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縣中困境的內蒙古赤峰經驗

□于福奎

縣域普通高中 （縣、 縣級市舉辦的普通高中， 以下簡稱縣中）作為基礎教育的出口， 對縣域教育發展具有重要的支撐和引領作用， 在推進教育高質量發展和鄉村振興戰略中承擔著重要使命，寄托著廣大農村學生對接受更好教育的美好期盼。 辦好縣域普通高中意義重大， 影響深遠。

一、 縣中困境與縣中振興的提出

近年來， 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高中教育的普及化發展，縣中教育作為區域教育發展水平的重要指標受到社會、 家長的高度重視。 但縣域高中優質生源、教師向發達地區學校集中現象普遍存在， 有的地區還相當嚴重，“超級中學” 提前招生、 跨地區“掐尖”， 通過 “豪華招聘” 搶挖縣中優秀教師， 導致縣中教育質量不斷下滑， 形成了所謂的 “縣中困境” 甚至 “縣中塌陷”。

黨的十八大以來， 國家實施高中階段教育普及攻堅計劃， 縣中辦學資源得到顯著擴大。 但是，一些地方縣中發展還存在生源和教師流失比較嚴重、 基礎條件相對薄弱、 教育質量有待提高等突出問題。 2021 年12 月， 教育部等九部門聯合印發了 《“十四五”縣域普通高中發展提升行動計劃》， 提出了 “堅持源頭治理”“強化政府責任” “促進協調發展” “深化教學改革” 四項基本原則， 明確了重點任務和主要舉措， 為縣中振興指明了發展方向，提供了基本遵循。

赤峰市位于內蒙古自治區東南部， 距離北京400 公里， 下轄12個旗 （縣、 區）， 是自治區第一人口大市、 教育大市， 常住人口400多萬人， 現有普通高中44 所， 在校生8.1 萬人。 一段時期， 一部分市區重點中學借助區位優勢、 師資優勢、 生源優勢逐漸發展成 “一家獨大” 的 “名學校”， 形成強烈的吸附效應， 面向縣中搶挖優秀學生和優秀教師， 逐漸抽空了縣中， 致使縣中辦學舉步維艱， 日漸萎縮，難以為繼， 一部分初中、 小學的學生家長也因此提前把孩子轉走。 個別學校的膨脹發展、 愈演愈烈的 “生源大戰” 嚴重破壞了縣域教育生態， 必須予以遏止，赤峰市找根本， 抓關鍵， 多措并舉破解難題。

二、 突破縣中困境的主要舉措

（一） 強化行政干預，阻斷“生源大戰”，全面實行初升高招生錄取“五統一”政策

為了解決市區 “超級中學” 跨旗 （縣、 區） “搶生源” “挖尖子”，導致縣中優質生源大面積流失的問題， 赤峰市在深入調研、 充分論證的基礎上， 創新推出初升高招生錄取 “五統一” 政策， 即全市統一報名、 統一考試、 統一閱卷、 統一錄取、 統一質量分析， 制定了 “縣域為主， 有限流動； 自主選擇， 擇優錄取； 公平公正， 陽光招生” 的24 字招生錄取方針。

“縣域為主， 有限流動”， 是指以屬地生源為主， 允許部分學生跨縣流動。 以各校近三年高考600 分以上人數排名為參照， 將全市約120 人的流動名額分配給各普通高中； 以特長生培養績效為參照， 將全市約120 人的特長班流動生名額分配給特長生培養效果好的學校。

“自主選擇， 擇優錄取”， 是指給每所學校設定錄取線， 考生根據自身志愿、 考試成績， 按分數段、 分時限用密碼登錄線上錄取平臺， 自主選擇適合自己的學校。 任何學校不得干預學生的選擇。

“公平公正， 陽光招生”， 是指考生從考試報名、 考試、 閱卷、查分、 填報志愿直到錄取整個過程， 全部由赤峰市教育局在網上公開統籌安排， 打造了公平、 開放、陽光的招生新樣態。

（二） 強化內涵建設，注重個性化培養，全面提高縣中辦學水平

提高每一所縣中的辦學水平，是振興縣中的根本， 也是穩住縣域教育生態、 提高縣域教育質量的“牛鼻子”。 赤峰市制定了普通高中“控制規模、 內涵發展， 分類指導、多樣發展” 的推進思路， 加快提升縣域普通高中辦學水平。

“控制規模、 內涵發展”， 是指通過全市初升高線上錄取平臺，按48 人的班額建立學籍， 全面化解大班額問題， 為提高課堂教學效率提供保障。 通過建設市級 “學科首席專家工作室” “強基計劃基地”“學科基地”， 發揮教研員和骨干教師引領區域教育教學改革這一關鍵力量的作用， 帶動縣中教師提升課程建設力和課程執行力。 目前， 全市已經建成18 個學科首席專家工作室、 5 個 “強基計劃” 基地、 30個學科基地。 同時建設7 個 “學校發展共同體”、 2 個辦學集團和多個學校發展聯盟， 加強一類高中與二類高中、 公辦高中與民辦高中間的溝通交流， 實現課程共建、 師資流動、 優質教育資源共享， 促進各縣域高中的內涵發展。

“分類指導、 多樣發展”， 是指將全市普通高中大體上分成一類高中和二類高中兩類， 指導學校立足實際， 強化自身優勢， 重新定位辦學目標， 力爭辦優、 辦強、 辦出特色。 赤峰市聚焦學生成長機會公平， 一手抓一類高中， 提高一本上線率、 本科上線率， 為更多有學習潛質的學生搭建升入高一級學府深造的機會； 一手抓二類高中， 為更多有個性特長的學生搭建成長圓夢的平臺。 同時， 根據地區實際努力建設綜合發展高中， 既抓文化課提升又抓特長生培養， 引導各校在發現每一個孩子的興趣特長、挖掘學生的學科稟賦和學習潛能、實行個性化培養上下功夫， 從不同層面滿足每名學生的成長需求， 讓每個孩子在不同的 “賽道” 上實現青春夢想。

（三）轉變評價方式，繪制成長圖譜，全面激發縣中發展的內生動力

唯分數、 唯升學的評價方式讓生源較差的學校、 教師和成績較差的學生看不到希望， 催生了部分學校集中精力培養尖子生、 提高一本率的錯誤思想， 一大批孩子被拋棄、 被忽視， 嚴重扭曲了教育本質。 赤峰市聚焦教育機會公平， 提出了 “一個都不能少” 的教育理念， 探索實施了對學生、 學校和教師全過程增值性評價機制， 重視縱向提升， 淡化橫向比較， 讓教育回歸本真， 助力人的健康成長。

對學生啟用了成長檔案評價法， 跟蹤描繪思想品德、 學業水平、 身心健康、 藝術素養和社會實踐等方面的突出表現， 考察學生三年中的成長變化， 記錄成長過程。要求教師根據學生成長圖譜， 有針對性地開展分類教學、 因材施教和個性化輔導。

對教師和學校建立 “從入口看出口， 從起點看變化” 的增值性評價制度， 以入學時的基線測試成績為基點， 每年進行一次全市學年聯考， 縱向分析每一所學校、 每一位教師的增值情況， 引導學校教師和學校把工作重心放在關注每一名學生的進步上。

三、 改革成效與經驗反思

（一） 堅持源頭治理，行政干預生源流動，是縣中振興的前提基礎

現實中， 廣大人民群眾 “砸鍋賣鐵” 也要把孩子送到 “超級中學” 去讀書的愿望根深蒂固； “超級中學” 搶生源， 提高升學率、 擴大社會影響力的慣性依然存在， 以行政命令強制干預生源流動， 雖然存在一定的社會風險， 卻是突破縣中困境、 實現縣中振興的關鍵性因素。 赤峰市推行的 “五統一” 招生政策， 徹底改變了縣域普通高中各自為政的招生亂象， 有力促進了教育公平， 營造了健康的教育生態。目前， 赤峰市沒有 “一家獨大”的普通高中， 各旗 （縣、 區） 普通高中辦學水平相對均衡， 高考錄取學生遍布12 個旗 （縣、 區） 的普通高中， 8 個原全國貧困縣每年被本科第一批次錄取的學生超過全市總數的60%， 北部的巴林左旗林東一中、 南部的喀喇沁旗錦山中學， 平均每年都有7—10 名學生被國內頂尖高校錄取。 原來生源流失嚴重、 陷入辦學困境的林西一中， 近5 年來生源極其穩定， 一個優質生源都未流失， 而且平均每年有2—4 名學生考入國內頂尖高校，縣域高中辦學進入了良性循環。

（二） 堅持協調發展，提高內涵建設水平，是縣中振興的核心關鍵

赤峰市立足師資力量薄弱、 學科育人質量不高的實際， 選擇了控制規模、 加強學科建設、 強化校校聯合這三個突破口進行改革， 推動縣中優質、 特色、 多樣化發展， 打造了全市普通高中百花齊放的局面。 涌現出一批像赤峰二中、 紅旗中學、 錦山中學、 林東一中這樣的名校； 涌現出一批像阿魯科爾沁旗天山一中、 寧城縣八里罕中學這樣的藝術體育多樣發展的特色校， 僅這兩所學校通過女子足球專項和橄欖球專項， 培養了227 名國家一級運動員、 346 名國家二級運動員、 3 名國家級健將，這些學生大多數被北京體育大學、上海體育學院等大學錄取， 實現了 “低進高出、 高進杰出” 的學生發展目標。

（三） 堅持成長為本，改變評價方式，是縣中振興的內生動力

赤峰市在全市各級各類學校建立試點， 通過課題研究推動全過程增值性評價， 尊重個體的成長進步， 尊重教育規律和人的成長規律， 讓評價導向變成診斷、 化為激勵， 讓學生的進步可見、 學校和教師的付出被認可， 激發了學生、 教師和學校的成長活力， 為縣中發展搭建了科學的評價平臺。 赤峰市的教育評價改革得到了內蒙古自治區的高度認可， 2019 年5 月， 內蒙古自治區 “綜合素質評價現場觀摩研討會” 在赤峰召開； 2022年， 赤峰市有4 個評價改革案例被評為內蒙古自治區優秀案例， 7個評價改革項目被評為內蒙古自治區試點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