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保央行數字貨幣的流通應用：是一帆風順還是舉步維艱？

洪丕莉 沈忠文 馬戟 劉曉璐 張俊夫 李蘇穎

2022年10月11日，歐洲央行發表了題為《確保央行數字貨幣的應用流通：是一帆風順還是舉步維艱？》的論文。一段時間以來，各國央行一直在討論零售中央銀行數字貨幣流通應用的可行性（rCBDC），然而，在學術和政策文獻中仍未完全挖掘出消費領域采用數字貨幣的潛在風險。本文對新的支付方式所涉及的關鍵點以及已經試行的公共央行數字貨幣計劃進行了調研。結論是，rCBDC的流通應用的保障性措施可能會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中央銀行的設計選擇和政策目標。事實上，央行在尋求平衡時容易陷入困境的情況有以下3種：一是保持央行政策目標的層次結構；二是增加消費者和零售商 rCBDCs的使用率；三是避免任何不利的經濟影響。本文就中央銀行在試圖實現其期望的rCBDC流通應用水平時需要考慮的方面提出了經驗、教訓以及觀點。

一、引言

近年來，已被廣泛討論的零售央行數字貨幣（rCBDC）是一種用于零售支付的數字貨幣支付形式。全球90%的央行目前都在從事數字貨幣的研究工作，這些國家的研究已深入到實際推廣層面。盡管各中央銀行發行rCBDC的動機側重點各不相同，讓央行數字貨幣融入并適應支付市場是大多數央行的共同目標。而實現這一目標，需要消費者和零售商在日常支付中采用rCBDC，并保證對這種新支付方式的最低使用率。現在大多數正在進行的研究工作都集中在rCBDC的設計特征、目標和經濟影響上。但央行究竟如何實現預期的使用率水平，以及它們如何克服潛在的障礙，還有很大的討論空間。

本文認為，如果消費者使用需求與某些政策目標相矛盾時，央行甚至有可能陷入困境，因此要求它們在以下方面做出決定：一是保持政策目標的層次結構；二是確保rCBDC的廣泛應用流通；三是防止負面經濟效應。

二、中央銀行發行rCBDC的主要目標和動機

根據對81家中央銀行的調查（這些中央銀行占全球經濟產出的94%），其中90%的受訪央行積極參與了rCBDC相關的某種形式的工作。目前的討論主要圍繞著央行發行rCBDC的原因，也就是rCBDC如何為實現央行目標做出貢獻——以及實現央行政策目標所需的設計特征。央行發行rCBDC的主要目標和動機如下：

一是改善支付市場運行。調查發現，rCBDCs可能促進支付市場某些功能的改善，包括：支付安全性和穩定性，國內、國際支付效率，減少現金使用等。

二是金融穩定。央行認為金融穩定是發行rCBDCs的主要動因之一。雖然存在一些有利或不利的影響，但央行可以通過設計rCBDC的特征來調整。

三是貨幣政策。央行發行rCBDC的原因包括給新的貨幣政策工具的使用提供可能。大多數政策制定者和學者認為，利用rCBDC確實可以創建額外的貨幣政策工具，例如，引入一個具有可調整收益率的rCBDC。

四是金融普惠。數字化支付的快速發展可能導致人口之間的數字鴻溝。中央銀行需要提供一種簡單、可靠、類似現金的無風險、靈活的電子支付方式，以確保廣泛、持續地使用數字貨幣支付和央行資金。

任何rCBDC的設計特征及其實現都將部分取決于上述目標動機。然而，在實現上述目標和設計特征之間，有時存在一定的困難，需要權衡取舍。因為設計特征本身存在潛在的負面經濟影響。表1提供了政策目標和設計特征之間的對應關系列表。

三、零售支付市場的主要發展趨勢及其被選擇和使用的決定因素

中央銀行和學者們對rCBDC的持續討論在很大程度上并沒有集中在它們作為一種支付手段的流通應用上。本文將從四個方面討論有關用戶需求和rCBDC流通應用的決定因素，并總結出經驗教訓。

（一）零售支付市場的主要發展趨勢

近年來，全球零售支付市場的特點是密集創新和消費者習慣的變化，其次是支付工具的使用和支付渠道的選擇趨于穩定。COVID-19大流行加速了零售支付市場的發展趨勢，表現如下：一是從線下購物轉向電子購物；二是越來越多地使用非接觸式支付和數字錢包；三是現金交易被取代；四是即時支付在一些地區的迅速發展。如二維碼（QR）移動支付和隱形支付（隱形支付的一個例子是，消費者為叫車公司如優步的服務付費，交易在沒有進一步互動的情況下向他們收費。）等其他方式的興起。據估計，下一代支付將成為新支付組合的主要驅動力。根據一些預測，到2025年，即時支付和電子支付將占無現金交易的25%以上。在更遠的未來，穩定幣可能將對全球零售支付市場產生重大影響。

（二）技術的采用：來自文獻的見解

央行研究調查了競爭市場對創新接受度的影響因素，研究成果被應用在央行數字貨幣的設計上。技術接受模型（TAM）最初應用于信息技術，這是一項最廣泛用于模擬用戶如何選擇使用并持續使用一項新技術的模型。在解釋一項技術使用的許多原因中，有用性和易用性是最重要的。有用性通常被定義為用戶相信一項技術將改善其所支持任務性能的程度。易用性是消費者認為使用這項技術不需要任何努力的程度。

TAM及其擴展已被應用于移動技術（特別是移動支付）和電子商務領域的創新。移動技術是無線通信設備，比如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它們可以接收和顯示文本或語音信息。影響早期階段使用這些技術的因素通常是使用人群感知到易用性和有用性。

與移動支付一樣，rCBDC的流通應用可能面臨障礙的需要得到確定和解決。運用TAM理論發現，感知易用性可以通過消費者提供的操作使用數據來預測。通過讓用戶訪問有關系統功能的信息，即使他們沒有使用系統功能的實際經驗，也可以簡單地統計用戶的感知有用性。用此方法，系統特征的非交互式原型就足以讓用戶對系統的有用性形成準確地感知。原型測試對于減少操作盲性和降低成本至關重要，因為可以通過測試獲得的反饋來確定原型是否能滿足用戶的需求而選擇是否放棄該項目，即使失敗則可以節省總成本的75%。

（三）影響用戶選擇支付工具的決定因素

rCBDC的設計和推廣受益于用戶對影響支付被選擇的決定因素的相關研究。消費者使用任何一種支付工具將基于多個決定因素。由于調查設計本身具有片面性，如不同的分析區域所決定的消費者偏好不同、調查研究方法不同，不能輕易地從文獻中簡單斷定決定因素。

1.直接決定因素。消費者調查數據顯示影響消費者決定使用現金、銀行卡或其他支付工具的關鍵因素如下：（1）成本。其中包括附加費、罰款、郵費和利息；（2）福利和獎勵。如“步數”或“積分”，對支付方式的使用有積極的影響；（3）易用性。即支付工具的使用便利性，如花在記住個人身份識別碼（PIN）、簽署交易或在發生錯誤時進行更改上的時間。一種支付工具的感知易用性與該支付工具的被接受程度具有很強的正相關性；（4）交易速度。即從交易到確認交易成功之間的時間長度，其對支付工具的選擇和采用有積極影響；（5）隱私和數據保護。支付工具缺乏隱私會對使用產生負面影響；（6）安全。與被盜竊或資金損失的風險有關；（7）預算安排等功能。如允許家庭跟蹤他們的支出和設置支付限制，為消費者提供效用，并幫助他們減少過度支出。有些支付可能比其他支付更透明，更容易控制支出。

2.間接決定因素。間接的決定因素不僅包括支付工具的具體特征，也會影響支付方式的接受程度。這些決定因素差異很大，因為它們可能在特定情況下與交易的特征、零售支付部門的發展狀況、個人的支付習慣或社會規范有關。主要因素如下：（1）交易金額。現金的使用隨著交易規模的增加而減少；（2）銷售點（POS）的區位。研究表明，不同支付工具的份額因交易地點而不同（例如，雜貨店、加油站、耐用品銷售點、服務或娛樂場所等）；（3）現金持有量。當持有的現金數量較高時，現金被用于交易的可能性就越大，也就是說，攜帶更多現金的消費者更傾向于將其用于交易；（4）感知接受度。是指人們對商戶是否接受相關支付方式的感知。這與較高的現金使用與較低的銀行卡支付接受水平相關。消費者對某項支付工具的偏好可能會反過來促使商家接受該支付工具；（5）習慣粘性可以定義為客戶長期使用某個支付工具的習慣。消費習慣決定支付工具的選擇，并可能在解釋消費者偏好的支付方式和實際支付方式的差異方面發揮重要作用；（6）羊群效應。包括感知別人期望的行為和感知別人的行為。一個人感知到周圍人都在使用某個支付工具時，他使用該支付工具的可能性就高。

（四）零售支付市場的雙邊性質和法定貨幣地位對rCBDC采用的影響

由于一些零售支付系統是雙邊市場，rCBDC能否成功流通應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商家的接受程度。一張成功的支付卡需要消費者和商家都能接受，它對消費者的價值取決于接受卡支付的商家的數量，它對商家的價值取決于使用該卡用戶的數量。

商家的接受程度在決定是否繼續使用現金支付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對使用銀行卡進行獎勵會導致現金使用量減少。然而，即使商家接受銀行卡后，消費者仍會繼續在許多交易中使用現金；因為現金具有易用性、交易速度快和匿名性等特點。匿名性解釋了卡支付普及的困難性。對均衡使用概率的分析表明，來自市場消費者方面的網絡效應比來自商人方面的網絡效應更強。這意味著，影響均衡使用率的最佳策略是設計以消費者為中心的數字貨幣支付策略。

提高商戶接受度的另一種策略是授予rCBDC法定貨幣地位，盡管這一措施的效果尚未在文獻中得到徹底評估。一些主權國家可能會授予rCBDC法定貨幣地位，而不是僅靠吸引消費者和商人的使用。學術討論一般不傾向于引入以現有貨幣計價單位的新支付工具，而是傾向于引入新的貨幣。貨幣發展史表明，由于貨幣法不能得到充分執行且使用新貨幣的人數太少等原因，貨幣的法定實施可能不足以充分保證一種新貨幣被接受。同時，貨幣發展史中現有法定貨幣計價的新支付工具未能流通應用的案例不勝枚舉。雖然這些結論不能直接套用到rCBDCs，但該文獻表明，需要進一步的研究來確定在何種條件下，以及在何種私人參與者的關聯成本下，法定貨幣會增加獲得青睞。

（五）用戶需求和rCBDC流通應用過程中的經驗教訓

商業、經濟和創新性研究可以為中央銀行制定rCBDC流通應用調查框架提供參考。下面列舉了一系列相關的經驗教訓：第一，在一個競爭激烈的支付市場中，越來越多的參與者挑戰中央銀行體系，央行需要建立適當的戰略聯盟體系，尋求與銀行或非銀行合作，以確保rCBDC的流通應用取得成功。方法是建立一個框架，私營部門可以在框架內進行創新以改善消費者對rCBDC的體驗；第二，央行應仔細評估其產品與市場上其他產品實用性和易用性差別。為了確保被接受，至少應該對新技術如何改善消費者的零售交易體驗以及他們在使用時感知程度進行具體的評估；第三，為了增加被使用的可能性，rCBDC應該表現出已對支付選擇有積極影響的特征。中央銀行應該致力于設計出最佳的rCBDC，以積極影響民眾的支付選擇。即，能降低消費者的成本、具備獎勵機制、交易速度、易用性、隱私性、安全性和預算的實用性等優勢；第四，與移動支付一樣，在rCBDC早期推廣階段可能會出現障礙，除非最初在設計階段一步到位得到解決，對此問題原型測試是一個比較理想的選擇，它通過感知有用性的預測測試，確保降低成本并使rCBDC順利流通；第五，推廣rCBDC的初始策略可能側重于具體用途（價值存儲或零售支付交易），站穩市場后再推廣其他用途（例如pos交易）。瑞典的Swish、中國的微信和加拿大的Interac e-Transfer就是成功的支付應用案例；第六，通過研究零售支付市場的趨勢，rCBDC項目還應對設計策略進行調整，如提高隱私和安全意識。鑒于欺詐和數據泄露普遍存在，消費者對支付隱私和安全性的要求越來越高。各國央行可以對應此需求提供隱私保護技術，提高用戶接受率；第七，中央銀行也應注意，支付選擇也受到間接因素的影響。這些因素差異很大，因為它們往往與交易的情況和特征、個人的支付習慣或社會規范有關。

四、從過去和正在進行的rCBDC項目中獲得的經驗教訓

rCBDC流通應用過程中可能存在的潛在障礙，過去的經驗教訓值得參考。

（一）芬蘭的“Avant”和厄瓜多爾的“Dinero Electrónico”

芬蘭20世紀90年代推出的 “Avant”是世界上第一個rCBDC。Avant智能卡類似于今天的借記卡和貸記卡技術。旨在盡可能地復制現金功能，使其易于使用，因匿名、免費、支持離線交易、高效和安全被廣泛接受。由于Avant卡不收取使用費，它被定位為一種低價值的支付卡，預計Avant卡將取代多達一半的硬幣和小面額紙幣交易，從而成為低價值交易的主要支付方式。

但為什么具有如此優越的技術和設計理念的Avant沒有成功？在其推出幾年后，芬蘭銀行將Avant技術賣給了商業銀行。商業銀行采用智能卡技術，使借記卡變得更便宜，Avant卡就過時了，隨后被淘汰。實際上，在該項目的初期就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銀行業的不信任，銀行認為該卡是現有工具的潛在競爭對手。不過，央行和銀行部門都有一個共同目標，即通過發行Avant卡來降低現金處理成本。最后，Avant卡的使用費實際上逐漸與借記卡的使用費接近，因此對它的需求直線下降。這是由于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重新加載卡的操作系統增加的成本。總而言之，盡管它展示了一些類似現金的功能，但Avant沒有實現取代現金需求和降低現金處理成本的目標。

厄瓜多爾的“Dinero Electrónico”（DE）版本的電子貨幣也對rCBDC潛在障礙提供了有價值的見解。DE是2014年至2018年在厄瓜多爾中央銀行中央管理下開發的移動支付系統。它旨在增加金融普惠性，并減少中央銀行持有和分配現金（即美元鈔票）的需求。盡管厄瓜多爾政府做出了相當大的努力，如一項重大宣傳運動和一項向DE用戶申請返還增值稅兩個百分點的激勵計劃，但該計劃最終停止了。因為DE在實施時持續受到批評，主要是：第一，認為它不是完全由本幣支持，因此面臨美元化的風險；第二，它不能用于國際支付；第三，它可能作為一個監控隱私的項目；第四，現金用戶強烈反對，他們更喜歡有形貨幣；第五，商業銀行的反對，認為DE是對自己的支付業務的威脅。

（二）正在進行的試點項目和推出的項目

在Avant和DE的舉措之后，一些央行也在推出發行rCBDC的試點項目。我們選擇了五個處于不同進展階段的主要項目，如下：

1.中國人民銀行的數字人民幣。2020年4月，中國人民銀行成為全球主要經濟體中第一家推出rCBDC試點項目的中央銀行。從2020年底，中國開始在全國不同的城市測試數字人民幣。數字人民幣的主要目標是提供一個方便和安全的零售支付系統，以增加金融普惠性和保留貨幣主權。截至2021年末，數字人民幣應用擁有2.61億用戶，交易價值876億元人民幣（約125億美元）。這意味著每個錢包用于交易的平均總價值僅為317元人民幣（低于50美元）。在這方面，根據2021年10月更全面的官方數據，發現大多數的錢包都是空的，并沒有實際交易，平均余額約為3元人民幣（低于0.5美元）。

2.尼日利亞中央銀行的eNaira。尼日利亞中央銀行于2021年10月25日正式推出了“eNaira”。目標是增加金融普惠性、改善支付系統以及財稅征收。用戶可以通過手機應用商店中的eNaira錢包訪問eNaira。在推出后的頭三周內，有近50萬人下載了這款數字錢包，自推出以來，該虛擬貨幣的交易量約為6200萬NGN（約合13萬歐元）。2022年8月，尼日利亞中央銀行行長表示，eNaira應用程序已被下載約84萬次，擁有約27萬個活躍錢包，用于執行價值40億NGN（低于1000萬美元）的交易。這意味著，在推出近一年后，每個eNaira錢包被用于平均總價值低于NGN 5000（約11美元）的交易，目前只有不到0.15%的尼日利亞公民積極使用這些錢包。

3.東加勒比海中央銀行（ECCB）DCash。2021年3月，ECCB啟動了其DCash CBDC試點項目。該項目預計將持續12個月，包括6個ECCB國家成員。其目標是實現更深層次的金融普惠性、經濟增長、經濟彈性和競爭力。雖然沒有發布進展報告或用戶使用數據，但似乎從2022年1月到2021年3月經歷了重大技術困難，導致服務中斷。根據東加勒比中央銀行的新聞稿，這次活動是整個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社區的“試用體驗”。

4.巴哈馬群島中央銀行（CBOB）Sand Dollar。CBOB于2020年10月推出了Sand Dollar計劃。其目的是，讓Sand Dollar擁有接近于現金的體驗和便利性，從而降低服務成本，提高交易效率，并提高該國的整體金融普惠性水平。目前，關于采用和使用的數據很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顯示，Sand Dollar在流通貨幣中所占的比例不到0.1%，而且其使用的“途徑有限”。盡管Sand Dollar有促進金融普惠的潛力，但需持續加強安全和系統彈性，并維護金融系統完整性。

5.瑞典央行的 e-krona。瑞典央行的“e-krona”項目已經完成了一個試點階段，該階段旨在展示rCBDC實現的技術可行性，以及未來的rCBDC可能是什么樣子。由于現金是目前央行唯一可向公眾發行的貨幣形式，而且其使用量正在減少，瑞典央行認為，對現金數字化的補充將保持支付系統的安全性和效率。盡管瑞典在rCBDC項目方面的進展比其他發達經濟體稍快，但尚未就發行rCBDC作出決定。

（三）從過去和正在進行的rCBDC推廣中吸取的經驗教訓

央行之前發行數字貨幣和目前發行數字貨幣的舉措都可以為采用數字貨幣的障礙提供經驗教訓。然而，這樣的案例較少且都有各自的特點，因此任何結論都應謹慎對待。鑒于當前有限的采用情況和較少可使用的數據，現在從正在進行的rCBDC項目中吸取明確的經驗教訓還為時過早。從這些發起舉措中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現實世界的測試比對照經驗提供了更有價值的信息。在衡量私營部門和政府利益相關者的利益權衡方面，實踐比實驗更有價值。由于實踐推廣過程尤為復雜，即使在高度控制的試驗環境中也模擬實際應用，這一點似乎可以從上文討論的芬蘭的 Avant和厄瓜多爾的DE例子中得到證實。中國、尼日利亞、巴哈馬群島和東加勒比等國家目前正在遵循這種實打實的試驗方法。

2.央行認為對rCBDC具有相對優勢的一些特征對消費者來說可能并不重要。在其他因素相同的情況下，復制現金的使用功能的做法在用戶接受rCBDC的程度上所起的作用很有限。盡管芬蘭的Avant經過精心設計，復制了類似現金的功能（匿名性、易用性、離線支付、預期用于低價值支付、類似的發行周期等），但它沒有像預期的那樣成功取代現金。此外，日常用戶并未察覺到它的法幣權威。各國央行應重新評估其具體的設計要求是否符合消費者的預期，如果是符合，那么還需評估與其他支付方式相比，這種優勢是否真正能讓用戶感知和受益。

3.優越的技術并不能確保更廣泛的流通應用。在表1描述的設計要求中，中央銀行通常提到的一個要求是，rCBDC應該具有創新性。這很容易被理解為它們在技術上應該優于其他支付系統或設備。在20世紀90年代，Avant卡是基于最先進的技術，優于貸記卡和借記卡。然而，這并沒有導致廣泛的流通應用。因此，創新性應始終關注消費者的主觀認知，與當前的支付手段相比，應增加用戶感知的有用性或易用性。

4.用戶預期的零成本可能難以為繼。在Avant的案例中，雖然新的支付方式是打算對用戶免費提供的，但操作該系統的成本迫使銀行在后期階段增加費用。目前，一些國家的商業銀行也試圖將現金相關的費用轉嫁給消費者，而這些費用原本是對用戶免費的。因此，僅僅因為rCBDC免費就認為不會給用戶帶來任何費用成本的假設可能顯得片面。有無成本可能取決于后端系統的設計和發行周期。很可能會產生運營和維護成本，央行需要決定誰應該承擔這些成本。

5.如果市場不將rCBDC視為一種威脅，那么公共當局和私營公司之間的合作和協同作用就至關重要。商業銀行、其他金融機構和技術合作伙伴可以利用其知識為rCBDC的成功做出貢獻。此外，納入這些參與者，并在rCBDC網絡中給予他們發展空間，可以刺激市場的競爭力和效率。在分析Sand Dollar項目的早期經驗教訓時就得出一個重要結論，即“基層民眾參與至關重要”。

6.宣傳活動和稅收優惠可能無法彌補消費者對rCBDC缺乏信任和支持的問題。厄瓜多爾的DE案例提供了一個例子，說明強有力的溝通舉措或經濟激勵可能不足以從市場和公眾獲得信任。現有的數據很難判斷發行人（中央銀行）、潛在中介機構（商業銀行）或相關實體（政府）對rCBDC有多大程度的信任。

五、結論

中央銀行面臨引入rCBDC設計選擇的問題，為此必須協調幾個方面，其中之一是實現rCBDC的預期流通水平。由于時間差異性和地域特殊性，不同央行的政策目標具有不同層次。然而，不管這種層次如何，央行都需要對如何讓消費者和商家對rCBDC接受使用進行調查研究。rCBDC的流通應用尚未在公眾辯論和研究人員中引起足夠的關注，迄今為止只有少數已發表的作品參與了公眾討論。在許多研究論文和政策報告中，采用的方法被視為一個給定的方法。

對于某些設計，央行可能會發現存在兩難的境地。在某些情況下，中央銀行將需要在以下兩個方面作出決定：一是保持其預期目標的層次結構；二是避免負面經濟影響，以及流通應用策略增加rCBDC用戶接受度的可能性。

對影響流通應用的多個維度進行全面分析，有助于評估央行的設計要求在多大程度上匹配消費者的偏好。我們的目標是提供一個系統框架來考慮流通應用的主要因素，從而使相關的經驗教訓和詳細討論能滿足消費者需求的設計選擇成為可能。

過去和正在進行的rCBDC項目似乎指出，僅通過對采用和支付選擇的研究無法正確地識別采用障礙。鑒于現有的有限采用和缺乏使用的數據，從正在進行的rCBDC項目中吸取明確的經驗教訓還為時過早，這些項目并非沒有采用障礙或技術挑戰。

市場和創新研究、數據調查的實證研究、原型測試、特別是實打實的試點測試將有助于揭示rCBDC流通應用過程中更多的關鍵因素和潛在障礙，以及這些因素如何取決于當地市場的特征、不同的消費者和商人的偏好。本文為rCBDC的流通應用的研究提供一個系統框架，并鼓勵學界對迄今為止研究中被忽視的方面進行討論。

作者單位：洪丕莉，中國人民銀行昆明中支支付結算處；沈忠文，中國人民銀行曲靖中支支付結算科 ； 馬戟，劉曉璐，張俊夫，中國人民銀行麗江中支支付結算科；李蘇穎，中國人民銀行紅河中支支付結算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