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成安 劉一涵
當前,我國步入新發展階段,如何使脫貧不穩定戶、邊緣易致貧戶、特殊困難戶等農村低收入群體持續增收,成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工作的重中之重。以現代信息網絡為主要載體的數字經濟特別是數字技術與農村生產生活的深度融合,極大地推動了鄉村經濟的信息化、網絡化、智能化,逐漸成為推動鄉村共同富裕的重要引擎。在此背景下,探討數字經濟發展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影響及作用機理,不僅有利于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提出的“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的指導思想(1),同時對于健全與新發展階段相適應的農村農民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也具有重要的政策價值和現實意義。
目前國內外有關數字經濟助推共同富裕的相關研究成果大體可分為三類:
一是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目標實現的路徑研究。從宏觀上看,很多學者都認為拉動經濟增長和促進增收是推動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因素(2)。辛遠等指出,要夯實兜底保障根基、拓寬農村低收入群體致富渠道、提升農村低收入群體致富能力,加快實現鄉村全面振興和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3)。羅楚亮等通過實證分析指出,完善老年社會保障體系、加快促進勞動力流動和區域經濟平衡發展是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富的有效途徑(4)。從微觀上看,以往文獻主要分析了良好的人力資本對低收入群體產生的積極影響。洪銀興等指出,人力資本投資有助于從根源上打破低收入的惡性循環(5)。胡阿麗則立足于我國國情,從人力資本投資與非農就業的關系入手,分別從成本效應和收入效應兩方面驗證并解釋了農村人力資本投資與非農就業的正向相關關系(6)。另外,作為提升人力資本水平的關鍵要素,基礎教育的優質均衡發展、農村低收入者就業機會的增加,都對推動農村實現共同富裕意義重大(7)。
二是數字經濟發展對宏觀經濟的影響。牛祿青認為,經濟的數字化轉型對就業具有巨大的吸納作用,數字經濟引領的新信息時代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解決結構性失業、緩解就業壓力(8)。李宗顯、范合君等分別利用實證分析得出結論:擴大數字經濟發展規模有利于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9)。趙濤等從創業活躍度入手,利用中國城市面板數據對數字經濟和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展開了實證研究(10)。
三是數字經濟助推農村實現共同富裕的機理。國外的相關研究大多立足于本國經濟現狀展開討論。例如Kurantin 等以加納為研究對象,通過研究數字經濟提高農民收入的影響機制指出,數字經濟增加農民收入的主要方式是提高其創新能力(11)。Skiter 等基于俄羅斯的研究結果顯示,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擴大自主就業來為農民增收(12)。與之相比,國內學術界探討數字經濟助推農村實現共同富裕機制的角度更為廣泛。首先是數字經濟的增收效應。李寶琴認為,基于互聯網的數字經濟能有效緩解農村居民信息不對稱的弊端,使農民上網更加便捷,在一定程度上推動農民增收(13)。艾小青等借助內生增長理論分析得出結論:發展數字經濟主要是從完善物質資本和提高人力資本水平兩方面來增加農民收入,避免貧困代際轉移或“貧困陷阱”的產生(14)。其次是數字經濟的收入分配效應。部分學者認為,數字經濟具有地區輻射效應,能通過資源和人才流動有效彌合數字鴻溝(15)。反對者則認為,發展數字經濟會加劇資源配置不平等,惡化低收入群體的生活狀況(16)。程名望等通過實證分析得出結論:互聯網技術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呈先縮小后增大的倒U 型曲線(17)。最后是數字經濟的精準監測效應。趙秀蘭認為普及互聯網的優勢在于對農村低收入人群進行精準識別,幫助其實現自我能力提升,進而有力推動共同富裕(18)。王亞飛等則指出,通過對低收入農戶開展預警篩查及動態檢測工作,大數據技術在系統梳理其社會信息的基礎上尋找低收入根源,進而制定科學的增收舉措,有利于提升資源配置和政策實施效率(19)。
綜上所述,既有文獻提供了許多值得借鑒的成果,但仍存在一定的完善空間。一方面,有關數字經濟助推農村共同富裕作用機制的討論, 主要是基于數字經濟賦能人力資本這一路徑展開分析,未能將其他渠道考慮在內,對影響機制的系統性梳理有所欠缺。此外,針對數字經濟如何借助就業促進農村農民共同富裕的理論邏輯,多數文獻未予以詳細介紹,缺少對其機制的深層次挖掘。另一方面,以往相關的實證分析大多采用省級層面的宏觀數據,很少將個體層面的微觀數據納入檢驗。考慮到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2020 年家庭經濟問卷的數據暫未公布,本文利用2014 年、2016 年、2018 年三年CFPS 數據庫中成人基本信息問卷和家庭經濟問卷中的微觀數據,通過構建省級數字經濟指數,結合面板probit 模型,就數字經濟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影響展開實證分析,以期為后續相關理論研究和政策制定提供參考。
本文在參考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嘗試從“輸血式幫扶”和“造血式幫扶”兩個視角對數字經濟助力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的作用機理展開闡述,同時首次把“拓展就業深度、延伸就業廣度”作為數字經濟促進就業的新著力點納入研究框架,力求兼顧理論分析的完整性與深刻性。
作為農村低收入群體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本物質保障,基礎設施建設是助力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一環。當前,農村偏遠地區基礎設施建設存在資金投入少、設施質量差、信息技術資源普及率低等諸多問題,嚴重制約農業規模化生產經營水平的提升,不利于鄉村振興戰略的推進。隨著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積極推進農村數字化新基建是大勢所趨。數字技術向農業農村各領域的廣泛滲透,將有效地改善農村低收入群體的生產生活條件,為地方產業發展升級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有利于現代農業產業化升級及新型數字化基礎設施的建設,進而促進農村低收入群體增收,加快實現共同富裕。
對農村低收入群體信息篩選的準確性和全面性是精準幫扶工作的關鍵。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特別是大數據技術的普及,逐漸成為促進“精準幫扶全覆蓋”、加快“幫扶政策全落實”的高效技術手段,其具體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三方面:一是事前識別。大數據技術輔助下的信息識別功能通過預警篩查和動態監測,可以將那些因教育、重病、缺乏勞動能力等原因而致貧返貧的群體及時劃定為低收入群體,避免出現識別死角和盲區,努力做到不漏一戶、不落一人。二是事中監測。除了對教育、工商等領域的數據進行實時共享比對、提升地區幫扶效率之外,大數據技術還會結合不同地區的地理和人口特征,深度分析其低收入原因,因地制宜地采取科學幫扶措施。三是事后追蹤。大數據平臺不僅會及時識別脫貧和不滿足幫扶要求的人口,而且還將繼續對已脫貧人口展開跟蹤追查,遏止返貧問題的發生。以大數據技術為代表的數字經濟在精準幫扶中所發揮的積極作用,一定程度上能擴大對農村低收入群體的幫扶范圍,為農村低收入人群提供堅實的物質保障,有助于增加其收入,縮小收入差距鴻溝,進而促進農村實現共同富裕。
總之,數字經濟無論是通過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為農村低收入群體增收,還是通過精準幫扶降低其陷入低收入陷阱的可能性,都是借助外部力量為農村低收入群體提供經濟支持和生活保障,可以看作是推動了“輸血式幫扶”。
綜上提出假設1:數字經濟能通過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完善精準幫扶工作來推動“輸血式幫扶”,有助于幫助農村低收入群體增收,進而實現共同富裕。
發展數字經濟能拓展農村低收入群體的“就業深度”。在經濟新常態的背景下,信息技術更迭速度日益加快,隨之產生的新崗位對勞動者的知識結構、專業技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對數字化、復合型的高技能人才的需求激增。數字鄉村戰略的不斷深入實施使農村低收入群體獲取互聯網服務的方式更加便捷,傳統學習模式的時空限制會被逐步打破,這使得文化水平低下的農民能以低成本甚至零成本的方式獲取豐富齊全的教育資源,有知識基礎的居民能進一步學習就業所需的理論知識和專業技能。被動接受基礎教育與主動利用數字經濟平臺獲取知識的兩種手段相結合,有助于農村低收入群體的受教育范圍的普及與教育質量的提升,因此能拓展農村低收入群體的“就業深度”。
發展數字經濟能延伸農村低收入群體的“就業廣度”。這一點可以從三個角度來分析。第一,數字經濟有利于創造健康穩定的金融環境。數字普惠金融的興起,能顯著降低信貸供需雙方的信息不對稱和因時滯而產生的交易成本,進而提升信貸資源分配和交易效率,幫助低收入群體從事創業活動,為農村低收入群體就業提供有力的金融支持。第二,數字經濟有助于拉動本地農業的發展。信息技術在廣大農村地區掀起的數字化浪潮,能推動農業產業鏈的延伸拓展和分工深化,可以催生諸如休閑農業、智慧農業等農業新業態;同時也能加速電子商務的繁榮,為個體農戶通過線上網絡銷售產品、開展創業活動搭建多樣化平臺。第三,數字經濟有助于促進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城市遷移。數字技術與農業的有機結合能極大地提升生產經營效率,在推動農業規模化、農村現代化進程的同時也將會導致大量的剩余勞動力。剩余勞動力向非農產業的遷移將推動就業結構升級,有利于失業者工資性收入的增加。
總之,數字經濟通過“拓展就業深度”和“延伸就業廣度”能有效地改善農村低收入群體的就業情況,進而促進其增收,加快實現其共富,可以看作是推動了“造血式幫扶”。
綜上提出假設2:數字經濟能通過拓展就業深度、延伸就業廣度來擴大農村低收入群體就業,推動“造血式幫扶”,進而促進其增收,有助于實現共同富裕。
上述數字經濟助推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如圖1 所示。

圖 1 數字經濟助推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
相較于中西部地區而言,東部地區的經濟發展速度最快、水平也最高,因此,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數字技術在東部農村地區的普及率和滲透率也最高,助推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富的作用也更為明顯。
相較于老年低收入群體,中青年低收入群體在運用和整合數字技術資源方面能表現出更強的能力,或者說能更容易發揮數字經濟的優勢,促進自身收入水平的提高,最終更有利于實現共富。其中,中年低收入群體與青年低收入群體相比,財富基礎更加堅實,社會經驗和人脈資源更為豐富,具有較強抵抗低收入風險的能力。因此,數字經濟可能對農村中年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促進效果最明顯,青年低收入群體次之,而對老年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促進程度最弱。
綜上提出假設3:數字經濟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存在區域和年齡異質性。
為了定量考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實現的影響,本文構建基準計量模型如下:
在公式(1)中, Yi,t代表被解釋變量,表示第t年i 是否是農村主觀/客觀低收入者; β0代表常數項;DE 代表核心解釋變量,即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Xi,t表示其他影響受訪者被界定為主觀/客觀低收入者的控制變量集合,包括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健康狀況、家庭規模; δi代表不隨時間變化的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
1.被解釋變量
本文通過設置二值虛擬變量,將低收入者劃分為主觀低收入者和客觀低收入者兩個維度分別展開分析。對于主觀低收入者的界定,本文采用CFPS問卷中“您的收入在本地處于什么位置?”這一問題的答案作為衡量標準。該問題的回答選項為1—5,數值越大,表示個人主觀認為收入越高。這里將回答為1 的樣本設定為主觀低收入者,賦值為1;回答為2—5 的樣本設定為主觀非低收入者,賦值為0。由于目前我國還沒有統一劃定的低收入衡量標準,本文參考單德朋等(20)的測度辦法,將農村居民人均收入的70%設定為低收入水平線,若受訪者個體收入低于該水平線,就將其界定為客觀低收入者,賦值為1;反之則設定為客觀非低收入者,賦值為0。

表 1 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測算指標體系
2.核心解釋變量
有關核心解釋變量(DE)的測度,本文從互聯網發展水平和數字金融普惠發展水平兩個層面構建省級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對于互聯網發展水平,本文采用互聯網普及率、相關從業人員情況、相關產出情況和移動電話普及率四個方面的指標,分別對應原始數據中的每百人中互聯網用戶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從業人員占比、人均電信業務總量、每百人移動電話用戶數四個指標。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則借鑒由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通過指標無量綱化、AHP 變異系數賦權和指數合成等方法測算得到的指標,分別對應原始數據中的每百人中互聯網用戶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從業人員占比、人均電信業務總量、每百人移動電話用戶數四個指標。基于此,本文綜合被解釋變量、控制變量數據的可獲得性,通過主成分分析法,對上述數據標準化后實施降維處理,計算得到我國25 個省(直轄市、自治區)三年的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記為DE。具體指標設定詳見表1。
3.控制變量
為了減少回歸模型中的遺漏變量偏誤,本文選定CFPS 問卷中受訪居民個體層面的特征變量和家庭層面的特征變量,其中個體層面的特征變量包括性別(Gender)、年齡(Age)、婚姻狀況(Marriage)、健康狀況(Health),家庭層面的特征變量為家庭規模(Familysize)。
以上變量的定義如表2 所示。

表 2 主要變量定義
結合上述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設1 與假設2,本文假定中介變量為以下四個:基礎設施完善情況(Infra)、政府幫扶情況(Subsidy)、就業深度(Depth)和就業廣度(Width)。首先,本文采用“您所在村是否新增以下基礎設施或經歷過以下變革?”這一問題的答案衡量受訪者所在地區基礎設施的完善程度(以上都沒有=0,其他=1)。其次,本文采用“您的家庭是否收到政府補助?”這一問題的答案衡量受訪者所在地區的政府幫扶情況(是=1;否=0)。再次,學歷是決定就業深度大小的一個最為關鍵的因素。那些在學歷上占有絕對優勢的求職者往往擁有更多高質量就業機會的選擇權,工作前景也更為廣闊。因此,本文采用“受訪者已完成的受教育年限”這一問題的答案衡量就業深度(文盲/半文盲=1;小學=6;初中=9;高中/中專=12;大專=15;大學本科=16;碩士=19;博士=22)。最后,關于就業廣度的度量,本文在綜合考慮指標相關性及數據可獲得性的基礎上,創造性地選取受訪者所在地的金融環境情況、本地農業工作情況、剩余勞動力向城市的遷移情況三個二級指標構建就業廣度測度體系。在對相關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的基礎上,運用熵權法賦予各項指標對應權重,據此計算就業廣度指標。相關指標說明見表3。

表 3 就業廣度指標體系
本文研究所涉及的數據來源于兩部分。一是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庫(CFPS)。本文主要使用的是三年CFPS 數據庫中成人基本信息問卷和家庭經濟問卷中的微觀數據,并對相應數據作出以下處理:篩選所需的關鍵變量;剔除城鎮樣本,保留鄉村樣本;將三個年度的數據縱向合并,形成三年的面板數據;對于個別缺失值通過插值法補齊,刪除部分極端值。最后獲得滿足條件的樣本數量3395個。二是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其中,測度互聯網發展水平所需的三級指標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各省市統計年鑒以及《中國通信年鑒》;而關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衡量,本文則選擇由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和螞蟻金服集團共同編制的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表 4 報告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

表 4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根據表5 回歸結果可知:在回歸中逐步添加個體、家庭層面的控制變量后,發展數字經濟對于減少我國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在1%水平上顯著。平均邊際效應的計算結果表明,在控制其他變量不變的情況下,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每提高一個單位,農村居民成為主觀低收入群體的概率會下降6.84%,成為客觀低收入群體的概率會下降8.86%。

表 5 基準回歸結果
另外,通過回歸(3)、回歸(6)的系數可知,受訪者個人層面和家庭層面上的控制變量也會對低收入群體的界定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第一,農村女性群體比男性群體將自身界定為低收入者的概率更大。第二,農村居民的年齡對其成為低收入者概率的影響表現為顯著的“U 型”趨勢。可能的原因是,年齡較小的受訪者獲得收入的能力較低,因此更容易被劃分為低收入者;隨著年齡的增長,居民的知識水平和理財經驗也會有一定的提升,成為低收入者的可能性也會降低;對于需要贍養老人的家庭,撫養負擔重,實際勞動力不足,往往會存在入不敷出的現象。第三,受訪者是否被界定為低收入者與其婚姻狀況也存在一定的關系。與在婚(有配偶)的受訪者相比,處于未婚、離婚等狀態的受訪者可能更易將自身歸類于低收入者,產生這種結果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在婚家庭雙方均有穩定收入,相較于其他幾類家庭更具有安全感和穩定性。未婚受訪者年齡較小,社會經驗和所擁有的財富都比較缺乏;同居受訪者與有婚姻保障的受訪者相比穩定性不足;而離婚、喪偶等家庭則因為原有家庭穩定結構被打破,因此相對來說將自身歸類于低收入者的可能性更大。第四,受訪者身體的健康狀況對于農村低收入群體增收存在顯著的正向作用。健康的身體不僅會減少受訪者所在家庭的醫療支出,還有助于受訪者尋找到更多更好的工作機會,獲取更多的工資性收入。相比而言,那些有身體疾病成員存在的家庭醫療支出增加,可獲得收入的勞動力不足,成為低收入群體的概率更高。第五,家庭規模的擴大在10%顯著性水平上有助于降低主觀低收入群體產生的概率,但對于客觀低收入群體的影響并不顯著。
為保證回歸結果的有效性,下面對上述基準回歸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根據樣本數據的特征,本文主要選擇替換核心解釋變量和調整樣本區間兩種方式來檢驗基準回歸是否穩健。
1.替換核心解釋變量
用“互聯網普及率”(Ipr)代替“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作為核心解釋變量進行回歸分析。一個地區互聯網普及率越高,數字經濟在該地的發展速度就越快,農村低收入群體借助互聯網獲取信息的可能性更大,越容易增加自身收入,兩者存在較強的相關性。表6 的回歸結果表明,本文的基準回歸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表 6 穩健性檢驗結果
為了使回歸結果更具可信度,這里篩選年齡為20—60 歲的樣本進行進一步回歸檢驗。表6 的回歸結果顯示,穩健性檢驗結果中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正負、顯著性均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說明本文的回歸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根據假設3,考慮到因地理位置導致資源稟賦條件的差異性以及個體年齡的差異性,本文認為數字經濟發展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可能存在異質性。為此,一方面,本文根據地理位置將所有樣本分成東、中、西部進行區域異質性檢驗;另一方面,由于本文所使用樣本的年齡上下限分別是88 歲和20 歲,本文將受訪者分成青年低收入群體(20—35 歲)、中年低收入群體(36—60 歲)和老年低收入群體(61—88 歲)三類進行年齡異質性檢驗。表7 和表8 分別顯示了區域異質性、年齡異質性的回歸結果。
由表7 的回歸結果可知,數字經濟發展對于減少東部農村地區低收入群體、促進其實現共富的作用最為明顯。相比之下,其對于中西部農村地區的效果則并不顯著。

表 7 區域異質性檢驗結果

表 8 年齡異質性檢驗結果
由表8 的回歸結果可知,數字經濟發展對于促進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作用的顯著性呈現出中年、青年、老年逐漸降低的趨勢。
基于上述理論假說及回歸結果,本文以基礎設施完善情況、政府幫扶情況、就業深度、就業廣度分別作為中介變量,借助中介效應模型進一步檢驗數字經濟促進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主要理論機制。中介效應的回歸結果詳見表9。
由上述估計結果可知,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通過完善農村基礎設施、促進政府精準幫扶全覆蓋、拓展就業深度、延伸就業廣度間接作用于農村低收入群體,幫助其加快實現共同富裕。在此基礎上的Sobel 檢驗顯示P 值均小于0.05,表明中介效應成立。

表 9 中介效應的估計結果
本文在系統闡述數字經濟助推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作用機制的基礎上,利用面板probit模型就數字經濟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影響及其異質性展開了實證分析,并進一步探討了就業深度、就業廣度等變量所發揮的中介作用。研究發現:第一,作為信息時代帶來的重要機遇,數字經濟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的實現具有顯著的積極作用。另外,受訪者的性別、年齡、婚姻狀況等因素也都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第二,數字經濟對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的影響存在區域和年齡異質性。與中西部地區相比,數字經濟對東部農村地區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促進效果可能會更加顯著;數字經濟可能對農村中年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促進效果最明顯,青年低收入群體次之,而對老年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的促進程度最弱。第三,數字經濟可以通過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完善精準幫扶工作、拓展就業深度、延伸就業廣度為農村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提供助力。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的政策啟示在于:
第一,逐步健全數字鄉村建設治理體系,提升鄉村產業發展的基礎設施保障能力。政府要制定數字鄉村建設的整體規劃和運行規則,構建應對相關風險的防控體系,加強對治理過程中各環節的評價考核,確保數字鄉村建設目標如期實現。國家還應加大農村數字新基建投入力度,重點對偏遠落后地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設立專項資金予以扶持,加快推動農村地區公路、水利、電力等基礎設施數字化轉型,提升農村數字化設備及信息化系統的普及率,打通農村數字經濟最后一公里。
第二,繼續加強鄉村數字人才隊伍建設,提升廣大農村居民的知識素質和教育素養。政府應積極完善鄉村數字教育基礎設施,推動以數字化校園為核心的教育環境建設,為農村居民開展線上教育搭建良好的網絡平臺。此外,應有效借助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等力量,努力開展數字經濟領域鄉村人才培養活動,充分發揮駐村特派員、大學生村官等的積極作用,為當地群眾普及數字鄉村經營的相關專業知識,同時提供涉農信息技術、農村電商等一系列職業技能培訓,培養農村家庭熟練應用數字技術實現高效生產經營的能力,為數字鄉村建設提供有效的數字化人才支撐,以此服務鄉村振興。
第三,加快推動新一代信息技術與鄉村產業深度融合,充分挖掘并發揮數字經濟帶動就業的巨大潛力。這就不僅要大力促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向農業生產經營的滲透,提高農業裝備現代化水平和生產經營效率,構建以數字化、自動化等為表征的現代農村產業體系,還應積極推動數字經濟與商品流通的深度融合,有效利用智慧物流、電子商務等新型流通模式帶動農產品銷售。
第四,促進數字經濟資源優化配置,逐步縮小區域異質性鴻溝。各區域應結合自身實際情況進行布局謀劃,立足于地方優勢發展特色產業。政府也必須因地制宜實施區域差異化數字經濟政策,大力促進產業數字化融合和智能化技術改造,打造具有區域優勢的數字經濟產業。
注釋:
(1) 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日報》2022 年10 月26 日。
(2) 夏慶杰、宋麗娜、Simon Appleton:《經濟增長與農村反貧困》,《經濟學(季刊)》2010 年第3 期。
(3) 辛遠、韓廣富:《農村低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何以可能? 》,《當代經濟管理》2023 年第2 期。
(4) 羅楚亮、梁曉慧:《農村低收入群體的收入增長與共同富裕》,《金融經濟學研究》2022 年第1 期。
(5) 洪銀興、龍翠紅:《論勞動力流動背景下人力資本對三農的反哺》,《江海學刊》2009 年第1 期。
(6) 胡阿麗:《人力資本投資對農民非農就業的影響研究》,西北農林科技大學2012 年博士學位論文。
(7) 章元、萬廣華、劉修巖、許慶:《參與市場與農村貧困:一個微觀分析的視角》,《世界經濟》2009 年第9 期。
(8) 牛祿青:《數字經濟對就業的影響》,《新經濟導刊》2017 年第10 期。
(9) 李宗顯、楊千帆:《數字經濟如何影響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現代經濟探討》2021 年第7 期;范合君、吳婷:《數字化能否促進經濟增長與高質量發展:來自中國省級面板數據的經驗證據》,《管理學刊》2021 年第3 期。
(10) 趙濤、張智、梁上坤:《數字經濟、創業活躍度與高質量發展:來自中國城市的經驗證據》,《管理世界》2020 年第10 期。
(11) N. Kurantin & B. Z. Osei-Hwedie,Digital Financial Integration, Investment, Economic Growth,Development and Poverty Reduction,Emerald Publishing Limited, 2019.
(12) N. N. Skiter & N. V. Ketko & A. F. Rogachev,et al,Institutional Poverty as One of the Main Threats to the Digital Econom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ociology and Social Policy,2021,pp.15-23.
(13) 李寶琴:《數字經濟的農村減貧效應研究》,《信陽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 年第2 期。
(14) 艾小青、田雅敏:《數字經濟的減貧效應研究》,《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2 年第1 期。
(15) 李翔、宗祖盼:《數字文化產業:一種鄉村經濟振興的產業模式與路徑》,《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 年第2 期。
(16) 何宗樾、張勛、萬廣華:《數字金融、數字鴻溝與多維貧困》,《統計研究》2020 年第10 期。
(17) 程名望、張家平:《互聯網普及與城鄉收入差距:理論與實證》,《中國農村經濟》2019 年第2 期。
(18) 趙秀蘭:《“互聯網 +”精準扶貧模式:主要內容與政策建議》,《農村經濟》2017 年第8 期。
(19) 王亞飛、冉渝融:《中國數字經濟發展與農村貧困緩解:作用機理與經驗證據》,《重慶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 年第4 期。
(20) 單德朋、張永奇:《互聯網使用對農戶相對貧困的影響及機制研究》,《社科縱橫》 2021 年第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