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杰,李燕娟
(臺州學院 外國語學院,浙江 臺州 318000)
“的”字結構主要包括“X的Y”結構和“X的”結構兩個大類型及若干次類型。國內學者朱德熙[1]15[2]60、呂叔湘[3]50等認為“X的”結構由“X的Y”結構省略中心語Y而形成,也有學者如石毓智[4]16-27、陳香蘭[5]32-37、張博[6]95等把“X的”結構理解為現代漢語的一種獨立的語法結構。“的”字結構是過去半個多世紀國內外學者廣泛關注的焦點之一,相關研究主要從句法、語義、語用和習得等三方面對該結構進行了詳細討論。
首先,在句法研究方面。國內外學者主要把“X的Y”結構分析為名詞性詞組[7]16、名詞性短語[8]272、名詞性偏正結構[9]49、名詞性所有格構式[10]126等。有學者認為“X的”結構為名詞性結構[2]60[3]50,或者為現代漢語的一種獨立的語法結構名詞短語[4]17[5]32。相關研究強調句法功能的靜態描述性分析,忽視了對相關語言結構的句法功能和語義功能之間的聯系進行深入討論。
其次,在語義研究方面。有學者認為,“的”表領屬[2]73,或從一個認知域中區分或標記出一個或多個成員[11]44,或為“X的Y”結構的語義構建提供一個圖式性領屬認知框架[12]14[13]52。也有學者認為,“X的Y”結構中的X主要表示統攝[14]62、領屬與質料[1]15[2]66、物體關系[15]70等;其中的Y表示抽象事物義[15]70、指稱意義[16]138等。還有學者認為,“X的”結構的語義功能是限制或區別[1]15、標記或指別[17]14-29、對有關事物進行分類[18]387。相關研究強調語義靜態描述性分析,很難闡釋有關語言結構語義構建動態過程,而語義是一個動態的概念化過程[19]28。
國內外學者把“X的Y”結構的語義分為一般領屬關系和特殊領屬關系兩大類及若干小類[17]29,領屬(有)關系和非領屬(有)關系兩大類及若干小類[20]23-27[21]37-40,廣義領屬關系和狹義領屬關系兩大類及若干小類[3]57,核心語義和非核心語義兩大類及若干小類[22]210等。相關研究主要依賴描述性分析而展開,缺乏實證研究,且鮮見對“X的”結構的語義類型的研究。
再次,在語用和習得研究方面。以分析中國兒童習得漢語“X的Y”結構的句法和語義過程[23]61-68為起點,發展到考察影響中國兒童習得該結構的語音、形態、語義等因素[24]323,鮮見對“X的”結構習得研究,以及對國外兒童習得“X的Y”結構的研究。
以往相關研究對“的”字結構的句法、語義和語用習得探討得很多、也很深入,為該領域研究的深入展開提供了重要的思路和研究方法。前期研究的不足之處可概括為三個方面:(1)強調句法和語義的靜態描述性分析,忽視對相關語言結構的句法和語義功能之間的聯系進行深入探討;(2)實證研究不足;(3)對“的”字結構語義建構過程關注不夠,尤其是對其語義構建認知動因的關注明顯不足。因此,對“的”字結構的語義構建認知動因研究有待深入展開。
根據相關研究[3]50[4]16-27[6]95,現代漢語“的”字結構可以分為兩個大類和八個小類。其中,兩個大類為“X的Y”結構和“X的”結構。前者包括“VP的NP”“AjP 的NP”“AvP的VP”“VP1的VP2”“NP1的NP2”五個小類,后者包括“VP的”“AjP的”“NP的”三個小類。這里的VP、AjP、AvP、NP分別對應于現代漢語的動詞短語、形容詞短語、副詞短語、名詞短語等,其中的名詞短語包括名詞、代詞、名詞化的動詞短語VP、數量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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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字結構“VP的”“AjP的”“NP的”“VP的NP”“AjP的NP”“NP1的NP2”等都是由相關動詞短語、形容詞短語、名詞短語和“的”字組合而成的名詞性復合結構[3]50[11]44[15]70,表示物或人。另外,兩種“的”字結構“AvP的VP”和“VP1的VP2”是由副詞短語AvP或動詞短語VP1與“的”和VP2組合構成動詞性復合結構,表示行為過程或程度。
根據上面的分析,現代漢語各種“的”字結構是由“的”及其相關組成成分整合而成的復合結構。其語義構建過程是一個自主依存聯結認知過程,遵循了認知語法的語法配價(grammatical valence)理論[25]280的主要思想,因此,該理論可以對現代漢語各種“的”字結構語義構建的認知動因作出合理解釋。
認知語法[25]280認為,一個復合結構的各個組成成分之間的組合是通過其內部語義結構之間的對應關系實現的。這種對應關系表現為一個組成成分凸顯的圖式性次結構與另一個組成成分凸顯的語義側重(semantic profile)之間的闡釋關系。兩個組成成分聯結形成的復合結構的語義繼承了組成成分的語義凸顯,該組成成分被稱之為側重限定成分(profile determinant),其決定了整個合成結構的基本語義特征。因此,各組成成分的語義凸顯/側重之間的對應關系是合成結構語義構建的主要認知動因。根據認知語法的語法配價理論[25]280,現代漢語“的”字結構“VP/AjP的”“NP的”“VP/AjP 的NP”“AvP的VP”“VP1的VP2”“NP1的NP2”等,都是由相關的組成成分通過其內部語義結構之間的對應關系整合而成的復合結構。
根據認知語法的語法配價理論[25]280,“AvP/ VP1的VP2”結構的語義建構過程包括兩個層面:(1)AvP和VP1的語義凸顯分別與“的”的語義側重對應并對其進行闡釋,從而組成復合結構“AvP的”和“VP1的”;(2)這些復合結合的語義凸顯又分別與其后邊的動詞VP的語義側重對應并對其進行闡釋,并組合成復合結構“AvP的VP”和“VP1的VP2”,如例1和例2。
例1:(他)勤奮的學習。
例2:有組織的進行調查。
例1中,“AvP的VP”結構“勤奮的學習”的語義建構包括兩個層面。首先,副詞“勤奮”的語義凸顯“具體的程度”與“的”的語義側重(圖式性次結構)“抽象的程度”對應并對其進行闡釋,從而形成復合結構“勤奮的”。該復合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成分“勤奮”的語義特征,所以復合結構“勤奮的”語義凸顯為具體程度。其次,動詞“學習”的語義凸顯是“具體的學習行為”,而且有兩個凸顯次結構:射體(施事)和界標(程度)分別與“他”和“勤奮的”對應并得到闡釋,從而構成新的復合結構“(他)勤奮的學習”。該復合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成分“學習”的語義特征,因此,其語義凸顯是“他勤奮學習”的時間關系過程。例2“有組織的進行調查”的語義構建過程與例1類似,包括兩個層面,最終形成的復合結構“有組織的進行調查”繼承了“進行調查”的語義特征,因此,該復合結構的語義凸顯也是時間關系過程“有組織的進行調查”。
例3:懂的少。
例4:懂的人多。
例5:生的偉大,死的光榮。
例3中,“VP 的”結構“懂的”的語義建構有一個層面,即“懂”的語義凸顯次結構(“懂”動作的執行者或接受者)與“的”的語義側重(物或人)對應并得到闡釋,從而組合成復合結構“懂的”。該復合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成分“的”的語義特征,所以它凸顯的是“物”或“人”。復合結構“懂的”的語義因“的”對應并闡釋“懂”凸顯的語義次結構的內容不同而不同。如果“的”的語義側重與“懂”的語義凸顯次結構“射體”(“懂”動作的執行者)相對應并對其進行闡釋的話,那么復合結構“懂的”凸顯的是人,即“懂的人”;如果“的”的語義側重與“懂”的凸顯次結構“界標”(“懂”動作的接受者)相對應并對其進行闡釋的話,那么復合結構“懂的”凸顯的是物,即“懂的東西”。
例4中,“VP的NP”結構“懂的人”的語義構建包括兩個層面:(1)第一個層面的語義建構過程與例3類似,結果形成的是合成結構“懂的”;(2)“懂的”的語義凸顯(“懂”動作的執行者)與“人”的語義側重(具有行為能力的人)對應并得到闡釋,二者組合成合成結構“懂的人”。該合成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成分“人”的語義特征,所以,它語義凸顯的是“對某事物了解的人”。例5中,“VP的”結構“生/死的”的語義建構過程是,不及物動詞“生/死”的語義凸顯次結構射體(“生/死”行為的執行者)或界標(“生/死”行為發生的方式、程度等)與“的”語義側重對應并得到闡釋,二者組合為復合結構“生/死的”。該復合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成分“的”語義特征,所以它的語義凸顯為“生/死的人”或“生/死的方式等”。
根據語境信息,“的”對應并闡釋的不是動詞“生/死”的射體——動作執行者(施事論元),而是它的界標——“生/死”行為發生的方式(工具論元),因為“劉胡蘭”作為例5相關小句的隱含主語已經對該圖式性次結構進行了闡釋,所以合成結構“生/死的”的語義凸顯是與“生/死”行為相關的方式,即“劉胡蘭為革命而生,為革命而犧牲的壯舉”。
“AjP的”和“AjP 的NP”結構的語義構建過程與“VP的”和“VP的NP”結構的語義構建過程類似,分別有一個或兩個層面,如例6和例7中的相關“的”字結構。
例6:白的好。
例7:白的紙好。
根據認知語法的語法配價理論[25]280,例6中,“AjP 的”結構“白的”的語義建構只有一個層面。形容詞“白”語義凸顯的是事物的性狀:顏色特征(白色),其內部語義次結構“射體”與“的”的語義側重(“物”或“人”)對應并得到闡釋,二者組成合成結構“白的”。該復合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體“的”語義特征,因此,它的語義凸顯為“白的物或人”。在該結構中,形容詞“白”通過“的”字實現了名物化,即朱德熙[20]27所說的轉指,或石毓智[4]27所說的轉喻認知。
這是一個概念化和范疇化的認知過程。基于該認知過程,形容詞“白”本來凸顯的是非時間關系的(性狀),但是與“的”組合后標示物或人。當然,漢語形容詞與動詞一樣,不借助“的”,本身也可以名物化。但是,漢語形容詞獨立實現名物化,本質上是自指[26]16-31[27]84-87。獨立名物化形容詞的語義凸顯與通過“的”實現名物化的形容詞的語義凸顯不同。如“真假難辨”中“真”和“假”兩個形容詞獨立名物化是自指,其語義凸顯是非時間關系的性狀——(真、假)本身,而“真的,假的難辨”中,“真的”和“假的”是形容詞“真”“假”通過“的”實現名物化,是轉指,其語義凸顯的是物——真/假的物或人。
例7中,“AjP 的NP”結構“白的紙”的語義構建過程包括兩個層面:(1)“白”與“的”組合成復合結構“白的”,其語義凸顯為“物”或“人”;(2)“白的”的語義凸顯次結構“射體”與“紙”的語義側重對應并得到闡釋,從而組合新的復合結構“白的紙”。該合成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成分“紙”的語義特征,其語義凸顯為“具有白色特征的紙”。“白的紙”與“白紙”的區別是,前者泛指“具有白色特征的紙”,它上面可能已經寫過字,底色可能帶有其他雜色(黑點、黃斑等),但后者特指我們辦公用的紙。
根據認知語法的語法配價理論[25]280,“NP的”和“NP1的NP2”結構的語義構建過程與“VP的”和“VP的NP”結構類似,分別有一個層面或兩個層面,如例8、例9和例10。
例8:我的是一本英語書。
根據認知語法的語法配價理論[25]280,例8中,“我的”語義建構只有一個層面。“我”的語義側重(一個有生命和行為特征的人)與“的”語義凸顯次結構“射體(所有者)”對應并對其進行闡釋,組合為合成結構“我的”。該合成結構繼承了“的”的語義特征,其語義凸顯為“我擁有的物或相關的人”,其具體語義由語境而定。根據例8的語境,“我的”指代的是“我擁有的物一本英語書”。
例9:中國的釣魚島。
例9中,“中國的釣魚島”的語義建構包括兩個層面:(1)“中國”的語義側重與“的”語義凸顯次結構“射體”對應并對其進行闡釋,組合為合成結構“中國的”。該合成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的”的語義特征,其語義凸顯為“中國所擁有的某物”;(2)“中國的”的語義凸顯次結構(所有物)與“釣魚島”的語義側重對應并得到闡釋,組合為合成結構“中國的釣魚島”。該合成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釣魚島”的語義特征,其語義凸顯為“中國所擁有的釣魚島”。
例10:母親的回憶。
與例9類似,例10中,“母親的回憶”的語義構建有兩個層面,但后者因“母親”的語義凸顯次結構及其與“的”的語義側重對應關系不同,最終形成的合成結構的語義可能為典型的領屬關系(所有關系)“母親對某物進行的回憶”,也可能為非典型領屬關系(內容關系)“關于母親的回憶”。
在第一種語義的構建過程中,“的”的語義凸顯次結構“射體”(所有者)和“界標”(所有物),分別與“母親”和 “回憶”的語義側重對應并得到闡釋,從而組合成合成結構“母親的回憶”。該合成結構繼承了側重限定成分“回憶”的語義特征,所以它的語義凸顯為所有關系“母親對某物進行的回憶”。這一種典型的領屬關系[3]50,因為“回憶”是“母親”做出的,后者(使用者)對前者(所有物)實施了所有行為。
在第二種語義的構建過程中,“的”的語義凸顯次結構“非射體”(內容)和“非界標”(物),分別與“母親”和 “回憶”的語義側重對應并得到闡釋,從而組成合成結構“母親的回憶”。因為“母親”和 “回憶”分別對應并闡釋的是“的”語義次結構“非射體(內容)”和“非界標(物)”,前者沒有對后者實施顯著的控制和擁有行為(領屬行為),因此,合成結構“母親的回憶”語義凸顯為內容關系“關于母親的回憶”,一種非典型領屬關系[3]50。
現代漢語“的”字結構的語義建構是一個動態的概念化過程,該過程與語言使用者認知能力密切相關。在該過程中VP、AjP、AvP、NP等組成成分的語義凸顯和“的”語義側重之間的對應關系是相關“的”字結構語義建構的內在認知動因。這種對應關系不是語言結構的表層語法關系,而是在話語交際過程中,語言使用者大腦中產生的一種意象及意象圖式知識。語言結構不同,其語義構建過程中內部次結構之間的對應關系(認知識解關系)也不同;同一語言結構,因其語義構建過程中內部次結構之間的對應關系不同,也會導致該結構多義現象的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