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弛,趙付科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在長期實踐探索基礎上所開創的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是近代以來中國人民長期奮斗歷史邏輯、理論邏輯、實踐邏輯的必然結果。”[1](p28)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既有各國現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國情的中國特色。”[2](p22)探索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生成過程,要基于歷史傳統特別是要把握近現代歷史進程,要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的時代環境相結合。獨特的歷史命運、深厚的文化傳統和復雜的現實環境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多元歷史緣起,也促使學術界在研究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形成過程時秉持大歷史觀的視野,在華夏文明史、近代民族革命史、新中國建設史和世界發展史中深刻認識和準確把握中國式現代化道路這一歷史和人民的必然選擇。
“歷史就是歷史,歷史不能任意選擇,一個民族的歷史是一個民族安身立命的基礎”,[3](p694)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闡明了民族歷史傳承與國家道路抉擇之間的內在關聯,任何國家的道路抉擇都不可能脫離自身的歷史文明。正如馬克思所言:“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4](p470-471)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植根于中華文明的沃土,它充分汲取了中華民族文明歷史的思想精髓,是中華民族悠久文明歷史的傳承延續。
任何國家發展道路形成的背后都有一定的歷史文化基礎,不同的歷史文化基礎塑造了各國多樣性的發展道路。回顧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生成過程,可以發現中華民族的文明歷史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生成的重要“基因”,中華傳統文化表現出的賡續性、包容性和創造性推動著中國共產黨人選擇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走上了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之路。[5](p22)
中華傳統文明的賡續性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歷史基因。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在探索過程中承繼了“大一統”“天下為公”“大同世界”“民惟邦本”等傳統文化的思想精髓,豐富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思想內涵,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實際上是中國共產黨人承繼傳統文化“珍貴的遺產”[6](p534)的結果。
中華傳統文明的包容性影響了人們對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道路認同。中華傳統文化中的“和合”文化、中庸思想以及歷史上相對穩定的國家政治結構都起到了凝聚國家意識、深化民族認同的重要作用,也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開創與發展奠定堅實的歷史基礎。
中華傳統文明的創造性堅定了人們對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道路自信。歷久彌新、革故鼎新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品質,也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與時俱進、開拓創新的動力支撐,中國共產黨人正是在其創新精神引領下不斷開創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新局面和新境界。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植根于中華民族傳統文化沃土,它必然會從歷史文明,特別是優秀傳統文化里汲取思想智慧。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探索就是從優秀傳統文化中不斷發掘堅持中國道路、弘揚中國精神、凝聚中國力量的思想資源過程。
其一,從“知行合一”的辯證關系中探尋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基本路徑。“知行合一”是明朝哲學家王陽明在孔子“言行一致”“知易行難”思想基礎上形成的哲學思想,它強調“知”“行”之間是辯證統一的關系。“知行合一”與馬克思主義認識論之間有著內在契合性。中國共產黨在“知行合一”思想基礎上提出了“實事求是”的政治原則,在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進程中始終以具體實際為出發點,深刻總結和靈活運用實踐經驗指導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
其二,從“民惟邦本”的價值取向中探尋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核心價值。“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是古代先賢堅持和提倡的價值取向,它強調人民群眾在社會生活和國家政治中的根本地位,統治者對待民眾要常懷“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敬畏之心和堅持“重民”“愛民”“順民”“惠民”的為政之道。中國共產黨在古代“民本”思想基礎上創造性提出了“人民至上”理念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將其作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的核心價值理念,在道路探索過程中始終堅持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一切成果由人民共享,從而不斷開創中國式現代化發展新局面和歷史新紀元。
其三,從“小康”社會、“大同”世界的道路追求中探尋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目標方向。“小康”社會、“大同”世界是中國古代先賢對未來美好世界的最高追求,它向世人傳達了“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的理念和“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的理想社會狀態。共產黨人在古代“小康”社會、“大同”世界的愿景基礎上提出了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偉大夢想,這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探索提供了正確的道路方向目標。[7](p17)
其四,從“自強不息”的民族品質和“革故鼎新”的民族精神中探尋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動力支撐。“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是中華民族長期發展過程中形成的民族品質,它支撐中華民族在各種磨難面前不屈不撓;“革故鼎新”是中華民族發展過程中創新求變的精神特質,它鼓舞中華民族不斷求變創新,它們是中華民族文明歷史傳承發展的動力來源。中國共產黨在“自強不息”的民族品質和“革故鼎新”的民族精神基礎上創造性提出了“發展是硬道理”[8](p425)的戰略思想和“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1](p24)的創新思維,在道路探索中堅持創新發展思維,在改革創新中實現民族進步。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是在歷史傳承基礎上的現代性發展與超越。“中華民族創造了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中華民族也一定能夠創造出中華文化新的輝煌。”[8](p156)習近平總書記的論斷闡明了歷史文明傳承對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的根本意義,歷史文明的現代性轉換直接決定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建設進程和根本方向,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建立在對歷史文明傳承的現代性發展與超越基礎上。
首先,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不是對中華民族歷史傳統的全盤繼承,而是對其中優秀文化的創造性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對我國傳統文化……要堅持古為今用……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經過科學的揚棄后使之為我所用。”[8](p156)推動“中華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與當代文化相適應、與現代社會相協調”,[8](p161)以優秀傳統文化引領現代化道路的探索。
其次,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探索必須堅持科學正確的歷史思維,自覺抵制歷史虛無主義、文化復古論、歷史文化決定論等錯誤思潮,在堅定文化自信的基礎上深入挖掘中華民族歷史文明的思想精髓,努力探尋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永久魅力與時代風采。
最后,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探索需要注意把握歷史傳承和文化傳統的現代轉換速度與進程,方式不可激進。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應在相對穩健的歷史進程中有效過渡到歷史傳承和文化傳統的提煉與現代轉化上來,從而避免社會主義現代化發展的扭曲和失敗。
“一個國家實行什么樣的主義,關鍵要看這個主義能否解決這個國家面臨的歷史性課題”,[3](p109)習近平總書記點明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與近代中華民族的救亡圖存運動的內在關聯。自1840 年鴉片戰爭開始,中國陷入了近代民族危機,為了挽救民族命運和國家前途,各個階級階層中的仁人志士都先后站上歷史舞臺領導民眾探索“救亡圖存”的道路方案。中國人民在經過反復思考、比較和實踐“試錯”后,最終選擇了代表無產階級力量的中國共產黨,歷史實踐進一步表明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走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發展道路是中國實現現代化發展目標唯一正確的道路選擇。[9](p8-10)
面對近代民族危機,農民作為中國社會最為龐大的階級力量,率先站上歷史舞臺,試圖用農民武裝斗爭形式解決民族危機。以洪秀全為代表的兩廣地區農民發起的太平天國運動短短兩年時間就席卷了長江以南的大部分地區,形成了極其強大的革命風暴。這場被馬克思稱為“驚心動魄的革命”[4](p607)的農民起義運動拉開了近代民族解放運動的序幕。在太平天國運動中,農民階級積極反抗外國侵略勢力和本國封建勢力的雙重壓迫,提出了代表農民階級利益的社會改革方案和滿足農民階級理想的國家發展道路,《天朝田畝制度》這一帶有絕對平均主義色彩的社會改革方案就是其集中體現。“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這一帶有鮮明小農經濟色彩的社會發展愿景,反映出農民階級在遭受不平等壓迫的情況下努力追求絕對平均主義的政治主張。[10](p72)遺憾的是,由于農民階級自身的局限性,他們提出的發展道路既不能滿足中國近代社會發展的客觀要求,也不能推動社會的進步,最終走向失敗。太平天國運動的失敗印證了農民階級作為封建社會的小生產者,在缺乏先進理論支撐和科學綱領的指導下不可能引領中國人民探尋到適合中國國情的正確發展道路,他們提出的絕對平均主義發展道路也因脫離現實而被歷史所遺棄。
太平天國運動的失敗并沒有阻斷中國人民追尋“救亡圖存”道路的決心,以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為代表的地主階級取代農民階級成為道路探索新的“領軍力量”。相比于洪秀全等人的小農出身,曾、李、張都屬于漢族士大夫階層,都曾接受過系統的教育,同時他們在思想上較為開明,深受道咸年間流行的實學思潮影響,主張“經世致用”,并在林則徐、魏源等進步人士的啟蒙下對西方社會有了初步的認識。在他們看來,西方國家的器物制造水平已經遠超中國,但中國在政治制度、思想文化上并不弱于西方,可以在保留傳統封建制度的前提下通過學習西方“器物”實現“自強”“求富”目標,他們由此提出了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師夷長技以制夷”為核心理念的“中體西用”實用主義道路。太平天國運動失敗后,曾國藩、李鴻章等人通過引進西方現代生產技術、創辦現代軍用和民用企業、興建新式學堂等舉措促進中國社會的生產技術革新,以實現“自強”“求富”的現代化目標。這些舉措取得了一定效果,西方技術的引進加速了國內生產力的發展,洋務企業的創辦推動了國內民族資產階級的形成,新式學堂的興建促進了西方思想文化的傳播和中國近代教育的興起。不足的是,洋務運動只是封建地主階級的“自救運動”,它并沒有超越地主階級的階級局限,這決定了洋務運動的實用主義道路仍停留在舊有的封建生產關系上而不可能實現真正的社會革新和進步,不可能引領中國人民真正實現現代化的夢想,也注定了洋務運動最終“破產”的歷史結局。
洋務運動失敗后,民族資產階級取代封建地主階級站上歷史舞臺,成為近代中華民族救亡運動新的領導力量。相對于農民階級和地主階級,民族資產階級在領導近代民族救亡運動上有三點優勢:其一,民族資產階級是在19 世紀70 年代以后才在國內出現并發展起來的,受到的封建禮教束縛較小,因而更易接受西方思想文化;其二,民族資產階級是在帝國主義勢力、封建官僚勢力壓迫的夾縫中逐步成長起來的,因此具備了農民階級和地主階級所不具備的韌性;其三,民族資產階級發展到一定程度后必然會為了進一步擴大社會生產而尋求建立一個符合自身階級利益的政權,這促使民族資產階級為了自身利益而投身到推翻封建專制統治、建立實行資本主義民主制度的現代化國家的洪流中去。雖然民族資產階級確立了建立西式民主國家的現代化道路方向,但他們在民主國家建構的實現路徑上卻產生了分歧:以康有為、梁啟超為代表的資產階級改良派選擇了改良主義的道路,試圖參照英國“光榮革命”、日本“明治維新”等做法通過自上而下的政治改良來完成中國向資本主義國家的轉軌,建立地主階級與資產階級聯合專政的君主立憲國家;而以孫中山、黃興為代表的資產階級革命派則主張暴力革命的道路,希望借鑒美國“獨立戰爭”、法國大革命等經驗通過自下而上的政治革命建立資產階級專政的民主共和國。這兩股力量先后站上歷史舞臺,分別領導了“戊戌維新”和“辛亥革命”兩場近代民族革命運動,但它們最終都以失敗收場。民族資產階級“改良派”和“革命派”在救亡圖存道路探索的失敗證明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民族資產階級因其自身力量薄弱和軟弱性難以承擔起救亡圖存的歷史重任,需要新的社會力量站出來領導近代中國的民族救亡運動。
辛亥革命的失敗促使近代中國的先進知識分子繼續探索適合中國的道路,通過新文化運動與“五四運動”,他們將目光逐漸投向了無產階級,投向了馬克思主義。1921 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給他們提供了科學的理論指導,促使無產階級領導下的民族救亡運動進入組織化、理論化的新進程。但是尚處幼年時期的中國共產黨因對社會主義革命道路認識不夠成熟而先后數次陷入“左”傾和右傾思想錯誤。黨內錯誤思想的出現給黨造成了巨大的損害,但同時也堅定了中共探尋救亡圖存正確道路的決心。最終經過實踐摸索和檢驗,以毛澤東為代表的共產黨人最終獨立探索出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道路,在無產階級領導下,以農民作為革命的主力軍,團結廣泛社會力量并通過武裝斗爭推翻反動政權,建立無產階級專政的新政權。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的確立有力地駁斥了之前黨內存在的兩種錯誤觀點:一是“二次革命論”,要求無產階級放棄民族民主革命的領導權并由資產階級領導進行民主革命;[11](p144-146)二是“革命速勝論”,要求“畢其功于一役”,同時進行和完成民主革命與社會主義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的提出為中國共產黨進行民主革命提供了清晰的道路方向,引領中國走向民族民主革命的全面勝利,并為之后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開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從1840 年到1949年,百余年的中國近代歷史也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進程的重要階段。中國人民通過近代民族民主運動的實踐,證明了無產階級的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是唯一適合中國的現代化道路。
新中國成立七十余年來,中國共產黨在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基礎上成功開辟出一條以社會主義現代化為本質內涵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這條道路也被稱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在改革開放歷史新時期開創的,也是在總結黨長期奮斗中探索并形成的‘堅持中國道路’這一寶貴經驗基礎上開創的”,[12](p424)這一論斷揭示了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探索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艱辛歷程,也印證了走社會主義道路、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必然選擇。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進入了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新階段,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的工作中心點逐漸轉移到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上來,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領導集體面對外部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全面封鎖,內部政治、經濟基礎薄弱的艱難環境,在借鑒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經驗和把握中國具體實際的基礎上成功探索出一條以實現社會主義工業化為目標的社會主義發展道路。
早在1951 年毛澤東就提出在實現農業社會化的基礎上利用二十年時間“完成中國的工業化”[13](p725)建設構想,1957 年他又在《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一文中進一步提出“中國工業化的道路”[14](p240)概念,指明中國的工業化道路是以農業為基礎,以重工業為中心,在正確處理農業、輕工業、重工業關系為前提下的經濟發展道路。在毛澤東看來,改變當時中國貧窮落后的面貌關鍵在于使中國完成從農業國向工業國的轉變,而中國的工業化道路必然是社會主義的方向。社會主義工業化道路的現代化建設方向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探索提供了明確的建設目標,為之后的現代化道路探索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擺脫蘇聯工業化模式的束縛,走獨立自主的工業化道路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社會主義工業化道路探索過程中形成的重要認識,這一認識推動我們黨在新中國成立后開始探索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的“第二次結合”,追尋中國式社會主義工業化道路。蘇共二十大給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深刻的思想警醒,雖然蘇聯工業化模式的弊端尚未充分顯現,但他們也意識到中國的工業化道路絕不能照搬蘇聯模式,必須“以蘇為鑒”,保持“獨立思考”的頭腦,探索適合中國具體實際的工業化模式。1956 年4 月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中分析了蘇聯和東歐國家在處理農業、輕工業和重工業關系上存在的失衡問題,他指出這些國家片面注重重工業,忽視農業和輕工業,導致了“市場上的貨物不夠,貨幣不穩定”[14](p24)等現象。毛澤東認為中國的現代化建設應該汲取蘇聯和東歐國家的經驗教訓,處理好“重工業、輕工業和農業的發展關系問題”,[15](p101)走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工業化道路。此后,毛澤東又發表了《如何處理人民內部的矛盾(講話提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關于農業問題》等文章,對蘇聯和東歐國家以“重工業的優先增長”為中心的工業化道路弊端進行了深刻剖析,并有針對性地提出“在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條件下,工農業同時并舉”[13](p892)的工業化建設基本思路。毛澤東“工農業同時并舉”的工業化建設思想的提出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進程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事件,這標志著中國的社會主義工業化道路探索擺脫蘇聯模式的束縛,開始走上獨立自主的現代化道路探索新征程。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是中國共產黨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進行偉大社會實踐的結果,改革開放新時期開創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本質內涵。在以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接續探索下,中國共產黨成功開創和發展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這一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改革開放偉大實踐有機結合的成果,從而實現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進程中的偉大飛躍。
鄧小平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概念的主要提出者和新時期現代化道路探索的“奠基人”,他在1979年3 月21 日會見英中文化協會執委會來華代表團時,率先提出了“中國式的四個現代化”[16](p225)概念。1979年3月30日,他在黨的理論務虛工作會上創造性地將“中國式現代化”與“發展道路”聯系起來,提出“現在搞建設,也要適合中國情況,走出一條中國式的現代化道路”的發展理念,從“中國式的四個現代化”角度對“中國式的現代化道路”內涵進行詮釋。[17](p163-164)1979 年12 月6 日鄧小平在會見日本時任首相大平正芳一行時再次談到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問題,明確指出“中國式的現代化”與歐美國家的現代化標準并不相同,他將中國的現代化標準定為“小康之家”,[17](p237)并進一步指出所謂的“小康”狀態就是“達到第三世界中比較富裕一點的國家的水平,比如國民生產總值人均一千美元”。[17](p237)此時鄧小平對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闡釋是從經濟現代化的角度出發,至1981 年11 月他與時任美國財政部長唐納德·里根會談時提出了“中國式的社會主義”概念,從而將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與社會主義道路聯結起來,使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領域開始從經濟領域拓展到社會主義建設的其他領域。[18](p208)19 82年9月1日鄧小平在黨的十二大會議上正式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19](p3)概念,從此中國式現代化道路逐漸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等同起來,成為新時期中國共產黨人社會主義道路探索的基本方向。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內涵由單純的經濟建設延伸到政治、文化、社會和黨的建設各個領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也在一代代共產黨人的接續奮斗下不斷深化發展。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馬克思主義真理與中國社會主義建設具體實際相結合的結果,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改革開放新時期新的理論飛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創意味著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基本形成。首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不是對馬克思主義五種社會形態理論的簡單搬用,也不是對西方現代化理論的完全抄襲,而是從中國的農業國現實國情出發,結合新時期現代化要求提出了符合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國情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理論,從而擺脫了蘇聯現代化道路和西方現代化道路的束縛,在借鑒兩者經驗的基礎上走上了獨具中國特色的現代化道路。其次,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是動態的道路探索,中國共產黨非常注重觀察世情、國情和社情的變化并根據時勢發展進行理論和實踐的創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發展與完善正是這種與時俱進的時代品格集中表現。再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理論與實踐的有機統一,中國共產黨在進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時始終堅持在實踐中總結經驗,從而較好地實現了“頂層設計”與基層創新的有機結合。最后,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始終堅持以唯物辯證法來處理社會道路探索中的各種矛盾和復雜問題,黨在深刻認識和準確把握社會發展基本規律的前提下牢牢抓住解放和發展生產力這一社會發展的主要矛盾,并結合不同時期生產力發展的特點和社會情勢的變化對社會主要矛盾進行調整,從而推動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不斷開拓創新。
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改革開放以來現代化道路探索的基礎上,以帶領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為根本方向,成功拓展和推進了中國式現代化,并為其注入更多新的時代內涵。
新時代的中國式現代化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在理論和實踐上創新突破的結果,黨的十八大是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的歷史起點。黨的十八大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目標基礎上首次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現代化目標,從而全面開啟了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的歷史進程。[3](p1)從2012 年底黨的十八大召開至2021 年2 月全面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召開,在近十年時間里,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帶領全黨和全國各族人民圍繞“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現代化目標不懈奮斗,最終創造了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的“中國奇跡”,取得了脫貧攻堅戰的全面勝利。伴隨著小康社會的全面建成,以習近平同志為代表的共產黨人又吹響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沖鋒號角,2021 年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大會上首次提出“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20](p10)概念,并將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作為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實踐目標。黨的二十大進一步地將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作為新時代新征程我們黨的中心任務,作出了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兩步走”的戰略安排:從2020 到2035 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從2035 年到本世紀中葉把中國建設成為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兩步走”戰略安排的提出,為新時代中國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確立了明確的發展方向,為我們黨在新時代繼續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探索提供了信心動力支撐。
中國式現代化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第一,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以民族復興的使命任務為主軸、主線,而不是以西方資本主義或者蘇聯社會主義作為內核的中心邏輯。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創造性地將中華民族、社會主義和現代化串聯在了一起,從而賦予了新時代的現代化前所未有的使命任務。第二,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以14 億人的“全面共同富裕”為發展策略。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2](p22),也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2](p22),共同富裕是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要使我國14 億多人口整體邁進現代化社會就必須保持歷史耐心,堅持穩中求進、循序漸進、持續推進的發展策略,在發展中著力維護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著力防范地區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社會兩極分化等現象,將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現代化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第三,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以實現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相協調作為內在要求。在新時代推進現代化既要夯實人民幸福生活的物質條件,實現居民可支配收入邁上新臺階、中等收入群體比重顯著增加、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農村具備現代化生活條件等目標,不斷促進物質文明全面豐富,也要大力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以先進文化豐富人民精神世界,不斷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目標達成。第四,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以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作為根本遵循,這有別于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通過破壞殖民地生態資源以換取自身現代化發展空間的發展方式。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主張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要求堅持可持續發展策略和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的發展方針,通過推廣綠色生產生活方式不斷降低碳排放,推動生態環境根本好轉,最終引領中國在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上闊步前行。第五,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以走和平發展的道路作為必由之路,這有別于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擴張主義、殖民主義的道路。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堅持走和平發展的道路,在積極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中謀求自身發展,又以自身發展推動人類和平與發展,積極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內生于世界歷史的進程之中,它是人類“大航海”以來中國與世界建立廣泛聯系、融入人類現代文明的必然結果。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認為,人類社會從傳統農業文明轉向現代工業文明后,在大工業社會生產的動力驅使下世界各國特別是非工業國家或主動或被動地卷入世界現代化(資本主義化)的進程,成為資本主義世界市場下工業資本進行普遍競爭的斗爭“犧牲品”。[21](p45-52)與其他非西方國家一樣,中國在西方的堅船利炮威脅下被裹挾著卷入資本主義的世界歷史洪流之中,在列強的軍事侵略、政治控制、經濟掠奪、文化滲透下逐漸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屈辱的民族命運刺激中國民眾積極追尋實現國家現代化、民族復興的偉大夢想,并在不懈實踐基礎上探尋出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從而開創了人類發展史上的文明新形態。
近代中國是在西方國家的資本主義文明侵略中被歷史性地納入世界歷史軌道,并在資本主義的沖擊下開啟了現代化道路進程。鴉片戰爭的戰敗給中國人民帶來前所未有的民族劫難,深重的民族危難激發各族民眾對實現國家現代化的強烈渴望,在各族民眾的共同努力下中國艱難地踏上了現代化探索道路。
中國的現代化求索就是在近代民族危機這種特殊的社會條件和具體的歷史環境下展開的,特殊的時代環境讓被迫卷入資本主義世界歷史潮流的中國現代化道路整體呈現出“模仿—運用—創造”的現代化生發邏輯。中國最初是在西方的武力威懾下被動納入世界歷史的總體進程,西方資本主義力量的強烈沖擊一度使中國統治者和民眾被動接受了西方資本主義文明并將其視為國家救亡圖存的唯一出路。然而,這種模式在中國遭遇了嚴重的“水土不服”。辛亥革命是中國人民現代化自主求索的一次重要“嘗試”,孫中山等革命黨人提出的“五權分立”政治主張結合了美國“三權分立”制度和中國的傳統監察、考試制度,是近代中國運用西方制度的一次重要嘗試。從辛亥革命開始,中國的現代化求索逐漸擺脫了西方現代化模式的束縛,在不斷實踐探索過程中靈活借鑒運用乃至主動創造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化模式。
獨特的社會條件和歷史環境賦予了中國的現代化進程最為突出的特征:中國的現代化求索與馬克思主義之間的必然且深刻的本質聯系。中國的現代化道路與馬克思主義之間建立起深刻的聯系是世界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一方面,所謂的世界現代化的歷史本質上就是西方國家的資產階級“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4](p36)的歷史,對包括中國在內的大多數非西方國家而言,它們的命運只有接受西方資本主義的安排,成為西方國家主宰的世界體系的從屬和附庸,在西方資本主義的世界體系下中國不可能也不會走上與西方一樣的現代化道路,而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模式的深刻批判為中國提供了一條真正可以擺脫西方資本主義桎梏,走上民族獨立、民眾解放、國家富強、人民幸福的現代化道路。另一方面,近代中國所面對的是頑固的封建勢力和落后的社會生產的國內環境,單純的政治或經濟改革很難打破落后頑固的守舊力量制造的“壁壘”,中國的現代化實現需要一場徹底的社會革命,而馬克思主義恰好為封建落后國家跨過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和實現現代化目標提供了解決方案。[22](p1-3)通過俄國“十月革命”,李大釗、陳獨秀等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看到了中國社會主義革命的可行性和必然性,可行性在于中國最終選擇了新民主主義—社會主義的“迂回式”現代化模式,必然性在于中國選擇將革命主導權歷史性地交給中國共產黨這樣一個馬克思主義政黨手里,由中共領導完成現代化的革命任務。
1921 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是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開啟的標志,也是中國融入20 世紀世界社會主義現代化歷史的標志。從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來看,選擇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符合20 世紀世界歷史的發展潮流,具有理論上的可行性。在馬克思看來,盡管世界歷史是由資本主義開辟的,但世界歷史的未來發展趨向必然是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共產主義社會,共產主義世界歷史取代資本主義世界歷史是資本主義內在矛盾發展的必然結果,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證明了馬克思對世界歷史走向的預判,也為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增添了信心和動力,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運動融合了俄國“十月革命”的成功經驗和中國的具體國情,在多次實踐的基礎上最終歷史性地選擇了新民主主義—社會主義的發展道路。通過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浴血奮斗,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奪取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建立了人民民主專政的新中國;通過社會主義革命的磨礪,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完成了社會主義“三大改造”,在實現建設社會主義社會的同時也在現實層面成功實踐了新民主主義—社會主義的發展道路;通過建設社會主義和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辛勤積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全面實現建成小康社會并向著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目標邁進,在現實層面不斷接近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理想。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的成功實踐證明了將中國的現代化任務交給中國共產黨這樣一個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歷史必然性,只有中國共產黨能真正肩負起國家現代化的歷史任務,帶領中國人民排除萬難、迎難而上,在正確的現代化道路上昂首前行。
20 世紀70 年代以來,隨著我國國際環境的逐步改善和“改革開放”基本方針的確立,中國與世界各國特別是西方美歐國家頻繁互動,建立了較為密切的國際關系,同時主動融入經濟全球化的時代進程,逐漸成為維護國際公正和推動全球化發展的重要力量。中國在融入全球化的潮流、推動全球化的發展過程中也享受到了全球化帶給中國的時代“紅利”。中國在改革開放新時期出現的經濟快速發展、快速城市化、民營企業崛起、新技術的廣泛應用和完整產業鏈、供應鏈的建立,以及人口紅利釋放,都與中國融入經濟全球化密切關聯。同時,中國也利用經濟全球化的時代“紅利”積極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推動中國式現代化“巨輪”劈波斬浪、行穩致遠。
融入經濟全球化的世界歷史是新時期中國式現代化最為突出的特征,也是中國在新時期推進現代化最具可行性的選擇。首先,“二戰”以來世界各國的互動交往更加頻繁,各國之間的聯系更為緊密,盡管“冷戰”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東西方世界的交往,但經濟全球化仍成為“二戰”后世界發展的新樣態。在經濟全球化的時代環境下,中國要實現現代化就需要主動融入經濟全球化的世界歷史,主動參與國際社會分工與合作,在充分利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資金、技術、先進管理理念等的基礎上不斷強化自身的制造業實力,夯實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基礎。其次,融入經濟全球化的世界歷史可以開闊國人的思維視野,這對于中國更好地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有重要促進作用。正是在持續推進改革開放的背景下,我們開創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這一中國式現代化的重大經濟制度創新。通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中國成功解決了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二元”對立問題,這對于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促進社會資源有效配置、推動社會文明進步發揮了重要作用。最后,融入經濟全球化的世界歷史可以使中國更好地認識自己與西方資本主義發達國家之間的現實差距,倒逼中國加快改革開放的步伐,以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穩健姿態追趕世界現代化進程。回顧改革開放的四十余年歷史,事實上就是中國以改革開放追趕世界現代化進程的歷史,通過改革開放解決了很多長期制約中國現代化發展的頑瘴痼疾,突破了很多發展上的瓶頸障礙,中國式現代化的步伐也因此走得更加穩健有力。
進入新時代,世界格局由“一超多強”向多極化世界迅速轉變,國際局勢的深刻變化加劇了各國之間的矛盾沖突,也使得當前世界呈現出充滿不確定性的大“變局”特征。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環境,新時代共產黨人在準確把握時代方位和發展大勢的基礎上成功推進和發展了中國式現代化,新時代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回答了“人類社會怎么了”“世界往何處去”等重大時代命題,為廣大發展中國家發展現代化提供可行的“中國方案”,對推動世界的現代化進程具有重要時代意義與價值。[23](p28)
與西方的現代化模式或蘇聯的現代化模式等現代化方案相比,新時代的中國式現代化在深刻總結中國的現代化奮斗歷史經驗基礎上立足中國實際、放眼全球局勢、把握歷史大勢、順應時代潮流,把中國發展與全球繁榮統一起來、把中國人民利益與世界人民利益兼顧起來、把中華民族的復興與人類文明的發展結合起來,真正開創了“人類文明新形態”。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為人類在后工業化和信息化時代的現代化指明了前進方向。伴隨著鋼鐵、石油等傳統工業產業的衰弱和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生物產業、新能源、數字創意等新興產業的興起,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在堅持農業和工業現代化的前提下聚焦新興產業和高新技術的現代化建設,以新興產業和高新技術的現代化建設帶來的發展動能引領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高質量發展,這為人類社會正確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樹立了現代化典范。另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始終秉持和平發展的時代主題,把和平共處、互利共贏作為處理國際關系的基本準則,堅持多邊主義,反對單邊主義、霸權主義、“冷戰”思維,以負責任大國形象積極參與全球事務,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不僅向世界展現了開放包容的新時代中國形象,而且也有利于人類社會在和平發展主題下的現代化目標實現。[24](p20-21)總體來看,中國為世界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展示了后發國家如何在立足本國國情的前提下實現現代化的可行性,進一步驗證了現代化道路選擇的多樣性與民族性,為世界各國走向現代化提供了可參照借鑒的中國方案。
從大歷史觀的歷史視角多元審視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生成過程,歷史文明的傳承延續、世界歷史的深刻影響、近代民族革命運動的實踐檢驗,以及現代化的歷史實踐,都影響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形成。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正是在多重歷史因素交織和影響下最終的歷史必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