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粒是一只蝸牛,居住在一座小小的房子里。
這天,他正坐在椅子上對著窗外發呆時,忽然撲通一聲,一只巨大的鳥從天而降,落到了他家窗外。
麥粒認出這只大鳥是白天鵝,于是他走出家門,來到了天鵝跟前。
還沒等麥粒開口,天鵝就著急地問:“朋友,你能幫我一個小小的忙嗎?”
“當然,請講。”
“剛才我正在天上飛行,腦子里突然蹦出來兩句詩,我得趕緊把他們記下來。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找紙和筆。”
“沒問題。跟我走吧!”麥粒說完,便打算領著天鵝進屋。
“蝸牛朋友,你家的門實在是太袖珍了,我……”天鵝不好意思地說。
麥粒閉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詞地說了幾句話后,天鵝的身體就一下子變小了。
“說說,是哪兩句詩呢?我幫你寫下來。”麥粒帶著天鵝走進家門,來到書桌前。
天鵝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一句是—— 一朵濕漉漉的茉莉鑲嵌在石頭上,另一句是——你的影子涂滿了我的窗戶。”
麥粒將觸角伸進墨水瓶里蘸了蘸,然后迅速地在紙上寫起來。
“啊,蝸牛朋友,原來你是這樣寫字的,你的字真漂亮!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謝謝!”天鵝把寫有詩句的紙輕輕折起來,小心地放進口袋里。
麥粒為自己能幫上天鵝的忙而感到開心。他向天鵝介紹自己的名字,并熱情地邀請天鵝留下來喝茶,歇一歇。
“親愛的麥粒,謝謝你。”天鵝一邊說一邊扇動兩只雪白的翅膀,“我有很多的名字,今天你可以叫我圣蘭。對了,你先前是怎么把我變小的?”
“我用了一點兒小魔法,還不錯吧?”麥粒得意地說道。
麥粒的房子雖小,但可謂“五臟俱全”:有做飯的地方,有看書寫字的地方,有玩游戲的地方……
“麥粒,你在魔法學校上課嗎?”圣蘭很好奇。
“我上午在普通的蝸牛學校上課,下午在魔法學校學習。”麥粒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茶葉罐,“我家里有各種各樣的茶,我喜歡綠茶,圣蘭你想喝什么茶呢?”
圣蘭爽快地回答道:“我是一只喜歡喝紅茶的天鵝,因為紅茶能帶給我寫詩的靈感。”
圣蘭接過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他好像格外享受品茶時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明白了,你是一個天鵝詩人,”麥粒思考了一會兒后,突然說道,“我在蝸牛學校里讀過詩,可是當真正的詩人,還是一個天鵝詩人來到我的面前時,我忽然覺得自己以前讀的那些可能不是詩。不瞞你說,我對什么是詩產生了困惑……”
圣蘭問:“那你對剛才幫我記的那兩句詩也感到困惑嗎?”
麥粒點點頭:“是的。”
接著,麥粒便將心中的疑問娓娓道來,比如,茉莉怎么能夠“鑲嵌”在石頭上呢,還是一朵“濕漉漉”的茉莉。如果把“鑲嵌”改成“生長”會不會正常一些呢?可是,一株植物又是很難在石頭上存活的。還有,影子怎么會“涂滿”窗戶呢?
圣蘭先是稱贊麥粒記憶力超好,能完整地記住那兩句詩。隨后,他告訴麥粒,詩也是一種魔法,是語言的魔法,如果以后有機會,自己會告訴他更多關于詩的奧秘。
“我……我也可以寫詩嗎?”麥粒好奇地問。
“當然!橘子樹用金色的橘子寫詩;石頭用自己的骨氣或者時間的苔蘚寫詩;夜空用星星寫詩;風有時用塵埃寫詩,有時用花香寫詩……麥粒,只要你善于觀察,善于發現美,善于聯想,就能寫出詩。”圣蘭耐心地回答道。
這個下午,圣蘭和麥粒聊得非常愉快,圣蘭講了好多好多他曾去過的地方。麥粒很羨慕圣蘭,他想,圣蘭一定是因為見多識廣,才成為一個詩人。
等圣蘭介紹完他去的最后一個城市,麥粒施展了一個小小的魔法——他把自己手中的綠茶變成了紅茶,然后跟圣蘭輕輕地碰了杯。
圣蘭一走出麥粒的房門,就立刻恢復了原來的體形。
告別的時候,圣蘭對麥粒說:“我非常喜歡你這個朋友,還有你那溫暖可愛的蝸牛屋。我注意到,你的廚房非常精致、干凈,里面還放著一個銀光閃閃的打蛋器!”
啊,圣蘭竟然記住了廚房里那個小小的、普普通通的打蛋器!
“什么時候才會再見到你呢?你揮一下翅膀,就離我很遠。”麥粒有點兒失落。
圣蘭輕輕地抱住麥粒:“也許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希望你能繼續快快樂樂地上學、練習魔法。”
不管在蝸牛學校還是魔法學校,麥粒都向他的同學們講述了自己和天鵝圣蘭結識的經過。
蝸牛很少見到一只巨大的天鵝——那么潔白美麗的天鵝,更不用說跟天鵝交朋友了。
“你的天鵝朋友還會寫詩呀!”
“一只能夠記住打蛋器的天鵝!”
“一想到你們會再見面,天鵝還會給你講他飛過的田野和城市,我就羨慕得要命!”
其他蝸牛紛紛感嘆著,然后抬頭望了望天空,希望也有一只白天鵝飛過自己的頭頂。
像天鵝圣蘭期待的那樣,麥粒繼續快快樂樂地上著學、練習著魔法。回到蝸牛屋后,他還是常常會面朝窗外安靜地坐著,會喝自己喜歡的綠茶。不過,他偶爾喝著喝著,就把茶杯里的綠茶變成了紅茶。
每當傍晚時分,霞光鋪在田野上、灑在蝸牛屋上時,麥粒就會想起圣蘭,想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如果他突然有了寫詩的靈感,誰會幫助他呢?他不叫“圣蘭”的時候,又會叫什么名字呢?
某個夜晚,當黑夜籠罩在蝸牛屋的窗戶上的時候,麥粒的心不由得一動,恍惚間,他仿佛覺得圣蘭正用巨大的翅膀覆蓋著蝸牛屋。
“天鵝的影子涂滿了我的窗戶!”麥粒好像突然讀懂了圣蘭的那句詩。
一天,麥粒來到啄木鳥的雕刻坊參觀。
啄木鳥熱情地招呼:“麥粒,你來得正好。我剛完成了一件石雕,請你幫我看看吧。”
這是一枝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山茶花。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麥粒覺得那些綻開的花瓣是多么鮮活,堅硬的石頭仿佛擁有了花兒般的柔軟與嬌艷。啊,好一朵溫潤的山茶花,他看起來水靈靈、濕漉漉的,仿佛在還帶著清晨的露珠時就被雕刻家“鑲嵌”到了大理石上!這樣一朵栩栩如生的山茶花是永遠也不會凋謝的。那如果這是一朵茉莉花……
想到這里,麥粒的腦子里突然閃現出圣蘭的另一句詩——一朵濕漉漉的茉莉鑲嵌在石頭上。“也許我終于讀懂了這句詩。圣蘭用語言表演魔法,啄木鳥用雕刻施展魔法,真有意思!”麥粒在心里說道。
麥粒從雕刻坊回到蝸牛屋后,就收到了郵遞員鴿子送來的一封信——哦,是天鵝朋友的來信。他在信中表達了對麥粒的濃濃思念,還提到了他后來飛去的那些地方;最讓麥粒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為自己家里的那個打蛋器寫了一首詩,詩的結尾處署名“圣蘭”。
蝸牛麥粒從沒有使用過打蛋器
卻總是把他擦拭得
銀光閃閃
同樣銀光閃閃的
還有
從蛋殼里流淌出來的
顏色分明的夢
金黃——銀白
麥粒一下子就讀懂了這首詩,他在感到欣喜的同時也十分好奇,天鵝圣蘭究竟是怎樣猜中這一切的——打蛋器是朋友送給麥粒的禮物,他的確從未用過;除了蛋白是蛋白、蛋黃是蛋黃的水煮蛋和荷包蛋,用其他烹飪方式做出來的雞蛋,麥粒都不喜歡。
“看來,寫詩的人也是魔法師。”麥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