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聽說了這件事（下）

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遺憾——越是吃不到，越是好味道，二十年魂牽夢縈。

沒想到，紅大王當年沒能吃上的白記糕團，如今竟成籮成擔地往外送了，白白地送，大方地送，讓人家拿了當干糧吃，還有比這更會糟蹋東西的人家嗎？紅大王不知道“暴殄（tiǎn）天物”這個詞，他只覺得心痛，同時也氣憤：太拿白記糕團不當糕團了。

紅大王決定搶點糕團來吃。當然他是不好自己動手的，作為山賊的頭頭，去人家里搶糕團吃，傳出去太丟臉了。他派了兩個嘍啰去做這件事，這兩個嘍啰，一個叫大盤子，一個叫小盤子。

大盤子和小盤子并不是兄弟，甚至都不是一個姓，只是因為臉圓得像盤子，才有了這名字。

前面說到，當山賊的人有一個相同處，就是餓肚子。長期餓肚子的人，身材最后會變得跟螞蟻一樣：腰身細細，前肚皮緊貼后脊梁。臉也瘦骨嶙峋的。他們認為這種長相很不體面，肥頭大耳才體面。如果沒有肥頭大耳，有個圓臉盤也成。所以，有圓臉盤的人，在山賊的隊伍里都有著很高的地位，能被頭頭派去做要緊的事，比如搶糕團。

大盤子臉盤很大，個子很小，走起路來一戳一戳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只帶把手的鍋——身子是把手，臉是鍋。

小盤子臉盤不算很大，甚至有點小，跟剛出生的嬰兒差不多大，也那么紅潤飽滿?？墒撬聿暮芨?，就像楠竹一樣，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挖耳勺，只是比挖耳勺大許多倍。

大盤子和小盤子的臉盤都紅撲撲的，所以很得紅大王喜歡——因為跟他的紅頭巾相配。

紅大王心里下了決斷，就把大盤子和小盤子叫到沒人的地方，問他們：“你們有沒有聽說很多窮人家得了白記糕團店的糕團？”

大盤子和小盤子忙不迭點頭：“聽說了！”

紅大王說：“我想派你們搶點來嘗嘗?！?/p>

大盤子和小盤子喜出望外，因為他倆也早想搶了?，F在紅大王下了命令，命令他倆去搶，還有比這更美的差事嗎？

大盤子和小盤子說：“大王英明！我們現在就去。”

“你們知道該去什么樣的人家嗎？”

“知道！去吃不上飯的人家?！?/p>

紅大王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揮揮手示意兩人快去。

大盤子和小盤子帶了竹子做的標槍，氣勢洶洶地闖到山下一戶農家。他們盤算過了，這家人非常窮，窮到吃不上飯，又靠近路邊，離龍門鎮不遠，白家人如果過來送糕團，一定不會落下他家。

一進門，大盤子和小盤子挺著標槍大喊：“把白記糕團交出來！”

真讓大盤子和小盤子猜對了，這家人果然有白記糕團，昨天剛收到，才只吃了一點點。

看見山賊來勢洶洶，盡管心不甘情不愿，這家人還是把糕團交了出來——小半竹籃黃烘烘的印糕。

小盤子飛快地把印糕包進自己帶來的包袱皮里，提起飛走，大盤子斷后，兩個人迅速離開農家，來到磨牙山里紅大王的秘密巢穴。

大盤子和小盤子也沒吃過白記糕團店的印糕，路上他們無數次想弄點嘗嘗，都忍住了。倒不是他們對紅大王有多忠心（其實也很忠心），只是有顧慮：如果我大盤子提出嘗嘗，小盤子會不會去紅大王那里告密呢？如果去告密，他肯定會得到紅大王的重用，而我就……

小盤子也是這樣想的，所以，路上兩人很默契地沒怎么看包袱里的印糕。

到了秘密巢穴里，大盤子和小盤子把一兜黃烘烘的印糕呈獻給紅大王。紅大王拈一塊慢慢地吃了。他細細地嚼著，臉上沒什么變化，心里卻翻江倒海，幾乎要流淚：這實在是太好吃了！要是余生都能吃白記糕團度日，那還有什么所求呢？

一塊沒吃完，紅大王示意大盤子和小盤子把面前的印糕都分了，而且僅僅是兩個人分。

大盤子和小盤子一喜，又擔心地問：“不用分給外面的兄弟嗎？”

紅大王說：“這些太少了！人多吃不暢意，你們吃了吧?！?/p>

大盤子和小盤子急忙坐下來，你一塊我一塊地分印糕，每個人分得十五塊，還剩一塊沒法分，他們又把它獻給了紅大王。紅大王也很高興地接受了。

分完了，大盤子和小盤子激動地開吃。吃的時候，跟紅大王一樣，他們心里也翻江倒海，幾乎要流淚：這實在是太好吃了！要是余生都能吃白記糕團度日，那還有什么所求呢？

等大盤子和小盤子吃到不能再吃了，紅大王緩緩地說：“我也吃過一些糕團，只是沒有一樣像白記糕團這么好滋味。聽說這叫印糕，在他們家是最普通的，所以拿來當干糧，送給窮人家填肚皮。不知那些細巧糕團，比如加了玫瑰和桂花的，又是什么味道呢？怕是吃了能成神仙吧?！?/p>

大盤子和小盤子點頭如搗蒜，說：“我們也是這樣想的?！?/p>

紅大王說：“我想親自走一趟，看看他們家還有什么好糕團，要是有好的，多搶一些來給兄弟們吃。你們覺得如何？”

大盤子和小盤子喜出望外：“大王英明?！?/p>

紅大王微笑點頭：“那你們陪我走一趟?！?/p>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