敘述與抒情相結合

吳燕

美文引路

透早的棗子園

◎林清玄

返鄉的時候，我的長褲因脫線裂開了，媽媽說：“來，我幫你車一車。”

我隨媽媽走進房間，她把小桌上的紅絨布掀開，一臺裁縫車赫然呈現在我的眼前。這個景象震懾了我，這不是三十多年前的那臺裁縫車嗎？怎么現在還在用？而且看起來像新的一樣。

“媽，這是從前那一臺裁縫車嗎？”

媽媽說：“當然是從前那一臺了。”

媽媽熟練地坐在縫紉機前，把褲腳翻過來，開始專心地車我裂開的褲子。我看著媽媽專注的神情，忍不住摩挲著縫紉機上優美的木質紋理，那個畫面突然與時空交疊，回到童年的三合院。

當時，這一臺縫紉機擺在老家的東廂房側門邊，門外就是爸爸種的一大片棗子園。媽媽忙過了養豬、耕田、曬谷、洗衣等粗重的工作后，就會坐在縫紉機前車衣服，一邊監看在果園里玩耍的我們。

善于女紅的媽媽，其實沒有什么衣料可以做衣服。她做的是把面粉袋、肥料袋車成簡單的服裝，或者幫我們這一群“像牛一樣會武”的孩子補撕破的衫褲，以及把太大的衣服改小，把太小的衣服放大。

媽媽做衣服的工作是至關重大的，使我們雖然生活貧苦，也不至于穿破衣去上學。不車衣服的時候，我們就會搶著在縫紉機上寫功課，那是因為孩子太多而桌子太少了。搶不到縫紉機的孩子，只好拿一塊木板墊膝蓋，坐在門檻上寫字。

有一次，我和哥哥搶縫紉機，不小心跌倒，撞在縫紉機的鐵腳上，在我的耳后留下一條疤痕，如今還清晰可見。

我喜歡爬上棗子樹，回頭看媽媽坐在廂房門邊車衣服，一邊吃著清脆香甜的棗子。那時的媽媽青春正盛，有一種秀氣而堅毅的美。由于媽媽在生活中表現的堅強，常使我覺得生活雖然貧乏素樸，心里還是無所畏懼的。

如果是星期天，我們都會趕透早去采棗子，因為清晨剛熟的棗子最是清香，晚一點就被兄弟吃光了。

媽媽是從來沒有假日的，但是星期天不必準備中午的便當，她總是逢早就坐在縫紉機前車衣服。

坐在棗子樹上，東邊的太陽剛剛出來，寒冬的棗子園也變得暖烘烘的。順著太陽的光望過去，正好看見媽媽溫柔的側臉，色彩非常印象派，線條卻如一座立體派的浮雕。這時我會無比的感動，想著要把剛剛采摘的最好吃的棗子獻給媽媽。

我跳下棗子樹，把口袋里最好吃的棗子拿去給媽媽，她就會停下手邊的工作，摸摸我的頭說：“真乖。”然后拉開縫紉機右邊的抽屜放進棗子。我瞥見抽屜里滿滿都是棗子，原來，哥哥弟弟早就采棗子獻給媽媽了。

這使我在冬日的星期天，總是透早就去采棗子，希望第一個把棗子送給媽媽。有時覺得能坐在棗子樹上看媽媽車衣服，生命里就有無邊的幸福了。

“車好了，你穿看看。”媽媽的聲音使我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媽媽忍不住笑了：“大人了，還整天憨呆憨呆。”

我看著媽媽依然溫柔的側臉，頭發卻都花白了，剛剛那一失神，時光竟匆匆流過三十幾年了。

（選自《淡品人生》，有刪改）

◆賞析

文章運用倒敘的手法，回憶了三十多年前母親用縫紉機為全家車衣服，“我們”為母親摘棗子的童年往事。作者將敘述與抒情相結合，一邊敘述人和事，一邊抒發感情，既有助于記敘事情的始末，又可以使文章情真意切，表達了母親對孩子們濃濃的愛意，以及孩子對母親深深的愛。

我仿我秀

幫 扶

◎曾 悅

國慶小長假到來啦！我心中早已想好了一系列放松計劃。當然，學習也不可懈怠，于是我背著一個大書包，手臂上挎了一個袋子，里面裝滿了書。一跨出教室門，視線便暗了下來。今天的天氣格外陰沉，烏云密布。“唉，怕是要下雨了，還得走回家呢！”剛才還喜滋滋的，一看這天氣，不免擔憂起來。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綠燈亮起，我邁步向前。只覺臉上一涼，隨即雨點飄飄灑灑地落下，我慌忙撐起雨傘。一會兒功夫，雨已是傾盆而下……幸好就要到家了，只需跨過一座有點陡的大橋。

雨傘下的光線更加暗淡。我又要撐傘，又要承受書本的重量，汗滴不斷地從額頭流下來。大風亂卷，將雨傘吹得前傾后仰，耳朵里充斥著雨聲、風聲。隱約間，“哐唧、哐唧”的聲音逐漸清晰。抬頭一望，只見前面一個孱弱的身形隱藏在寬大的雨衣中，被雨水不停地沖刷著。只見她雙手緊握三輪車的兩個把手，背弓著，腳步緩慢，費力地推著車上橋。三輪車上，堆著紙片、塑料瓶。我已經走到了她身旁，一望，一個滿是皺紋的臉映入眼簾，是一位老奶奶。老奶奶的雨帽早已被風刮歪了，露出被雨水打濕的斑白發絲……幫不幫？我有些猶豫。

我看著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突然想到，風雨中無助的人，是多么渴望有人給予幫助呀！想到這，猶豫立馬蕩然無存。我加快了步伐，下了人行道，大聲說道：“奶奶，我幫你推一把吧！”老奶奶轉頭看向我，說道：“好！好！”

我把書袋挎在臂彎里，一手推車，一手撐傘，背上不斷傳來絲絲涼意。那三輪車上的東西挺重的，橋又陡，我在后面推得都有點吃力。我弓著身子，咬牙堅持著，車子艱難地往前移動，終于到達了橋頂。我直起腰，長噓一聲，臉上，雨水混著汗水不住地流著。我抬起胳膊，用衣袖擦著汗。老奶奶坐上車座后回過頭來，微笑著對我說：“謝謝你呀！好孩子！”我的心中瞬間充滿了成就感，快樂涌上心頭。“多虧了你，不然我很難推上來。”“沒事，沒事，應該的。”老奶奶最后叮囑我：“你的衣服都濕了，記得一回家就換了，別著涼了啊！”

望著老奶奶騎車的背影漸漸在眼前變小，她那句“別著涼了”一直在我的腦中縈繞，讓我溫暖了許多。將書袋移到手中，臂彎處出現了一條紅紅的勒痕，舒展臂膀，有些酸疼，但是我的心情很愉悅，哼著小曲向家走去。

兩個陌生人在雨中的一座橋上相遇，又通過伸出的一只手、一句溫暖的話，完成了一段小小的幫扶。而這段“幫扶”成為了溫馨的記憶，溫暖彼此。

【浙江嘉興市秀水高級中學】

◆點評

作文按照事情發展的順序，敘述了“我”在下雨天獨自回家的路上，幫老奶奶推車的事情。在敘述中，作者描寫了人物的心理、動作、語言等，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自己對“幫扶”的理解。作文的描寫、抒情都具有一定的感染力，比如對老奶奶雨中推車的描寫“孱弱的身形隱藏在寬大的雨衣中”，“孱弱”與“寬大”的對比，形象地表現了老奶奶的無助；“雨帽早已被風刮歪了，露出被雨水打濕的斑白發絲”，“刮歪”“斑白”是客觀描寫，為下文的“幫扶”埋下伏筆。作文在敘述的基礎上，表明內心的感受，抒發真摯的情感，有很強的感染力。

◆技法借鑒

敘述猶如“畫龍”，抒情則是“點睛”之筆，將敘述與抒情相結合，能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一、敘述完后直接抒情

就是在敘述描寫事件、人物的基礎上，感情達到了一定高度，便直截了當地把內心強烈的感情抒發、傾吐出來。例如本文中，敘述大家都希望自己是第一個把棗子送給媽媽的人時，用“有時覺得能坐在棗子樹上看媽媽車衣服，生命里就有無邊的幸福了”直接抒情，表達了孩子們對母親濃濃的愛。

二、寓抒情于敘述之中

就是將自己強烈的感情融進敘述的字里行間，在敘述的時候不動聲色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例如本文在敘述母親為“我”車褲子的一幕時這樣寫：“媽媽熟練地坐在縫紉機前，把褲腳翻過來，開始專心地車我裂開的褲子。我看著媽媽專注的神情，忍不住摩挲著縫紉機上優美的木質紋理……”一個形容詞“熟練”，一個副詞“忍不住”，一個動詞“摩挲”，將濃郁的感情融化進平淡的敘述中，具有很強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