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覺識別能力下降在輕度認知障礙早期預警中的價值研究

馬云云，宋玉磊，梁曉，高姣姣，戚馨如，王野，徐桂華，柏亞妹

阿 爾 茨 海 默 病（Alzheimer's disease，AD）位 列中國老年人致死病因的第4 位［1］，目前尚無治愈手段，對老年人健康造成巨大威脅。輕度認知障礙（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MCI）時期是預防AD發生的重要“窗口期”，早期識別MCI 并開展及時、有效的干預具有重要價值［2］。早在2001 年，已有研究證實AD 患者的味覺識別能力下降與認知障礙相關，味覺識別能力會隨認知障礙病程進展而下降［3］。2010 年，STEINBACH 等［4］進一步發現MCI 患者與健康老年人的味覺識別能力存在差異，提示AD 患者在MCI 期已存在味覺識別能力下降。但味覺識別能力下降在MCI 早期預警中的價值仍待探索。目前常見的味覺識別功能測量方法包括濾紙盤法、味覺條、全口味覺檢查法、電味覺測量法等［5］，全口味覺檢查法經濟、方便，可快速評估整個口腔的味覺功能，是較常用的主觀味覺功能檢查方法［6］。故本研究采用全口味覺檢查法，了解MCI 患者與健康老年人的味覺識別能力差異，分析MCI 患者味覺識別能力下降與認知功能的相關性，探索味覺識別能力下降在MCI 早期預警中的價值。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2022 年7—8 月，研究團隊采取便利抽樣的方法在南京市某社區開展調查，根據納入與排除標準最終招募MCI 患者30 例（MCI 組），性別、年齡、受教育年限與MCI組相匹配的健康對照老年人32例（HC組），共計62 例受試者。研究對象納入標準：（1）年齡≥60歲；（2）受過小學及以上教育，具備基本的聽、說、讀、寫能力；（3）自愿參與本研究。在此基礎上，參考美國國立老化研究所與阿爾茨海默病協會診斷指南寫作組制定的指南［7］及《2018 中國癡呆與認知障礙診治指南》［8］中MCI 的診斷標準，本研究中MCI 組還須滿足：（1）主訴或知情者報告記憶功能減退；（2）蒙特利爾認知評估量表-Beijing 版（Montreal Cognitive Assessment Beijing version，MoCA-Beijing 版）［9］得分＜26 分；（3）簡 易 精 神 狀 態 量 表（Mini-mental State Examination，MMSE）［10］得分≥24 分；（4）≥75 歲者日常生活活動能力量表（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ADL）［11］得分＜23 分，＜75 歲者ADL 得分＜25 分；（5）臨床癡呆評定量表（Clinical Dementia Rating，CDR）［12］評分=0.5分。HC 組還須滿足：（1）主訴無記憶功能減退；（2）MoCA-Beijing 版得分≥26 分；（3）MMSE 得分≥24分；（4）≥75 歲者ADL 得分≥23 分，＜75 歲者ADL得分≥25 分；（5）CDR 得分=1.0 分。兩組排除標準：（1）其他疾病/用藥導致的認知下降，如帕金森病、癲癇、腦創傷、急性腦血管病事件、焦慮、抑郁等；（2）存在嚴重聽力、視力、語言等功能喪失，無法配合完成調查；（3）服用藥物/手術導致味覺識別功能下降；（4）中途退出調查，未完成所有評估。本研究獲得了南京市中醫院倫理委員會的倫理學審批（審批號：KY2022004），參與者均知情同意，已簽署書面知情同意書。

1.2 研究方法

1.2.1 一般資料調查 由研究團隊自行研制一般資料調查表，包含受試者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職業性質。

1.2.2 神經心理學量表測試 由受過神經心理學量表使用方法培訓的研究員使用MoCA-Beijing 版、MMSE、ADL、CDR 對受試者進行評估。（1）MMSE：主要評估定向能力、記憶能力、注意力、計算能力、回憶能力和語言功能，總分為30 分。（2）MoCA-Beijing 版：與MMSE 相比，MoCA 在MCI 患者中具有更好的靈敏度和特異度。MoCA-Beijing 版主要評估視空間與執行能力（5分）、命名能力（3 分）、注意力（6 分）、語言能力（3 分）、抽象能力（2 分）、延遲回憶（5 分）和定向能力（6分），各項得分相加為總分，如果被評估者受教育年限≤12 年則總分加1 分，總分＜26 分考慮為MCI。（3）ADL：包括基本日常生活能力（上廁所、進食、穿衣、梳洗、行走和洗澡）和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打電話、購物、備餐、做家務、洗衣、使用交通工具、服藥、理財）兩部分，共20 個條目，每個條目采用Likert 4 級評分，總分20～80 分。（4）CDR：從記憶、定向力等方面綜合評估認知障礙嚴重程度，0 分代表認知正常，0.5分為可疑癡呆，1.0 分為輕度癡呆、2.0 分為中度癡呆、3.0 分為重度癡呆。

1.2.3 味覺評估 本研究采用主客觀結果相結合的方法評估受試者味覺識別能力，即一方面通過詢問受試者是否自覺味覺識別能力下降，另一方面對其進行全口味覺檢查。（1）試劑準備：參照WETT（Waterless Empirical Taste Test）濃度梯度［13］使用蒸餾水配置甜、咸、酸、苦、鮮5 種味劑，見表1。為保證實驗結果準確性，味劑均保存于棕色滴瓶內，每半個月更換一次。（2）測試流程：測試前告知受試者測試目的，在受試者漱口后，用塑料滴管將測試溶液滴入口中，囑受試者自行報告所嘗味劑屬于甜、咸、酸、苦、鮮中何種味道或沒有味道。從最低濃度開始測試，濃度逐漸增加，能準確說出為何種味道時的濃度為該味覺的識別閾值，在最低濃度時能識別出味覺則記為4 分，在最高濃度時能識別味覺記為1 分，如不能識別則記為0 分。每次測試后受試者用清水漱口，再進行下一步。考慮鮮味及苦味在舌尖存留時間較長，故依照咸（氯化鈉）、甜（蔗糖）、酸（檸檬酸）、鮮（谷氨酸鈉）、苦（咖啡因）的順序開展測試。

表1 全口味覺測試溶液濃度及其對應得分Table 1 Concentration and corresponding score of the taste solution in the whole mouth test

1.3 質量控制 （1）為保障調查結果的科學性，5 名調查員均已接受某專科醫院的神經心理學量表評估培訓，并取得合格證書。（2）在正式調查前，對6 名調查員就溝通方式、評估流程等開展統一培訓，預調查中調查員對20 例受試者的評估結果一致性Kendall's W 系數為0.866。（3）調查結束后，現場對問卷進行核對，確保數據準確性與完整性。（4）所有數據雙人雙錄入，發現不一致立刻核查原始數據，校對后再錄入。

1.4 統計學方法 使用SPSS 26.0 軟件進行統計分析。計數資料以頻數和百分比描述，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或Fisher's-Freeman-Halton 檢驗；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 檢驗；不符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中位數（下四分位數，上四分位數）〔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 U 檢驗。采用Spearman 秩相關分析受試者認知功能（MoCA-Beijing 版總得分及各認知域得分）與味覺識別能力（味覺識別總分、單一味劑識別得分）的相關性。采用GraphPad Prism 9 軟件繪制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的味覺識別能力指標用于MCI 篩查的受試者工作特征（ROC）曲線，并計算ROC 曲線下面積（AUC）、靈敏度、特異度、準確率。以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兩組受試者一般情況比較 兩組受試者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職業性質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MoCA-Beijing 版得分、MMSE 得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受試者一般情況比較Table 2 Comparison of general conditions between two groups

2.2 兩組受試者味覺識別能力比較 兩組受試者味覺識別能力總分、甜味識別能力得分、咸味識別能力得分、苦味識別能力得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自覺味覺識別能力下降者占比及酸味識別能力得分、鮮味識別能力得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兩組受試者味覺識別能力比較Table 3 Comparison of the taste recognition ability between two groups

2.3 MCI 患者味覺識別能力與各認知域的相關性 Spearman 秩相關分析結果顯示，味覺識別能力總分與MoCA-Beijing 版總分、注意力維度得分、定向能力維度得分呈正相關（P＜0.05），咸味識別能力得分與延遲回憶維度得分呈正相關（P＜0.05），苦味識別能力得分與注意力維度得分呈正相關（P＜0.05），鮮味識別能力得分與語言能力維度得分呈正相關（P＜0.05），見表4。

表4 MCI 患者味覺識別能力得分與各認知域得分的相關性Table 4 Correlation between taste recognition scores and cognitive domains in 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 patients

2.4 味覺識別功能預測MCI 的ROC 曲線 味覺識別能力總分、甜味識別能力得分、咸味識別能力得分、苦味識別能力得分預測MCI 的ROC 曲線結果顯示，味覺識別能力總分預測MCI 的AUC 為0.781＞0.700，具有較高診斷價值，見圖1、表5。

表5 味覺識別功能預測MCI 的ROC 曲線Table 5 ROC analysis of the total score of taste recognition in predicting 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

圖1 味覺識別功能總分預測輕度認知障礙的ROC 曲線Figure 1 ROC curve of the total score of taste recognition in predicting 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

3 討論

3.1 MCI 患者存在味覺識別能力下降 本研究結果顯示，與HC 組老年人相比，MCI 患者甜味、咸味、苦味、整體味覺識別能力下降。STEINBACH 等［4］采用味覺條測試味覺，結果也發現MCI 患者的甜味、咸味識別能力及整體味覺識別能力較健康老年人有所下降，但該研究中MCI 患者的苦味識別能力與健康老年人無差異，這可能與檢測方法不同有關。LANG 等［14］同時使用全口味覺檢查法和味覺條評估AD 患者的味覺識別能力，全口味覺檢查法結果顯示AD 患者味覺識別能力下降，而味覺條測試結果顯示AD 患者味覺識別能力正常，提示全口味覺檢查法相較于味覺條可能更加靈敏。KOUZUKI 等［15］的研究中采用全口味覺檢查法測試味覺功能，結果顯示MCI 患者的味覺識別能力與健康老年人相比，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與本研究結果不一致，可能與兩項研究所采用的味覺測試溶液濃度梯度不一致有關。KOUZUKI 等［15］研究中所用味覺測試溶液濃度的靈敏度僅在年輕人群味覺識別能力測試中被驗證［16］，而老年人群本身存在生理性味覺識別能力下降，所以其所用味覺測試溶液濃度梯度在老年人群中的有效性還有待探索。具體何種味覺測試溶液梯度在老年MCI 人群味覺識別能力下降檢測中更具靈敏度尚須大規模的研究進一步驗證。

3.2 味覺識別能力下降與認知域損害存在相關性 本研究結果顯示，味覺識別能力總分、苦味識別能力得分、咸味識別能力得分下降與認知域損害相關，與CONTRI-DEGIOVANNI 等［17］研究一致。最初研究者認為MCI 患者味覺識別能力下降是衰老伴發的舌頭上味蕾減少所致的生理性老化［18］，但IANNILLI 等［19］通過腦電圖分析味覺神經信號改變發現味覺識別能力下降與中樞神經系統的神經元回路有關。味覺刺激的傳導會經過丘腦、皮層、島狀皮層、杏仁核和海馬體等認知相關重要皮層，隨著味覺識別能力的減退，相關皮層受到的刺激減少，導致認知障礙［20］。本研究未發現MCI 患者與健康老年人在鮮味識別能力上的差異，但這可能與老年人對于鮮味不熟悉有關，本研究進行的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MCI 患者的鮮味識別能力得分與認知功能相關。可能原因為鮮味刺激可增加唾液分泌量、改善食欲，持續攝入鮮味食物可提高人們的認知功能［21］。1 型味覺受體3 是參與甜味感知的G 蛋白偶聯受體，在與認知相關的下丘腦、海馬體、皮質等大腦區域高度表達［22］。本研究結果顯示，相較于HC 組老年人，MCI 患者已出現甜味識別能力下降，但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甜味識別能力下降與認知功能不相關，可能與本研究樣本量較少有關。總之，MCI 味覺識別能力下降與各認知域的相關性報道較少，其中機制仍須進一步探索。

3.3 味覺識別能力下降是MCI 早期預警的重要指標 本研究中ROC 曲線結果顯示，味覺識別能力總分預測MCI 的AUC 為0.781，具有較高預測價值，提示味覺識別能力總分下降是MCI 早期預警的重要指標。味覺識別能力的檢測快捷、簡便、易行，在社區MCI 老年人早期篩查中優勢明顯。盡管已有研究探究了MCI 患者的味覺識別能力下降與認知域損傷的相關性，但味覺識別能力下降是否可以預測MCI 的早期發生鮮有報道。諸多學者已意識到MCI 早期預警的重要性，但由于MCI起病隱匿，僅依賴神經心理學評估難以實現早期發現、早期干預，探索MCI 早期預警高靈敏度的特色指標具有現實意義。嗅覺、感覺器官對來自外界的信息的接收功能是整個認知活動的基礎，也是認知功能的初始階段，感官功能與認知功能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系。聽覺功能障礙對于MCI 的早期預警價值已得到公認［8］，但味覺識別能力下降的價值仍在探索階段，本研究結果提示味覺識別能力下降在MCI 早期預警中具有價值。

本研究尚存在不足之處：（1）采用方便抽樣獲取的社區老年人作為研究對象，樣本量較小，容易產生選擇偏倚；（2）盡管全口味覺檢查法便捷、有效，但仍屬于主觀味覺檢查方法，結果可能存在誤差；（3）本研究參照WETT 設置味覺測試溶液濃度梯度，其反映MCI 患者味覺識別能力下降的靈敏度仍須大樣本驗證。

綜上所述，MCI 患者已出現味覺識別能力下降，味覺識別能力與認知功能密切相關，味覺識別能力下降是MCI 早期預警的重要指標。加強對老年人群味覺識別能力的早期篩查，可能是降低AD 發病與轉歸的新思路。

作者貢獻：馬云云負責文章的構思、設計、撰寫；宋玉磊負責統計學指導；梁曉、高姣姣、戚馨如、王野負責數據收集與整理；徐桂華負責論文的修訂；柏亞妹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并對文章整體負責。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