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人”成大產業

史佳慶

2022年7月24日，青島，中山路百盛大廈，城市推薦官數字人“青島小嫚”

從上線3天漲粉230萬的美妝博主“柳夜熙”，到國內首個持證上崗為各大博物館提供講解、導覽、直播等服務的虛擬文物解說員“文夭夭”，再到全球第一位數字航天員、新華社數字記者“小諍”……隨著人工智能、虛擬現實等技術的發展，數字人頻頻出現在公眾視野，以不同身份進入人們的生活中。

國際數據公司（IDC）發布的《中國AI數字人市場現狀與機會分析，2022》報告顯示，中國虛擬數字人市場規模呈現高速增長態勢，預計到2026年將達102.4億元。

作為新生事物，數字人尚未被大眾充分了解。其是如何被制造出來的？將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什么？又存在哪些風險？

2023年2月24日，數字人“蘇東坡”亮相第35屆北京圖書訂貨會，陪伴觀眾暢游書展。

前不久，該數字人出現在中央廣播電視總臺《2023中國詩詞大會》現場，不僅以“歷史情景再現”的形式為選手出題，還與觀眾分享了“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快意，和選手們暢談了“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的美味，被觀眾奉上了“北宋第一美食博主”的美譽。

近年來，以虛擬主播、虛擬偶像、虛擬員工為代表的數字人頻頻亮相。

未來，數字人方案的使用成本會逐漸降低，功能指向將進一步向C 端擴展，不僅有面向粉絲的虛擬偶像，還會進一步延伸出個性化定制的虛擬數字人，在兒童照料、適老科技、單身經濟等領域擁有一片藍海。

在文化領域，以敦煌飛天為藍本打造的國風虛擬數字人“天妤”，在全網已擁有500余萬粉絲；“青島小嫚”身兼當地節慶活動嘉賓、博物館講解員、城市公益志愿者等多種身份；新華社數字記者、全球首位數字航天員——小諍，則面向載人航天工程、行星探測工程等重大項目開展新聞報道，成為連接中國航天精神和年輕一代人群的橋梁。

在金融領域，由浦發銀行打造的銀行業首位數字員工“小浦”，于2019年12月13日上崗。2022年2月份，寧波銀行上海分行宣布迎來001號虛擬數字人員工“小寧”；同年6月，平安銀行首位虛擬數字人“蘇小妹”入職……

在政務方面，江西推出了全國首個政務服務數字人“小贛事”，以促進政務服務由傳統模式轉向數字智能；深圳市光明區政府的“數字發言人”，則完成首秀，對《關于“光明政幫辦”政務服務改革工作方案》進行了解讀。

在電商直播間，百度App的數字人“度曉曉”，在河南省開封市的一場助農活動中， 1分鐘內賣光了2噸蜜瓜……

清華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導，清華大學新媒體研究中心執行主任沈陽認為，數字人是通過聚合科技創造的存在于虛擬世界，且具有類“人”特質的數字形象。

自1982 年世界第一位虛擬歌姬林明美誕生，數字人行業經歷了萌芽、探索、初級和成長四個階段。隨技術進步逐年突破，制作過程亦得到有效簡化，從最早的手工繪制到現在的 CG、人工智能合成。

世優科技COO陳沖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目前，數字人的制作流程一般包括原畫設計、3D建模、材質貼圖、骨骼綁定、實時渲染、實時特效等步驟，需要運用大量的虛擬制作、虛擬制片等行業前沿技術。制作一個寫實的3D數字人，從角色設計到完成渲染需要1至3個月甚至更久。數字人越是精致、逼真，花費的時間、成本和人力也就越多。”

據介紹，世優科技公司為四川日報集團旗下川觀新聞的數字人記者小觀提供了部分技術支持，目前已實現播報新聞、虛擬主持、互動直播、交互搜索、用戶服務等全智能視頻服務能力。2022年11月20日至12月18日，數字人記者小觀攜手資深體育記者、專業足球解說和卡塔爾現場球迷一起侃談世界杯，為觀眾帶來了突破次元壁的智能新體驗。

百度智能云數字人業務相關負責人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基于大模型技術，數字人可根據用戶的需求又快又好地實現多場景內容生成，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千人千面。

以度曉曉為例，除了幫農戶賣瓜，該數字人在西安美術學院本科生畢業展上展出了自身創作的六幅繪畫作品并賣出17萬元，還在與樊登讀書的合作中用視頻解讀了書籍《技術與文明》，成為首位數字人讀書官。

“現實中的直播往往需要尋找場地、場景搭建、設備租用、反復彩排等，涉及大量成本和流程，數字人直播則可以將線下一系列復雜流程集成在平臺，以極低成本快速搭建虛擬演播室。” 世優科技運營部郝金龍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盡管數字人和真人主播還存在不少差距，但相比而言，數字人的好處是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且有助于打造直播間的穩定IP。

自2016年以來，虛擬數字人及相關產業在歐美和日韓已相當活躍。來自日本的雙馬尾虛擬歌姬初音未來，自2007年出道以來就持續火熱，在世界多地開過演唱會；2020年出道的韓國虛擬偶像Rozy，已為公司帶來超過20億韓元的利潤。

在我國，隨著數字人理論研究和技術創新的不斷進步，相關政策亦陸續出臺。

比如，2020年10月25日，《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推進對外貿易創新發展的實施意見》提出充分運用第五代移動通信（5G）、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大數據等現代信息技術，支持企業利用線上展會、電商平臺等渠道開展線上推介、在線洽談和線上簽約等。

多位專家表示，要確保數字人發展方向不脫軌，需要相關法律規范和監管的及時跟進。

2021年3月1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將“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列入數字經濟重點產業，提出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變革；充分發揮海量數據和豐富應用場景優勢，促進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賦能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催生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壯大經濟發展新引擎。

2021年12月12日，《“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提出，創新發展“云生活”服務，深化人工智能、虛擬現實、8K高清視頻等技術的融合，拓展社交、購物、娛樂、展覽等領域的應用，促進生活消費品質升級。

在政策的助力下，數字人產業迎來快速發展。

據天眼查的數據，我國現有虛擬數字人相關企業58.7萬余家超八成相關企業成立時間在3年內，有超27.8萬家的虛擬人相關企業成立于2022年，較之2021年增長41.4%。近八成企業注冊資本在 500萬元以內。

全球首位數字航天員、新華社數字記者“小諍”

由中國傳媒大學媒體融合與傳播國家重點實驗室媒體大數據研究中心聯合優格元宇宙實驗室、中傳數字人研究院發布的2022年度《中國虛擬數字人影響力指數報告》顯示，中國已成為世界人工智能第二大國。

隨著數字人賽道熱度持續提升，各種形態和“人設”的數字人走進現實生活，這也引發擔憂，數字人是否會替代人類？

“數字人的終極目標不是替代人類，而是與人類成為輔助和陪伴的關系。”百度智能云數字人業務相關負責人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數字人可把人們從枯燥、重復性的工作中解放出來，為企業降低運營成本，讓人們做更具創造力的創意工作。此外，數字人還可以實現陪伴和寄托，在數字世界或元宇宙，有一個更好的伙伴或自己，豐富大家的生活與精神世界。

展望未來，沈陽表示，數字人方案的使用成本會逐漸降低，功能指向將進一步向C端擴展，不僅有面向粉絲的虛擬偶像，還會進一步延伸出個性化定制的虛擬數字人，在兒童照料、適老科技、單身經濟等領域擁有一片藍海。甚至每個用戶都能擁有自己的虛擬化身，承擔一定的功能分身或情感陪伴角色。

但他亦坦言，數字人在極大解放人類生產力的用時，也帶來了一些新的法律倫理問題。

比如，深度合成的邊界問題，在大量抓取網絡視頻、圖像的深度合成之下，肖像權的保護隱患已初現端倪。還有隱私安全的保護問題、公民身份的界定問題、虛擬數字人的“網婚”問題、網絡管轄權的困境等。

對此，中國信通院云計算與大數據研究所內容科技部高級業務主管顏媚在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時表示：“數字人的逼真效果將挑戰人類‘眼見為實’的認知底線，技術如濫用，很可能會使虛假信息以高度可信的方式通過互聯網即時觸達用戶。”

“數字人形象版權歸屬尚無定論，涉及用戶、平臺方、形象原型等多方主體；數字人應用面臨倫理問題，比如數字人技術用于復原過世親人所帶來的沉浸式體驗，就可能會對用戶的精神狀態帶來影響。”顏媚說，這些問題都亟待提上關注日程。

多位專家表示，要確保數字人發展方向不脫軌，需要相關法律規范和監管的及時跟進。

“數字人在整個行業的關注度非常高，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升級完善，AI交互型虛擬人或將成為新的應用趨勢。” 陳沖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本刊實習生李曉辰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