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湯，或稱諸神食譜節選

歐魯瓦托米瓦·阿杰比是一位黑暗小說與奇幻小說作家、詩人和不情不愿的數學家。他在各類雜志上發表過小說與詩歌。他在尼日利亞拉各斯一間窗玻璃被打碎的房間里寫作，其余時候會在推特上瞎折騰。

九十三節

不老湯

你好啊。

我假定閱讀本書的你要么是個無意中發現這篇文字的凡人，要么就是一位努力接近義利達瑪爾的王座的年輕半神。若是后者，歡迎你。無須多久，你便能跟我及其他諸神一同列席極樂之地奧倫。你能下到阿帕迪地獄，而地獄烈焰傷不到你。你將長生不老，榮膺凡人的贊美和崇拜。你將成為正神。

若你是前者，我建議你立即離開。把書合上，忘記你看過的內容。執迷不悟的話，你可能會瘋掉，也可能會沉迷書中所載不堪設想的食譜，難以自拔。書里會指導你如何烹制能毒死眾神的食物。當然了，其中的大部分配料，你或許永遠也別想找到，但防患于未然嘛，我們不能冒險讓這些知識落到錯誤的手里。永別了，凡人。

那么，年輕的半神，我們繼續？我還沒自報家門，對吧？抱歉。

我乃艾蘇，道路與詭計之神，迷途者與盜賊之神，魔法之神，諸天極樂之地的記錄者。

我乃最強大的神靈，但接下來的故事與我無關。我們要說的，是如何將你變為正神。把你那尚未永生的屁股安頓好，開始閱讀吧。好好讀，記下來，因為你讀過的內容無法反復查看。這是諸神的魔法。準備好了嗎？開始吧。

烹飪能讓你永生的餐宴，方法如下：

1

蒐集配料。

清單：洋蔥，辣椒，鹽，調料，肉類，水，油，各類植物葉片與果實，以及神血。

說明：

辣椒與洋蔥

你需要塔塔什，這種火紅的辣椒只能在桑格那烈焰之山的腳下找到。小心，別吸到火山的毒煙。桑格總在火山里做這樣那樣的實驗，根本不在意會對周圍造成什么影響。沒錯，他是個混蛋，但別讓他知道我這么說。他可能是個怪人，但他脾氣暴躁，還是雷神，是眾神之王。他不好惹。

別徒手摘塔塔什，否則手皮不保。我建議你戴上金屬手套，若你能找著一雙的話。是的，我沒開玩笑。

準備其他配料的時候，必須將塔塔什放在熱炭中間保存。記得定期給炭扇風，最好是定期更換炭火，以保持塔塔什的溫度。若是存放不當，它會失去效力，灰飛煙滅。

接著要找的是羅朵。與塔塔什不同，它們并不熾熱，但很刺人。這種小小的辣椒只能在阿帕迪找到。是的，地獄——它們叫地獄椒是有原因的。當然，你在阿帕迪肯定活不下來，所以你得買通哪個小神，幫你把它們弄來。據我所知，風神阿斐斐在奧倫與阿帕迪之間搞非法的走私生意。他愛吃蜂蜜，要是能給他帶上一罐新鮮蜂蜜，什么東西他都能給你搞來。不過，要小心，阿斐斐是我的子嗣之一，他把我的狡猾全給繼承了，絕對會試圖欺騙你。他的話一句都別信，在他為你拿來羅朵之前，也別給他報酬。

還須采集的最后一種辣椒是夏波。它大概是最為重要，也最難以獲得的一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古怪神祗的火山，甚至地獄……還能有什么更危險？唔，我可沒說過危險，我用的詞是困難。

夏波僅生長在創造之母、桑格的妻子奧雅的花園里。這座花園位于阿耶大地，也就是人類世界，據說只有心靈純潔之人才能找到它。或許正因如此，我嘗試過好幾次，卻一直沒找到那里。

那花園里的幾種稀有水果，擁有連神都不具備的超凡能力：那里的李子能讓你控制阿耶的任何人；石榴可以喚醒死者，乃至于實現連神都做不到的起死回生；還有橘子，能讓人暫時擁有比其他神靈加一塊兒還要強大的力量。是的，我想找的就是最后這種水果。別問我理由。

你必須悄悄溜進花園，它被命名為伊古恩的飛翼精靈看守著。若你心靈純潔，他們會放你通過。別想著跟他們戰斗——我試過，每一回都被他們的爪子抓到鮮血淋漓。你必須趕緊找到夏波，還要確保你采摘時身體潔凈。這意味著，在采摘它之前的七天里，你不能行任何房事。摘完趕緊離開，因為奧雅會來追殺你。相信我，這樣的神你可不想碰見。

我得告訴你（并非因為她不止一千次抓到我想去偷她花園），奧雅真的很可怕。我猜，她必須得可怕，否則她要如何應對我兄弟那陰晴不定的性格呢？總之，你若是能搞到夏波，那么辣椒就算齊了。把它保存在陰暗涼爽、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若是被陽光照到，奧雅就能找到它，也就能找到你……之后會發生什么，你自己想象。

好啦，你接下來要找的是阿魯波薩：因行義事而流下的鮮血所浸染的土地底下，就生長著這種紫綠色的洋蔥。別把它們跟紅褐色的洋蔥搞混了，那種是阿魯波夏。注意兩者的區別。長著阿魯波夏的土地上灑落的是不義者之血。你要是搞錯洋蔥，把它們加進配料吃掉，那你沒法變成正神。你會化作阿魯約努，一頭惡魔。我可不是說笑。收割阿魯波薩的要求很簡單，界定何為正義卻非常困難，所以多加小心。

第一類配料到此為止。什么？你沒記全？我不是在本節最開頭就讓你記筆記嗎？我沒有？噢，那趕緊記。

言歸正傳，我們繼續。

鹽與調料

這些其實該由你自己決定，放不放它們其實影響不大。當然了，我覺得不加鹽的食物難以下咽。話又說回來，你會徹底錯過調料帶來的風味，對吧？

你可以用凡人烹制食物的鹽，但實話實說，它沒法使你的其他配料更加美味。

我建議你去海底的鹽礦看看。海神奧珞昆的脾氣比桑格還要暴躁，但他酷愛虛榮。你若是能對他贊美有加，他就會讓你潛入海底去獲取純凈之鹽。

調料可以從安度果的種子里獲取。這種樹在人類世界里很容易找到：葉子翻紅、往東傾斜的樹就是。拿到樹上的果實之后，把它們砍開，取出里邊的種子，磨成粉。它會給你的湯增添特別的甜味。就是靠著這些種子，桑格的第二任妻子奧雅用一頓飯迷住桑格，讓他陷入了愛河。嗯，你什么都沒聽見。

咸味和甜味都有了。我們接著說下一種配料。

肉類

我發現有些神不食肉類，比如奧桑和奧倫米拉，而部分人類效仿了他們。我不是說這么不對，只是覺得他們真錯過了好東西。如果你是其中一員，也是個……素食者，那你可以跳過這個部分。若是省略掉一種配料不放，你的力量可能會大打折扣。不過，只要成了不死不滅的神靈，還要這么大的力量干嗎？

湯里需要加的肉來自不朽金象拉卡塔布。金象與眾神同樣古老，是造物主最初的造物之一。埃利杜馬雷用自己的神血創造最初的眾神，又以同樣的方式創造了這種動物。拉卡塔布是一種可怕的生物，擁有極長的獠牙，還有與龐大的體型毫不相稱的敏捷。它無須進食來延續生命，所以不算食肉動物，但它會殺掉擅闖它領地之人。

你必須趁它睡覺時接近它——雖說這一點難如登天。拉卡塔布十分睿智，許多年來飽歷半神闖入領地竊取它部分肉體熬湯。它可以輕松自愈，所以受傷無關緊要；半神這種毫無尊重可言的行為才是最讓它火冒三丈的。

你有兩個選擇：你可以走到金象跟前，小心翼翼地表露你的來意。若是覺得你不錯，它可能會允許你砍下它部分身軀。當然了，你也可能剛見到它就死掉——你剛講出口一個字，你的心臟就被它的獠牙戳穿了。

上策還是用音樂催眠它。用魔笛，就是當初傳奇人類英雄阿金去極樂之地竊取眾神之力時用的那個。笛子藏在阿耶之地的某座廟里，應該不難找到。達成使命之后，記得把它還回去。

等你從拉卡塔布身上搞到足夠的肉了，將它保存在加拉巴木里邊。就讓它這么放著，找別的配料去——別擔心，肉不會變質的。

好了，接下來你必須要找的是這個。

水

你可不能隨便從哪條小溪接點水就拿來熬湯。只能用最為純凈的活水，唯有奧珊的溪流中才能找到。

奧珊是桑格的另一位妻子。她是性格最好的那位，也是母親與純潔女神。我喜歡奧珊，因為她不會胡亂評價別人。她跟別的神不同，從來不對我的行為說三道四。她不會說我不是真神什么的；她平等對待所有人。或許這就是她成為均衡之神的原因。

從奧珊的溪流里取水，她應該不會為難你。你只需要保持潔凈，就跟你去奧雅的花園摘取夏波時一樣即可。向奧珊道謝，離開時莫回頭。

清單里最容易獲取的顯然就是這個了。

油

我沒發現油有什么特別的要求。棕櫚油和花生油均可，主要看你，它不是必需的配料。我們繼續。

葉片與果實

你需要的葉片就是人類用來煮菜湯的那種。不過，你得去森林，找那種生長在野草叢里的。采集的時間必須是葉片沾滿露珠的黎明時分。你只能用右手去摘菜，切莫用左手觸碰它們，否則就會失去效果。收集足夠的量之后，倒著走到小路上，然后你就可以轉身回去了。直到遠離森林之前，一句話都別說。

將葉片保存在暗室里，然后去找烹飪美味厄古斯湯1的地瓜種子。盡量多收集一些帶殼的種子，用小刀給它們開殼。每數到第三枚種子，將它放在一旁。等到數量差不多時，舍棄剩余的，將你放在一旁的種子備作配料。

耐心點，年輕的半神，我們馬上就說到重點了。

神血

這個配料被我放在最后才提，因為你幾乎不可能得到它。你不妨只用上面列出的材料熬湯。你不會成為正神，但你會比其他凡人活得更久，而且作為半神，你的某些能力會得到加強。但你成不了正神。

神血，流淌在神靈血管里的銀色液體，有許多種用途。若是煉金方面頗具天分，你便能用它制造死亡之水；它還能單獨用來制作不朽靈藥；想做出能毒殺正神的毒藥，它也不可或缺。是的，它的力量很強。

你有兩條路可走。你可以去求那些弱些的正神，讓他們給你一滴他們的血。基于神血中的魔力，你自然能獲得這些神的部分特質。比如說，你獲得了小神阿斐斐的血液，那你就能擁有他的部分御風之力。

想獲得次等正神的神血，你就得先崇拜他們。鑒于崇拜者不多，我預測他們很快就會賜下你想要的任何恩惠。你若是沒什么野心或者權力欲，那就去找小神要血吧。

第二條路，是找最初創造的那批神祗索要神血。當然，基本上不可能。你會被他們以無比充分的理由給拒絕掉。

正如你所知，最初那批正神是埃利杜馬雷以自身神血親手創造的，他們的血液最為純粹，不可能隨便給予他人。有些好面子的神，比如戰神奧貢，可能會讓你完成一些使命來證明你有資格得到他的血液。諸如桑格之類的瘋神可能會向你發起不死不休的決斗，而奧倫米拉這樣死板的神則除了“不”之外，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我無法責怪他們。沒什么武器能刺穿正神的皮膚，也很少有生物能傷到我們。奧雅花園里的混血兀鷲伊古恩就是其中之一。正神流血，禍事將起。

我不打算贅述細節，但初代正神流血時感受的痛苦……非常可怕。

去搞神血吧，這個我沒法兒幫你。或許你需要一年、十年甚至二十年，或許你需要一輩子時間去收集這最后一樣材料；一旦你得到了，你就可以正式開始烹飪了。

你就可以準備飛升了。

2

烹飪

確保你在滿月之夜進行烹飪。一定要清潔身體，穿白袍。誦念《儀禮之書》里的咒文，你肯定在閱讀這本書之前讀過它。若沒有，那便去奧倫米拉的圖書館里找。誦念完畢便可開始烹飪。

灶火必須以木柴產生，這會給湯帶來特別的味道。把大鍋放在火上，倒入水。按照采集的順序加入配料，這一點非常重要。每個七十分鐘放下一道材料。每放一道配料，都要向埃利杜馬雷祈禱，祈求他予你憐憫。如果他認為你不配，再多的美味佳肴也無法說服他將你提升為正神。

不要讓鍋無人看管。除了祈禱或念誦必要的咒語外，不要說話。

加入最后一道配料，也就是神血之時，湯的顏色應為紅褐，而植物葉片應依舊為綠色。加入神血后，湯的顏色應該會變得更紅，并且會發光，冒出突如其來的力量。

向造物主致謝，熄滅火焰。烹飪完成。

3

食用

不需要儀式。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建議做點主食，然后就著湯吃。可以在滾水中放入木薯粉制作埃巴餅，或者用山藥粉做阿瑪拉餅。湯必須一次性喝完。用餐完畢，立即睡覺。埃利杜馬雷會出現在夢里，告訴你之后要怎么辦。

好好享用吧！

在你離開之前，你應該知道還有其他方法可以成為正神。你可以在死前得到埃利杜馬雷的祝福；可以使用黑魔法，讓自己永生不死，擁有強大的力量；你甚至可以欺騙造物主本人。我用的就是最后這一種方法。

是的，我曾經是人類。我某天在森林里發現了一位受了重傷的半神。他正直堅毅，是個虔誠的信徒，在追尋不朽的過程中遭遇意外，離死亡只差一步之遙。當時我已經學到很多關于神的知識，掌握了一些相當高超的魔法技巧，所以我知道埃利杜馬雷很可能會賜予他永生。于是我殺死了半神，又施展幻術讓自己看著像他。

我說得好像很簡單，其實不然。你可以像我一樣打破常規，通過非常規手段獲得神格，靠不老湯當然也行。

寫這本書是我違反規則遭受的永恒懲罰之一。我還剩下四千章要寫，所以必須到此為止了。等將來你飛升之后，來我的監獄找我吧，那地方又叫作奧倫米拉的圖書館。或許我們能共飲一葫蘆棕櫚酒。有時候，我真的無比寂寞啊。

再會，年輕的半神，祝你用餐愉快！祝你好運。

責任編輯：龍 飛

1西非的一種湯類食物，以蔬菜、肉及專門培養的甜瓜種子烹飪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