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傷是一種靜美

徐慧玲

曹操說：“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面對季節(jié)的轉(zhuǎn)換，歲月的游走，我都要感時傷逝，久而久之，感傷便成為一種習(xí)慣，無法排遣。也有人好言相勸：不要一味尋愁覓恨，要學(xué)會尋歡作樂。其中道理我又何嘗不知，何能不曉，只是一切早已成習(xí)慣，一時難以改正。見花開感雪融，觀葉落傷荷敗，臨風(fēng)落淚，愁眉難展。尤其是隨著年歲的增長，芳華的逝去，感傷的程度越來越濃，感傷的腳步越來越慢。被光陰拉長了的不是影子，被時光流轉(zhuǎn)了的不是腳印，被歲月荒蕪了的不是過往，而是如影隨形的感傷。逆著陽光，卻感受不到溫暖，滿眼的灰暗，恰似心的顏色，被季節(jié)冷落。近了昨天，遠(yuǎn)了今天，忘了明天！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座花園吧，不同的是，有的花園里沒有陽光照進(jìn)，便慢慢地凋謝了，荒蕪了，廢棄了！可這何嘗不是一種美。一種被時光碾壓的美，一種冷眼觀物的美，一種感傷的靜美。

最近喜歡上了王家衛(wèi)執(zhí)導(dǎo)的電影，幾近瘋狂癡迷的程度，可能是人到中年，天到秋季的緣故吧！電影里有太多霧水情緣的故事與纏綿悱惻的愛恨，讓人沉迷，更上讓心碎。是啊，人世間哪有那么多的蒲葦如絲，磐石無移，一生一世啊。正如《2046》《花樣年華》《墮落天使》一樣，它們都是人在最美年華里的一段旅程，一段回憶，一份思念，一份感傷。“我有一個秘密：你會不會跟我走？”有多少人喜歡與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而將最深的思念與感傷藏在記憶里，即便是斜月初上，也是陽光明媚，只因那里有愛，有曾經(jīng)最真的付出與最美的過往。那里只有陪伴，沒有背叛，只有相守，沒有別離。它們正如一首歌詞“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總有個記憶揮不散。每個深夜某一個地方，總有著最深的思量。”此時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你在思念誰，我在思念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之間有一段霧水情緣的過往！有一份如生命一樣長久的感傷！到最后你會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以強(qiáng)求的，勉強(qiáng)的，是注定要擦肩而過成為遺憾的，而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夢醒與忘記，繼續(xù)與回憶，感傷與前行。

其實，人只要活著就有艱難、辛酸、無奈、期昐、失望、不甘等種種情緒縈繞于心、于懷。比如夜深之時，就想好好的，沉沉的睡去，可就是睡不著，反來復(fù)去，只好爬起來看書、看月、聽風(fēng)、遐想。這時，總會想一些過往的與未來的事。可一個是過去的，屬于死亡的，不可挽留的。一個是未來的，屬于未知的，不可捉摸。即便再怎么想都是無用的，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思緒，任其飛揚(yáng)跋扈，肆無忌憚。就如“散文呈現(xiàn)的是真性情，小說發(fā)現(xiàn)的是可能性”一樣，左右不了自己，更左右不了別人。為了博得他人的一笑或是肯定，不惜將自己化裝得如花鬼一般，滿嘴荒唐語，滿眼辛酸淚，卻唱不成千古愛，解不了萬古愁。結(jié)千腸，斷萬絲，卻不知為誰，不知值否？結(jié)果不僅在人間找不到自我了，就連在陰間恐怕也無法辨認(rèn)自己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言之有理，改之萬難。猶如愛一個人，倘若愛已成一種習(xí)慣，那就愛定了，同時也就愛大了。愛了，就是無力；愛了，便是感傷！哪怕被愛之人無回應(yīng)，不領(lǐng)情，也無妨。只因“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

其實，看慣了云聚云散，也就懂得了欣賞；看慣了花開花謝，也就懂得了恬淡；看慣了草綠葉黃，也就懂得了品嘗；看慣了世事無常，也就懂得了感傷。雖說“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悲秋似乎已成秋之格調(diào)，秋之風(fēng)采，孰不知秋陽高照之時也有生命在綻放，在成熟，在飽滿。一味悲，為何悲？有誰懂？有誰憐？何樂而不為？一條路，當(dāng)你走累了還看不到希望，那么你就會選擇放棄吧。有些人，有些事，只有經(jīng)淚水洗過才知道值不值，這便是時間，更是成長，便是感傷，更是成熟。正如蘇格蘭評論家、諷刺作家托馬斯·卡萊爾所說：“沒有在長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此時的感傷便成一種唯美，一種靜美，一種取舍。

曹操能從“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中高歌“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我們又何嘗不能從中學(xué)習(xí)與感悟呢！草木有盛有衰，光陰有來有去，這是何等的正常與順性，沒必要硬要從中看到荒蕪的歲月與凄冷的變化，而要看到斗轉(zhuǎn)星移的自然與滄海桑田的順達(dá)，面對永恒的變化，我們可以哀嘆，可以感傷，但要“哀而不傷”，我們要有“心若在燦爛中死去，愛會在灰燼里重生”的信念，要有“烈火燒過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風(fēng)”的達(dá)觀精神。要明白隨遇而安、順性而為、瞬時綻放的生命，才是本真的、積極的、陽光的。這樣的存在方式才是獨(dú)特的、鮮活的、健康的。人活著，本就該如荷花，上有清香，下有污泥。即便是出淤泥而有染，也要染在俗表，不染雅質(zhì)。正如此時開放在路邊的小花，雖葉上有塵，花心有埃，雖葉在深秋，莖在冷風(fēng)，但生命是鮮活的，存在是自然的，綻放是無法的。我們應(yīng)該愛它，愛它的淡然處世，愛它的順應(yīng)無為，愛它的自在不拘；我們應(yīng)該愛它，更愛它的處惡不怨，愛它的傲骨無形，愛它的自足無爭，一抔土一滴水足以生存，足以快樂，足以面向陽光，積極生長。對，生命的，積極的！

走過歲月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切都有定數(shù)，一切都隨造化。而唯有心靈的寧靜，才能與季節(jié)同轉(zhuǎn)，而不悲戚；唯有心靈的升華，才能與日月并存，而不哀傷。慢慢行走，靜靜觀賞，時時修為，終有一天會明白活著便是最大的幸福，感傷更是一種靜美。懂得感傷，便懂得欣賞；懂得感傷，便懂得珍惜；懂得感傷，便懂得取舍；懂得感傷，便懂得自然。于是在感傷季節(jié)轉(zhuǎn)換之時，感傷草黃葉落之際，抬頭看見了藍(lán)天白云，看見了高天厚土，看見了葉落之靜美。

此時此刻再無過多的言語，唯愿高陽長在，云長在；月夜長在，風(fēng)長在；孤燈長在，人長在；只要?dú)q月靜好，定會有人挑燈花，更會有人話桑麻。相信：“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yǎng)怡之福，可得永年”。

——選自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