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畫是一種起源于西方的工藝品類,在明末清初從歐洲傳入中國。進入中國后,首先在廣州發展起來,后流傳于北京、天津、上海等地。其中,廣州和天津是中國玻璃畫兩個重要的創作生產集散地。
在傳入中國之初,玻璃畫成為達官貴人身份的一種象征,后來隨著玻璃的普及,玻璃畫逐漸從奢侈品走入尋常百姓家,成為了裝點家居、美化生活的裝飾品。
玻璃畫是運用繪畫顏料在平板玻璃的反面繪制圖畫,利用玻璃的透明性在著彩的另一面欣賞的繪畫作品,因此也被稱為“反向玻璃畫”或“玻璃背畫”。
還有一種是把鏡子背面的水銀或錫層刮掉一部分,留出一塊清晰鏡面用以繪畫,稱為“玻璃鏡畫”。由于玻璃鏡畫一般并未將鏡子的錫層全部刮去,而是留出一部分作為畫中的鏡子,所以當人們站在鏡畫前照鏡子的時候就像置身于畫面的場景中,從而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玻璃畫最早出現在意大利,之后逐漸在法國、奧地利、德國等國流行,最初曾是教堂彩色玻璃的分支,后來也用于家居裝飾。西方玻璃畫在16—18世紀得到細化,達到了藝術的巔峰。
明末清初,隨著大航海時代的到來,西方商人和傳教士來到中國,他們將玻璃畫首先帶到了廣州。傳入廣州后,玻璃畫繪制技藝得以迅速發展,廣州也逐漸成為玻璃畫繪制中心,產品遠銷海外。

在今天,玻璃司空見慣,但在清代,玻璃尤其是全部依賴進口的大塊平板玻璃與鏡子絕對是奢侈品。據乾隆年間的皇家檔案記載,一塊長二尺八寸(約0.9米)、寬二尺六寸(約0.8米)的平板玻璃,廣東海關就花了十一兩銀子進口,足夠一個普通家庭半年的開銷。
由于玻璃畫是在玻璃背面作畫,要求畫師以相反的方向繪制圖像,技術難度較大。為了達到正面欣賞的效果,畫家必須以反筆作畫,上色時也得“反著來”。觀眾看到的第一層顏色必須最后涂,顏色的層次越豐富,畫家面對的挑戰就越大。一不小心弄混了,價值不菲的玻璃就毀了。其實,用來作畫的平板玻璃并不多,廣州畫師更多的是在玻璃鏡背面作畫。
廣州玻璃畫自18世紀初開始繪制,除了遠在京城的皇帝和皇親國戚,廣州畫師還有一個客戶群體,就是活躍于廣州十三行一帶的洋商。當年的歐洲商人運來一箱箱平板玻璃與鏡子,由廣州畫師在背面作畫后再萬里迢迢隨船運回歐洲。到18世紀70年代之后,廣州玻璃畫完全迎合了西方市場,可以直接臨摹西方繪畫,同時也繪制出大量表現中國風土人情的作品。
為了適應海外市場的需求,廣州畫師努力學習西洋技法,身處開放口岸的便利使他們有機會接觸到西方最新的繪畫風尚,法國印象派畫家雷諾阿等同時代著名畫家都成了他們“看不見的老師”,而他們擅長描繪的本土風情又給畫作增添了神秘的東方色彩。
在歐洲的王公貴族和哲學家們都沉迷于對神秘東方的想象的年代,廣州畫師的作品大受歡迎。這些中西合璧的肖像畫、風景畫隨著一艘艘商船流向海外,將中國的形象帶入全球視野。如今,這些畫作大多收藏在歐洲各國的博物館中,成為海上絲路文化交流的有力物證。
天津玻璃畫是伴隨著玻璃在中國的普及而發展起來的。區別于廣州等其他地方的玻璃畫,天津玻璃畫經過幾代人的共同努力,在傳承中逐漸形成玻璃油畫、玻璃蝕刻、玻璃磨刻三種工藝。這三種工藝既可綜合使用創作作品,也可以獨立運用。
天津南運河周邊是天津百業的興盛之地。借助南運河便利的地理位置,天津成為了中國北方玻璃畫生產的重要集散地。
天津玻璃畫的制作生產范圍大多集中在天津紅橋區北馬路一帶。鼎盛時期,天津的玻璃畫作坊有二十幾家,其中有在老城戶部街專做細活(高檔的精細畫作)的“奚家”,也有“永源號”“同信和”,還有在萬壽宮做普通大路貨的“金榮齋”。
“金榮齋”的掌柜叫布金堂,據說最早是畫國畫出身,其父親做家具生意。起初家里請人在家具上作畫,后來布金堂自己做學徒畫起了玻璃畫,成為天津玻璃畫的第二代傳承人。

在天津玻璃畫發展最鼎盛的20世紀初,布金堂引進了玻璃蝕刻工藝,“金榮齋”成為天津最早開始做蝕刻玻璃畫的作坊。蝕刻工藝也稱“電刻”,是用氫氟酸在玻璃上腐蝕出圖案的線條,然后冷鍍水銀打磨留下亮線。
天津慶王府的裝飾玻璃就是現存最好的玻璃蝕刻工藝實物。據傳,慶王府的蝕刻玻璃畫出自國外。其實,同時期天津已經有了蝕刻工藝,可見當時天津的玻璃畫工藝已發展到和國外同水準了。
張輔是天津玻璃畫的第三代傳承人,出生于1921年。1937年,張輔從河北衡水來到天津,在天津最大的玻璃畫作坊“金榮齋”當學徒,經過三年多的學習,出師后開始“耍手藝”掙錢養家。1942年,張輔在天津西北角開設了“元興號”玻璃畫作坊,后來公私合營并入了天津市工藝美術公司制鏡二廠。

張輔當學徒時,畫過宮燈和轎子,一個宮燈上有60多塊玻璃,每塊玻璃畫一幅圖,一個宮燈可以畫出一部《紅樓夢》。轎子的門和窗上也有玻璃畫,題材多是民間故事。從宮燈到轎子,從圍屏到炕柜,從六扇屏到靠山鏡,自19世紀末到20世紀80年代的近百年里,天津玻璃畫依靠南運河便捷的交通,形成了廣闊的銷售市場。
天津玻璃畫的磨刻工藝出現得比較晚,但很快就融進了制鏡行業,成為裝飾鏡面的一種常用技法,主要是利用磨輪在玻璃上打磨出圖案,在許多出口的架鏡和家居立柜的鏡面上經常可以看到磨刻工藝。20世紀70年代,天津從事玻璃磨刻的人員最多,技術力量也最強,出現了許多玻璃磨刻人才。

天津玻璃畫的起步高、規模大、水平高、品種齊全、手藝人多,在發展之初就和實用美術結合到一起,使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
從清末到民國,再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玻璃畫一直在天津的民間美術領域占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由于玻璃易損,天津保存下來的玻璃畫精品不多,且主要是玻璃油畫,蝕刻作品很少見,精品尤為珍貴。
如今,隨著國家對非遺的重視,眾多老手藝人復又拾起了玻璃畫這項傳統制作技藝,讓它向著時髦的手作產品方向發展,天津紅橋區的張春林(張輔之子)便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2017年,天津玻璃畫染磨技藝入選為天津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