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大眾自傳播背景下,自主性受眾的崛起改變了原有的傳播格局,基于技術民主、多元協商和話語權再分配,一種以開放、平等、共享為特征的新型結構以及與之適配的治理體系或將形成。公共表達作為社會交往行為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現代社會治理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然而,建立在新的基礎設施之上的公共表達,在社會現實、技術以及資本的結構性作用機制中更加趨向于制造差異消解公共化,并不是制造共識。因此,我們需要在技術形成的分裂中重新尋找到可以形成共識的架構,構建一個以理性行動者為參與主體的合作型社會,使之更有利于形成傳播新勢能,實現以公共化為價值準則的公共表達。
【關鍵詞】 大眾自傳播;公共表達;公共化;社會治理
中圖分類號:G206"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8004(2023)05-0066-12
一、問題的提出以及相關研究綜述
公共表達是社會化媒體用戶日常網絡使用中極為重要的一種行為:一方面,它是社會化媒體公共性的體現;另一方面,它是網絡輿論生成和演化的過程性呈現[1]。多元異質性主體在互聯網所造就的公共場域內就公共議題而進行的社會交往和意見交換,即為公共表達。公共表達的核心價值是公共性,作為公共場域內公共生活和公共交往的內在價值尺度,依然指引著網絡空間中多元主體間的互動與溝通。關于公共性和公共領域的研究起源于西方。西方學者大多以西方資本主義政治體制中的市民社會以及民主化的傳媒實踐為基石,并站在政治哲學高度,以“國家—社會”視角或“傳媒—民主”視角為觀察點,分析傳媒公共性和公共領域問題。例如,漢娜·阿倫特最早用經典的公民共和模式來審視“公共性”問題,認為現代社會領域的興起使得公共領域逐漸走向衰落[2]。哈貝馬斯在阿倫特的基礎上進一步思考,認為晚期資本主義時期傳媒的發展已逐漸背離了公共領域的精神,公共領域的公共性變成“再封建化”的“偽公共領域”[3]。在哈貝馬斯之后的湯普森則通過傳媒化可見性重新定義公共性,并認為大眾傳媒的發展創造了新的公共性[4]。理查德·桑內特另辟蹊徑,以大城市這樣的特殊環境為背景來理解日常行為及其社會交往模式,認為人們受到親密性的專制統治,并提出了“公共人的衰落”論斷[5]。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西方學者從不同的立場對公共性和公共表達問題提出過見解,為后來的研究留下了寶貴的參考。
基于我國社會發展的“多重語境”與深度媒介化社會的到來,數字媒介通過人類社會的使用與實踐嵌入到整個現實世界中并改變了原有的社會結構,互聯網的誕生使公共表達的潛能被進一步激發。例如陳偉球認為,新媒體發展中的話語權力自我賦權,使得公眾長期被壓抑的訴求得到了彰顯[6]。申玲玲認為,雖然個體不足以構成強大的影響力,但當持有相同或相似觀點的網民朝著相同的方向靠攏和聚合時,便會產生強大的凝聚力[7]。喻國明認為,線上集體組織所孕育的能量可以建構起新的公共性,進而重新定義社會的權力格局[8]。但從現實來看,數字空間內的公共表達實踐并非必然帶來公共價值的實現,相反,建立在新的基礎設施之上的傳播機制使“公共性”標準遭受更大的威脅。徐敬宏等以計算機輔助內容分析為研究方法,對“什么是今天該有的男性氣質”這一微博話題進行研究發現,盡管微博為性別議題的討論提供了較為平等、廣泛、開放的溝通空間,但離形成理想的性別議題公共領域仍有一定距離[9]。與此同時,網絡公共話語的非理性表達還會帶來諸如網絡輿論暴力[10]、網絡謠言[11]、群體極化[12]、網絡民粹主義[13]、后真相[14]等媒介生態環境失衡的問題。
綜上所述,隨著傳播基礎設施的變遷,建立在網絡和數字傳播基礎之上的新傳播技術使得人際交往和公共表達在網絡空間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目前,學界關于“公共表達”的研究實現了在地化的繁榮發展,研究內容基于傳播基礎設施的變遷,既關注到了互聯網建構公共性的潛力,又看到了其“去公共化”“反公共化”的反權威力量。傳播形態的改變帶來了新的傳播機制,但鮮有研究從大眾自傳播視角來觀照公共表達的底層邏輯,把公共表達與社會治理相聯系的研究更少。因此,我們關注以下問題:大眾自傳播背景下公共表達的公共化是如何形成的?又是被怎樣消解的?我們該如何重返公共、實現社會治理共同體?本文的研究正是立足于此,在大眾自傳播理論的基礎上探討這些問題,幫助人們走出不同經驗語境對公共化概念的預設視角,進而為政府治理能力現代化以及“網絡強國”戰略的實施提供有益的參考。
二、傳播公共化:公共表達的底層邏輯
曼紐爾·卡斯特認為,互聯網帶來了一種新形式的交互式傳播,其特征在于能夠實時或在特定時間內進行多對多的信息傳播,并且具有使用點對點傳播的可能性,他把這種具有歷史意義的傳播新形式稱為大眾自傳播[15]。大眾自傳播作為一種新的社會溝通形式,支持并強化了受眾的自主實踐,意味著由網絡技術所帶來的公共場域的生成,這被凱斯·桑斯坦預言為一個“網絡共和國”的誕生,并伴隨一套新的數字媒介實踐和傳播經驗的產生。大眾自傳播背景下的公共表達實踐將圍繞網絡空間中的傳播行動者、傳播關系和傳播結構的轉換來展開,以此勾勒出大眾自傳播與傳播公共化之間的邏輯關聯。
(一)傳播行動者的激活:從公眾參與到主動策展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51次《中國互聯網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2年12月底,我國網民規模達10.67億人,互聯網普及率達75.6%[16]。互聯網基礎能力持續增強,網絡發展進入新階段。互聯網發現并激活了個體,為公共表達提供了開放空間和賦予事物可見性的機會。由網絡技術所帶來的全程在場和全員參與,極大地激發了公眾的熱情,網絡政治效能感不斷上升。網絡社會中個人的政治參與和政治效能感相較以往更強。已有的研究證明,電子民主不再是烏托邦夢想,它得以借助互聯網力量的底層動員的發展,使得公民參與的傳統形式充滿活力,嵌入到當代社會的發展進程中來[17]。
一方面,從互聯網接入來看,去中心化和去權威的網絡公共空間克服了時間、空間和其他物理條件的限制,有效化解了公眾話語準入難題。在大眾傳播的線性模式下,受眾作為被動的接收一端而存在,其自主性和能動性被極大限制。雖然有諸如讀者來信等公眾參與機制,但所發揮的影響力仍是微乎其微。在大眾自傳播背景下互聯網持續向社會賦權,網民得以離身共在,相互連接,實現對公共事務的即時感知、自由參與和動態跟進,公眾參與社會政治事務的熱情和信心有增無減,自我效能感不斷提升。正是因為大眾自傳播延伸了公共論壇,公眾普遍獲得了傳播權和幾乎無限的信息與觀點的傳播潛能,公眾參與變得越來越具有合理性與正當性,塑造出嶄新的公眾行為景觀。
另一方面,從互聯網使用來看,在以連接和互動為核心的網絡社會中,可見性作為一種傳播資源被重新配置。公眾可以自主決定目光的投射方向,并匯集為多元集體能量促使大量公共議題得以被看見,從而掌握了賦予事物可見性的權利[18]。在Steven C. Rosenbaum看來,社交媒介用戶的新聞接收、再加工并公開傳播的實踐行為被概念化為社交媒介策展新聞[19]。策展新聞是社交媒體用戶憑借自身經驗、利用網絡來表達自己對公共議題的看法與態度、參與社會協商與治理的一種現象級的信息傳播實踐。例如,在一些社會輿論事件中,網友自發地參與到信息生產、傳播和擴散中來,對輿論發酵起到重要作用,公共議題的價值和意義被網民“無組織的組織力量”所“解構—重構”,成為推動事件解決的助燃劑。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技術可供性的支持下,傳播主體的激活實現了公共議題的可見性、公共場域的可近性以及公共意見的可言性,極大地闡發了賽博空間的公共意涵,網民同時也完成了由單純的觀看者、消費者向策展人的身份轉變。
(二)傳播關系的重塑:從彌散的個體到脫域的共同體
在大眾自傳播的背景下,任何個體都變成了網絡空間中的節點,個體的自由連接重構了社會關系,信息生產者基于關系的連接構建成網絡社會。在自由平等的網絡社會中,大眾傳播環境下形成的彌散的個體得以超越現實社會的身份區隔,形成了不同程度的強連接和弱連接關系網絡,并有望形成“脫域”的“共同體”。所謂“脫域”指的是“社會行動得以從地域化情境中‘提取出來’,并跨越廣闊的時間與空間距離去重新組織社會關系”[20]。即是說,在網絡社會中,“流動的空間”和“無時間的時間”已被重新組合起來成為構筑關于行動和經驗的“世界—歷史”的真實框架。
具體而言,在社會化媒體組建的公共空間中,以連接和互動為基礎的大眾自傳播既具有激活私人主體性的潛力,也帶來了重新擁抱公共生活的可能。一方面,互聯網技術和社交工具作為基礎設施扮演著“社會加濕器”的角色,潤滑社會運行機制,重構社會集體行動的組織運行方式[21]。網絡空間使得不同社會階層的個體基于自發的情感、趣緣、利益進行意義共享和集體行動,在公眾意見抱團和情感能量的影響下,最終形成超越時空、文化以及制度的鴻溝,具有扁平化、臨時性以及流動性特征的“脫域的共同體”。另一方面,網絡社會成為人類社會關系的橋梁,公眾在橫向交流和多向互動網絡中創造了大規模的、密集的相對弱勢的社會關系,并且能夠從中得到社會資本回報。林南認為,社會資本是行動者在行動中獲取和使用的嵌入在社會網絡中的資源,為了保持已有的價值資源促進了公眾表達性行動的發生[22]。比如在一些事件中,公眾結合整個事件的上下語境,將各類信息關聯起來,實現情感的建構和分享,將原本分散于不同圈層的公眾聚集起來。可以看出,“脫域的共同體”成員之間的情感、互動和資源往往具有較強的同質性,更容易促進情感的分享與支持,所以在關涉人們的切身利益和公共福祉的公共議題中往往能匯聚成去中心、反權威、碎片化的組織化力量,達到社會整合的新高度。
(三)傳播結構的轉換:從強權結構到弱權結構
從工業社會的大眾傳播到科技社會的大眾自傳播變革,使公共表達的底層邏輯發生了深刻變革,解構了原有的社會運行機制,為各種社會力量提供了新的參與渠道和博弈空間。一方面,公眾參與的權利獲得了基本的技術支撐。在以弱連接為主導的網絡社會中,社會網絡代表著正式性較弱的社會結構,流動性是占據者、位置、資源以及規則和程序的特征。根據網絡社會交換理論,傳播結構正在由以大眾傳媒為主導的強權結構走向以大眾自傳播為趨勢的弱權結構。弱權結構代表著“全球的各個領域都在沿著互聯網邏輯演化,所有層級結構都在向開放、分散的網絡結構轉型”[23],個體成為“新的中心”。基于互聯網和無線通信建立的交互式橫向傳播網絡釋放了社會的力量,傳播權力平權化的趨勢正在浮現,印證了權力正在不斷“從社會共處的宏觀層次轉移到微觀層次”的觀點。曼紐爾·卡斯特認為,傳播權力平權化的趨勢改變了以往的權力話語體系,極大增強了社會的自主性,治理網絡隨之拓展至整個社會,納入更加多元的社會治理主體。
另一方面,公眾參與的權利已經逐步獲得制度支持和保障。在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網絡強國的重要指示下,國家層面以系統思維整合制度、組織、人員、技術和數據等,做出了數字大國、大數據、文化數據化等一系列戰略部署。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社會治理”的全新概念,黨的十九大提出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社會治理內涵的不斷發展完善標志著我國政治實踐正由管理向治理轉變,強調社會治理的重心下移和公眾參與,即通過權力再分配,將人民群眾廣泛納入社會治理的總體框架,激活群體在公共實踐中的結構性潛力,打造一個圍繞公共問題而形成的、以政府為主導的社會治理共同體[24]。這類分配至個體的治理權力將公眾放置于具有廣泛公共性的公共場域之中,在國家制度安排與人民群眾公共生活之間的良性互動中培育“治理型公民”,進一步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例如,全國首創的區域性生態級媒體平臺——長江云移動政務新媒體平臺,將輿論引導與意識形態管理、政務信息公開、社會治理和智慧民生服務融為一體,成為信息傳播、輿情反饋、公眾意見和公共服務的重要平臺,普通百姓可以通過“移動問政”“一鍵提交”“后臺聯辦”“強力督辦”“評價排行”這幾個步驟進行線上問政和網絡監督。由此可見,在大眾自傳播背景下,長江云平臺激活了社會關于新型公共空間以及治理共同體的想象,傳播公共化大有可為。
三、 制造差異:公共化的消解與原因探析
社會治理共同體功能的發揮需要遵循以公共利益為根本的穩定性內生動力,然而觀照當下的網絡社會治理實踐,自由開放與秩序失衡成為技術民主社會的顯性矛盾,脫域的共同體往往缺乏穩定的底層共識,難以發揮有效的力量,更加趨向于制造差異帶來公共化的消解。在社會環境、平臺資本和技術的耦合作用下,傳播公共化消解的過程體現為多重因素間的結構性運作,現在我們必須在大眾自傳播所帶來的新情境下重新思考公共化消解的原因。
(一)結構性壓力與不確定性風險
隨著社會現代化進程的不斷加快,現代社會的繁榮發展并沒有完全實現人們“美好生活”的理想,個人所面臨的結構性壓力和不確定性風險逐漸增多,整個社會處于“西西弗斯式”的“社會加速”和“達摩克利斯之劍式”的“風險社會”之中。哈特穆特·羅薩認為現代化的確可以被詮釋為一種朝向社會加速的過程,“加速循環”已經變成一個封閉、自我驅動的系統,競爭原則支配了現代生活所有領域的分配[25],并成為現代人壓力的結構性來源,它會讓人們覺得時間匱乏,感到緊迫與壓力。風險感知的增加使現代人變得越來越焦慮。貝克悲觀地認為:“在風險社會中不明的和無法預料的后果成為歷史和社會的主宰力量。”[26]在現代性脫離控制的風險社會中,傳統關系中穩定的安全感消失殆盡,本體性安全與存在性焦慮或憂慮持續存在,抑郁、焦慮和暴躁因此成為現代人的常見病癥。
這樣一來,面對現實生活中的各種結構性壓力和不確定性風險,原有的社會圖景被肢解,階層、城鄉、貧富、性別等作為新的公共議題直接關涉到每個人的生存際遇,使公共表達的公共性價值因之遭遇不同程度的解構和游移。其一,由于網民身份匿名性帶來的責任感邊界消失,加之公共表達不斷遭遇網絡亞文化的入侵,公眾通過對主流話語的拼貼或解構等方式改變著原有的價值體系,公共表達就容易演變成群體性的狂歡以抵抗或逃避現實生活中的壓力,互聯網公共場域充當著社會解壓閥的作用。但在某種程度上,社交媒體在其中實際扮演了一種“催化劑”的作用,不僅提高了風險的可見性,還放大了社會情緒,影響人們對既定公共議題的感知判斷,進而出現更嚴重的對社會生活的不確定感,被更加緊密地束縛于現代社會的結構性壓力之中。其二,在社交媒體的公共表達中,公域與私域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不清,越來越多的私域事件被廣泛曝光,但由于脫域共同體的“情感結構”具有較強的不穩定性和權變性,圍觀的心理普遍存在,“公共”話題擴張的同時,“公共性”標準也被稀釋。近一段時間以來,網絡暴力事件時有發生。大眾自傳播營造了一種看似高度自由化、民主化、平等化但實際上極容易造成群體極化的公共表達。這也說明公共表達雖然在個別事物中可以發揮靶向優勢,但從整體上來看,基于個人利益的存在,容易滑向庸俗、瑣碎,難以生成長期、深入和可持續的干預力量[20]。
(二)技術賦權與消費主義入侵
大眾自傳播背景下的公共表達使得個體的話語權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社交媒體上的眾聲喧嘩絕大部分是緊密嵌入商品化產制中的展演行動,傳播壓縮了思辨性公共討論的空間[27]。這是因為有賴于互聯網的技術賦權,消費主義所帶來的網紅經濟和流量邏輯在網絡空間內大行其道,整個網絡空間彌散著一種強烈的資本主義色彩。這不僅導致公共性價值標準的游移,還遮蔽了公眾的公共生活。
就網紅經濟來說,雖然網絡社會具有明顯的“去中心化”的趨勢,但各個小眾圈層正重新培育出新的中心發展為網紅,網紅憑借其吸納的注意力資源,逐漸向以產品銷售為最終訴求的“帶貨”模式演化,完成與經濟的兌現[28],但網紅經濟的發展與資本權力和商業邏輯的合謀不無關系。從資本權力來看,一些網紅受資本力量的牽制。從商業邏輯來看,網紅經濟被商業邏輯的外溢效應所影響。因為網紅經濟本質上是粉絲經濟的外延,囿于粉絲群體屬于異質性群體,僅專注于自己圈層領域的創作而鮮對風口浪尖上的爭議性事件發聲。近年來,網紅失真、失范、失德現象時有發生,網紅蹭炒熱點吸粉引流、造熱點博流量、利用弱勢群體進行流量變現等違規盈利行為已成為行業潛規則。可以看出,網紅作為新一輪再中心化過程中的圈層中心,呈現出明顯的商業操縱特征,其話語表達更傾向于符號化、商品化和表演化,并沒有培育起自發公共性價值,更有甚者一味追求經濟利益置公共責任于不顧,把網絡公共空間變得烏煙瘴氣。
究其本質是因為流量邏輯已成為衡量平臺內容生產的主要價值尺度,“消費者主權”原則甚囂塵上。“消費者主權”原則出自凱斯·桑斯坦所著的《網絡共和國》,它是與政治主權相對的概念,它強調的是消費者是否得到他們想要的。大眾自傳播背景下的技術賦權推動受眾地位上升,受眾從被動接收信息轉為主動生產內容,并完成了從受眾向用戶和消費者身份的轉變。在這一轉變之中,流量邏輯成為內容生產與消費的權威和統治方式。在大眾自傳播于公共表達的過程中,人們逐漸從對物的消費轉向對符號、意義的消費,挑起具有爭議性、沖突和聳人聽聞的信息,不顧一切地消費著一切,公共生活逐漸走向消解。 “整個社會生活顯示為一種巨大的景觀的堆積,當我們沉溺于景觀光怪陸離的幻象之中時,恰恰喪失了追求生活本真性的動力。”[29]由此可以看出,雖然技術賦權給予每個個體表達自己看法的機會和空間,但在平臺資本主義和消費主義對公共表達的滲透下,網紅經濟以及數字勞動不斷被異化吸納,不管是公共責任意識還是公共價值感都差強人意,公共性價值被不斷削弱和稀釋。
(三)平臺作為新的控制力
在以互聯網為基礎設施的現代社會中,我們已經不能脫離數字平臺而生存,傳播權力配置的主導性邏輯表現為向平臺匯聚,使之非對稱影響用戶的能力愈益增強,平臺作為新的控制力的作用逐漸顯現出來[30]。根據現有經驗,網絡平臺并不是理想的“觀念市場”,更算不上合格的公共領域,但它無疑是將集體記憶窄化為社會記錄的最佳媒介載體。從平臺對公共表達的影響來看,可以從以下兩個層面切入:平臺作為一種技術結構和平臺作為一種商業資本。
一方面,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算法成為可見性與注意力的新生產機制與邏輯,并作為元邏輯在新傳播生態體系中展開可見性的循環[31]。算法作為一種非人行動者,隱匿在平臺運作力量之中,不易被人察覺。算法技術及時監測社會情緒,剔除可挑動激進情緒的話語,允許公眾有限度的表達。有學者認為,在現實運作中,算法在屏蔽、下沉公眾表達,引導、規訓公眾表達和偽造公眾表達[32]。“熱搜”就是在算法邏輯的引導下成為新的議程設置者,規訓公眾表達的路徑,算法技術實際上成為控制人們看見什么與看不見什么的決定性力量。另一方面,在數字化的進程中,平臺資本主義的生產邏輯成為一種商業資本[33]。用戶的數據信息不僅被平臺用來產生附加價值,而且信息的可見度變成待價而沽的商品,平臺“競價排名”“買熱搜”等行為時有出現。當熱搜成了買賣,那些混淆視聽的不實之詞、博人眼球的捕風捉影、缺乏價值判斷的低質內容就會變成頭條新聞。這些行為不僅損害了受眾的知情權,而且損害了傳媒的公共性,隱私保護的弱化與公共性標準的稀釋不可避免。在媒介化社會的今天伴隨著資本主義的全面滲透,資本主義成為比現代社會更強大的秩序力量,平臺作為新的控制力量左右著大眾自傳播的公共表達。
四、制造新的共識:再公共化的有效路徑探討
大眾自傳播背景下的公共表達雖然有實現傳播公共化的可能,但在一定程度上實則為社會治理帶來新的難題。在社會現實、平臺資本以及算法三者的動態耦合運作中,公共表達的公共化機制逐漸被消解,并傾向于制造差異,有悖于公共性和大眾福祉。顯然,傳播公共化這樣一種交往行為雖然很吸引人,但是它提出的條件卻很難在現實中得到充分滿足。因此,在大眾自傳播背景下如何規訓個體表達而不破壞其民主精神,制造新的共識,實為關鍵之舉。如何喚起全社會的公共性自覺及實踐理性,以構建一個以理性行動者為參與主體的合作型社會,則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與探索。
(一)信息生態治理: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
大眾自傳播的去中心化特性使得信息傳播主體、價值邏輯和技術手段均產生了明顯的變化,傳統媒體“把關人”的角色和作用不斷弱化,公共表達的深度和廣度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海量信息以零散無序的狀態彌散于網絡空間之中,網絡信息內容所產生的負面效應越來越大。在眾聲喧嘩的公共表達之中,網絡信息生態走向惡化。
其一,多元傳播主體帶來了網絡空間的繁榮,但由于信息質量參差不齊、信息碎片化等問題,過度供給的“信息噪聲”和隨之產生的“信息缺位”導致公眾對公共議題的認識有失偏頗。其二,整個新聞行業處于流量至上的邏輯范疇之中,尤其是缺乏專業素養的自媒體,在流量邏輯的刺激下便容易滋生虛假信息和假新聞等問題,混淆公眾視聽,影響公眾的正確判斷,新聞真實性無法得到有效保障。其三,算法技術所帶來的信息繭房問題,雖然是否會產生“信息繭房”尚未可知,但公眾容易處于“信息孤島”的困境之中,對公共議題漠不關心,網絡政治效能感隨之降低,公共化理想的實現灰飛煙滅。其四,在一些具有爭議性、社會影響廣泛的公共議題之中,由于專業媒體未能有效回應大眾關心的問題,滿足大眾的心理期待,公眾對事件的不確定性容易產生信息焦慮問題,這種情況反而助長了網絡謠言的產生,破壞了網絡生態環境。
網絡信息環境的惡化和信息秩序的失衡對社會成員的公共生活、社會信任機制、社會治理體系等造成危害,對于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而言都是一個挑戰。習近平總書記曾經說過,網絡空間與現實社會一樣,既要提倡自由,也要遵守秩序;自由是秩序的目的,秩序是自由的保障[34]。因此,進行信息生態治理,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是實現社會整體效益最大化、再公共化的前提。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的關鍵在于,利用好信息技術,并加大對違法違規問題的懲罰力度。黨的十八大以來,《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安全保護條例》《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等一系列法律法規的出臺,不斷夯實網絡安全的法治基礎,使我國網絡空間的法治化進程加快推進。黨的十九大以來,中央先后出臺文件,加快建立網絡綜合治理體系、加強網絡文明建設,并開展了相關專項行動,有效遏制了虛假信息的傳播,使網絡生態持續向好[35]。
(二)重塑影響力:建構全媒體傳播體系
大眾自傳播是一種革命性的變化,個體話語權的充分表達是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一種進步,但主流媒體卻面臨著陣地失守、人員流失、收益下滑的種種危機。這不僅是主流媒體面臨的危機,甚至是社會面臨的危機。一方面網絡的開放性使得各種文化思潮風靡一時,主流媒體的影響力衰退,主流意識形態出現被邊緣化的現象。另一方面互聯網通過話語權再分配促進了多元意見的競爭,解構了傳統的意見表達機制、社會信任機制、決策和權力運行的合法性機制以及社會行動機制[36]。因此,構建全媒體傳播體系是重塑主流媒體影響力的應然之舉。
從大眾自傳播的技術邏輯和傳播機制來看,在新的社會環境中,大眾自傳播使得平等表達、公共參與成為可能,而在平等開放的公共場域中,因缺少對權威話語的信仰和共同的信念,容易產生多種話語的沖突碰撞,并陷入無休止的爭吵之中,普羅大眾未必勝任所有公共討論,民主也未必勝任公共決策[37]。所以在公共表達中仍需要主流媒體處于主導地位,成為公共準則的協商者和公共利益的守護者,保證公共表達的方向和主旨符合主流意識形態,避免公共表達止于邊緣、表面。從2014年8月《關于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到2020年9月《關于加快推進媒體深度融合發展的意見》再到黨的二十大報告,在黨中央的領導和中宣部的推動下,媒體融合向縱深推進,主流媒體創意日益增強。面對復雜的網絡生態,只有使主流媒體具有強大的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和公信力,形成網上網下同心圓,才能有效解決網絡空間中平等與勝任的二元矛盾,傳播系統才能發揮調和社會沖突的作用。
(三)重返對話:話語表達由偏好聚合走向公共協商
在復雜多元的話語網絡中,個體與社群的互動與交往表征出自說自話和獨白的特點,公共表達的群體極化、圈層壁壘、信息繭房等問題越來越嚴重,而真正的公共表達應該是雙向互動,有來有往,唯有對話中的公共表達才能體現公共性的精神價值。對話理論來源于米哈伊爾·巴赫金,他強調媒介、組織、公眾是一個整體,不能單單以其中某一方面為中心,而是需要三方面共同交流對話才能達成共識。因此,把對話精神貫穿到大眾自傳播的公共表達之中,在對話中相互承認、建立認同、凝聚共識,使話語表達由偏好聚合走向公共協商,實乃公共表達的核心所在。
1.相互承認:各美其美,美美與共
網絡空間是人們的共同家園。新近頒布的《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也明確提出要抓好網絡空間道德建設。然而,互聯網帶來的多樣化、多元化和分眾化使差異和異質成為普遍特征,既具有重建社會生活公共性的希望,也暗含著離散認同的隱憂,公共表達面臨著圈層壁壘的現代危機,如何破冰成為公共表達需要邁過去的第一道門檻。面對這一現代性危機,泰勒提出了“承認政治”。承認的獨特價值在于它直面現代社會的多元主義現實,超越普遍性和差異性,導引多元主體在對話中培育公共性[38]。
“承認政治”理論不僅為媒介化社會的公共表達提供了方法論的指導,也在社會上發揮越來越大的團結作用。大眾自傳播背景下的每個個體都有言說自身和進入公共場域的機會,在承認政治的指引下,公共表達實踐應超越個體在階層、身份和性別上的固有區分,將公共表達的認知偏見與刻板印象轉變為相互尊重和包容他者,正視其各自差異,求同存異,建構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公共生活。進一步地說,承認就是在承認差異和互相欣賞的過程中促進多元主體達到一種和諧,并呈現為持久而穩定的“和而不同”。在自由地、批判性地公開對話的公共場域中,個體因他者的承認而保持完整,為當代個體從交往理性維度實現“主體間性”奠定了良好基礎。
2.社會認同:重返社會共同體
技術革命的到來和全球化進程的實現,只見個體不見社會的“個體化社會”隨之而來,這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社會認同難免被這些剛性化的社群認同所分割。雖然建立在開放式連接基礎上的大眾自傳播形成了“脫域的共同體”,但是這一共同體是一種較為松散的基于情感動機的結構,因情感而類聚,亦因情感而群分。網絡共同體的聚集與消散十分頻繁,網絡共同體似乎成為流動的現代性的最新注腳[39]。這是因為處于共同體中個人具有較強的個人偏好和功利性,更容易被同質的情緒感受和價值立場所吸引,公共表達趨向于高筑圈層壁壘,公共準則和公共價值被忽視,從而出現社會分裂的風險。因此,在公共表達實踐的對話中幫助個體實現社會認同、重返社會共同體非常重要。在杜威看來,民主就是共享和傳播。傳播就是參與一個共同的世界,有意義的是大家正在共享著一些東西,正在認同著一些東西[40]。哈貝馬斯也認為,人只有通過廣義的對話和傳播,才能從主體間找到交往的可能性[41]。即是說,個體只有在對話和傳播所建構的共鳴環境中,才能獲得與他人的內在聯系和對社會現實的共同理解,最終達到強化社會認同、重返社會共同體的效果。
3.共識凝聚:促進公共協商
共識是民主的主要特征,也是構成協商民主的架構性因素。作為治理理論的協商民主旨在多元異質化的群體經過辯論、協商、妥協,最大化利用公民自覺,達成以社會公共利益和公共價值為最終訴求的價值共識[42]。大眾自傳播的興起激活了作為公民的個體,而公民通常是自利性與互利性的統一,在社會結構化力量的加持下,網絡空間亦無可避免價值沖突、意義對抗等固有矛盾張力。在網絡公共議題的討論中,充滿情感和誠意的話語表達方式更能贏得人心,情緒宣泄的極大化表達更容易帶偏網絡節奏,真相與共識在與信仰和偏見作斗爭的過程中逐漸消解,阻礙了交往理性的實現和公共化的形成。
因此,公共協商民主的實現不僅僅依賴于廣泛的公眾參與,更是要求負有責任意識的理性公民。桑斯坦在《網絡共和國》中提到:“我們身為公民的角色和身為消費者的角色,兩者大不相同。”[43]身處網絡空間的我們不僅僅是景觀社會中的消費者,還是公共場域中的公民。對理想公民來說,主動參與到公共事務治理中來是義務,而非只是權利。每一個公民都應按照協商民主精神,奉行包容、平等和公共性等原則,克服偏好聚合的局限,實現理性的公共交往,通過網上網下同心圓的建構,使全體人民在價值、理念等多個方面緊緊團結在一起,讓正能量更強勁、主旋律更高昂。
五、結語
公共表達是以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技術革命促成的新傳播形態。哈貝馬斯認為,隨著歷史性的公共領域的崩潰,已逐漸退入各自私人領域的公民,又一次以一種公共力量的形式出現了[44]。大眾自傳播的興起改變了既有傳播格局和傳播范式,對社會信息系統產生了深刻影響。大眾自傳播持續為社會賦權,傳播權力平權化的趨勢正在浮現,公共場域內的各方在公共空間進行交往與討論,傳播行動者、傳播關系和傳播結構由此產生了深刻變革,傳播公共化逐漸形成。在效果或后果上,公共表達實踐已展演了某些不確定的復雜境況。在大眾自傳播的公共表達之中,公共化再次面臨被消解的可能。在分析的過程中,我們看到了公眾、平臺資本和技術彼此之間的博弈。公眾以嶄新的姿態參與公共表達,平臺作為新的控制力量左右公共表達,公權力在新格局下努力影響公共表達,在話語權重新分配的格局下,權力的流動和無邊界時代正在到來。從網絡話語權的建構與博弈來看,只有達到互聯網話語表達的動態調適,利用各種話語權之間的相互制衡與共同努力,避免一方話語權的過度膨脹,才能使公共空間的理性交往和對話成為可能。公共表達的目標和效果是重新凝聚共識,使社會變得更加具有同一性。因此,我們需要在技術形成的分裂中重新尋找可以形成共識的基本路徑。
可以看出,在當前大眾自傳播背景下,雖有促進傳播公共化形成的動力機制,但仍有消解公共化的破壞因素,公共化在形成過程中又不斷被消解,公共協商、理性對話的社會治理仿佛只是學者心中的幻想,公共化持之有效的動力機制該如何恒久維持成為再公共化的難題。從社會現實來看,大眾自傳播所激發的能量已不容忽視,自主性受眾的崛起已成為現代社會的關鍵性力量。因此,現代社會治理的關鍵問題便是如何利用好這一能量,使之朝著有利于經濟社會發展的方向轉化,避免其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在大眾自傳播背景下,傳播行動者之間的重返對話是再公共化的重要途徑。重返對話固然重要,然而如何重返對話又成了一大難題。《中說·禮樂》中的“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敗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以情相交,情斷則傷;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遠”,大概就可以是幫助人們重返對話的重要路徑。人們在心靈交往中彼此承認、相互認同、凝聚共識。在公共場域內進行信息生態治理,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是再公共化的前提;建構全媒體傳播體系,重塑主流媒體影響力是重回公共的應然之舉。只有通過全面、整體、系統性的再公共化路徑才能形成傳播新勢能,追求公共價值,維護公共利益,為現代社會治理做出應有的貢獻,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堅強支撐[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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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穆" "剛;校對:羅清戀
Re-communization: On the Practice of Public Expression in the Context of Mass Self-communication
SU Luying, CHEN Jiefeng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0, China)
Abstract: In the context of mass self-communication, the rise of autonomous audiences has completely subverted the original communication pattern, based on technological democracy, pluralistic consultation and discourse power redistribution, a new structure characterized by openness, equality and sharing and a suitable governance system may be formed.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social communication behavior, public expression plays a pivotal role in modern social governance. In the structural mechanisms of social reality, technology and capital, there is a greater tendency towards creating differences and resolving public issues, rather than creating consensus. Therefore, we need to rediscover the framework that can form consensus in the division of technological formation, build a cooperative society with rational actors as the main participants, and make it more conducive to the formation of new communication potential and the realization of public expression based on the value criterion of publicity.
Key words: mass self-dissemination; public expression; communalization; social governance
收稿日期:2023-02-28
基金項目: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媒體深度融合的路徑選擇與體系構建研究”(21BXW001)。
作者簡介:蘇陸影(1997— ),女,山東濱州人,碩士生,主要從事網絡傳播研究;陳接峰(1971— ),男,安徽安慶人,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媒體融合理論、媒體治理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