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早期基礎階段法定框架》關于幼兒有效學習特征的解讀與啟示

【關鍵詞】有效學習；英國學前教育；《早期基礎階段法定框架》

【中圖分類號】G6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23）1/2-0093-04

隨著現代教育觀、兒童觀的不斷革新，人們越來越重視兒童的有效學習，強調培養兒童愛學習、會學習、有好奇心、能探究的能力。這些有效學習的品質是在一日生活中“養成”而非“教成”的。幼兒在學前教育階段習得的學習態度、習慣和能力等會對其未來發展產生長遠影響。闡明有效學習特征能幫助幼兒園教師理解并支持兒童在其環境中的有效學習方式。我國當前大力推進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英國的《早期基礎階段法定框架》（Early Years Foundation Stage，EYFS）（以下簡稱《框架》）中關于有效學習的規定可以為我們提供一些借鑒和參考。

一、《框架》對有效學習的規定

《框架》為幼兒從出生到5歲的學習、發展和福利制定了標準。該國幼兒園和兒童保育機構必須滿足這些標準，以促進幼兒的學習和發展。《框架》將幼兒的學習和發展分為七大領域：其中三個主要領域是社會交往與語言，身體發展，個人、社會和情感發展；四個特定領域包含讀寫發展、數學、理解世界、表達性藝術與設計。在規劃和指導兒童的學習內容時，實踐者必須反思兒童發展的速度并調整課程，關注個體兒童在活動中的有效學習。英國鼓勵早期教育者在日常教學中應用有效的方法和技巧來評估幼兒的有效學習特征，對他們提供支持，以確保兒童成長為自信的學習者，隨時準備探索新技能。

（一）有效學習特征的內容

觀察和了解如何支持兒童的學習是教師理解有效學習特征的核心，有助于提高教師教學和兒童學習的效果。有效學習特征集中于三個要素，分別是參與、動機和思考，對應了游戲和探索（Playing and exploring）、主動學習（Active learning）、創造性和批判性思考（Creating and thinking critically）。

1.游戲和探索——參與

游戲不但能促進兒童各領域的發展，還能通過增強兒童與環境和他人之間的互動，構建兒童的知識體系，培養兒童的理解能力。游戲和探索包含“尋找和探索”（Finding out and exploring）、“玩他們所知道的”（Playing with what they know）、“愿意去試一試”（Being willing to have a go）三方面指標。“尋找和探索”涉及兒童的好奇心，兒童是天生的探索者，從出生起就參與并理解周圍的世界，對其中的一切都很好奇，想要玩耍、學習和探索。“玩他們所知道的”是將游戲作為一種環境，讓兒童在已有經驗的基礎上以富有想象力的方式提煉和探索他們的新想法。例如，兒童在角色扮演游戲中運用敘事思維將生活中看到的不同社會角色表演出來，鍛煉了其多角度看問題的能力和象征思維。“愿意去試一試”指的是兒童在游戲和探索中能夠發現興趣、發起活動、尋求挑戰，并愿意在新環境中冒險。

早期的游戲和探索是兒童自主選擇活動、創造經驗的過程，他們可以與其他兒童或成人互動，也可以獨自游戲。在這些活動和經驗中，兒童通過積極的“做”來學習。為了使這一特點在環境中煥發生機，兒童需要有足夠的空間、時間和選擇進行一系列的活動，其中一些活動可以由教育者根據兒童當前的興趣、才能、學習風格和發展階段而設定。因此，教師應當提供適合發展兒童個人興趣的學習環境，激發他們的好奇心，引導他們進行深入的、有意義的游戲和探索。教師也應當提供豐富的自然材料和感官材料，增加兒童開放性的動手經驗，從而讓兒童測試和驗證自己的想法，建立關于事物的概念。

2.主動學習——動機

主動學習關注兒童參與和堅持學習的動機，包含“參與并集中注意力”（Beinginvolved and con-centrating）、“保持嘗試”（Keeping on trying）、“享受實現自己的目標”（Enjoying achieving what they set out to do）三方面指標。“參與并集中注意力”描述的是兒童在活動中全身心投入，面對實際問題能夠主動加工知識，進行深度學習。“保持嘗試”指的是兒童面對挑戰或困難能堅持不懈。這是一種有目的的自我控制，以增強兒童在活動中的彈性。“享受實現自己的目標”指的是兒童能夠享受實現自己目標的回報。這建立在兒童的內在動機上，不依賴他人的認可。

《框架》規定兒童需要有一個充滿激勵和支持的環境。教師可以提供一系列開放的、解決問題的資源，通過挑戰來喚起問題，讓兒童有一種未知感和驚奇感，讓游戲變得更有趣。教師也可以給兒童提供合作玩耍和學習的機會，鼓勵同伴之間交談和分享想法。兒童在合作時學習動機會得到增強，并且會表現出更多的專注力。教師要對兒童的學習給予積極的反饋，鼓勵他們堅持下去。比如，教師和兒童可以一同確定目標，慶祝目標的實現；也可以用兒童自己的作品來裝飾環境，鼓勵他們下次繼續嘗試。

3.創造性和批判性思考——思考

創造性的思考可以幫助兒童表達和處理他們的情緒，提供嘗試新想法、思考新方法和解決問題的機會，促進兒童的思維發展。兒童的創造性活動有助于教師認識兒童的獨特性和多樣性，同時也為個性化教學和關注每個兒童提供了絕佳的機會。批判性的思考要求兒童接收信息、分析信息并做出判斷。這需要想象力和求知欲的積極參與。創造性和批判性思考包含“有自己的想法”（Having their own ideas）、“建立想法間的聯系”（Make links）、“選擇行動策略”（Choosing ways to do things）三方面指標。“有自己的想法”體現了兒童的創造性發展，可以讓兒童發現新問題，尋求挑戰并探索解決問題的方法。建立想法間的聯系指的是將當前的知識和已有經驗鏈接起來，是皮亞杰的認知發展理論中同化和順應的過程。“選擇行動策略”包括有組織地完成目標，選擇和決定如何完成任務，以及能夠改變策略以適應任務的要求。

教師需要給兒童時間去實驗、思考、交談和提問，使其對世界有更深刻和獨特的理解。兒童通過感知和建構概念來理解他們的經驗，積極思考事物的意義。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開始對自己的思維有更多的意識，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思想家和學習者是成功學習的關鍵。

（二）修訂為“有效教學和學習的特征”

英國政府會定期對《框架》的內容進行更新，最新版于2021年發布并正式投入使用，同時重新修訂了《框架》發展指南（Develop Matters in EYFS）。發展指南是針對《框架》的非法定課程指南，為教師觀察兒童和設計教學活動提供了有效的參考。新版《框架》發展指南對有效學習特征進行了補充。首先，在原有的有效學習內容中加入了教師相應的有效教學，全名變更為“有效教學和學習的特征”（The characteristics of effective teaching and learning），從兒童如何學習和教師如何支持兩方面對有效學習和有效教學進行了描述。其次，描述角度從兒童轉變為教師，以案例作為支撐，為實踐提供了抓手。最后，強調關鍵人物（Key Person）在觀察兒童有效學習特征中的重要性。關鍵人物是《框架》規定的一個角色，對一組特定的兒童負責，觀察他們的有效學習，并讓兒童感到安全和被關愛。關鍵人物需要與所負責的兒童建立安全的依戀關系，使他們有信心去探索和玩耍。

修訂后的“有效教學和學習的特征”最大的變化是加入了教師有效教學的內容。如“兒童做出獨立的選擇”是“兒童如何學習”的一個指標，針對該指標對“教師如何教學”提供了三條建議：（1）提供一個組織良好的環境，讓兒童知道材料和工具在哪里，并且可以很容易地獲得它們；（2）提供足夠的材料和空間，讓兒童可以與同齡人一起合作和學習；（3）探究兒童選擇背后的原因，例如向兒童提問“我對你用刷子而不是鉛筆畫畫很感興趣，能告訴我為什么這樣選擇嗎？”。

二、啟示與建議

（一）教育理念中關注有效學習的維度，提供相應的有效教學

有效學習特征強調學習過程中的參與、動機和思考，有助于在學齡前階段培養幼兒成為有能力的學習者。從學習方式來說，在游戲與探索中通過參與而獲得直接經驗或是間接經驗，是基于兒童立場形成的獨特的學習方式。從學習動機來看，幼兒在內在動機的驅動下才有可能實現真正的主動學習，從而獲得積極的自我評價。從思考方式來看，兒童創造性與批判性思考的過程包含對自我能力的判斷、利用已有經驗解決問題的勝任感、做出選擇的能力等。因此，教師應在理念上重視與關注兒童的有效學習，圍繞有效學習特征的三個維度提供有效教學，合理回應幼兒的需求。

對兒童游戲和探索的有效教學，教師應鼓勵兒童經常“嘗試”，確保兒童有自由游戲的時間，提供與他們興趣相關的資源，讓他們進行獨立選擇并且嘗試新事物。對兒童主動學習的有效教學，教師可以通過小組活動鼓勵兒童合作學習，分享自己的想法，了解他人的觀點。鼓勵他們在活動后回顧游戲過程和成功經驗，讓每一個兒童參與討論并建立自信。對兒童創造性和批判性思考的有效教學，教師可以給兒童足夠的時間思考和談論他們正在進行的游戲，重視兒童提出的每一個問題，提供可能的解決方案供他們選擇。

（二）教育實踐中強調在過程性學習中自然“養成”有效學習特征，提供高質量的提問和反饋

有效學習特征是“養成”而非“教成”的，更多地指向兒童的行為和傾向。因此，當我們在談論有效學習特征的時候，更多的是基于兒童在自發、自主情境下的學習與探索，強調的是兒童的學習方式和學習習慣過程性地、自然地“養成”。有效學習特征是對兒童學習過程性能力的評價，屬于《框架》體系中日常形成性評價（Day-to-day formative assessment）的一部分，教師通過對兒童在游戲、生活、學習過程中的觀察和追蹤，判斷其是否表現出有效學習特征。有效學習特征凸顯的是兒童在問題解決和思辨過程中的行為表現。

因此，教師應當重過程性評估，輕總結性評估。例如不因科學探究活動中實驗是否完成來評估兒童，而是通過日志或兒童成長記錄冊，記錄每一次失敗和策略改進的過程。此外，教師還應善用一日生活中的提問和反饋，真誠地和兒童交談，鼓勵他們養成積極的心態。高質量的提問不是告訴兒童應該做什么，而是充分利用兒童的已有經驗，啟發他們思考下一步。教師需要根據兒童的核心經驗和目前的水平進行提問，問題要少而精、問題之間層層遞進。首先，以開放式提問代替封閉式提問。例如，將“這片葉子是什么顏色的？”換成“關于這片葉子，你能告訴我什么？”，兒童往往會根據他們的觀察給出更多答案。有效的提問通常是啟發兒童分享和擴展他們的想法。其次，避免只問“是”或“不是”的問題，比如“太陽是紅色的嗎？”。只有一個正確答案的問題限制了兒童的思維，如果他們不知道答案，就更有可能退出或不參與活動。最后，多問基于兒童立場和過程導向的問題。基于兒童立場的問題是鼓勵兒童將已有經驗和當前的探索聯系起來，啟發兒童個體的想法，例如“你認為故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為了拓展兒童的學習，可以嘗試提出過程導向的問題引導他們進行更有意義的對話。例如，要求幼兒完成一個動作再做出回應，“通過觀察，你注意到了什么變化？”。

（三）政策上健全兒童有效學習的評估反饋機制，提供可操作的教育實踐指導意見

英國的早期教育政策非常重視兒童的有效學習，從政策層面界定兒童的有效學習特征，為早期教育從業者提供規范的指引和可操作的指導意見，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早期教育從業者的專業水平。當前培養具備有效學習能力的學習者是各個國家級課程的共同目標，學習過程中的游戲與探索、主動學習、創造性和批判性思考是信息時代的必要能力。近年來，我國學前教育在游戲化課程、兒童觀察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正努力向高質量學前教育體系發展。因此，政府不僅要讓一線從業者認識到有效學習的重要性，更可組織相關專家和優秀一線教師編制判別兒童有效學習特征的標準，為兒童的有效學習提供支持。

有效學習的評估反饋應從教師觀察的角度展開描述，與兒童的學習特征逐條對應，并提供案例作為支持，讓教師知道有效學習該觀察什么、如何評估兒童的水平，從而反思教學活動。例如有效學習中的一個維度是觀察兒童的創造性和批判性思考，如果一個兒童在該維度得分較低，教師可以改變教學方式，提供低結構材料。可將對教師的支持性指導建議具體地納入到兒童學習與發展的政策文件中，給予教師具有借鑒意義的實踐案例作為參考，搭建起政策與一線教育實踐之間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