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帝國的記憶》剛剛出版時,美國作家李允夏就評價說:“這是我近五年來讀過最優(yōu)秀的科幻。”除此之外,各大權威書評雜志都毫不吝惜溢美之詞。《名為和平的荒蕪》作為續(xù)作,在創(chuàng)作之初就萬眾期待。想想多少作者因為爛尾晚節(jié)不保,不知道阿卡迪·馬丁是怎么頂住壓力的。
刊登《名為帝國的記憶》那會兒,我們就給大家介紹過這位滿腦子百萬CG大場面,同時又能靜下心來搞學術的神奇作者。她研究了十幾年拜占庭帝國,讀博士后期間做的課題幾乎全跟拜占庭有關。她筆下的泰克斯迦蘭帝國自然以此為原型。
也正因為有原型打底,馬丁的故事一開場就上演了沿襲三個羅馬帝國的標配戲碼:公民與野蠻人的對立。在古代,被大國打上“蠻子”標簽的民族不一定野蠻,馬丁筆下的所謂的“野蠻人”更加如此。文化撕裂、文化沖突總是有很多故事可講,像《名為帝國的記憶》這樣講得精彩的,甚至還可以拿雨果獎。
《名為和平的荒蕪》站的起點這么高,那主題就必須再往上抬一個層次。但這么干很容易出問題。一味拔高會讓讀者覺得空洞,強行深刻只會顯得中二。不過放心,看完本期刊登的上半部大家就會知道,馬丁是個實誠人,選擇了最直接、也是最難的辦法:順著第一部的主題繼續(xù)發(fā)問——
公民與野蠻人的隔閡已經(jīng)夠深了,那面對無法交流的非人類物種,我們該怎么辦?
這就是第二部的新故事線——外星生物。阿卡迪·馬丁坦言,她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借鑒了瑪麗·多莉亞·羅素的《麻雀》。這是一本90年代的美國經(jīng)典科幻,講的正是人類與外星人的交流障礙。她在《麻雀》的啟發(fā)之下開出了進一步腦洞,比語言壁壘更難跨越的是認知壁壘,那么——
如果雙方從根本上存在認知偏差,連什么叫“交流”都沒法達成共識,這要怎么克服?
對待以主角瑪希特為代表的空間站人,帝國的手段大致類似“溫言在口,大棒在手”——軍事、外交雙管齊下。畢竟被他們歧視的“野蠻人”也是人,秀一下肌肉,或者釋放一點善意,對他們都有效。但是,這些政客伎倆外星生物是不認賬的,因為它們壓根看不懂。
在強橫的帝國眼中,無法交流、無法識別等同于頭號威脅。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戰(zhàn)爭。殺戮能帶來安全感。作者本人就犀利地指出:死物總比活的東西容易理解。可知意味著可控,不可知那就毀掉——自從咱們智人干掉尼安德特人,兩萬多年來我們從未跳出這個怪圈,對超出認知的人和事總是毫不意外地火力全開。
你們看,這就是老老實實寫續(xù)作的難處。要與前書嚴絲合縫,主題還得遞進。而這么一遞進,又必然會問出把作者自己都難倒的問題——
如何心平氣和地接納未知,克服抄家伙開干的沖動?
作者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兩位主角,勒賽耳大使瑪希特和她親密的戰(zhàn)友三海草。她們既要努力理解外星生物,用外交手段化解危機,還要與主戰(zhàn)派角力,還要防范“野蠻人”的背刺。大概阿卡迪·馬丁一開始也沒意識到自己開了多大一個坑。但沒辦法,她的學術大腦習慣了思考嚴肅問題,而嚴肅問題就沒有容易的。腦洞已開,接下來只能踏踏實實地提問、求解。
ARKADY"MARTINE
續(xù)作難寫,有誠意的續(xù)作更難。《名為和平的荒蕪》前半段,阿卡迪·馬丁寫得十分順暢,到了后半段才發(fā)現(xiàn)主角們過不了這一關,前途堪憂。一般情況下,卡文的作者可以回歸生活,從現(xiàn)實中汲取靈感。然而阿卡迪·馬丁選擇的這個主題,現(xiàn)實根本給不了答案。看看我們自己吧:全人類同屬一個物種,互相交流、互相理解已經(jīng)十分容易,不存在帝國面臨的深不見底的鴻溝,卻還是避免不了戰(zhàn)爭。
咱們自己做得不夠好,又如何能勉強一位作家?但馬丁卻不愿放棄,自己跟自己死磕幾個月之后又動筆了。劇透一下,兩位主角最終找到了解法——遠遠稱不上完美,但依然是十分可貴的思想實驗。大家看完本期內容后,不妨猜測一下。既然求索道路上有大神牽著戴著,我們正好開動腦筋配合,加入這個游戲。
長期深入思考的產物就像文火慢燉的高湯,味道好且有益身心。所以啊,作者這大坑挖得還不簡單,同樣需要相當?shù)乃伎寄芰Α_€記得《銀河系漫游指南》里超級電腦“深思”的話嗎?我只能給出“42”這個答案,除非你問出正確的問題。
《名為和平的荒蕪》原版出版后,編輯選用的一句話簡介是:“無名的恐怖之下,我們將迎來末日。”但末日顯然不會來臨。阿卡迪·馬丁打算把這個系列寫成三部曲。三海草、瑪希特、十九扁斧等等為大家熟知的角色,他們在本書前半段被史無前例的危機困住,但他們都將交出答卷。帝國、空間站和新加入故事的外星生物,它們都有各自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