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斯直
忻州市忻府區北宋村人郭令宣,字輝臺,1716年出生,1738年赴京考中舉人,從1742年開始,先后任洪洞縣教諭、臨汾縣教諭、福建省壽寧縣縣令、福建省延平府同知和福寧府知府,1766年隱退歸故里北宋村,1775年病逝。在官府任職期間,他忠于國家,廉潔從政,以“一燈熒然,四鼓就寢,昧爽即起”的擔當精神和民本情懷,勤奮理政,政績斐然,聲望卓著。離任之日,紳民遮道攀轅泣送,堪為清代廉吏能臣。
遠在秦漢時期,宋姓始祖就從河南商丘一代遷往忻州一帶定居,此地始稱宋村。大約唐初,天降大雨,宋村被一分為三,即現在的北宋、大南宋和小南宋三村。后北宋村發展居住以宋姓為主,逐步有侯、張、李姓等加入。明洪武二年(1369年),山西人口大遷移,從朔州走來北宋村郭姓始祖郭思智、郭惟曾等,從此北宋村始有郭姓。郭姓家族落戶北宋村后,很快就顯示出高于其他姓氏的行事風格及做人素質,在經商務農、子女課讀、待人接物等方面,都表現很好,經幾代努力,到清雍正時期已成為忻州望族。郭令宣就是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忻州秀容詩文叢》第十三卷記載:“先生幼稟義方,為學尤溺苦,弱冠游庠。”在父親郭介裔的教誨下,郭令宣從小就懂得了做人做事的道理。他以古圣賢孟子和曾子為榜樣,以“天地不毀,其氣長存”自勵,一步步開啟自己的精彩人生。
為實現“經國濟世”的人生理想,郭令宣于乾隆戊午年(1738年)秋赴省城太原參加考試,結果因事遲到一天,貽誤考期。他向主考官求訴因為家父病重而貽誤,請求擇地單獨考試,主考官見他言辭懇切,給予理解,并要他赴京參加舉人考試(京城與太原的舉人秋闈考試,時間不同)。他便星夜趕路,來到京城參加考試,結果考中,故忻州人又稱他為“京舉人”。
從清乾隆七年(1742年)被吏部選授為山西洪洞縣教諭,郭令宣開啟了他的仕宦生涯,后又來到臨汾縣任教諭,數年后又被山西的巡撫和學正推薦到福建任職。由于他廉潔從政,敢于擔當,所以每到一處都受到百姓歡迎和愛戴,成為清朝乾隆年間的一位能臣。
在洪洞縣和臨汾縣擔任教諭的時候,他按照乾隆皇帝倡導的治國理政四字方針——寬、信、敏、公,并結合自己少年時代讀書所學曾子和孟子的思想,編撰書籍教化群眾,希望群眾尊禮守法、和睦相處、安心生產、涵養家風、勤學孔孟、科考為國。因為他的教育方式很接地氣,所以當地群眾樂于接受他的思想,都很尊敬他,誠如《忻州直隸志》所說“所至士風翕然”,當地的社會風氣得到根本性的改變。
為加大對吏治的整肅力度,乾隆前期和中期十分重視對基層官員的考核,凡被考核優秀的都要給予提拔重用。由于郭令宣在擔任洪洞縣和臨汾縣教諭時成績突出,考核優秀,所以在1751年被山西巡撫推薦到福建省壽寧縣擔任知縣。知縣作為一縣的主要領導,掌管當地的治安和發展,地位相當重要。
壽寧縣地處福建省東北部,與浙江省接壤,是兩省門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當地民風剽悍,民俗好訟,他到任后,前任知縣未辦的案件已積滿案桌,真可謂“訟牒常滿幾案間”。為了能夠公正處理案件,他白天忙于其他公務,晚上靜下來時一個人獨自批閱案件,理清辦案思路,他的房間每晚都是“一燈熒然”。他數年都堅持四鼓(凌晨兩點)就寢,昧爽(拂曉)即起。有關心他的同事和百姓都勸他節勞,不要這樣工作,他說:“吾里居時,聞有司不盡職者,以為何竟如此?遇廉明吏,輒曰:當官不當如是耶?今余忝為縣令,凡所設施,紳民視余猶余囊日之視官吏也。雖奮勉,貽誤猶多,敢憚勞乎?”于是工作更加勤勉。
原來,他少時在忻州私塾學習,就聽到人們對忻州州官的各種評價。對于有的州官,百姓給予贊頌,而對于有的州官則在背后謾罵。所有這些,郭令宣都聽到耳里,當時他就暗下決心,如果自己將來擔任了一州一縣之長,一定要勤奮理政,贏得百姓稱頌。
就這樣,經過他數年努力,壽寧縣內訴訟平息了,呈現出一派政通人和、人心思進的可喜局面。在此基礎上,為進一步發展本地經濟,改善人民群眾生活,他利用壽寧縣交通便利的自然優勢,強力推進本地農產品茶葉的營銷活動,一改過去“茶葉滯銷,無人過問”的狀況,助力壽寧茶葉銷往湖北、河南甚至山西,提高了本地群眾種植茶葉的積極性,給群眾帶來了很大的實惠,深受當地群眾贊許。如此,每年上級官府考核時,他總是優異,這樣他先被提拔到延平府擔任同知,后到福寧府擔任知府。
清朝乾隆后期,社會吏治逐漸變壞,官員紀律松弛,中飽私囊、買官賣官者比比皆是,基層民情洶洶,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大規模的暴動,社會出現危機。這時候,沒有任何靠山的郭令宣在官場就顯得勢單力薄,十分孤立。他看到官場相互傾扎、送禮成風,這讓他這樣的廉官非常被動和尷尬,乃至痛苦,于是就向福建總督和巡撫提出“因病歸隱,告老還鄉”的請求。總督、巡撫也就同意了他的請求,并報乾隆皇帝批準。
得知他將要卸任從福建回到山西,壽寧縣、福寧府當地百姓即到知府門口跪地請求他繼續留任。當時他是坐著一輛馬車,車內只載有幾捆書籍,蕭蕭回歸。眾百姓跪地攔住馬車,哭泣不讓他走。他耐心說服眾百姓,最后才戀戀不舍灑淚而別,踏上歸途。
他從福建布衣而歸,悄然回村,晚年靠官府給他的位于本村西北面的30畝地生活。他回鄉后仍關心民事,主要做了如下幾件事情:一是在北宋村“息訟會”任職,利用他多年來積累的辦案經驗,調停村里的民事糾紛,深得村人贊賞;二是他回村后第三年,忻州大旱,餓死不少人,本村人和附近村的百姓生活特別困難,見此狀況,他主動拿出家中僅存的30擔谷子周濟鄉親,自己則節衣縮食,艱難度日;三是每逢饑饉之年,都要與州衙溝通,讓村中及附近村百姓,在村南系舟山上開荒種地,州衙只收取少量的“管理費”,大部分留給百姓用于生活;四是應周圍村鎮拜見他的人的請求,給去世的耆老們撰寫碑文,他則分文不取,樂意而為,如此關心民事、以民為本的情懷和行為,實在是他“天地不毀,其氣長存”一生座右銘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