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退秦師

城濮一戰后，晉國成為霸主，氣勢強盛。公元前630 年，秦、晉兩國包圍了鄭國，鄭國面臨一場大危機。

晉國想要打鄭國，理由很充分。于公，鄭國這些年一直都是楚國的“小弟”，如今，楚國被晉國打敗了，站錯隊的鄭國自然也難逃被清算的命運。于私，晉文公在早年的流亡生涯中，曾遭受過鄭文公的怠慢。現在晉國強大了，自然想要報復。

不過，秦國的情況有些不同。在此前的抗楚斗爭中，秦國雖然長期與晉國并肩作戰，但它和鄭國的土地并不接壤，一直也沒什么私人恩怨。此次秦國協助出兵，無非是為了瓜分戰利品。

鄭文公意識到，如果處置不當，鄭國可能會從東周的版圖上消失。他希望有人能勸說秦穆公退兵。這時， 大臣佚（yì） 之狐諫言道：“我認為燭之武可以試試。”

燭之武：鄭國小小的養馬官，也是一名智勇雙全的愛國義士。

一開始， 燭之武并沒有痛快地答應，他說：“我年富力強的時候都比不過別人，現在老了更不行了。”關于燭之武的生平，我們知之甚少。但我們或許可以推測，他在年輕時并不太受重用，心里甚至有些懷才不遇的怨憤。

鄭文公回應道：“我沒能早早用您，這是我的過錯。然而，鄭國就要滅亡了，情況危急，對您也會不利啊！”在國家大義面前，燭之武最終臨危受命，決定出面游說秦國退兵。

當時，鄭國已經陷入秦軍的重重包圍，城門不敢輕易打開。于是鄭國人用繩子把燭之武從城墻上放下去，燭之武這才得以前往秦軍軍營。

接見他的秦軍統帥，正是秦穆公本人。面對這樣一位有著開疆拓土野心的君主，燭之武并沒有站在鄭國的立場跟秦國談條件，而是站在秦國的立場上，為秦穆公奉上了一段精彩的利弊分析。

一開始，燭之武以退為進，向秦穆公進言道：“如果滅鄭對秦國有好處，那鄭國認命。”但隨后，他話鋒一轉：“晉國和鄭國相連，而秦國和鄭國并不接壤。如果滅了鄭國之后，晉國的實力會隨著領土擴張而增強，而秦國只能獲得一些易攻難守的地界。秦、晉之間的實力差距反而擴大了。一旦兩國反目，對秦國將會非常不利。”

最后，燭之武仍然站在秦國的立場上，提出了鄭國的訴求：如果留著鄭國，鄭國將來還能作為東道主招待往來的秦人，對于秦國有利無弊。

我們不知道秦穆公當時接見燭之武是什么心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被燭之武的一番話說服了。

秦穆公不僅沒有繼續攻城，反而留下了一小部分軍隊，協助鄭國守城。這下搞得晉國也沒法進攻了。秦國的駐軍雖然不多，但繼續攻打鄭國就意味著晉國要與秦國開戰。在這種情況下，晉國只能接受鄭國的議和條件，悻（xìng）悻而退了。

兩年之后，隨著鄭國與晉、楚邦交正常化以及晉文公去世，鄭國似乎不再需要擔心晉國的威脅了。此時晉國新君初立，正是國家混亂、國力下降的時候，晉國也顧不上別國的事情了。而這卻正是秦國對外擴張的好時機。

晉文公去世當年，駐扎在鄭國的秦軍向祖國發出消息：如果此時秦國派人攻打鄭國，戍（shù）守在鄭國北門的秦軍，就可以偷偷把自己人放進來，攻其不備，一舉拿下整個鄭國。

這個消息令秦穆公大受鼓舞，轉年春天便派出一支大軍前往鄭國。如果這場偷襲得手，鄭國可能就此退出歷史舞臺了。但這一次又有人拯救了鄭國，這個人叫弦高。

弦高是一名鄭國商人，當年他從鄭國出發，準備前往周都做買賣。豈料剛到滑國（位于今河南省境內）就碰上了秦軍，這讓弦高十分震驚。他知道，滑國緊挨著鄭國，但他并不確定秦國要干什么。大批秦軍暗中蹲守在自己的國家“門口”，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趕忙派人回鄭國通風報信。

而后，弦高拿出大量財物主動去接觸秦軍，謊稱自己是代表鄭國前來犒（kào）勞秦軍的。他說：“我叫弦高。我們國君聽到將軍要來鄭國，特地派我送上一份薄禮，慰勞貴軍將士，以表我們的一點心意。”

弦高的一番話，讓秦軍誤以為偷襲的消息早已走漏，鄭國已經有所準備。秦軍反而不敢貿然繼續前進。

就在弦高拖延秦軍的時候，收到消息的鄭國也迅速做出了反應。鄭國派人去偵察國內秦軍的動向，果然發現他們已經厲兵秣（mò）馬，整裝待發，做好了接應大部隊的準備，于是便將他們通通逐出了鄭國。

這下前來進攻的秦軍徹底泄了氣：內應沒了，偷襲也偷不成了，強攻不好打，遠距離攻打不接壤的國家又不好補給，沒法進行持久戰，只能撤退了。

鄭國的亡國危機又一次解除了。只是可憐了隔壁的滑國：秦軍表示，來了這么多人，總不能毫無收獲，于是順手就把滑國給滅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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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的大智慧

燭之武雖是個養馬小官，但他善于發現并利用國家之間的不同需求，在具體談判過程中，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求對方，而是從對方的核心利益考慮，從而滿足自身的需要。他沒有耗費一兵一卒，憑著自己的智慧和伶牙俐齒，把談判從對立帶向了合作，最終拯救了自己的國家。弦高只是一個普通商人，在國家危急關頭，他直覺敏銳，急中生智，假傳君命，及時阻止了秦軍。事后鄭穆公想嘉獎弦高，許以高官厚祿，但是弦高認為，忠于國家是理所應當的，堅決不肯接受封賞。他的智慧、膽略和愛國情懷令人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