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課：孤獨與溫暖（組詩）

周西西

春日，山中獨坐

下午三點，時間因為山鷹突兀的俯沖

而顯現陡峭的意味。

這個一天中最慢的時辰，被風推著向山下滑去

山谷如大嘴，吞掉回聲。

穿過松竹的風同絲綢一樣滑爽，帶著薄薄的清香。

我傾聽，并且看到

凌亂的往往是輕而又薄的東西。

群峰聳立，高低綿延：大地自古具有儀式感。

一只蟲子翻過樹樁花費的努力，不啻于

我翻越一座山的力氣

它勇敢而執著，不走尋常路，對生活的理解

與我有何異同？

不可復制的石頭，經過高深的睡眠

對于它們來說，時間

是無效的；對于一個

企圖在石頭里刨出滄海的人來說，此話值得懷疑。

冬日，一只灰雀的鳴叫

陽光響亮

解凍冰封數日的鳥鳴

循聲望去，一只灰雀站在枝頭，四處張望

像一片舉目無親的葉子

被風吹得飄搖

它那么小，叫聲毫無節奏

也沒有押韻

我只看到它每一聲鳴叫都向著藍天，仿佛含有

高飛之心

如果這是一片深海，它是嘴里

吐著淚水的魚

用鹽擦拭嗓子和骨頭

把月亮送上水面

而我仿佛是另一條魚

只要一開口，心里就突然響起

持續的鳥鳴和濤聲，仿佛

我即將替它遠行

兩個月亮

晚上走在莊柴湖綠道，天上垂下來的光

可以用來丈量秋夜的深度

大船行過，推動著水、浮萍和夜色

游向岸邊

波浪拍打著堤岸，傳過來

起伏的聲音和形狀

有那么一瞬，我以為成群結隊的光

在趕路

當我走遠了，看到有兩個月亮

一起照著我和莊柴湖

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把陰影與孤獨

看得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