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那些事

◎康玉琨

一

三月份的南方仍然涼意襲人。傍晚時分，往日掛在樹梢的太陽紅彤彤的笑臉不見了，看到的是迷茫的天幕和蒙蒙的細雨。

到書店買了錢鍾書的小說《圍城》，走在從長安山回宿舍的小道上，唐陸行似乎忘記了腳下的泥濘，也不聞雨打相思樹葉發出的輕微的“沙沙”聲，一門心思想著心事。

剛剛在新落成的文科大樓召開的“中文系80 級畢業實習動員大會”上，輔導員葉俊那番慷慨激昂的講話還在耳邊回響。與一些同學一樣，唐陸行平時也曾多少瞧不起過葉俊輔導員，也曾大著膽子在他面前開玩笑，但今天又不得不再次承認，葉俊老師的講話富有鼓動性，讓人聽了熱血沸騰、躍躍欲試。同時，也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壓力，就像葉俊老師所說：“要想順利畢業，實習成績必須至少合格；要想取得學士學位，實習成績必須在良以上。而其決定權的一半以上在實習指導老師和你任教的學生身上。一句話，就看你的實習效果。”

唐陸行是很在乎那個文學學士學位的。他的79 級學兄王文曾這樣對他說：“畢業后，我把學位證在老家二樓的大廳里掛了三天。我們村，我是第一個本科畢業生，畢業證當然重要，不過，我更是首屆實施學位制度的獲益者，學位證更加珍貴。”顯然，唐陸行的80 級是實施學位制度的第二屆，目前只要過了最后的實習關和論文關，學士學位就可收入囊中。

“唐陸行，拉我一把。”唐陸行聞聲回頭一看，在小路塌陷處的下方站著同班同學陳曉敏，她正朝唐陸行求救般伸出左手。唐陸行猶豫了一下，俯下身子伸出右手，陳曉敏趁機兩手緊緊抓住。唐陸行一用力把陳曉敏拉了上來，感覺她的小手柔若無骨，不覺心頭一震，猶如觸電一般，一種異樣的感覺迅速傳遍全身。陳曉敏比唐陸行小兩歲，卻似乎比他成熟些，她落落大方地說：“別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讓男同學摸我的手。我就是想告訴你，以后實習，我是你的搭檔。為了獲得好成績，取得學位，我倆必須攜手合作，爭取如愿以償。”“是，攜手合作。”唐陸行低聲附和說。

實習名單及學校安排是在動員會后由各班班長分發的，每兩個人為一組，大多為一男一女，看來輔導員葉俊老師也深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道理。

二

唐陸行所在的六班有兩個小組二十四人被安排到南鄉一中實習，距離年級統一規定的出發時間四月三日還有半個多月。同學們除了上課，主要任務就是做好實習前的各項準備工作。首先便是到師大附中聽課。

按說，同學們也是曾經的中學生，熟悉中學老師上課的情形。但時間上畢竟過了快四年，許多情況有了新的變化，因此，必須在掌握教學大綱、熟悉教材內容的前提下，深入教學實際，了解學生情況，做到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從而實事求是，有的放矢。

聽完課之后就是備課、寫教案。備課既要備教材，也要備學生。“備教材”方面，師大附中給唐陸行、陳曉敏二人指定的篇目是王愿堅的小說《七根火柴》，而“備學生”方面，則是指定師大附中初二三班。

唐陸行依據教材教法的要求與格式，一口氣完成《七根火柴》的教案編寫，數了數教案紙，一篇課文寫了二十張的教案。與陳曉敏一交流，她寫得更多，二十四張。兩人的共同特點是，幾乎把可能出現的情況都想到了，把課堂上想說的話都寫了出來。翻看彼此的教案之后，陳曉敏感慨地說：“看來，當個教師也挺不容易啊，何況是新教師。”唐陸行會心一笑，仿照陳曉敏的句式一字一頓說：“看來，當個男教師也挺不容易啊，何況女教師。”

本來說好要到師大附中給初二三班的學生上課的，可是對方卻一直以各種理由拖著，得不到落實，其他的組合也大多如此。也許因為是名校，雖為“附中”，首先考慮的還是教學質量，難免對實習生不放心。

辦法總比困難多，唐陸行與陳曉敏一合計，創新了教學方法。兩人來到陳曉敏的宿舍，女士優先，先由陳曉敏當老師，唐陸行當學生，同時充當學生角色的還有水杯、臉盆、熱水瓶、箱子，等等，而陳曉敏提問水杯等實物“學生”的時候，一律由唐陸行代為回答。同理，輪到唐陸行當老師的時候，陳曉敏也依葫蘆畫瓢。兩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如此做法被許多同學模仿，逐漸推廣開來。

師大附中不愿意實習生去上課，卻給了另一個機會——批改學生作文。唐陸行的班級四十六人，每個人同時拿到了已經打印好的三篇學生作文，要求給其打分，寫評語，包括眉批和總批。結果不光評語花樣百出，所打分數出入尤大。比如《故鄉的小路》這篇，最低分僅得四十九分，最高分獲得八十五分。可見，“英雄所見略同”也有不成立的時候。有的實習生特別細心，給本篇作文評了兩個分數，加注“高中生可得”“初中生可得 ”字樣，以示負責。因為三篇作文都省去了年級、姓名等信息。

對這樣一篇作文，陳曉敏給的分數是六十五，她笑著對唐陸行說：“看吧，什么叫客觀公正。”唐陸行指著自己評出的“七十六”分，針鋒相對說：“看吧，什么叫心地善良。”

三

四月三日上午，藍色的天空飄著朵朵白云，學校租車載著實習隊兩個小組二十四人向閩南地區的名校南鄉一中進發。同學們的心情跟天氣一樣晴好，或哼著流行歌曲，或望著車窗外不斷遠去的青山綠水歡呼。等到大家有些疲倦了，帶隊的徐發庭老師便侃侃而談起來。他是古典文學字典組的，有關文字的故事不少，同學們聽得興味盎然。

徐老師邊講故事，邊用自動卷煙盒卷著他的永定烤煙，抽煙與講故事兩不誤。末了，給了個這樣的結論：“其實，漢字是認不完的。我是字典組的，認的字大概有六千；你們頂多也就四千。”

說話間就到了南鄉一中，學校大門上方的大紅標語、早早等在大門口迎候的校領導，讓大家感受到了賓至如歸的溫暖。離晚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學校的總務主任帶著實習隊師生先去安頓住宿。他指著兩間拼接著厚厚的木板床的房子說：“不好意思，條件不好，只能讓你們將就著睡通鋪了。”

總務主任走后，徐發庭老師率先走近最旁邊的一間房子，并指著另一間說：“我們就睡這一間，女同學睡那一間。”他話音未落，女同學已經陸續走了進去。

男同學們走進房間后，都在大通鋪前站著，等待著徐老師優先選擇床位。徐老師不搞特殊且平易近人，已經感動了同學們。徐老師明白大家的心思，也不客氣，選了最里面靠窗的鋪位，然后發話說：“大家隨意吧。”

作為實習隊的生活委員，唐陸行找食堂預支了每個人十元錢的菜票，并問明了澡堂的位置：就在食堂左邊的地下室里。這“兩堂”是馬上就要用到的地方。

唐陸行在女生宿舍分發菜票的時候，綽號“陽光女孩”的林一穎拿出了自帶的“大白兔”奶糖分給每人一顆，笑著對唐陸行說：“你的辛苦，糖果大大的。”

晚飯后，唐陸行去澡堂洗澡。他來到食堂左側的一個去處，沿著石頭砌就的臺階往下走了七八級，就到了一個水泥平地，眼前的木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昏黃的燈光，冒出蒙蒙的水汽，心想這就是了，怎么連“澡堂”兩字也不寫？突然，里面走出了一個左手端著臉盆、右手梳理著一頭烏黑長發的漂亮女子，唐陸行大吃一驚，臉紅心跳，如同見了女妖怪一般轉身就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驚魂初定后，唐陸行明白了，左邊是女浴室，那男浴室肯定就在右邊了。可左尋右找就是沒找著，右邊是一片開闊地，并沒有什么地下室的入口。不得已，又轉到左邊來。這時，陳曉敏從里面走了出來，浴后的她比剛才那個“女妖”還要漂亮，只是此時唐陸行已不再害怕，但也不敢往前走。陳曉敏見狀開懷大笑說：“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比我還膽小。我剛剛走到門口，遇到一個這里的男教師，就直接問他：‘女浴室在哪里？’他說：‘在里面。’我就毫不遲疑走了進去。這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有什么好擔心的。”唐陸行一個勁兒地點頭，連說：“謝謝！謝謝！”

幾天后，陳曉敏告訴唐陸行一個秘密，也可以說是她的經驗：“到食堂買菜的時候，如果教師窗口的賣完了，可以到學生窗口買。不過，記得佩戴校徽，或者表明自己是實習老師。否則，食堂師傅會把你當作這里的學生。”

林一穎也把最新的發現告訴唐陸行：食堂右側的校園一角，有一個特別的去處。飯點的時候，當地人會到那里賣各種吃食，咸飯、炒米粉、地瓜稀飯，等等，既便宜又好吃。

唐陸行聞言開玩笑說：“應該在實習隊給二位特設一個‘指導員’或‘某某專員’的職位，以便更好地發揮你們的聰明才智。”陳曉敏搶先接話：“還是把你的‘生活委員’讓給我們吧。”林一穎笑著說：“我可當不了。我又不是閩南人，聽不懂這里的方言，比如他們老說的‘康砍’什么的。”

四

星期一的時候，實習隊的全體老師參加學校的升旗儀式。照例先由體育老師整隊，臺上一聲“立正”，臺下穿著校服的學生便齊刷刷地立正，挺胸收腹，站立整齊。實習老師站在每隊學生的最后，唐陸行聽到口令，也習慣性地立正，轉念一想，自己已是老師，可以不必“立正”了，就又悄悄把右腳伸了出去。偷眼瞄一下陳曉敏、林一穎等人，也莫不如此。長期的養成教育終于見效果了。

莊嚴的升旗儀式結束后，唐陸行跟大家說了“立正”一事，陳曉敏會心一笑說：“習慣成自然嘛，不奇怪。再說了，我們現在的身份比較特殊，既是學生的老師，又是老師的學生。”

實習隊兩個組被分別安排在初中部和高中部實習，唐陸行與陳曉敏這對搭檔負責的班級是初二六班。今天上午，二人與原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李子安見面，地點就在初二年段辦公室。瘦高個的李子安留著時髦的長發，挺精神的，也很有知識分子的氣質，他和善地對二人說：“我是師大中文系78 級的，是你們的學兄，其實也就比你們早畢業兩年而已，我們應該多交流，你們有什么問題或困難希望及時告訴我，我一定設法解決。教學上我先提一點建議，備課的時候，要把課后的‘思考與練習’考慮進去。設想一下，要是學生聽了你的課，對完成課后習題沒有幫助的話，那還會注意聽嗎？至于學校要求實習老師必須聽課一周后才能正式上課，我看過于謹慎和教條了，事不過三，你們聽三節課吧。”李子安老師說得格外坦誠，讓二位學弟學妹聽得心里暖暖的。

課間操后的第三節，唐陸行與陳曉敏前去聽課，李子安老師首先把他們向全班學生作了隆重的介紹，連“學習成績優秀”“擅長班級管理”“充滿青春活力”等都用上了。在學生的陣陣掌聲中，李老師特別強調：“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后六周，同學們一切都聽實習老師的。”

聽完第一節語文課，告別李老師后，陳曉敏激動地說：“我們的實習成績不會有問題啦，說不定還會得個‘優秀’呢！”“是啊，既碰到學兄，又對我們這么好，太難得啦！還有更巧的呢，我上的第一篇課文就是《七根火柴》，只要按照李老師的‘備課也要備思考與練習’適當增刪就可以了。”唐陸行深有同感地說。“我們一起努力！”陳曉敏與唐陸行心有靈犀似的比起了勝利的手勢。

下午的時候，唐陸行去辦了兩件事。他先到工商銀行辦了個存折，把實習隊的一百五十元公款存了活期。這畢竟是一筆“巨款”，大意不得，也丟失不起。然后到學校醫務室開了一些“甘和茶”，理由是預防中暑。

五

終于盼到了正式走上講臺的時刻，雖然之前已經演習了無數次，教案早已爛熟于心，但唐陸行此刻還是特別緊張，在岸上比畫游泳動作與下水游泳那就是兩碼事，非親歷者無法體會。唐陸行的腦子里甚至響起了輔導員葉俊老師的警告：“中文系79 級有個同學，只用了二十幾分鐘，就把準備了四十五分鐘的課上完了……”

好在一切進展順利，唐陸行瞄了一下手表，距離下課只剩下不到五分鐘了，可以說勝利在望了。突然，坐在教室后面聽課的陳曉敏、林一穎等人一個勁兒地在給他使眼色，繼而又比畫著什么。唐陸行不明所以，猜想應該是寫錯了什么字，李子安老師曾提醒，實習老師可能出現的錯誤之一就是在黑板上寫錯別字。唐陸行找個機會轉頭去看黑板，卻沒發現錯別字。他心里異常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下課鈴聲終于響起，唐陸行長吁一口氣。唐陸行慶幸自己完成了教師生涯的第一堂課。雖說如此，他還是快步朝陳曉敏等同學走去。

還沒等唐陸行發問，陳曉敏就生氣地說：“你提問完鄭秀芬同學，怎么不叫她坐下？我們做了那么多小動作，你也沒看懂，真是對牛彈琴！”“不好意思，我真的很緊張。我屬兔不屬牛，你們這是對兔彈琴。”唐陸行表示感謝之后順便開起了玩笑說，“這里的學生怎么這樣守規矩呢，不會自己坐下嗎？”

幾天后，林一穎告訴同學們，她上的課也出了個小問題。課堂上有個男生舉手說：“老師，你有一個字讀錯了。”林一穎嚇了一跳，急忙問道：“哪個字呢？”那男生回答：“‘人民’的‘人’應該讀‘lén’。”林一穎松了一口氣，她知道閩南人大多把聲母“r”讀成“l”,因此她把“人民”的“人”讀成“rén”反而被認為是錯的了。這里的閩南話可是根深蒂固，一些老教師上課還用閩南話呢。林一穎趁機講了一些普通話與方言的對應規律，比如閩南話里，聲母帶“d、t”的，普通話的聲母大多是翹舌音，像“桌”“著”“竹”“柱”等，但有一個字例外，那就是“澤”字。其實，對于其他方言，也屬同理可證，但學生卻因此對林一穎佩服得五體投地，認為林老師知識太豐富了。

時間一長，出點小錯，甚至鬧點笑話也是在所難免的。實習老師必須兼任班主任，當然少不了召開主題班會。根據政教處的安排，唐陸行與陳曉敏聯手主持“反精神污染，樹時代新風”主題班會，并特地邀請原班主任李子安老師觀摩指導。

這次主題班會的重點是，請五個學生上臺發言。這一方面，兩位實習老師十分重視，事先做了布置，連學生的發言稿都幫他們做了修改，不過，重點改的是語言表達，內容上盡可能尊重學生的意思。開場白由陳曉敏負責，班會總結則由唐陸行落實。

主題班會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一切盡在掌握中。班會的主題十分突出，發言的同學把矛頭對準“花衣服、長頭發、喇叭褲”盡情炮轟。讓人始料不及的是，李子安老師先是一臉尷尬，坐立不安，緊接著站了起來，悻悻離去。

兩位實習老師恍然大悟：今天的主題班會簡直就是針對李子安老師的批斗會，他當天的打扮恰巧就是留著長頭發，穿著花格子短袖襯衫和深灰色喇叭褲。

輪到唐陸行做總結的時候，陳曉敏安慰他：“別無精打采的，李老師是我們的學兄，不會耿耿于懷的。頂多就算個小插曲吧。”“好吧，今天終于明白什么叫無巧不成書了。”唐陸行邊說邊走向講臺。

六

傍晚時分，在操場上散步的唐陸行發現宿舍的鑰匙不見了，就在操場上來來回回地找了起來。陳曉敏等同學、許多學生見狀也加入了尋找的行列，大家瞪大眼睛，耐心且細心地反復搜尋，那眼光如探照燈一般，似乎要把操場上那層薄薄的水泥穿透。眼看晚自習的時間就要到了，那把鑰匙仍然不見蹤影，只好暫告一段落。唐陸行匆匆前往初二六班教室進行晚自習輔導。

來到教室，這些祖國的花朵們已經“入室即靜”，各自安靜地讀書、做作業。今天晚上，省男子籃球賽正在一中旁邊的體育館舉行，唐陸行都能想象籃球隊員爭搶籃球、奮力拼搏的情景。這里的學生大多從小喜歡籃球，唐陸行就曾看到一個叫高自立的男生在用作“周記”的筆記本上寫著這樣一段話：不管什么事情，當然包括籃球，只要是我們自己熱愛的，就要拼盡全力，做最強的自己。然而，學生們此刻都能在教室里心無旁騖地讀書，無一缺席，實在令人感動。唐陸行忍不住悄悄問最后一排的一個高個子男生：“喜歡籃球嗎？怎么不請假去看？”“高個子”回答：“非常喜歡，要是在暑假比賽就好了。現在我們的任務是學習，不能隨便請假。”

晚自習第二節課上課后，唐陸行聽到有學生在小聲議論著什么，他就站起來，走下講臺巡視了一周，議論聲戛然而止。此時，唐陸行發現同一張桌子的兩個女生在賣力地抄寫著英語單詞。引人注目的是戴眼鏡的女生手拿二支水筆同時寫出了兩行字，而旁邊留著馬尾辮的女生手拿三支圓珠筆同時寫出了三行字。唐陸行既驚奇又佩服，反正自己做不到，也是第一次見到。

唐陸行忍不住問她們：“為什么這樣做？為什么寫得這樣好？”“眼鏡”說：“英語經常被罰抄單詞。”“熟能生巧唄，不是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嘛。”“馬尾辮”補充說。

第二天早晨，唐陸行獨自到操場再次尋找鑰匙，沒多久就找到了。唐陸行感嘆：并不是什么時候都是人多力量大呀；但愿是巧合吧。

七

六個星期的實習眼看就要結束，學生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言語間流露出惜別的味道。許多學生拿著筆記本找老師簽名留念。唐陸行、陳曉敏早已能叫出全班學生的名字，而且多多少少了解他們的個性特點。給他們題詞的時候，唐陸行盡可能做到更有針對性些，比如，給學習認真、成績良好的鄭秀芬的題詞是“與快樂相伴，和進步同行”，給喜愛籃球、助人為樂的高個子蘇韋杰的題詞是“也許得不了冠軍，但有一顆冠軍的心”。

陳曉敏則更喜歡把一些名言警句，尤其是《增廣賢文》中適合中學生的句子抄寫到他們的筆記本上，比如：“讀書須用意，一字值千金”“當時若不登高望，誰信東流海洋深”“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除了簽名留念，唐陸行還要比別人多做一件事，那就是處理在工行所存的一百五十元產生的利息。雖然只有兩元多，但怎么處理呢？帶隊的徐老師不表態，他說：“你征詢大家的意見。”不愧是字典組的老師，不用“問”，而用“征詢”。好在這種“征詢”并不費力，同學們意見幾乎一致：“買糖果”“慰勞一下我們的辛苦付出”“獎勵一下實習取得的滿意成績”。

遵照大家的意思，唐陸行用利息買了許多糖果。大白兔、高粱飴等軟糖和話梅糖、水果糖等硬糖，應有盡有，同學們各取所需，其樂融融。

告別南鄉一中的那天早晨，為了不影響學生學習，租車的時候，特地交代大客車司機七點準時出發。沒想到還是有許多學生前來送別，不知誰忍不住抽泣起來，最后變成哭聲一片：初中生、高中生、實習老師，幾乎沒有例外。

淚眼模糊中，鄭秀芬摘下自己的校徽，給唐陸行戴上；高自立猶豫了一下，也摘下自己的校徽，給陳曉敏戴上。

陳曉敏無比激動地說：“當一輩子老師，將是我最大的幸福。”唐陸行暗暗發誓：我要做個好老師，用良心與責任讓學生滿意、讓家長放心將是我的座右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