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唐冠螺先生身體里住著一個海（組詩）

一

五月，南海換上了淺藍布衫

椰風沙沙的，掀開沙灘白白的肚皮

只有唐冠螺先生，還戴著那頂厚實的金色帽子

或許是太陽忘記了關上濾鏡

讓一只紅腳鰹鳥，沖他興奮地大叫

（鰹鳥女士，你能否矜持點兒

唐冠螺先生喜歡嚴肅，他不想讓平靜的生活被你打亂）

他可不想摘下祖傳的唐朝帽子

再等一會兒，潮水一退

他就要和一只漂洋過海的蝸牛

在椰樹林下，慢悠悠地散步

討論一個深奧的哲學問題：關于從貝殼到帽子的

進化過程，證明非二元論的重要性

他們的談論多么漫長

比一條瞌睡的皇帶魚都長

以致南海的藍布衫變得墨藍時

都忘了回家。嘿！那串被椰風吹走了的腳印里啊

肯定藏著一枚偷聽的硨磲

你是不是想長出一頂會飛的帽子？

二

只有低潮線才知道，唐冠螺先生住在大海哪兒

就像只有海岸線知道，海的南邊住著許多島嶼

有文化的唐冠螺先生，用螺旋記錄

潮汐的每次光臨。輕叩一下，再叩一下

咚，咚，咚，那是南海的心跳聲

還是島嶼遙遠的致意

潮汐一停下腳步，唐冠螺先生就打開門

放一些南沙來的月光進屋

放一些長翅膀的海藻進屋。他小小房子里

擠滿了濕漉漉的交談

他送給浪花一雙魚的皮靴

穿上它，游得更快一些，去給島嶼捎句話

每個島嶼，都披著一件大陸縫制的衣服

有多少密密麻麻的針腳，就有多少歸家的航線

只是唐冠螺先生偶爾會出海捕魚

你要是遇見他，他黝黑著光溜溜的身子

嘻！一下子就跳過了寬闊的海峽

那時，潮汐正吹響他的房子

嗚……嗚……嗚，讓整個南海都聽到回音

三

沙子融化了，變成海水

溫暖地晃漾，晃動南海這艘大船

乘船的唐冠螺先生，喜歡點一盞燈籠魚

沿著鋪滿星星碎片的夜路航行

海水融化了，變成天上飄的云朵

唐冠螺先生望一眼云朵，下雨了

落在了礁巖船舷上

噼里啪啦的。無數只海雀鉆出了彩虹

燈塔呢，會不會也融化

變成一輪又大又圓的落日

提在南海手中，為唐冠螺先生指路

海島打了個盹。呀！

唐冠螺先生，你怎么爬到了黎明的桅桿上

四

你的海珍珠呢

你的合金盾牌呢

你那大波浪的發型呢

不要說你的海盜船，你二次元里的海灘

呵，我可不想聽你用那長滿淡黃海苔的舌頭

和我狡辯。唐冠螺先生早就告訴我

珊瑚只開一次花

水母在夜晚，打開透明的雨傘

海水里會下雨嗎

珊瑚會結出果實嗎

動漫看多了，你就落進了巨鯨的嘴里

用章魚觸須端起八杯滿滿的果汁

用紫菜裹住太平洋環流

來一口溫暖的季風吧

海盆夠大，也擱不下你和唐冠螺先生的好胃口

你那顆漂亮的大齒呢

你是不是又偷吃了？瞧，長出一圈愛的把手

五

聽說唐冠螺先生身體里住著一個海

噓！我只能悄悄地告訴你

貯滿了白色海水，白色空氣

唐冠螺先生一翻身，就會翻出一個白天

海有多大啊，你用手掌在地圖上就能覆蓋住它

天有多大啊，你只要扯一根信天翁羽毛

就能夠飛越它，騎著去看銀河系

唐冠螺先生背著他的海，推開螺塔上的天窗

看一片火燒云，下一場流星雨

天空就變得小了，小到可以裝進殼口

隨時掏出來，吹一吹

光滑地，像一枚木哨子聲音

會不會有外星人的艦只經過

會不會是平行世界的那個唐冠螺先生做了個夢

會不會你上課不專心聽講，腦子里也住下了一個海

跟著唐冠螺先生，使勁地搖動海吧

晃出些海的膽汁出來

咦？是海膽啊

唐冠螺先生的最愛。你想不想嘗一下海膽蛋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