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 赤 臺唱兵
河北省雄安新區容城縣人民檢察院,河北 保定 071000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這反映了人民對法治的呼聲越來越高。以“少捕慎訴慎押”為代表的寬嚴相濟司法政策深入人心,不僅體現在羈押必要性審查階段,而且還體現在認罪認罰案件辦理中。這充分體現了人民對司法的殷切期盼。
司法機關在案件辦理過程中,如果將寬嚴相濟司法理念轉化為司法實踐,將有效減少社會對抗,推動訴源治理,從源頭上促進爭議有效解決。但是,過去“以押代捕”“超期羈押”等問題依然存在。在認罪認罰案件辦理中,可能存在“當事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后反悔,即在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后提出上訴”,此時檢察機關面臨著應否抗訴問題。這都涉及司法機關對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把握。
傳統的司法理念具有“報復性”特征,[1]影響司法人員辦案,更影響人民群眾的觀念。這種觀念植根于中國重刑輕民的法制傳統。從情感上,人民群眾痛恨犯罪分子,要求司法機關及時懲辦,但對涉案人員采取強制措施存在落后認識,體現了樸素的犯罪追訴觀念。[2]這在一定程度上為不合理羈押奠定了觀念基礎。
社會公共利益在新時代有新的體現,以往羈押的實踐已不符合當今公共利益。時代的主流已是“少捕慎訴慎押”,落后觀念并不關乎社會公共利益。社會公共利益的認定應符合時代主流。以“少捕慎訴慎押”為典型的寬嚴相濟刑事政策落實情況關乎社會矛盾的源頭化解,對維護經濟社會發展大局具有重要意義。因此,司法者未準確把握新時代的“公共利益”,將造成不合理羈押等情況發生。
過去的司法實踐已不適應市場經濟發展需要。企業作為市場經濟的重要主體,對經濟發展至關重要。在涉企經營類犯罪的追訴過程中,司法者應充分考慮企業經營狀況,盡量減少刑事追訴對企業經營的影響,保障企業有序生產經營,降低員工失業風險。這將體現穩定市場秩序、保障就業的時代擔當。
張軍檢察長在為北京大學師生授課時,推薦了英國大法官丹寧勛爵的法律著作《最后的篇章》,以其中論述的英國工人罷工問題為例,說明如何在少數群體利益和多數群體利益中做選擇,用法律來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可見,在處理勞資關系中,司法者應綜合考慮各方面利益,將保障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放在首位,并在協助企業做好合規工作的前提下,幫助企業迅速恢復生產,避免失業等情況發生。
近年來,羈押必要性審查制度取得了較大發展,高檢院也適時對審查工作跟進監督。但是,檢察機關在工作中發現了一些問題。這都反映了部分地區在落實高檢院部署時,存在積極性不高、推動力不足的情況。
1.自由裁量空間較大。目前羈押必要性審查的規則適用仍存在一定難度。基于立法條件不成熟等客觀因素,部分規則設立初衷在于解決羈押審查問題,但留下了實施者自由裁量的空間。2021年8月,最高檢印發了《人民檢察院羈押聽證辦法》(以下簡稱《羈押聽證辦法》),規定了檢察機關可就羈押問題開展聽證,將羈押必要性審查、審查延長羈押期限等作為“可以通過組織召開聽證會的方式聽取各方意見,規范開展聽證審查活動,依法準確作出是否適用羈押強制措施的審查決定”的案件范圍。盡管《羈押聽證辦法》對羈押聽證作了較為詳細規定,但并未強制要求檢察機關啟動聽證程序。除此之外,“有必要當面聽取各方意見”的表述等都為辦案人員提供了自由判斷的空間,不利于發揮聽證的作用。
2.客觀因素影響制度實施。最高檢于2021年7月始開展了羈押必要性審查專項活動。根據最高檢《關于組織開展羈押必要性審查專項活動的通知》,實踐中不僅存在“輕罪案件羈押率過高”“構罪即捕”“一押到底”和涉企羈押問題,還存在著“以押代偵”“以押代罰”“社會危險性標準虛置”“審查形式化”等問題。經過半年多實踐,該活動在取得較好效果的同時,也存在推進力度不平衡、羈押理念有待更新、相關制度機制有待進一步健全完善等問題,因此高檢院決定延長活動期限。“法律的生命在于實施”,如果司法者未正確實施法律,將有損法律權威。法律制度得到高質量實施是保證權威性的重要基礎,而在立法較為完善的情況下,上述問題仍然存在,反映了司法者基于復雜案情等因素難以充分把握此項制度。司法者應及時探索有效機制,推動制度高質量實施。
3.激勵機制有待探索。在羈押必要性審查工作的開展上,部分單位缺乏更為可行的激勵政策。各地可深度探索激勵措施,通過物質獎勵和精神激勵相結合的形式,培養業務骨干,引導其站穩人民立場,用心把握寬嚴度,這為羈押必要性審查有序開展提供重要保障。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設立以來,取得了一定成效,當事人認罪服法成為常態,懲治犯罪更加及時有效,訴訟效率大幅提升,人權保障更加到位。[3]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實施依然存在一些問題。
認罪認罰的前提在于嫌疑人、被告人的自愿。[4]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目的在于提高追訴效率、促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積極認罪認罰,達到良好社會效果。但實踐中當事人時有反悔,例如在認罪認罰后,再次提起上訴。再次上訴的行為構成反悔,不再符合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條件,應按照普通程序繼續審理。浙江省寧波市J區法院曾辦理一件詐騙案,在本案一審期間,被告人主動認罪認罰,J區法院依法判決。但被告人以自己未實施詐騙為由向寧波中院提出上訴。隨后,寧波市J區法院依法提出抗訴,得到了寧波中院支持。很顯然,當事人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存在誤解,反而將其作為爭取從寬的工具,但事實上,其已失去從寬量刑機會。另外,當事人在一審程序中也可能反悔。[4]這都反映了當事人對司法政策的曲解,也對司法辦案提出了更高要求。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本身也是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體現,但是當事人對制度存在認識不足,認為認罪必從寬,不認罪必從嚴。該誤區將引發“技術性上訴”等風險,影響寬嚴相濟政策的落實。
在輕罪案件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難度較低。但是,重罪案件與輕罪案件不同,其一般由中級人民法院或高級人民法院進行訴訟管轄,具有案情復雜、社會影響大等特點,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存在難度。[5]由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具有終局性特征,當事人在簽訂《認罪認罰具結書》時難免存在顧慮,導致其認罪認罰積極性減弱。另外,重罪案件往往涉及被害人生命財產遭受嚴重損害,再加上被害方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認識不足,司法機關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存在阻力,寬嚴相濟政策更加難以落實。
近年來,檢察機關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實施付出了巨大努力。從某些省市的實踐看,檢察機關拓展工作思路,通過釋法說理和全程錄音錄像,有效提升了適用質效。雖然實務部門為提升質效做了大量工作,但該制度的適用水準仍有待提高。在認罪認罰實踐中,仍存在部分當事人反悔上訴的情形,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質效尚不理想。
首先,就量刑建議而言,部分學者對認罪認罰案件量刑建議的功能定位進行了闡述,有利于檢察機關充分理解認罪認罰案件的量刑問題,便于準確、規范量刑。[6]量刑問題將是此類案件的關鍵,對降低涉案人員社會危險性、提升辦案質效具有重要意義,這需要司法者認真把握司法政策。
其次,就釋法說理而言,其更取得了法律界共識。司法裁判不等于自由決斷,司法者也應明確裁判理由。[7]這充分反映了法律界對釋法說理的認可。基于職業要求,檢察人員也應具備釋法說理的能力和水平。筆者通過學習經驗交流、工作報告和調研文章,發現各地檢察機關在認罪認罰案件中,較為重視釋法說理,但仍應確保通俗易懂,增進當事人理解,從根本上保證制度實施效果。
最后,由于案情不同,當事人具體情況也不同,司法者對該制度的把握將影響認罪認罰案件辦理。辦案人員應立足案情,具體案件具體分析,從當事人利益出發,準確把握適用限度,認真考慮認罪認罰對當事人造成的實際影響,并充分尊重當事人意愿,最終決定程序適用。
認罪認罰從寬適用時應避免超出必要限度,否則將影響認罪認罰的適用效果。目前,傳統的工作匯報、會議制度可以起到糾偏作用,但其滯后性較為突出。因此,預警機制應進一步完善。
在平時的工作中,辦案部門可定期反思總結,及時發現問題。但是,預警機制的建立需要事后總結,更需要事前預防。檢察機關應借助現有工作機制,協調業務條線和案件監督部門,實施預防性監督。綜上,檢察機關建立事前事后、上下聯動的綜合機制,正確實施認罪認罰從寬制度。
寬嚴相濟司法政策能否落地,其核心在于把握“寬”“嚴”界限,否則將出現制度適用失準。例如,之所以出現超期羈押等不合理羈押問題,是司法者未把握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合理限度造成的,[8]這將直接影響羈押必要性審查適用質效。再例如,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出現的“反悔上訴”“技術性上訴”等問題,原因在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未正確認識“認罪”和“從寬”的關系,將其盲目理解為正相關關系,即“認罪一定從寬,不認罪一定從嚴”,忽略了認罪認罰案件也要遵守寬嚴相濟原則。所以,檢察機關應精準把握寬與嚴的政策尺度。
羈押必要性審查制度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作為重要刑訴制度,其制定和實施有一定的法理依據和現實基礎,而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是其重要內涵和適用底線,準確把握其內在邏輯是制度實施的應有之義。因此,司法者應立足其立法本意,進一步加深對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的把握,保證制度適用不出現偏差。
檢察機關需進一步優化相關制度實施機制,既要發揮傳統監督機制的優勢,又要探索更主動的“監督+指導”機制,即根據辦案實際,動態調整相關機制,避免寬嚴度把握失準,保證問題得以精準解決,保證先進司法政策得以正確貫徹。綜上,堅持靈活的“監督+指導”機制是貫徹新司法理念的可行途徑。
羈押必要性審查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都體現了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其核心在于寬嚴度的把握,這是高質量適用羈押必要性審查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重要前提。檢察機關應提高政治站位,發揮“監督+指導”動態機制,加強政策把握,精準把握“寬”與“嚴”,推動形成精準、科學的實施機制,豐富寬嚴相濟政策的檢察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