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晨娟,吳文新
(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威海 264209)
關于《資本論》學界已有過許多詳瞻的研究與討論,但多集中于政治經濟學領域,表明這些研究總體偏重于經濟理論及經濟體制改革,傾向事實和現象及應用對策研究,而對《資本論》方法論關注不夠。本文無意于全面概述《資本論》方法論的重大意義或者總結《資本論》的全部思想方法,而僅僅是圍繞《資本論》方法論的學術史進行梳理,并提出自己的看法:《資本論》尤其是《資本論》方法論領域的研究具有重大意義,研究還有待加強,需要積極探索該領域新的研究熱點,形成較為成熟的核心領域。
以下主要依據發表《資本論》方法論相關文獻的核心期刊,按照觀點的側重作出初步歸納分類,來梳理代表性觀點并進行簡單評析,以理順其成就,發現其不足。
較早研究《資本論》方法論的學者李炳炎[1]強調只有重視《資本論》的方法論研究,才能真正做到堅持和發展《資本論》的基本原理。這體現了《資本論》方法論對《資本論》學術思想體系的形成和發展的重要性。白暴力和付輝煌[2]認為,只有理解了馬克思經濟理論的歷史唯物論與辯證法、抽象法,才能真正理解馬克思經濟理論,并且重點論述了《資本論》中的關于經濟規律的存在原因及實現形式和馬克思經濟理論中數學方法的使用及原則[3]。也就是說,他們是在運用《資本論》方法論的前提下,對《資本論》的相關具體內容進行闡述的。趙磊[4]認為,《資本論》即是馬克思運用唯物辯證法和唯物史觀揭示資本主義經濟發生、發展內在規律的結果。
從中可以看出,國內對于《資本論》方法論的研究開始時間較早,在關于《資本論》方法論的問題及思考上,不少學者特別關注《資本論》方法論對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要前提性意義,認為方法論是把整個《資本論》架構起來的關鍵,要真正做到理解、堅持和發展《資本論》基本原理,前提在于重視方法論的理解和闡釋,如果不理解《資本論》方法論,就不可能真正讀懂并科學地運用《資本論》及其基本原理。
1.特別關注抽象-具體的方法應用
抽象和具體相結合的研究方法是馬克思使用的重要研究方法之一。例如,鄧曉芒[5]主張,《資本論》的方法是“由抽象上升到具體”的綜合的方法,是“說明的方法”。林鷺航[6]認為從具體到抽象,再從抽象上升到具體的方法是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運用的主要方法之一,是唯物主義辯證法的具體運用。
筆者認為,從抽象上升到具體和由具體到抽象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中兩種不可分割的方法,只強調馬克思使用從抽象上升到具體的方法是片面的、非辯證的,《資本論》中也決沒有“肯定一條道路,否定另一條道路”,而是把這兩者緊密結合在一起使用的。
2.大多學者更加關注唯物辯證法在《資本論》中的運用
我國大多數學者在研究《資本論》方法論時,非常重視唯物辯證法的研究方法。例如,最早研究《資本論》方法論的學者王學文[7]認為,唯物辯證法是《資本論》一以貫之的根本方法,運用唯物辯證法研究資本主義經濟的運動過程,開近50年來我國學者研究《資本論》方法論之先河,具有開拓性的意義。胡岳岷[8]認為中介方法是幾乎貫穿于《資本論》之始終的唯物辯證法中的重要方法,而資本是《資本論》的中介。郭華、劉清紀[9]認為馬克思建立的唯物辯證法是《資本論》的邏輯,它闡明了《資本論》方法論原理的科學性、普適性。馬衛剛[10]從《資本論》經濟范疇體系的整體性原則、發展性原則和邏輯一貫性原則進行闡述,強調研究這些方法論中的系統性原則是唯物辯證法在政治經濟學研究中的生動體現。張華榮[11]強調在馬克思《資本論》的方法中,唯物史觀是核心、是靈魂,辯證方法是主體。沈[12]認為“資本內在否定性”是馬克思辯證法在《資本論》中的具體表達,它自身內含“發展”的特質。
以上各位學者分別從唯物辯證法中的中介方法、范疇分析方法、系統論原理、矛盾論原理及其普遍適用性、對實踐工作的指導意義等不同的層面,對《資本論》唯物辯證法的重要性及其運用進行了論證。由此可知,關于《資本論》唯物辯證法各個不同方面的論述較多,說明大多數學者注重《資本論》中蘊藏的唯物辯證法的方法論,這為我們完整、準確、深刻地解讀《資本論》的唯物辯證法提供了豐富的研究資源。
3.《資本論》方法論具有高度綜合性和創新性
有些學者對《資本論》各種方法論進行了綜合論述,凸顯了《資本論》方法論的高度綜合性。如高鳳岐[13]嘗試厘清研究方法與敘述方法、從具體到抽象和從抽象到具體等范疇。王敏[14]探討了公理化方法、從抽象到具體方法及其公理化方法關心形式、從抽象到具體關心內容的互補性等方面。兩位學者不僅僅對抽象與具體相結合這一單一的方法進行了研究,這為我們研究《資本論》方法論提供了一個較為綜合的視角。
有些學者對《資本論》方法論的創新性發展進行了研究。李建平[15]認為,《資本論》的方法論有一個歷史形成的過程,有利于從動態方面縱深考察《資本論》方法論的歷史演變。
希伯鳴[16]對《資本論》第一卷以篇章為單元進行研究和敘述,從理論內容中概括出方法,從方法角度闡釋內容,使二者融合在一起。他開創了研究《資本論》方法的一種新的嘗試,促進了《資本論》方法論的創新性研究。
張昆侖[17]從新的視角將《資本論》的研究方法提煉為九種,這促進了研究我國《資本論》方法論豐富內容的進一步具體化、精細化研究,具有重要學術價值。
林鷺航[18]認為馬克思對資本家的心理活動描寫及書中引用的大量實證材料,凸顯了“人本主義”。楊志[19]認為馬克思的世界觀與《資本論》的方法論本質上是徹底的“以人為本”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這也凸顯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中的“人”的在場。
綜上,學者們關于《資本論》方法論的研究,為我們完整、準確地解讀《資本論》提供了豐富的學術資源和有效的方法論工具。從中亦可看出,大多數學者注重《資本論》蘊藏的從抽象上升到具體以及整體性的唯物辯證法的方法論,但是對其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方法和公理化方法探討較少,對《資本論》方法論的創新性研究也較少。
1.關注《資本論》方法論對于探索我國初期經濟體制改革的意義
改革開放后,經過20世紀80年代的探索,至1992年正式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之前,我國學界開始根據《資本論》方法論及相關研究對國內經濟體制改革提出建設性意見,這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學術研究既像“黃昏時起飛的貓頭鷹”,對先前進程進行省察和沉思,又像“高盧的雄雞”,擔負著社會變革的思想先導之使命,或者說學術的前瞻性,學者立時代潮頭、發思想先聲。
這方面較突出的學者有不少,如梁堅[20]從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運用的抽象法得出:揭示經濟規律一定要從實際出發;運用經濟規律必須正確處理經濟規律體系中各個經濟規律之間的關系。鄧國春[21]認為我國當時迫切需要把社會主義所有制范疇的理論研究推進一步,而《資木論》運用的方法為解決這些問題提供了一把鑰匙。劉寶鳳[22]認為干部在學習《資本論》的過程中應當注意學習它的唯物辯證法。唐咸正[23]強調應該創造性地利用《資本論》系統方法來研究我國經濟體制改革。
2.關注《資本論》方法論對于構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意義
在1992年十四大明確提出了要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之后,我國對《資本論》方法論的研究也更加注重市場經濟這一領域。例如,林崗、張宇[24]根據《資本論》的啟示,將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方法論概括為五個基本命題,認為只要在經濟分析中依循這五個命題,將堅持和發展統一起來,就能夠創造出與新的歷史條件相適應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現代形式。衛興華、張宇[25]認為《資本論》的方法論對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的發展和創新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鄧志平[26]強調重讀《資本論》對防范和破解金融危機具有重要的理論指導和現實意義。
3.關于《資本論》中一些具體問題的方法論及其理論意義
鐘春陽[27]認為對勞動價值論創新與發展可從政治經濟學的方法論層次予以探討:一是哲學意義上的方法;二是邏輯層次的方法;三是技術性方法。從這三個方面利用方法論來重新解讀勞動價值論具有創新性意義。陳忠[28]認為《資本論》對城市哲學研究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例如,《資本論》處理概念與對象關系、概念史與社會史的策略,對城市哲學形成合理的概念與概念群具有方法論意義等。
綜上所述,大多數學者在研究《資本論》及其方法論的時候,非常注重其現實意義、回答時代提出的若干重大問題,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中的熱點問題、當代資本主義現實問題、黨治國理政領導我國經濟體制改革中的問題、金融危機等,除此之外還從微觀入手,探析《資本論》及其方法論對勞動價值論、城市哲學等的借鑒意義。
馬克思曾經說過:“不論我的著作有什么缺點,它們卻有一個長處,即它們是一個藝術的整體;但是要達到這一點,只有用我的方法。”[29]也正因為這樣,幾代人為探索《資本論》方法而殫精竭慮、苦苦思索。目前,我國學界關于《資本論》方法論的研究取得了巨大成就,學者關于《資本論》方法論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具有的重要前提性意義、辯證法在《資本論》中的運用、《資本論》方法論的綜合性和創新性視角以及《資本論》方法論的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等研究十分豐富。但情況并非十分完滿,我們認為對《資本論》方法論的研究還有深化拓展的空間,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相關研究的理論深度和哲學高度尚待進一步加強。從上述分析可知,目前《資本論》的方法論僅被較少的相關領域特別是政治經濟學學者所研究和探討,馬克思主義及相關學科領域特別是哲學學者涉入的較少;而且在整個對《資本論》的研究中,關于其方法論的研究也相對較少。同時,這也導致我國缺少《資本論》方法論“深入淺出”的普及教育的相關文獻,缺少對這一問題的理論、實證分析和全面總結和大眾化推廣。這些都無疑又反過來限制了我國學界對《資本論》方法論的深入系統的研究成果的產出。因此,我國相關研究的學術深度有待進一步強化,要讓《資本論》方法論在哲學和智慧乃至民族精神的高度更好地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提供精神武器和思維方法。
二是相關研究的理論視野和學術廣度有待進一步拓寬。以往更注重對《資本論》方法論中的從抽象上升到具體和唯物史觀的方法論研究,多從經濟學也有少量從哲學的角度展開,這本無可厚非,但我們不能局限自己的思維,應積極地從其他角度、其他領域,如《資本論》的方法論在法律學、政治學、歷史學、教育學、社會學、宗教學及科學技術等方面的應用,在研究方法上也可以采用實證研究法和比較研究法等,力求對《資本論》方法論作多視角、多方位的探討,使之呈現為廣闊的理論視野和學術廣度,從而對馬克思主義領航哲學、人文及社會科學,乃至關系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自然科學和技術領域。
三是《資本論》方法論本身及相關研究成果的本土化大眾化方面尚需大力加強。《資本論》是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的支柱性成果,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精髓和智慧精華之所在,其中國化、大眾化的過程依然在路上;而廣大民眾甚至其他領域的學者對《資本論》方法論缺乏基礎性了解,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民眾對《資本論》基本原理的理解和掌握,也不利于馬克思主義在新時代的本土化大眾化。其實《資本論》方法論不僅涉及經濟學,而且其哲學方法論層面的智慧完全可以輻射、延伸和統領諸如歷史學、社會學、政治學、管理學乃至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等眾多領域的重要問題,其他學科的學者甚至廣大民眾在學習、工作和生活中都會有形無形地運用這些方法論,當對《資本論》的方法論比如唯物辯證法及其從抽象上升到具體、邏輯與歷史相一致等有了自覺的了解和把握后,再運用其去解決現實問題時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因此,我們必須加強對《資本論》方法論的宣傳教育,努力使之進一步中國化、大眾化、日常化、生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