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胤
(華中師范大學 政治學部、中國農村研究院, 湖北 武漢 430079)
社會治理是國家治理的重要內容,社會治理現代化也反映著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水平。進入國家政治綱領性文件的“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表明社會治理共同體不是自然而然形成的,需要國家對社會進行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體現著國家對基層治理的意志。黨組織全面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便是這一意志的重要體現和具體表達。在實踐中,黨組織如何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則是新時代加強基層治理現代化的重要議題。
2019年1月,中央政法工作會議提出了“打造人人有責、人人盡責的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命題,十九屆四中全會則進一步提出了“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重大命題。在這之后,社會治理共同體開始成為學術界的研究熱點。學者們從不同的角度對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生成邏輯、價值內涵和建構路徑等進行了深入研究。
一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生成邏輯。從話語上看,共同體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詞源。作為政治話語,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提出將國家治理社會的目標濃縮于該話語之中,意在增強國家自主性的同時回應基層民眾需求、激發社會自身活力(1)參見劉偉、翁俊芳:《“社會治理共同體”話語的生成脈絡與演化邏輯》,《浙江學刊》2022年第2期。。社會治理共同體在政治話語上集中反映的是“以人民為中心”、“新時代群眾路線”等,是要把社會帶入國家治理的一體化進程之中,以變革社會治理為切入點,把社會建成一個完全進入現代國家體系的現代的社會生活共同體。從社會治理到社會治理共同體,是國家執政理念的進一步深化和厘革(2)參見徐頑強:《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系統審視與構建路徑》,《求索》2020年第1期。。當然,社會治理共同體在從話語走向實踐的過程中,涉及治理主體的角色、治理方式、治理結構和治理倫理的挑戰,更涉及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調適與良性互動。
二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價值內涵。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內涵是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它是指“政府、社會組織、公眾基于互動協商、權責對等的原則,基于解決社會問題、回應治理需求的共同目標,自覺形成的相互關聯、相互促進且關系穩定的群體”(3)郁建興:《社會治理共同體及其建設路徑》,《公共管理評論》2019年第3期。。在價值目標上,社會治理共同體講求效度、精度與溫度(4)參見張賢明、張力偉:《社會治理共同體:理論邏輯、價值目標與實踐路徑》,《理論月刊》2021年第1期。,以共同主義為價值取向(5)參見朱碧波:《論我國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生成邏輯與建構方略》,《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20年第10期。,體現為共同體成員的協作與合作。徐勇認為,基層社會治理首先是國家對基層社會的治理(6)參見徐勇:《將基層帶入國家:單一制、基層社會與國家建設》,《國家現代化建設》2022年第2期。。因而社會治理共同體在內涵上就包含了國家和社會兩大主體。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必須在國家與社會之間建立共同性關系。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意味著國家與社會之間需要形成緊密聯系、合作共贏的協同關系(7)參見郭道久、楊鵬飛:《國家與社會協同:“社會治理共同體”的一種理解》,《中國治理評論》2020年第2期。。
三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路徑。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是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至少要在一定地緣空間中,培養社會成員的歸屬感、認同感等情感紐帶,方能賦予社會以共同體的印記”(8)郁建興、任杰:《社會治理共同體及其實現機制》,《政治學研究》2020年第1期。,才能逐漸形成社會治理共同體。很多學者基于地方的探索實踐,提出了包括“結構與行動互動”(9)參見黃輝祥、劉驍:《論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構建:“結構”與“行動”的互動——基于“結構—行動”框架的分析》,《社會主義研究》2021年第6期。、“社會資本培育”(10)參見張誠:《培育社會資本: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方向與路徑》,《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5期。、“跨部門協同”(11)參見劉培功:《社會治理共同體何以可能:跨部門協同機制的意義與建構》,《河南社會科學》2020年第9期。、“社會組織雙向嵌入”(12)參見陳曉運、黃麗婷:《“雙向嵌入”:社會組織與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新視野》2021年第2期。、“嵌入型發展”(13)參見李雪松:《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再定位:一個“嵌入型發展”的邏輯命題》,《內蒙古社會科學》2020年第4期。、“微共同體”(14)參見梁賢艷、江立華:《共建共享治理格局的社區“微”共同體路徑》,《南京社會科學》2017年第10期。等在內的若干種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路徑。
總體而言,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理論研究逐漸深入,呈現出從頂層設計走向地方實踐、從概念辨析走向路徑建構的態勢。但是,“社會治理共同體”首先是政治話語,是國家意志。它背后的國家邏輯是國家通過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來夯實基層基礎和加強基層治理現代化。中國共產黨通過延伸到基層社會的各級基層黨組織全面領導基層治理便是這一國家意志的重要體現。從國家建設的邏輯看,社會治理共同體也體現為一種國家與社會雙向互動基礎上的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共治狀態。從現有研究來看,黨全面領導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是學者們的共識。那么,一個根本性的問題是,黨組織如何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呢?基層黨組織在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中的要素性功能又是什么呢?學術界對這一問題的探討稍顯不足。在此,本文基于“百村調查”點湖北省麻城市共同締結實踐活動調查資料的分析,以“關系”為切入點,提出“基于治理關系聯結的共同體”的分析進路,對黨建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的內在邏輯進行剖析,進而提煉黨組織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集成式聯結”模式。
理解共同體的本質與內涵是認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前提。在學術史上,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西塞羅、奧古斯丁、盧梭、馬克思等眾多學者對共同體進行了論述,如柏拉圖認為“共同體內部成員的協調合作與利益共享是共同體維持團結的紐帶”(15)《柏拉圖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545頁。,亞里士多德認為“所有的共同體都是為了某種善而建立的”(16)《亞里士多德全集》(第9卷),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245頁。,奧古斯丁認為共同體強調秩序與和諧,以信仰和普愛為基礎和紐帶(17)參見奧古斯丁:《上帝之城》,王曉朝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923頁。。可見,在古典政治學學者看來,共同體的本質內涵是善。這種“善”是一種共同的善,指向的是共同的美好生活與公共秩序。進入工業化階段,伴隨著社會的急劇轉型和巨大變化,學者們開始將共同體與社會聯系起來進行研究。馬克思從歷史發展角度對共同體進行了發展地、辯證地認識,認為只有“在‘真正的共同體’中,個人才能占有自己的本質,才能獲得全面發展的機會,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1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15頁。。19世紀80年代,斐迪南·滕尼斯在《共同體與社會》一書中對共同體與社會進行了區分,將共同體理解為“一切親密的、秘密的、單純的共同生活”,并進一步將共同體區分為血緣共同體、地緣共同體、精神共同體等三種基本類型(19)參見斐迪南·滕尼斯:《共同體與社會:純粹社會學的基本概念》,林榮遠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年,第52頁。。在馬克思和滕尼斯看來,共同體與社會是不同的。伴隨著時代發展,共同體概念也不斷被注入新的要素和內涵。齊格蒙德·鮑曼在《共同體》一書中認為共同體是指社會中存在的、基于主觀或客觀上的共同體特征而組成的各種層次的團體、組織,這里的共同體特征包括種族、觀念、地位、遭遇、任務、身份等(20)參見齊格蒙德·鮑曼:《共同體》,歐陽景根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頁。。這一定義則直接將共同體置于社會的范疇之中,沿著社會中的共同體出發,遵循著共同體的地理屬性和內容屬性這兩條線索,進而不斷衍生出了村落共同體、社區共同體、家庭共同體、家族共同體、宗族共同體、利益共同體、文化共同體、民族共同體、政治共同體、命運共同體等一系列的共同體概念。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概念也是共同體概念在現代社會生活中的延展與拓展。
無論是共同體與社會的二分法、還是社會中的共同體,共同體的本質是共同體成員基于共同性特征和共同性關系紐帶,進而締結形成的一種內在緊密且持久的存在狀態。在這個意義上,共同體反映著成員(也就是人)之間的關系。如馬克思所說,“社會并不只由個人所組成,它還體現著個人在其中發現自己的各種聯結和關系的總和”(2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年,第24頁。。個人通過各種社會關系聯結成多樣的社會,也聯結成不同層次的共同體。艾茨尼指出,必須要有一群個體之間充滿感情的關系網絡,而且是彼此之間相互強化的關系,要對一套共享的價值、規范和意義以及對一種共享的歷史和認同的承諾,構成共同體的重要特征(22)參見Amitai Etzioni, “The Responsive Community:A Communitarian Perspective,”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vol.61,no.1,1996,pp.1-11.。徐勇在研究國家共同體的形成機制時指出,“關系對國家具有支配性意義,并構成國家演進背后的決定性要素”(23)徐勇:《關系中的國家》(第一卷),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43頁。。而國家作為政治共同體,其內核在于用共同的關系聯結國民、地域和民族。由此,可以說,共同的關系紐帶與關系聯結則是共同體的內核,也是共同體得以存在、維系和發展的基本動力。共同關系是理解和建構共同體的關鍵。沒有共同的關系紐帶和關系聯結,也不可能形成共同體。關系紐帶的性質與強度也決定著共同體的性質與持久性。聯結共同體的關系的強度越高,越容易形成緊密的持久的共同體。
治理是人的行為。社會治理共同體是社會治理主體基于治理形成的有機團結關系狀態。這里的社會治理主體包括國家主體與社會主體。社會治理共同體作為共同體的一種延展,體現著國家對基層社會治理的國家意志。國家通過一系列的政策措施,把更多的治理主體聯結到國家對基層治理的場域之中,在國家與社會的良性雙向互動中建構一種基于社會治理的共同體,進而實現國家治理社會的目標。從這個角度看,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特征是國家與社會的雙向互動,核心是共同治理。“基層治理共同體主要基于共同愿景、共同目標、共同場域、共同事務、共同利益和共同記憶進行建構。”(24)文宏、林仁鎮:《城市基層治理共同體建構中的情感生成邏輯——基于佛山市南海區的實踐考察》,《探索》2022年第5期。這里的“共同”既是一種共同治理的意志,也是一種共同治理的關系。進而言之,“共同”體現為一種公共性的治理關系。對公共性的信仰與堅守是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的基本理念和價值(25)參見公維友、劉云:《當代中國政府主導下的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理路探析》,《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3期。。但現實的城鄉基層社會則是一個伴隨著現代化進程日益原子化、個體化、分散化的社會,公共性意識低、公共參與性不強、公共聯系性不高是普遍現象。要在這樣的社會中建構一種治理共同體,就必須首先形成彼此聯系且緊密的新的公共關系紐帶。治理關系是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的基本問題,也是將多元治理主體聯結成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基本紐帶。治理關系是一種公共關系,反映著人們在治理行動中的關系狀態。“治理是各種公共的或私人的個人和機構管理其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26)俞可平主編:《治理與善治》,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第4頁。因而,治理關系是不同治理主體在治理行動中形成的共同認可、共同依賴的社會關系。這種關系以共同的治理責任認同、共同的治理目標、共同的治理組織和共同的治理行動為基礎。治理關系的特點是公共性。以共同的治理關系為基礎,就可能會形成社會治理共同體。
但是,治理關系不是一種原生性關系,而是次生性的,是一種現代的公共性關系。這意味著,決定和聯結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治理關系不會自然而然地產生,需要擴展和建構。因此,基于公共性的治理關系聯結的社會治理共同體需要國家建設,需要社會活力,需要國家與社會形成互動。徐勇認為,關系決定行為,關系在行為之中(27)參見徐勇:《“關系權”:關系與權力的雙重視角——源于實證調查的政治社會學分析》,《探索與爭鳴》2017年第7期。。但是,生成關系的機制卻在關系的要素之中。關系要素是指在人或事物之間建立起社會聯系的載體。治理關系的建構與生成在治理要素之中。具體而言包括治理價值、治理主體、治理組織、治理制度、治理資源等五大要素。由此,從關系聯結決定共同體的角度出發,可以建構“治理要素—治理關系—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分析進路。這一分析進路的要點是:第一,關系決定共同體,關系影響共同體的結構和穩定性。第二,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關鍵在于治理關系的聯結;治理關系越是穩定和緊密,越是容易促進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形成與發展。第三,治理關系的生成在于治理要素的聚集。治理要素的聚集形成緊密且持久的公共性治理關系,并聯結成社會治理共同體。
“治理要素—治理關系”的共同體建構進路可以解釋和分析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內在聯結機制和生成機制。但關鍵問題是生成治理關系的治理要素如何注入和集聚。湖北省麻城市在開展“美好環境與幸福生活共同締造”中,通過“縱向到底、橫向到邊、共建共治共享”的縣域改革,在基層黨組織的引領下通過集聚治理要素,在多元治理主體之間建立了緊密的治理關系,塑造了社會治理共同體。
共同的價值認同是凝聚治理關系的基本條件。多元主體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成員要素。多元治理主體對治理的公共責任認知和治理責任內化程度構成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價值要素。這一要素決定著多元治理主體之間的治理關系的生成與發展。決策共謀、發展共建、建設共管、效果共評、成果共享是共同締造的行動路徑。“五共”是一個有機的行動統一體,決策共謀則是起點。為了形成共謀,麻城作了兩項改革。
一是在制度上建立“黨員聯系戶”制度,以塆組為單位,村里的所有黨員“亮身份、明職責、聯絡戶”,規定黨員定期走訪所聯系的農戶。黨員既要向農戶宣傳和宣講黨和國家的政策文件,向農戶傳達村莊建設的規劃與項目開展情況,說服群眾積極參與,也要詢問群眾的需求、意見和建議,并將相關需求和建議向上傳遞給村委會或鄉鎮政府。同時,對于農戶在日常生產生活中的困難或需求,黨員直接進行服務。
二是在村黨組織的領導下,建立塆組會協商議事平臺。塆組會的主要功能是對黨員、干部入戶搜集到的民意民需以及村莊項目落地進行協商討論,充分立足村民的需求、發動群眾積極參與、尊重群眾智慧,形成一致的共識。塆組會堅持靈活開放、共同參與的原則,由村黨組織、塆組黨員和群眾共同發起,根據議題所涉及的農戶決定塆組會的召開地點和參與人員(不僅包括村干部和村民,也包括議題涉及的縣職能部門、鄉鎮干部等)。塆組會沒有固定的流程,所有人員自由發言,既可以就議題提供解決思路、也可以表達其他需求,以集體表決的方式最終達成一個大家共同認可的行動方案。塆組會的一個核心就是在黨組織和黨員的發動和組織下,激活村民的參與積極性,以民需、民計為中心推進塆組共同體建設。
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核心是人。在現代社會,人是原子化的、分散化的和利益化的。“共同體的共同意志是體現其生命有機體特性的最核心內容。”(28)張磊:《社會治理共同體的重大意義、基本內涵及其構建可行性研究》,《重慶社會科學》2019年第8期。多樣化的人群只有形成共同治理的價值觀念,具有共同意志,才可能凝聚起基于共同治理責任理念和價值認同的治理關系,進而形成社會治理共同體。基于公共價值認同的共同體意識是建構和聯結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基本要素。在麻城改革中,基層黨組織以黨員為載體直接聯系群眾,將黨和國家對基層社會治理的落腳點置于“以人民為中心”的根本點之上,回歸社會治理的人民性與社會性,將具體的公共利益關系進行抽象并輸出為抽象的公共聯結關系和具體的公共行動,從而在復雜的鄉村社會關系之上凝聚起緊密的治理關系,塑造共同治理的價值共同體。一方面,通過黨員聯系機制,在日常化的良性溝通和服務之中,使村民重新認識和界定自己在治理中的角色,將以往處于被治理者的客體角色的村民形塑為有著較高公共治理責任認知的主動性治理者。另一方面,黨組織通過搭建便于村民參與的塆組會平臺,堅持以人民訴求、人民智慧為中心,在開放、充分的協商機制中,最大程度激活了群眾參與治理的主體性和責任性,在群眾精神的塑造中凝聚共識,形成共同認可的行動方案。
“基層社會治理構成社會治理共同體公共性的基礎性結構要素。”(29)楊仁忠、張詩博:《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公共性意蘊及其重要意義》,《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1期。基層社會的主體是多樣化的人群。把多樣化的人群組織起來,建立縱橫交互的社會聯系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組織基礎。“社會治理共同體思想是關于‘建設一個什么樣的社會,怎樣建設這個社會’問題的中國方案。”(30)范逢春、張天:《國家治理場域中的社會治理共同體:理論譜系、建構邏輯與實現機制》,《上海行政學院學報》2020年第6期。建設一個組織化的社會便是這一問題的要義之一。在實踐中,麻城市通過三重組織機制實現了基層社會的組織化。一是黨建下沉機制。將黨建單元延伸到距離村民最近的生活單元(塆組),并直接到家戶,建立了“行政村黨委—村民小組黨支部——塆組黨小組—黨員聯系戶”四級組織體系,實現對鄉村社會的政治整合。黨員聯系戶成為黨組織聯系村民的關鍵節點,通過黨員聯系戶的定崗定責,既自上而下地承擔行政事務、政策宣講,也自下而上地傳達村民需求,更向聯系農戶提供直接的服務,形成了雙向互動的治理結構。二是社會自治組織培育機制。行政村和塆組兩級黨組織根據村莊、塆組治理的需要,吸納鄉村精英,培育出“紅白理事會、協商議事會、‘五老’調解會、鄉賢聯合會、發展理事會、平安聯防隊”等社會自治組織,激活了社會自治活力,積極開展塆組自治,與自上而下的國家對基層的治理形成互動、聯合與合作。三是塆組黨小組積極鼓勵村民根據興趣愛好、專業特長等建立“綜合發展委員會、網紅組織、宗族理事會、廣場舞隊”等社會組織,把村民組織起來,使每一個村民都有一個組織歸屬,增進了村民之間的社會聯系。
一個高度組織化的基層社會是建構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社會條件。分散的社會意味著多元主體間關系的分離,這樣的社會是很難形成社會治理的集體行動的。麻城市基層黨組織充分發揮政黨組織功能,通過縱向組織整合機制和橫向組織聯系機制,對基層社會進行政治整合和社會整合,形塑出一個社會成員之間彼此聯系、社會成員與國家政權緊密聯系的高度組織化的社會。治理組織要素將原本彌散的社會狀態轉變為高度結合的社會狀態,以組織聯系聯結和增強治理聯系,在交叉的組織關系網絡中逐漸孕育出一個有機團結的治理關系網絡。基層社會的縱向組織化程度越高,國家與社會的關系越密切,越能形成良性互動;橫向組織化程度越高,社會越有活力,社會的公共性程度越強,社會主體參與社會治理的意愿性和能力性也就越高。具備這樣縱橫組織化條件的基層社會無疑是最有可能形成社會治理共同體的。
“人人”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主體要素。“人人”是指致力于實現社會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社會治理過程中,以政府、市場與社會這三大主體作為整個社會的結構性力量所構成的“全民”范疇(31)參見周紅云:《全民共建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理論基礎與概念框架》,《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16年第2期。。也即是說,社會治理共同體所強調的“人人”包括政黨、政府、社會組織、市場主體、群眾等在內的多元主體,他們均是治理主體,他們之間不存在治理主客體關系,只存在主體間關系。在實踐層次上,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的核心問題是形成人人愿意參與、人人能夠參與、人人之間能夠基于平等的協商與合作形成共同治理。
麻城市在推進共同締造過程中,為了推進共建、共管和共評,黨組織發動黨員深入群眾、合作社、企業,以及聯系在外鄉賢等,通過說服和溝通,讓多元主體一起參與到鄉村建設行動中。一是吸納機制。一方面是塆組黨小組培育建立塆組新鄉賢理事會,把塆組內外的鄉賢、能人均發展為成員,通過召開塆組會,發動大家捐資捐物,參與塆組建設;另一方面是將經常來村旅游的游客中的能人黨員吸納為“榮譽村支書”,發揮他們的專業能力,為村莊建設建言獻策。二是服務機制。麻城市深入推進“黨建進企業、黨建進合作社”,聯合村內企業、合作社等市場主體建立黨小組,并把符合條件的負責人發展為黨員。通過建立產業聯絡員機制,不僅向產業組織宣講政策、了解需求、申報項目、提供服務,而且在村級會議中邀請其參與相關議題的討論。三是教育學習機制。村黨委不僅讓黨員在定期走訪農戶中發動群眾力所能及地參與塆組建設,激活群眾參與治理的主體性和積極性,而且定期組織不愿意參與塆組建設的群眾到鄰村、典型村參觀學習,提高群眾的思想覺悟和參與積極性,最終形成了群眾自愿“出錢、出力、出物、出地、出人”的參與格局。四是互評機制。在行政村范圍內建立“上級評、組織評、黨員干部互評、群眾評”的立體化評價機制,對村干部、黨員、駐村干部、第一書記等進行評價,激勵黨員干部積極履責,與群眾形成治理合力。
可以看到,基層黨組織和黨員作為基層社會治理中的結構性要素,在聯結多元治理主體參與社會治理中發揮了重要的節點作用。以黨組織和黨員為連接節點,改變了基層治理的主體結構關系,建立了一種平等的多元治理主體間關系,建構了一種伙伴式合作網絡。基層黨組織通過服務機制、回應機制、溝通機制、動員機制、利益聯結機制和民主協商機制,進一步強化主體間的治理關系,將多元治理主體緊緊團結在社會治理這一公共場域之下,凝聚了多元化的治理力量,形成協同治理。
人人享有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落腳點。人人享有指的是多元主體既能夠同等地共享現代性治理成果,也能在共享治理資源中融入基層社會治理。從資源的角度看,基層治理是合法合理配置治理資源,使治理資源最大程度地產生治理績效的過程。基層治理包括國家對基層社會的治理和基層社會的自我治理。治理資源既包括自上而下的政策資源、項目資源和財政資源,也包括自下而上的社會資源。為了使多元治理主體能夠在共享共用治理資源中推進治理,麻城市建立了制度化的共用機制。一是項目資金管理使用的“以獎代補”機制。全市實行“村民議定、村級申報、鄉鎮初審、縣級審批”的流程,以“規劃先行、先建后補”的方式統籌項目資金的使用,使多元主體在享受項目資源中有均等的機會。二是民主決議項目實施機制。在項目實施過程中,由村黨委、塆組黨小組先進行項目政策宣講,由塆組黨小組發動群眾先準備好項目實施條件,再向村黨委申請項目,村黨委下塆組評估項目條件、干部條件和民意條件等后舉行村民代表大會投票決議,決定項目實施的塆組。三是共享空間的責任制。針對“廣場、直播間、綠化景觀、道路”等公共產品的管護和使用建立“群眾認領”、“使用登記維護機制”、“責任戶”等機制,在激活群眾參與性的同時增強責任性和共享性。四是塆組決議機制。對來源于新鄉賢、能人的社會捐贈資金,由具體塆組聯系并在塆組黨小組的組織下召開塆組會,共同決議資金使用,并自主開展事項公開和全程監督。
基層治理的民主化是基層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指標。“基層治理是一種民主的治理。”(32)陳家剛主編:《基層治理》,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5年,第21頁。治理資源的民主化配置直接決定著多元社會治理主體在治理場域下的地位、角色與話語權,并進而影響其參與治理的積極性和能動性。基層黨組織在整合治理資源的基礎上,產生出成體系的民主協商機制,讓多元主體能夠在一種開放的治理環境中平等、公平地競爭并決定治理資源的配置與使用,形塑出共享共用的治理關系。
“共同體是持久的和真正的共同生活。”(33)斐迪南·滕尼斯:《共同體與社會:純粹社會學的基本概念》,第54頁。共同體的持久性依賴于共同遵守和信守的規范。共同體要持久地維序并發展,必須靠固化的要素進行聯結。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是通過塑造社會有機體形成多元主體共同治理行動的過程。這一過程既需要具有彈性和韌性的機制,也需要具有適應性的制度。麻城市在推進共同締造過程中,在基層黨組織的領導下,建立了一系列的制度化措施,將多元主體間的治理關系固化下來,形成了制度化的“我們”。一是塆組會的制度化。通過對啟動、過程、結果、周期等各個環節進行制度性規定,塆組會成為一種定期召開的村民參與協商議事的制度,而非臨時性安排。二是黨員聯系戶、產業聯絡員的制度化。對黨員聯戶、黨員聯產業的義務、責任、工作范疇、考評等進行了制度規定,使之固化為一種工作制度。三是項目評價的制度化。按照“服務誰、誰評價”的原則,對所有項目實施的全過程進行“自評、互評、集中評”相結合的評價制度,使多元主體的評價結果主導項目實施。
多元治理主體間的公共性治理關系是聯結社會治理共同體的重要紐帶。但這一紐帶不是天然的,帶有很強的再生性和建構性,這就意味著要保持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持久性就必須將治理關系固化下來。治理關系的制度化則是固化多元主體間治理關系的重要路徑。治理關系的制度化程度越高,多元主體間的公共性關系越穩定,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生命力越強。凝聚多主體治理合力,系統治理、協同治理,建立健全多主體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體制機制是社會治理共同體制度建設的關鍵(34)參見李友梅、相鳳:《我國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的實踐意義與理論思考》,《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20年第3期。。麻城市在推進共同締造過程中,基層黨組織領導建構了一系列的治理制度,通過制度建設將基層社會治理的平臺運轉、主體間關系、機制運行等固定化、常態化,將多元主體間的治理關系制度化,成為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制度動力。
從社會治理共同體的麻城實踐的案例描述和機制分析中可以看出,作為基層治理的結構性要素,基層黨組織引領多元治理主體間治理關系的建構是社會治理共同體聯結的關鍵。基層黨組織通過集成治理要素、生成治理關系進而形塑社會治理共同體,為我們理解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提供了理論方法和實踐路徑。
共同體理論是理解社會治理共同體的重要理論資源。社會治理共同體是基于現代社會治理而提出的共同體類型,具有共同體的本質性特征。按照滕尼斯關于共同體的經典定義,共同體是一種社會關系結合,“關系本身即結合,或者被理解為現實的和有機的生命——這是共同體的本質”(35)斐迪南·滕尼斯:《共同體與社會:純粹社會學的基本概念》,第52頁。。關系是理解共同體本質的核心要素。共同體是一種關系的結合,是一種基于關系結合的有機生命體。關系是共同體的本質,也是理解共同體的基本問題。社會治理共同體是多元社會治理主體為了追求共同的善治目標而結合成的一種穩定的持久的有機治理體。這一有機體的形成、維系與發展依賴于一種關系結合。治理是一種公共行動,公共行動的達成在于公共性的治理關系之中。社會治理共同體是一種公共治理的共同生活,是一種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其中的公共生活。張康之等認為,基于對共同體的公共生活的分析中,合作共同體是人類社會發展中的高級共同體形式(36)參見張康之、張乾友:《對共同體演進的歷史考察——兼論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共同體視角》,《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4期。。合作基于合作關系的建立,合作關系的本質就意味著多元主體有著默認一致的公共性指向,彼此之間存在公共性的治理關系,需要以此關系為基礎形成協商合作共治。因此,建構社會治理共同體首先要建構一種公共性的治理關系。治理關系的建構是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的基本問題。很多學者從理論和實踐維度論述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內涵和建構時,都會涉及同樣的問題,即要理順多元社會治理主體之間的關系,形成協商、合作、互動的關系。可見,沒有公共性的治理關系的聯結,或許也可以形成社會治理的行動,但卻不能形成具有生命力的社會治理共同體。由于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核心是人,人是社會關系的存在,故而聯結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公共性治理關系也是一種社會關系。只是這一社會關系以公共性為本質屬性,可以將多元治理主體結合成一個具有共同善治意志、共同價值認同的治理共同體。因而,在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實踐中,改變私人的、疏離的、隔離的、分離的、分層的社會關系,形成公共的、聯系的、溝通的、互動的治理關系,是首要議題。具體而言,就是要將社會中廣泛存在的血緣關系、地緣關系、利益關系等轉換成公共性治理關系,將多元社會治理主體之間的關系升華為公共治理關系、公共責任關系和公共生活關系。
社會治理共同體作為一種公共性生活狀態,是現代社會的產物。把多元社會治理主體聯結為一個有機的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公共性治理關系,不會自然而然地生成,它是在既有的社會關系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它基于多元社會治理主體形成默認一致的意志,即:共同治理,并將共同治理的意志作為公共生活的秩序和行為規范。馬克思認為:“只有當人認識到自身‘固有的力量’是社會力量,并把這種力量組織起來因而不再把社會力量以政治力量的形式同自身分離的時候——人的解放才能完成。”(37)《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6頁。也即是說,只有當在社會中廣泛存在的多元主體都認識到自己是治理主體、并負有治理責任、自身所尋求的善治目標需要自身參與并與其他主體形成協作關系時,社會治理共同體才會形成默認一致的意志,才能形成公共性治理關系。但在現實中,多元治理主體在諸多方面存在諸多差異性,依靠自身力量很難形成默認一致的意志,很難生成公共性的治理關系。這就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力量介入,植根于人民和基層社會的基層黨組織無疑是最有力量的聯結元素。中國共產黨與社會的關系體現為既是一個政黨源于社會,政黨以社會為基礎的關系,又是一個政黨服務社會,社會有賴于政黨實現自身利益的關系(38)參見王紹光:《社會主義國家政黨政治百年探索》,《中國社會科學》2017年第7期。。“有效的基層治理必然與基層重要的治理資源——黨組織存在緊密的聯系。”(39)任克強、胡鵬輝:《社會治理共同體視角下社區治理體系的建構》,《河海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5期。從麻城實踐來看,基層黨組織作為基層治理的結構性要素,其獨特的宣傳、組織、凝聚等政治功能使其在公共治理場域中具有很強的黏合性。這種黏合性體現在是通過對治理價值、治理主體、治理組織、治理資源、治理制度等進行聚合的過程中生成多元主體共同聯系的公共性治理關系,為社會治理共同體的生成提供了根本性要素和動力機制。社會治理共同體在公共性治理關系的緊密連接中得以生成和維系,又在這種關系所形成的縱橫關系網絡中得以拓展和強化。
黨建引領是社會治理共同體構建的制度保證。“基層黨組織不僅反映基層社會,而且規訓、塑造和引領基層社會。”(40)田先紅:《政黨如何引領社會?——后單位時代的基層黨組織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分析》,《開放時代》2020年第2期。其中,最根本的引領在于基層黨組織對社會關系的重構與重塑。從麻城實踐可以看出,基層黨組織在構建社會治理共同體中發揮了重要的結構功能。關系是理解黨建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的基本邏輯。基層黨組織在與社會相互交融的過程中,通過聚合治理價值、治理主體、治理組織、治理資源、治理制度等要素改變了多元治理主體間原本分散、分離、從屬的關系,建構了一種彼此聯系的公共治理關系,形成了社會治理共同體。在理論上,黨組織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路徑可以概括為集成式聯結模式。集成式聯結是指黨組織通過合成治理要素在多元主體間生成緊密性聯系的公共性治理關系,進而聯結成穩定的有活力的社會治理共同體的過程。具體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理解:一是黨組織在既有的血緣、地緣、利益等社會關系基礎上,通過下沉、服務、宣傳、動員、吸納、培育等機制對分散的社會關系進行整合,建構出可以將多元社會主體聯系起來的公共治理關系。二是黨組織培育和生成公共性治理關系的核心是回歸治理的社會性和人民性,條件是集成治理要素形成系統性的聯結機制。基層黨組織通過治理要素的整合與集成,把多元治理主體聚合到治理要素之中,在生成價值聯系、社會聯系、組織聯系、利益聯系和制度聯系中催生公共性的治理關系。三是黨組織在集成治理價值、治理主體、治理組織、治理資源、治理制度等要素的過程中形成共同治理的價值共同體、目標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協作共同體、組織共同體、利益共同體和制度共同體,并以黨組織的節點融合功能將其寓于一體,進而聚合生成社會治理共同體。
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是一個系統性工程,涉及多元治理主體間的關系、共同治理的價值認同、共同的善治目標、共治的關系網絡、共治的組織建構以及共治的制度要素等諸多方面。建構社會治理共同體需要國家與社會協同,共同建設。基層黨組織作為基層治理的結構性要素,在國家與社會之間、在社會各主體之間發揮著重要的聯通功能。本文以湖北省麻城市共同締造實踐為研究對象,對基層黨組織如何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機制和路徑進行了深度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基本結論:
第一,建構社會治理共同體是國家著力推進基層治理現代化的重要路徑,體現著國家意志。黨建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便是這一意志的重要體現。第二,社會治理共同體是現代社會的公共生活共同體,是共同體的進化與發展,但也具有共同體的一般性特質和本質性特性。共同的、緊密的關系聯結是共同體的本質。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的基本問題是公共性治理關系的建構。第三,作為聯結“上下、左右”多元治理主體的治理關系是一種基于現有的血緣、地緣、利益以及業緣等社會關系生發出來的一種公共社會關系,具有公共性,是決定社會治理共同體生成、維系和發展的關系要素。這種關系體現在價值、主體、組織、制度、資源等多維的治理要素之中,也體現在治理行動之中。第四,黨組織通過宣傳、動員、培育、整合、服務、吸納等機制在集成共同治理價值、治理主體、治理組織、治理資源和治理制度等要素的過程中生成穩定的治理關系,將政府與社會、社會多元主體緊密聯結起來,基于共同的善治目標形成團結的社會治理有機體。
總之,本文從共同體的本質,也即“關系”出發,對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本質內涵進行了深層次的解析,并從治理關系建構與聯結的角度對黨建引領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建構邏輯進行了分析,為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提供了可借鑒的實踐模式。
從國家與社會關系角度看,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要在國家與社會的雙向互動關系中去建構,要建構的是一個既有秩序又有活力的社會有機體,其最終目標是以國家力量和社會力量的協同共治來夯實國家政治共同體的基層基礎,推進基層治理現代化。中國共產黨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領導者,尤其是直接聯系基層社會和人民群眾的基層黨組織,要發揮出更加積極的作用,不僅引領社會,更要塑造社會。塑造社會重在以治理塑造社會關系,形塑社會治理有機體。一方面,基層黨組織不僅要縱向到底,到距離人民群眾最近的生活層面,服務人民,建立緊密聯系的黨群關系,更要將人民群眾的訴求向上傳遞,將人民智慧吸納進治理議程,建立上下聯通的政黨與社會關系。另一方面,基層黨組織融入社會的重點在于塑造彼此聯系的公共性關系。既要積極培育社會組織,增進人民群眾之間的橫向社會聯系,形成社會有機體,也要吸納社會組織、市場組織參與治理,與政府、群眾在治理場域中形成良性的、制度化的協商合作,進而形成社會治理共同體。當然,對于基層黨組織如何在融入社會的過程中對復雜的社會關系及其網絡進行整合和塑造并轉換為具有公共性的治理關系,還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