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唯物史觀的視野中把握創新

師英杰 李心蕊

當今社會已經進入知識經濟時代，社會創新機制與實踐路徑方式發生了重大而深刻的變化，當代中國社會在經歷了改革開放40 余年的成功實踐之后，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歷史成就的同時，也面臨著各種矛盾疊加等系列發展難題，而立足時代背景化解改革進入深水區所面臨的發展困境，正如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審議通過的《建議》所指出的，要“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以理論、制度、科技、文化等各方面的創新帶動社會良性運行才能奏效。新時代，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唯有創新才能更好地實現發展方式的轉變、經濟結構的優化和增長動力的轉換。

21 世紀是競爭的時代，新時代競爭的標志之一就是創新成為其核心與衡量標準。正是時代的要求使我們把重心放在創新上，這是客觀環境促使的，并非人的主觀選擇。全面發展的個人是歷史的產物，他有一個通過勞動實踐而誕生和自我發展的過程。站在歷史的角度縱向分析創新，可以發現，歷史發展的過程就是人的創新能力發揮與不斷增強的過程，歷史合力主導了人們創新的方向，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既是創新的目標，又為創新活動的發揮提供了條件和保障。

一、創新在社會歷史發展中的作用和影響

面對現代社會與史前社會的巨大反差、社會狀況的不斷變化，我們完全可以作出這樣一個判斷：人類的歷史也就是創新活動史，是人的創新能力的作用史。創新不僅使外部環境發生了巨大改變，也使人類自身發生了巨大變化。

首先，從人類的出現來看，正是創新的作用使人真正成為人。恩格斯在分析從猿到人的轉變過程時說到，動物僅僅是單純地利用外部的自然界，而人類是依據自己的目的通過自己的活動使自然界為自己服務，而造成這一區別的則是人的以制造與使用工具為標志的“勞動”。勞動是從制造工具開始的。制造工具這一簡單的舉動對于猿而言，是一種完全的創新活動，完成猿不可能完成的創新活動標志著人類的產生。從人類開始制造第一件工具──石器工具到現代社會，工具制造已經越趨復雜化、智能化與高端化。每一次勞動工具的更新都是一次創新的結果，工具本身的變遷說明創新無時無刻不在發揮作用，并且在不斷提升之中。

在勞動中，人類發揮其主觀能動性，開始了區別于猿不同的活動和行為。人與動物的種種不同，本質上還是在于人能發揮自己的能動性，人不再是自然的從屬物，人會運用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創新能力滿足自己的需要。人們逐漸從對“人”的依賴走向對“物”的依賴，再走向對自身“能力”的依賴，這是人類進步的表現，表明了人類自主性、能動性的增強。

其次，從人類社會的發展變化來看，創新使人類社會不斷前進，形態逐步高級，也使人自身在不斷提高。為了維持和再生產自身，人類必須進行勞動生產，但如果僅僅是滿足這種原始的需要，那么人就只停留在自己的自然屬性上。人是社會關系的產物，馬克思明確指出，人“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種已經變成的東西上，而是處在變易的絕對運動之中”。這種變易的運動促導了創新活動的發生。人在本質上是力求改變的，改變就意味著創新。

人類社會早期所出現的畜牧業和原始農業的分離、手工業和農業的分離以及商業的發展，特別是近代社會機器大工業的產生所帶來的社會不斷進步的效應，突出表明了人類社會進步是人們在生產實踐過程中，通過促進生產力的快速發展所導致的社會生產方式進步的結果。社會生產方式進步的原因無疑體現在諸多方面，但最為重要的因素之一顯然離不開生產工具、思維方式等領域的持續創新。換言之，人類社會每次重大進步與轉型的背后都是創新力量在支撐并發揮作用的結果。可以說，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實際上就是人類不斷取得創新的歷史，創新顯然構成了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源泉和動力。

最后，從自然界的發展變化來看，創新使自然界不再是單純的自然，而是人化自然。從人類開始發揮主觀能動性，自然界就不再是一個順應自己規律改變的獨立物，自然是屬人的自然。人類社會是人類實踐作用的結果，自然界也是人類作用的結果，而不僅僅是自然變化發展的結果。這里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我們現在研究人與自然的關系不能把其排除在社會關系之外，面對人與自然的相互關系，我們應該以系統思維互補地看待人、自然和社會這三者的關系。

二、歷史合力主導創新的方向

“鵲橋”架滇池 （王正鵬 攝）

歷史合力論是恩格斯在晚年歷史唯物主義書信中作出的重大理論貢獻，對于深入理解唯物史觀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恩格斯指出：“歷史是這樣創造的：最終的結果總是從許多單個的意志的相互沖突中產生出來，而其中每一個意志，又是由于許多特殊的生活條件，才成為它所成為的那樣。這樣就有無數互相交錯的力量，有無數個力的平行四邊形，因此就產生出一個合力，即歷史結果；而這個結果又可以看作一個作為整體的、不自覺的和不自主地起著作用的力量的產物。因為任何一個人的愿望都會受到任何另一個人的妨礙，而最后出現的結果就是誰都沒有希望過的事物。所以到目前為止的歷史總是像一種自然過程一樣進行，而且實質上也是服從于同一運動規律的?！倍鞲袼沟臍v史合力理論描述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歷史進程，具有普遍性。

人類的創新是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進行的。如同歷史合力所作用的那樣，創新產自人的頭腦，也產自人所存在的環境，創新的結果“像一種自然過程一樣進行”。歷史合力決定了歷史前進的方向，也決定了創新的方向。創新具體到每個人來說，具有強烈的個人意志和個性色彩，但其實是遵循客觀規律而運作的。創新欲望似乎是以個人的沖動為出發點，但偶然性是受必然性支配的。每個人的偶然性有其內在的必然性，每個人的偶然性合成了整個人類的必然性，因為創新沖動的刺激源與創新結果的實踐都是在歷史合力主導下的歷史進程中完成的。

現實社會中每個人受各自的個人意志的支配，總體上形成相互干擾、相互沖突的局面，導致個人預期目的難以實現，而最終的結果是整個社會按照一定的歷史規律向前發展著。創新在形式上由一個個個體來完成，但是就其效果而言，是整體的。所以，我們研究創新，也不是以單個人為研究對象，而是落腳在全體人上，落腳在廣大群眾與整個民族上。正如恩格斯在《路德維?！べM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中談到意志合力指出的那樣：“與其說是個別人物、即使是非常杰出的人物的動機，不如說是使廣大群眾、使整個的民族，并且在每一民族中間又是使整個階級行動起來的動機……”創新不僅僅是指英雄以及杰出人士的創新活動，無論是從動機還是從價值效果來看，創新都是以廣大人民群眾為平臺的。雖然社會分工使個人意志、個人能力的發揮呈現分散、沖突的狀態，但是整體的意志和能力通過社會交往聯結起來，整合了單個的意志和能力，使歷史的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相統一。整體的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也是創新活動的承載者。

馬克思和恩格斯明確指出，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的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社會歷史就是人的活動史，客觀社會的歷史其實作為主體的人的歷史，人是社會的載體，沒有人，就無所謂社會和歷史，也就無所謂社會歷史的進步。歷史合力論在尊重客觀規律的基礎上彰顯了人的主體地位，張揚了人的主觀能動性，是關于歷史主體創造作用的理論。堅持歷史合力論意味著重視人的主體地位，發揮人的能動性和創造性，意味著社會成員作為一個完整的人，應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質，全面而自由地發揮自己的創造性，從而使每個人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不斷得到提高，最終達到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

三、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創新的目標和條件

共產主義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將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鮮明地提出，并為之奮斗，共產主義“以每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馬克思恩格斯對未來社會的標志性設想，“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真、善、美的統一是人們追求的最高目標和理想，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則是體現了人類社會歷史發展最高目標的一種追求和理想。作為一種目標追求，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價值判斷和事實判斷的統一。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人類發展與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體現了人的最高價值取向。

從人的整個進程來看，創新和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互為因果和條件的。創新使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得以順利實現，而自由的環境、全面的發展是創新發揮的前提，創新助推人們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邁進。在創新的作用下，人們逐漸擺脫了自然界對自己的原始控制，并隨著生產力的不斷提高，人們從全面的物質勞動中解脫出來，開始進行精神層面的勞動，人類文明逐漸繁榮。人們使用自己的創新能力，不僅使物質生活提高、精神生活豐富，而且建立了人類特有的制度文明。

全面而自由的發展在社會發展的進程中實現，需要一定的前提條件。當還不能滿足人們的生存需要的時候，一味追求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目標對于人們來講是不現實的，但是隨著人類社會的進步和生產力條件的不斷完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目標便可以通過努力而達到。使人們從為生存拼搏過渡到為理想實現而努力，中間離不開人的能力的發揮，能力發揮的過程同時是人展示自己和解放自己的過程，當這種個體解放達到一定程度之后，社會生產力達到極高水平，那么，社會生產勞動就成為解放人的手段。人類使用自身的能力改造外部環境，實現著人本身的解放，進而實現整個社會的解放。尤其是人的創新能力的發揮，是人的本質的集中體現，當人的創新能力能夠充分發揮的時候，人才能稱之為自由的人。同時，主體越自由，人的創新能力也就越強。人的創新欲望的彰顯，人的創新能力的發揮都是個性的伸展，是人對自身生命的認可，是人的內在本質的外化表現，對創新積極促導，就是對自由而全面的發展目標的有效促進。

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標志著異己力量控制人的歷史結束。在異化活動中，人的能動性喪失了，遭到異己的物質力量或精神力量的奴役，從而使人片面發展，甚至畸形發展，但異化不是永恒存在的現象，而是受一定生產關系制約的歷史現象。當人們有意識地去創新、主動地去創新并且自由地去創新的時候，人就不存在異己的性質。人類的勞動是主動、積極的富有創造性的勞動，真正地發揮了勞動作為人的類本質的特性，不再是異化勞動。在社會發展進程中，當創新活動的發揮從量變積累到質變時，就會帶來社會形態的改變。在固定的社會形態中，也必須大力發展創新，使生產力得到極大發揮，如果生產力停滯不前，一成不變，就會帶來諸多社會問題，社會矛盾就會激化，斗爭隨即產生。創新，才能解決現實中的各種問題與矛盾，最終實現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

綜上所述，在唯物史觀的視野中分析創新，是在歷史與邏輯統一的思維下以時間為主線，全面把握創新的作用、影響及其發展方向。關注創新，不僅要關注其橫切面，還以人類發展的歷程以及人類社會歷史現象總體的時空聯系為背景，來展現創新的縱切面，認識到創新的歷史作用，這樣才能更深刻地、全面地把握創新，以便更好地實踐，積極運用于現實與未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