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仙界跟人界的聯結方式有兩種。一種是使用傳送門將凡人傳送到異鄉。另一種,正如本文所述,是仙界人士意外涉足塵世。
肖恩·麥克馬倫坦白道,故事中的渡口,其實位于再往南兩英里半的埃爾伍德。此外,故事中的所有背景地點和細節都是真的,包括按十億分之一比例建造的太陽系。“有一次我看見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孩,跟兩個穿著黑色套頭衫的男孩和一個穿著摩托皮衣的女孩走在人群中。于是我決定讓精靈艾蔻、科拉尼亞和艾波娜的故事發生在墨爾本。”
目睹謀殺案的那個周日晚上,我照例在跑步。我沿著前灘跑到燈塔自然保護區的步行道,看見一個女人被捅了。其他幾名慢跑者大喊著想制止行兇,但那行兇男子飛快逃走,消失在了灌木叢中。我打電話叫來救護車。受害者穿著白色翠迪鳥短袖,身旁散落著小小的錫箔紙包,表明是毒品交易時出了岔子。可能這個女人付不起錢,所以被捅了,算是“殺雞儆猴”。
我們試著按壓傷口,可她還是漸漸沒了脈搏。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三十秒后,救護車停在附近的船塢停車場,醫護人士拿著急救包和燈跑了過來。他們盡力了,但受害者失血過多。警察給我錄了口供,不過我有工作和博士學位,沒有犯罪記錄,所以警方將我記錄為嘗試救人的無辜路人。
我的住處離艾伯特溪不遠。這條溪流仿佛平整荒野中的一道狹窄條紋,往內郊區蜿蜒了半英里。這兒確實有個渡口,國家信托登記處顯示它是十九世紀的遺跡。約克大街嚴謹鋪設的瀝青路在這里轉變為鵝卵石小路,路面被水淹沒。行人倒是能有橋走,車輛只能涉水前行。
我洗了澡、換了衣服,用毛巾包著染了血的跑步服,準備去自助洗衣房,突然看見一個女人穿著大衣,蹚水穿過渡口。我在約克大街住了三年,從沒見過有人蹚水過去的。水深倒是只有幾英寸,她穿著登山靴,我想應該不會打濕腳。可旁邊就是舒適的過路橋,誰會蹚水?女人身邊有條毫無狗樣的狗,鬼鬼祟祟的倒像是只跟蹤小鳥的貓。
菲茨羅伊街道上的洗衣房已經廢棄了,但絕大多數的洗衣機還能用。沒人想把周日夜晚浪費在洗衣服上,所以人們一般會在晚飯前使用機器,之后三四個小時就是高峰期,要趕在電門關閉之前使用。現在還有空機器,我就把衣服塞進唯一一臺空閑的洗衣機里。蹚水過渡口的那個女人走了進來。
想象一下,你走進洗衣房,看見有人把沾著血的運動服丟進洗衣機。這景象太詭異可疑,我就算是穿著套頭衫,拿著手槍,走進銀行,也不會比這更可疑了。
我慌忙解釋道:“別怕,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人被捅了,我幫著救護人員救人呢。現在新聞上可能都播報了。”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瞳孔張得很大,但并不是因為害怕。我覺得她大概三十歲。外套里面穿了牛仔褲和法蘭絨短袖。她看起來十分強壯、爽朗,似乎是在農場工作。
“聽說了。我當時在燈塔保護區,在前灘小道上。”
她沒有退出去打特警電話報警,總算讓我松了一口氣。人在放松的時候總會說胡話,我就是這樣。
“呃,只有一臺空洗衣機了,我不介意一起洗。”
“你真好。我的衣服不多。”
聽她口音,介于約克郡和蘇格蘭低地之間的地區。在墨爾本,這口音倒是很特殊。我退到一邊,讓她把衣服塞進洗衣機里。她要洗的是一件加絨皮衣、瑜伽褲、粉色鑲邊女士短褲、白色健身襪和一件文胸,看著比她穿的要小幾號。應該是她女兒的衣服吧,我想,可這時我看到了那件白色翠迪鳥短袖,被血浸透了!還有一道口子,就是刀捅的。她合上洗衣機的門。
我的大腦自動運轉,習慣性投了幣,開始洗衣。剛才看到的一切真是匪夷所思。現在,受害女人的衣服應該放在證物袋里,被鎖了起來,且有人看守。警察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個小時內就把謀殺案受害者的衣服放出來。
我掃了一眼監控,想著剛才看到的一切有沒有被錄下來。然后,我想監控是不是在錄那只小狐貍,它坐在雜志桌旁邊,毛茸茸的尾巴整齊地蜷縮在爪子旁邊。晚上跑步的時候,偶爾會看到赤狐。它們要么在扒垃圾桶,要么在沙灘上刨沙。從不進燈火通明的洗衣房。
“你可以問三個問題。”她說。
“呃……你洗的那些東西,不應該在警察那兒嗎?”
“我是洗衣人。”
她這只能算回應,而不是回答我的問題。
“可是,發生了謀殺案,而這衣服是證物啊。”
她沒有回答,只示意我去椅子旁邊。我坐下了。她抱著胳膊站在我旁邊。
“跟我說說,你覺得自己是誰。”她說。
我三十四了,她可能比我還年輕些,可是她的語氣不容置疑,直擊我的靈魂。一瞬間,我仿佛是在跟母親講話,而孩子也不會對母親撒謊。畢竟母親已經知道真相,問問題只是檢查你是否會說謊。
“我是皮特,從事電腦相關行業——體系很龐大。我取得了隨機數論博士學位。”
“你是個精靈。”
作為一個非常迂腐的工程師,聽到這話能做何反應呢?或許最佳選擇就是簡短而有力的否認。
“恐怕不是。”
她搖了搖頭。
“只有快讓我洗衣服的人才能看到我,而我只給將死之人洗衣服。今天晚上麥樂迪看到我拿著她的衣服。衣服被血浸透了,可是她沒注意到我的警示,沒有回家。人們從來都注意不到。”
“你是便衣警察嗎?”我問道,想要找尋一絲真實感。
她又搖了搖頭。“注意,三個問題,你已經問了兩個,而且都浪費了。你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我一頭霧水。她是賣淫女嗎?聽這語氣,不像。很明顯,她認識這場謀殺案的受害者。可能她是另一伙販毒的。
“我不吸毒。”這樣說應該還算保守。
“我知道。”
我們好像在玩兒某種游戲,但規則沒有明說。我的人生好像就是如此,真讓人心煩。
“那我就真不懂了。”我只好承認。
“你看到我拿著麥樂迪沾了血的衣服,可那是不可能的。你現在能看見我,那也是不可能的。你很特殊。”
想拉攏人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說他很特別。紅色警報,我想,即將遭遇討零錢的手。
“我沒什么特殊的。”
“不,你很特殊。之前從沒有人要幫我洗衣服。為此,我幫你問出第三個問題。你被詛咒了。這是為何你很有天賦,本應有所成就,卻又碌碌無為。我解不了這個咒,但我能幫你跟這個詛咒共存。”
“誰會詛咒——”
“別問那個問題!”她突然制止我,“最好問怎樣才能解咒,不過先聽聽我的警示。之前有個人被詛咒淫欲過勝。他引起了俄國一名叫阿拉斯托的伊夫利特1的注意。”
我正要問伊夫利特是什么,她快我一步。
“那東西不算是惡魔,也不能算精靈。阿拉斯托會懲罰那些癡迷色欲的人,可這人卻哀求說,他是讓詛咒給弄成這樣的。阿拉斯托很同情他,就把咒解了,可后來發現,那個咒語其實是種祝福。”
她是在警告我,最后一個問題要慎之又慎。我想了想,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好吧,能告訴我詛咒是什么嗎?”這個問題似乎很安全。
洗衣人沒再言語,她跨坐在我身上,解開短袖,把挺立的乳頭塞進我嘴里,我一時驚呆了,不能動彈。這天是周日,時候不早了。這地方是個郊區深處的洗衣房。確實,這個地方沒啥人會來,可也陸續會有人來。她按壓了胸部,我嘗到奶水的味道。
我晃了晃腦袋,掙扎著想從半夢半醒、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我的運動外套就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整齊地裹在毛巾里,還能感受到烘干機的余溫。有人來洗衣房拿衣服或把濕衣服放在烘干機里,早上再取走。洗衣人已經走了,可是我嘴里還有殘留的奶味。我看到人們在拿衣服或搶空閑洗衣機的時候,有一連串沉默的交流。
臟兮兮的老色鬼,一見我就躁動了。這是正在從烘干機里拿衣服的那個女孩的想法。
嘿,小花蕊,新面孔啊。這是對她垂涎欲滴的那張老臉顯示出來的想法。
只有老掉牙的人才用洗衣房。有個跟我年齡差不多的女人,拿著空籃子走進來,臉上就顯示出這樣的想法。
我站起來走了,沒看到更多人。到家后,看到吉麗·杰克遜在她家陽臺抽煙。她很清瘦,一頭金發,二十多歲,在菲茨羅伊大街咖啡館當服務員。
“嘿,皮特,聽說你跑步的時候有人被捅了。”她喊道。
“是我打電話叫的救護車。”
“不會吧?真是沒想到!”她驚呼道,不過從她臉上能讀出更多信息。該不該喊他一起喝杯咖啡,了解更多,那我在臉書和推特上人氣肯定暴漲。算了,他可能想上我,可他太老了,太惡心了。
惡心?我的自尊心受傷了。
“應該是毒品交易沒談攏。”
“你肯定不敢晚上跑步了。”
“不會,白天跑步有可能得皮膚癌,晚上安全多了。我得走了,明天還要工作。”
“拜拜。”她說著,笑著搖搖手指。臉上的表情則在說著,混蛋,怎么不約我?自負的傻瓜,肯定是因為他會去跑步,而我抽煙,所以他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直面人類的真實目的和印象,讓人十分不快。這感覺就像是在跟人聊天,結果不停被打臉。我關上房門,在門后靠了一會兒,然后盯著那個緊緊扎起來的包裹,里面是我的毛巾和運動服。這是洗衣人確實存在的物理證據,因為我從不會這樣疊衣服。
第二天早上,我在菲茨羅伊大街坐電車,再一次感受了從人們臉上讀出很多沒有說出口的想法。我慢慢感知到其中的樂趣。
討厭鬼!
可愛,但還差點意思。
今天重新架構。我是要被裁了嗎?
他為什么沒注意到我?
痔瘡好疼。
她盯著我的褲襠看呢。我得主動出擊。
他在看我的胸。我得換個位置。
那個呆子褲子太短了。難道沒聽過時尚這個詞嗎?
這時,我忽然想到,沒人注意到我。我處在社交真空中;除非跟我有必要的交流,人們望向我時沒有任何想法。
我工作的數據中心在大學里。我們使用大型電腦,有大容量數據服務器,也有千萬億次浮點運算級別的超級計算機。我跟另外九個人共用一間開放式辦公室,負責編寫和運行腳本,檢查有無病毒入侵,打通網絡瓶頸,以及規劃信息備份。整個上午都沒人注意到我,不過他們之間都有互動。他們聊天、喝咖啡和交流系統問題時,臉上流露出所有的嫉妒、調情、弄權和背叛都逃不過我的眼睛。除非我想引起注意,不然沒人注意到我。
我穿過校園去買午飯,情況還是一樣。只有跟別人交流時,比如買壽司或咖啡,別人才會注意到我。下午,我匯報了系統持續性的問題,指出五十年來,整個系統沒有關閉重啟過,即使出現緊急情況也不打算重啟,而且恐怕根本無法進行系統重啟。五個部門經理在意淫,還有兩個睡著了;分管領導假裝記筆記,實際在刷推特。
“綜上所述,重啟整個系統就如同不懂心肺復蘇的人嘗試救活心臟停搏的人。”我總結道。
我的話本應讓他們很有危機感、變得臉色煞白,可是分管領導只是不痛不癢地感謝了我一句。聽到分管領導的聲音,其他人站起來,掃了一眼自己的日程。沒人提問。我等在人行道上過了馬路,搭電車回家,一如平常。檢票員上車后,查了所有人的票,唯獨沒查我的。這時我才想到,檢票員從來沒有查過我的票,也沒有委員會要查看我的報告。我之前覺得這是正常情況,現在才發現了不對勁。
我本身是個科學家,而一名擁有超自然能力的洗衣人給了我某種通靈的能力,讓我很難接受。我發現,打電話或看電視時,這個能力不會生效。那么,魔法——如果真的是魔法的話,沒法通過電子產品發揮作用。我回憶了一下,自己似乎是通過電話面試得到現在的工作的。
我的后臺項目是根據概率論設計病毒檢測算法。周五早上我做了測試,當即在我們維護的運行服務器上發現了巧妙偽裝的木馬病毒。我發郵件匯報了值班經理,一個小時后便看到主管被兩個安保人員押送出門。直到保安走進他的辦公室之前,他完全沒有發現我已經圍剿了他的商業間諜騙局。
成就感十足,卻無人一起慶祝,你有過這樣的時刻嗎?我的人生就是如此。
我回家換跑步服的時候外面在下雨,不過無論天氣如何,我都會跑步。吉麗拿著傘站在街上,等優步司機帶她去夜總會。她穿著短款黑色連衣裙,黑色絲襪和黑色高跟鞋,我沒看見她,差點撞上了。我也沒看見她旁邊有個深水坑,所以一腳踩了進去。
“啊,皮特,水直接濺我腿上了!”她尖叫道。
“對不起,我沒看到——”
“別說你要給我擦干!”
說完,她回房去換衣服了。她的穿著仿佛還是在夏天,畢竟實用的冬裝保暖但不性感,反正夜總會和車里都開暖氣的。
我沿著燈塔游行區旁的海岸跑步,這里倒是真的荒廢了。我正想著燈塔游行區是否真的有過燈塔,突然聽到喧鬧聲:一輛70年代生產的、帶有V8發動機的大型肌肉車的聲音。根本不需要第二種視覺,你也能知道司機在想什么:老混蛋終于死了,這破車以后任我處置了!他想闖燈塔游行區和科菲爾德路交叉口的紅燈,而一輛老式貨車正好往右轉。我沒有聽見刺耳的剎車聲,可能是因為V8的車輪抱死,只能在濕漉漉的地面滑行。
我當時在一百碼開外,可還是被撞碎的玻璃砸到了。我一邊打電話叫救護車,一邊跑過去幫忙。V8肌肉車里的兩個男的死了,貨車里的四個人也未能幸免。貨車前排的乘客被安全帶掛著,場面一團糟。我沒走錯。死去的司機臉上還顯示著這樣的想法,還能勉強辨認出來他是個人。后排一對乘客只剩尸體和亂飛的四肢。
V8后排的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還活著。我想最好不要移動他們,只讓聞聲聚集起來的群眾按住他們的傷口,撐著傘擋雨,等待救護車來到現場。六人死亡算是一級事故,也是大新聞,可是電視臺和廣播站的人還是忽視了我,要知道我可是唯一的目擊者。于我而言這原本是常態,只是現在我才明白這并不正常。沒人載我回家,我就跑步回去了。
到了約克大街,我看見洗衣人蹚水穿過渡口,一只胳膊夾著狐貍,一只胳膊拿著一大堆衣服。想象一下冬天這六個人得穿多少件衣服,而這些衣服都被鮮血浸透,就知道她手里那些東西是個什么景象了。我喊了一聲,穿過渡口去追她。
“我看到那場車禍了。”追上她,我趕緊說道。
“我知道。你救了四個人。”
“是三個。”
“不對,是四個。”
又是這種感覺:好孩子不能跟母親犟嘴。
我跟著她往前走,也顧不上還在傾盆而下的冬雨。
“知道了自己的詛咒,感覺如何。”她問道。
“還是玩三個問題的游戲嗎?”
“不,你現在是我的孩子了。”
絕不可能。
我媽住在道格拉斯港的養老村,那地方在一千六百英里開外呢。
這個女人應該比我小。
“你對我做了什么?”
“嘗過我奶水的人就成了我的孩子,而我的孩子都有第二視覺。要是把我當成情人,你就會失去這個能力。你不能既是我的兒子,又是我的情人。”
我不信魔法,但也不認為應該忽視擺在眼前的事實。
“你……改變了我。我能解讀人們的表情,就像是在讀霓虹燈廣告牌。”
“所謂第二視覺,就像是你之前近視了,然后第一次戴上眼鏡的感覺,皮特。你看到了之前錯過的細節。”
“可我意識到每個人都在忽視我。”
“你想知道自己的詛咒是什么。現在你知道了。”
我們到洗衣房了。眼下是冬天,周五晚上還下著雨,這里又沒人了。她要洗的東西太多了,一臺洗衣機差點塞不完。
“呃,可是,這是怎么做到的?”我問。
“做到?”
“第二視覺。我一直能看到人們對彼此的想法。大多都是負面的。”
“所有的文明建立在假象之上。不去偽裝、掩飾和欺騙,人們什么都干不成。”
“我讀不透你的表情。”
“我不是人類。”
我心中的科學家又震動了。我容忍不了廢話,就回嘴了。
“我上網搜過,人們會下意識泄露自己的想法。”
“可以理解。”
“面部肌肉、臉紅、音調、眼神、手勢——一起組成了信息。比如說,任何人看到新聞展示的飛機殘骸,就非常確信那是一場無人幸免的墜機慘案。根本不需要看新聞內容或者配圖文字。從上周日開始,我有了這樣識人的能力。”
“我對科學一竅不通。”
她在回避,不過我不會輕易放棄。
“你說別人看不到你。”
“如果我快要給他們洗衣服,他們就能看見我。”
“你可能是某種催眠產生的幻象。可能你真實存在,但我看不到你的實體。人的大腦會欺騙自己,以為看到了并不存在的東西,因為信息不足的時候,大腦可以自動填充。”
“你愿意這樣想也行。”
“你可能只是給我喝了盒裝牛奶,卻讓我認為那是你的奶水。”
“這樣想讓你滿意的話,就這樣想吧。”
可是這樣并不能說服自己,這是最煩人的。
“所以我是受了詛咒,會被人忽視。誰下的咒?”
“你現在又信詛咒了嗎?”
我就要被打敗了,因為完全理智并不安全。要是走在街上,街角有只劍齒虎朝你沖過來,最理智的反應是什么?跟自己說這玩意幾千年前就滅絕了,然后繼續往前走嗎?我會轉身就跑,要是跑得夠快,還會想一想這東西到底從哪兒來的。
“如果你非要這么說,那也沒錯。”我答道。
“之前有個女孩喜歡你,是你的大學同學。對你這樣的男孩來說,她很難引起注意,而你確實忽視了她。跟那些無法適應人類社會的人一樣,她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也就是神奇的事情。她對你的愛轉變成了恨,就把自己賣給了惡魔,換取對你的詛咒。她詛咒你就像她那樣,不受任何人關注。”
“什么?就這?”
“是的。”
“我被詛咒了,就因為沒注意到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孩?”
“對。”
“她甚至從沒跟我說過話?”
“沒有。”
“真見鬼了!”我大叫。
“別生氣——為了詛咒你,她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什么代價?”
“惡魔上周天丟棄了她,任她自生自滅。”
“是那個穿翠迪鳥衣服的?”
“是的。”
我應該說點關心和感性的話。可我想起來,我才是世界上唯一有權稱自己是受害者的人吧。
“我就是那天見到你的。”我回憶道。
“惡魔也有職責,跟人一樣。”
我倆沒再說話。我或許應該發表幾句睿智的結論,以通過某種測試。
“所以……惡魔不想履行責任來詛咒我,就跟你做了交易?”
“是的,我讓你能看到我,然后給了你第二視覺。這個能力讓你察覺到自己受了詛咒,不過很多人并不會覺得這是詛咒。因為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受到搶劫犯、霸凌者、小偷或檢票員的注意。”
我得消化一下。洗衣機慢慢停了下來,我幫她把濕衣服放進烘干機。等烘干機轟隆轉動的時候,我搜了搜洗衣女人、渡口和死亡這幾個關鍵詞。
“豆子女妖1是蘇格蘭高地的精靈,”我說,大聲讀出民間故事網站上的內容,“只有即將慘死的人,才能看見她在渡口旁為死人洗去衣服上的血污。”
“你也能看見我。”
幾個世紀之前就存在的蘇格蘭洗衣人,現在在用自助洗衣房。她會用臉書嗎?我想,她會在推特上談論自己的職業嗎?又會在Ins2上發什么呢?
烘干機停了,我打開發現里面是空的。洗衣人一點也不驚訝。我們沿著約克大街往回走,外面還在下雨。到了渡口,她不慌不忙地抱起狐貍,大步蹚進了水里。水沒到小腿肚時,她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我從橋上過去,回了家。正想好好兒洗個熱水澡時,有人來敲門。吉麗來了。
“嗨,很抱歉,濺你一身臟水——”我剛說到這兒。
“他們都死了!”她大叫,快要崩潰了。
“什么?誰?”
“我給朋友發短信說讓他們先走,我要洗澡換衣服。”
“哦哦,我知道,我毀了你的晚上。”
“他們打的優步被撞了——他們全死了!要不是你路過時濺我一身水,我也早死了。”
能感知到一般情況下感知不到的人性讓人非常著迷。在我看來,所謂受人尊敬的面龐,展現的都是污穢的秘密:詐騙、通奸、色欲、偷竊、厭惡、嫉妒和害怕,僅舉幾例。
詐騙犯和通奸者很相似,因為他們習慣僥幸逃脫懲罰。謀殺犯也比想象的要多;午飯時間,走在商業中心的人群中,一定會跟幾個謀殺犯擦肩而過。精神病患者顯眼得就像高亮、標黃的文本,其中大多數穿著昂貴的西裝。人到中年,漸漸會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成為董事會主席,甚至不可能成為董事。明白這些事實的人,臉上總是閃耀著憤怒、嫉妒和怨恨。
不過也不全是卑鄙、黑暗的一面。想知道股市會不會震蕩?跟我一起去交易銀行轉轉,我能從他們臉上看出來。
夏日伊始,那一晚熱得有些反常,我正準備跑步,在橋邊做伸展運動。這時他跑了過來。他真是平平無奇,穿著便宜的跑步服,發型也算不上時尚,能聞到一絲須后水1的味道,這表明他是帶著目的來跑步。因為我被詛咒了,沒人會注意到我,所以他跑過去時,眼神壓根沒在我身上停留,可他貪婪地望著我們的街區,吉麗正在陽臺上抽煙。
想來探探小區的路還不被發現?去那附近跑步就行了。強盜就是這樣做的,但他不是強盜。他的眼神十分兇惡,不懷好意,我很害怕。雖說我還算得上健碩,可是我沒有練武術,也沒開過槍。他不僅是個謀殺犯,他簡直就是在搜尋獵物的獵人,比特種部隊的突擊隊員還懂得如何制服、操縱和殺人。吉麗就是他的獵物。
怎么辦?報警嗎?證據呢?
“喂,警察,一個蘇格蘭精靈讓我有了第二視覺,她讓我吮吸了她的——”
不行!絕對行不通。我不能去警局說這些。跑步的那個人轉到弗雷澤大街上了。是的,什么都不做。我慚愧萬分,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決定繞著太陽系跑,任由直覺去應對這樣的噩夢。
沿著海岸線,有一個按十億分之一比例建造的太陽系模型,基座上立著黃銅做的行星。太陽在圣基爾達碼頭,沿著海岸線走四英里就可以到達海王星。更遠的地方是冥王星的模型,不過天文學家好像說它不再是行星了,隨后我又返回海王星。
靠近土星時,他就在那兒,站在一輛深藍色的掀背車旁,駕駛室的車門打開著。這里臨近同性戀聚集和搭訕的地方。那些不住在附近的人就把車停在卡塔尼花園。通過第二視覺,我發現前來搭訕的同性戀的表情尤其特別,他們既大膽又浮夸,卻又害羞和脆弱。在我看來,這個家伙跟其他人沒一點相似之處,但在普通人的眼里,他完全就是其中的一分子。
在電腦公司工作,常常被派去參加很多安全研討會。研討會涉獵的主題非常廣泛,經過十五年的訓練,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技能,差不多可以成為還不錯的私家偵探。我記住了車牌號、車的外形和型號,所以從網上查出這男人的名字和地址并不難。他叫約翰·奈特,來自穆拉濱。那地方就是個普通的郊區,住著一群普通的當地人,倒適合隱居。
我又查了謀殺案和失蹤人口,發現過去三年,共有六個女孩和女人消失了。我在地圖上標出了她們的地址。每個人相距的距離都不超過五英里,這在我看來十分可疑。連環殺手會在居住地附近犯案,因為他們喜歡熟悉的地形。奈特故意出其不意……目前燈塔自然保護區和卡塔尼花園之間的距離正好是五英里。
我想起麥樂迪,那個穿翠迪鳥衣服的女人。燈塔自然保護區臨近停車場。保護區里沒有亮燈,要想抓住受害者,拖到自己的車里,然后揚長而去有多難?現在他停在卡塔尼花園附近。我想到跟誘拐相關的研討會。他可能是從后面襲擊受害者,用胳膊夾住她的脖子,狠狠勒住;主動脈持續往大腦供血,可是靜脈無法往心臟回血。血壓升高,大腦缺氧,幾秒內就會失去意識。可他為什么要捅麥克迪呢?這不重要。吉麗在卡塔尼花園買了派對要用的毒品。
那晚我一夜沒睡,第二天工作效率極低——不過沒人在意。我能做些什么呢?要在世界上槍支管控最嚴格的地區買到一把槍,需要花多長時間?想真正地學會開槍,還能打中人,要花多長時間?或許都不止半天吧。當然,我廚房里也有小刻刀,可要想拿它對付任何懂得刀戰的人,恐怕只能等他笑得直不起腰來,我才有機會獲勝。
不過,我確實有武器。
那晚我站在約克大街的行人橋上,做了一個小時的伸展運動,該有多可疑呢?洗衣人沒有出現,沒有帶著我染血的衣服去菲茨羅伊街道的洗衣房,所以我不會死。我往南慢跑,轉到皮埃路,沿著卡塔尼花園往前。藍色的掀背轎車又停在那兒,背對著黃銅土星模型。沒看見司機。我繼續往燈塔跑,八分鐘后又跑回卡塔尼花園。
奈特靠在橋車上,偽裝得很好,就像是羞怯的同性戀,不敢接觸其他同類,要是吉麗失蹤了,這是很好的辯詞。他的臉上,有個條幅特別突出,就寫著“勝利”二字。我跑步徑直經過他。
夏天我不喜歡跑步。海岸邊人太多,擋住路了。人太多,我能解讀到太多故事,令人分心。我只跑到天王星,然后又跑回了渡口。我正在行人橋旁邊做伸展,洗衣人來了。她拿著褲子和被捅爛、浸透了血的短袖。她蹚水過渡口,后面跟著小狐貍。
“要來嗎?”她問我。
我從行人橋上穿過艾伯特溪,這才是人該走的路。我得提醒自己還是個人類。
“我沒穿褲子或短袖,所以那不可能是我的衣服。”我說著,一起去了洗衣房。
“穿這些衣服的年輕人,在燈塔附近的派對上,被人用破碎的酒瓶捅了。他會因失血過多去世。”
一車青年穿過考德羅伊大街的環形路口,燒著避孕套,大罵臟話。我拉著洗衣人朝后躲。
“他在那輛車里嗎?”我問道。
“對。”
“所以,他已經見過你了?”
“那些被衣服被我洗的人一般看不到我。”
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澳大利亞的小混混怎么會聽說過來自蘇格蘭的豆子女妖、愛爾蘭的摩莉甘姐妹1或法國的午夜洗衣婦2?我們走到了洗衣房。夏夜菲茨羅伊大街上總是來來往往,熙熙攘攘,可是沒人注意到洗衣人手里拿著染血的衣服。我們走近一個流浪漢,他甚至沒想到要乞討,我把零錢放進他的杯子,他倒嚇了一跳。
我們走進洗衣房,只是坐著聽機器運轉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像是極簡主義流派的夜店音樂。
“你不想問問我吉麗的事嗎?”不過我確信她已經知道了。
她沒回答。兩個年輕人,神色狡詐,穿著黑色的套頭衫,站在洗衣房前面,往里盯著我們。
“科拉尼亞。”她說道。
“威爾士小精靈,”我回道,“窺探秘密的人。”
“六個月內,你可是研究了很多神話。”
“他們能探出我的秘密嗎?”
“他們告訴我,你給警察局打電話,用的是充值卡。然后把卡扔進可弗瑞德路碼頭的海灣。奈特回家時,警察在家蹲守。吉麗在他車后座上,蓋著毯子。”
“你沒拿她的衣服,她肯定還活著。”
“你反應很快。太快了。”
我報警稱看到一個女人被迷暈,裝進了藍色的掀背車里。看到車牌號了嗎,先生?是的,我看到了。
“接著呢?”我們一邊把衣服放進烘干機,我一邊問道。
洗衣人指了指洗衣房的窗戶。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赤身裸體,慢悠悠地晃了過去。她朝我們揮了揮手。
“這是艾蔻1,通奸者做淫穢之事時,她會分散那位嫉妒成性的丈夫或妻子的注意力,”洗衣人還沒說話,我補充道,“我們有時會一起喝咖啡。”
“那你還挺喜歡第二視覺的?”
“比當搖滾明星有意思。跟有超自然能力的怪人待在一起,感覺很好。”
我說話的時候,她的臉色變了,變得圓潤、柔美、容光煥發,不再讓人害怕,甚至有些淫蕩。突然,她變成了人,我能讀懂她的臉了。從她臉上,我讀出她是一位年輕的媽媽,被困在家里,很無聊。她手摸著我的膝蓋,難為情地笑了起來,畢竟做出淫蕩的動作本質上有些尷尬。那天下午溫暖而舒適,她丈夫在工作,我倆可以盡情歡愉,無須承擔任何后果。
“如果我跟你睡了……我的第二視覺就沒了。”我強迫自己說出這些話。
“你不需要這個能力了,皮特。這個能力你已經擁有了六個月,已經教會你如何規避自己的詛咒。你可以成為正常人,變得很成功。”
“可是——”
“你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這些話語非常強硬,不容拒絕。她又變成了洗衣人。
“為什么?”我問道。
“因為人類擁有精靈的能力太久,會帶來致命后果。人類不會遵守我們的規則。”
“告訴我你們的規則是什么。”
“你不會懂的。”
“真的嗎?我很擅長搜索。過去六個月,我讀了該有兩百萬字跟神話有關的內容,還做了數千字的筆記。”
“數字沒有任何意義。”
“可現在是你沒搞懂情況,”我說道,像是嚴苛的老師跟后進生談話,“告訴我,為什么跟精靈說話就像是精心編排的電視劇?”
“我不看電視。”
“這是因為每個字都有目的。你說過伊夫利特阿爾斯托,以及他與想要解除淫咒之人之間的交易。我敢說那個人就是奈特。多虧了阿爾斯托,他解除了詛咒,可那個詛咒是他性欲的發泄口。沒有詛咒,一切都被壓制了,只能在瘋狂的虐待、強奸和謀殺中釋放。阿爾斯托不可能再施淫咒——這跟他的工作守則相沖突。所以他就跟你做了交易,讓你阻止奈特。”
“你猜得不錯,但還不是全貌。”
“那我就再推斷一下。還記得那個穿翠迪鳥衣服的女人嗎?十五年前,我很受女孩歡迎,不過我敢打賭我肯定不會注意到她。我想阿爾斯托就是她的惡魔,她讓他詛咒我,讓我受盡忽視。作為回報,她成了阿爾斯托的傭人。我只看了人類寫的一些魔法書,所以這基本是雙贏的局面。六個月前,阿爾斯托需要謀殺案的受害者,所以他引誘奈特,在我跑步經過的時候,攻擊麥樂迪。我猜得怎么樣?”
“完全正確,這不太妙。”
“奈特被抓了,所以任務完成了。現在的問題是,我還有第二視覺。而你想要收回去。”
“皮特,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太善良了。”
“這就是我的命。”我說著就起身走了。
奈特家里沒有尸體,不過檢測表明,廚房里有那六位失蹤女性當中四位的DNA。我刻意沒有參與調查,原因不必多說。吉麗一出院,就決定搬回家去。圣·科爾達發生了太多可怕的事情,在克德羅伊街道咖啡館喝咖啡時,她告訴我說。這是我們第一次來喝咖啡,也是最后一次。她租了輛車,把所有東西都裝上了,她爸爸開著,朝東去往富足平淡的中部郊區。
“還有一件怪事,”她說道,“奈特抓住我的時候,我倆藏在灌木叢里。也就是說,沒人能看到我倆在一起。”
是這樣,可我見過他臉上勝利的表情。該怎么跟她解釋呢?
“可能有人見過,”我聳肩說道,“你肯定是走大運了。”
“喂,皮特,介意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
“問吧,我是人。”
“你多大了?”
“三十四。”
“天吶!你穿得太老氣了。”
“我們這些網絡怪客不懂時尚。”
她臉上閃過這樣的信息,他只比我大7歲。之后她笑了笑,這是在說,我不應該這樣想,但只……只這一次吧。如果我倆是一對,他會讓我戒煙,跟他一起跑步。
我腦中突然響起警報,就像是電腦中心的火災警報。三年來,我們只是鄰居,這天她要走了,竟然想著要跟我有親密關系。為什么?她也不知道是我從奈特手里救下了她。再說,兩周前她剛被迷暈,差點被謀殺啊。剛經歷過這樣的事,怎么那么快就能思考跟性相關的話題?
他怎么不主動出擊呢?
她沒問出口的問題倒有個最明顯的答案。就因為她可能并不是吉麗。我見過洗衣人會變身,而跟洗衣人發生關系會失去第二視覺。可要是她真是吉麗呢?這樣一想,我倒起了欲望。好久沒有這樣的想法了。
“嘿,要不我們去你那兒,看看你的衣櫥,給你提點變時尚的建議?”她說道。從她臉上我則看出來,我會提議自己脫光當模特,博他一笑,這樣應該能破冰。
這確實是吉麗會說的話。我跟她做鄰居很久了。認識我久了,自然會注意到我,承認我的存在,可十五年了,從沒人要跟我上床。
“太棒了,”我愉快地應道,然后伸出手,“等會兒,手機在震動,有人找我。”
我假裝讀短信。
“不好意思,得取消時裝課了,”我說道,“正在使用的DNS服務器崩潰了。”
“呃,你說什么?”
“電腦崩潰了。我現在就得走了。”
哦,真見鬼!她臉上的這個表情太明顯了,不用第二視覺我也能看出來。
“周六晚上還要去?”她問道。
“這就是我有緊急加班補貼的原因啊。”
“好吧,改天一起吃午飯。”她嘆了口氣,親吻了我的臉頰。
“你知道我住哪兒,給我打電話。”
“會的,”她說道。想得美,這是她臉上的表情說的。
我搭電車去園區,感覺糟透了,就又搭車回去了。雖然換了跑步服,我也沒打算去跑步。我在橋邊做了十分鐘伸展運動,洗衣人才出現。我跟上她,一起去洗衣房。她拿著衣服,聞起來像是有嘔吐物。
“他喝醉了,要吐了,嗆著了。”她說。
“這個人不是我嗎?”
“不是。”
“在克德羅伊咖啡館的女孩真的是吉麗嗎?”
“當然了。”
“她喜歡我,所以可能是你變的。”
“或許吧。”
我們往前走著,我還同時想著這事。我們一起走到菲茨羅伊大街。
“我看不見科尼亞或艾蔻了,可是那架哈雷旁邊穿緊身褲的女人,可不像人類。”我觀察道。
“她是艾波娜,凱爾特的馬匹守護神,現在是摩托車守護神。”
艾波娜朝我們笑笑,我揮手示意。
“你為什么要拿走我的第二視覺?”我們一起走著,我問道,“這會帶來什么傷害呢?”
“有些能力在凡人手里不安全。如果繼續使用第二視覺,可能會造成破壞。”
“破壞?我們可是一起抓捕了連環殺手啊。”
“這是因為我想讓阿爾斯托欠我一個人情。”
“就因為這?”
“對。”
“好吧,我是為了救吉麗,而且讓其他跟吉麗一樣的人知道,奈特不會再殺人了。”
“這就是你的人性。”
我覺得她是在罵我。
“這個世界還有多少致命的咒語在被人隨意使用?”我問道,不上她的套。
“多得數不過來。”
“你們用這些咒語來做什么?”
“死神降臨時,我可以警醒人類。”
“你給的提示他們理解不了,你誰也救不了。”
“你又能做什么?”她回道,突然生氣,“任誰都一樣,什么都改變不了。”
“可我做到了。”
“你本該為了救吉麗,跟奈特起正面沖突,然后死去。因為有第二視覺,你還活著,而這攪擾了我們的平衡。失衡會讓我們變得脆弱。”
“平衡?可是你們這些精靈沒做什么有意義的事情。艾蔻讓通奸者有一絲隱私,科拉尼亞偷窺的秘密無足輕重,艾波娜守護摩托車,可車主會發生碰撞,而你給人警示卻救不了人。做這些干什么?”
“可就是因為有任務,我們才能存在!”她憤憤地說著。
終于,說實話了。精靈確實是永生的,可是卻是漫無目的的永生。我們到了洗衣房。
“去你的平衡,”我站在門口說道,“我想改變這一切。”
“我必須拿回你的第二視覺。我會讓別的女人注意到你,皮特。這非常、非常誘人。”
“但這些女人可能就是你。或者說是你變的。”
“是的。但你還能堅持多久呢?”
“十五年來,我帶著詛咒生活,已經習慣沒有性愛了。”
“可是前面十五年沒人撩你。現在不一樣了。”
“我會像拒絕吉麗一樣拒絕你。我還可以繼續堅持,而且我和你還有你們那群精靈不一樣,我會做一番事業。”
她伸出手,我嚇了一跳。猶豫片刻,還是握住了。
“你贏不了的。”她說,搖了搖頭,還微笑著。
“不輸就行。”我回道。
無須多言,我走開了,走進了菲茨羅伊大街周六晚上的人群里。現在我跟艾蔻、阿爾斯托和洗衣人一樣,都有這樣的能力。他們確實需要維持平衡,可那只是為了自己。像吉麗、麥樂迪這樣的凡人與這種平衡無關,他們只會被利用,然后被摒棄。而我這個凡人,盡管擁有第二視覺,卻對維持灰暗世界的平衡不感興趣。當然,我能力有限,也有弱點,這是擁有這種能力帶來的必然結果。而改變世界,同樣是我的使命。
責任編輯:賈 欽
1伊夫利特,是伊斯蘭教神話中,一個非常強大的惡魔。在歐洲文化中,一般可視為惡靈。
1豆子女妖,又稱“報喪女妖”或“洗衣女子”。是蘇格蘭民間傳說中的女性精靈,人們相信它是一種預兆,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使者。
2Instagram,國內簡稱Ins,是一款支持多個平臺的移動端社交應用。
1須后水是在理過胡須之后使用的爽膚水,可以對皮膚護理、消毒、消痘等。
1摩莉甘,又譯莫利根,是凱爾特神話中的戰爭和命運的三位女神之一,特別是與戰斗預言的厄運、死亡或勝利相關。
2這里的三個神都是指“洗衣人”,只是在不同文化中的稱呼略有不同,法國文化中的譯名轉成英文,就是“midnight"washer”。
1古希臘神話中的人物,她嗓音優美,能言善辯,卻因為得罪了天后赫拉,再也無法正常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