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能力提升的路徑探析

張超

資本是商業銀行抵御所面臨的系統性風險和個體性風險的最后屏障，也是支持和約束商業銀行資產擴張、信貸投放的支柱和保障。目前，國內商業銀行資本管理尚處于探索和完善階段，本文從商業銀行資本補充的迫切性出發，梳理總結商業銀行資本管理的現狀和存在的問題，探究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能力提升的路徑和解決方案。

商業銀行自產生之初，其主要的功能定位就是通過吸收存款、發放貸款進而促進資金融通的專業機構。隨著社會經濟的深入發展，商業銀行的經營范圍也不斷擴張，由最初的吸存放貸逐步向同業業務和表外業務去延伸。不論業務內容如何千變萬化，商業銀行經營風險的本質從未發生改變，只要商業銀行的資產規模發展壯大，其所面臨的資本消耗代價和資本補充壓力在所難免。資本作為風險抵御的最后屏障，是商業銀行穩健經營的基石，在當前國際動蕩未平、疫情反復沖擊、金融強監管不斷向縱深發展、金融市場風險頻發的交織背景下，持續提升商業銀行的資本管理能力，是其能夠突圍破局，實現長期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所在。

一、商業銀行各類資本的內涵及聯系

結合金融基礎理論和監管要求的相關規定，商業銀行資本可以分為三大類：賬面資本、監管資本和經濟資本。賬面資本也稱會計資本，就是在資產負債表右下角所記載的所有者權益，主要由實收資本（股本）、資本公積、盈余公積、一般風險準備、未分配利潤以及少數股東權益等科目組成，是商業銀行真實所擁有的資本數額。監管資本，是指按照監管規定，能夠用來抵御商業銀行個體性風險的最低資本要求，其組成包括核心一級資本、其他一級資本、二級資本和各級資本扣除項，監管上針對系統性重要銀行和一般商業銀行設定有不同的資本充足率監管標準，但毫無疑問資本充足率指標是金融監管的核心指標。經濟資本是商業銀行在充分考慮了非預期損失后所需要具備的資本水平，簡言之，經濟資本就是用來承擔非預期損失和保持正常經營所需的資本。

三類資本的內涵不同，但又緊密關聯。首先，從監管統計的口徑來看，賬面資本是監管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監管資本包括賬面資本及其他資本補充工具；其次，只有當監管資本大于（或等于）經濟資本，才能確保商業銀行的資本充足能夠同時抵御預期和非預期損失風險，反之則說明商業銀行資本對全面風險的覆蓋能力不足。

二、當前商業銀行資本管理面臨嚴峻挑戰

（一）資產規模快速擴張導致資本消耗不斷加大

黨的十八大以來，在國家大力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政策導向下，各級政府和金融監管機構高度重視解決好實體經濟，尤其是中小微企業、民營企業及“三農”的融資問題，積極引導商業銀行主動回歸本源，持續加大對實體經濟的信貸支持和投放力度，助力國家“六穩”“六保”工作目標順利實現。根據人民銀行初步統計，2022年末，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為344.21萬億元，同比增長9.6%。其中，對實體經濟發放的人民幣貸款余額212.43萬億元，同比增長10.9%；占同期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的61.7%，同比提高0.7個百分點。信貸投放的持續穩定增長，促進了商業銀行資產規模快速擴張，特別是以城商、農商為代表的部分中小銀行的信貸增速又顯著高于銀行業的平均水平，這是支持實體經濟的成果體現，也給商業銀行帶來了資本耗用的緊張。受此影響，廣大中小銀行普遍面臨著資本補充難以支撐信貸持續投放的壓力。

（二）凈息差持續收窄導致內源性資本補充能力不足

從“降本增效”的角度出發，商業銀行資本補充的理想方式應該以內生為主，外部引入為輔。近年來，隨著國家“三去一降一補”“減費讓利”等戰略決策的相繼實施，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深入推進，以及新冠疫情期間為支持抗疫防疫和各類客戶復產復工，商業銀行所采取的“應延盡延、應展盡展、應減盡減”等一系列優惠措施，積極讓利企業、讓利市場的同時，商業銀行信貸資產收益率水平也連續下行。以LPR為例，自2019年8月全面推廣LPR開始至2022年末，1年期LPR從4.25%降至3.65%，5年期LPR從4.85%降至4.3%。在存款競爭異常激烈、存款成本高居不下的共同影響下，資產收益率水平的連續下降必然導致商業銀行凈息差的持續收窄，進而導致商業銀行盈利能力減弱，內生資本補充難以支撐信貸規模的持續增長。

（三）不良處置和風險抵御對資本充足提出更高要求

步入新常態以來，國內經濟增速整體有所放緩，疊加新冠疫情的反復沖擊，各類信貸客戶的風險頻繁暴露，債券市場違約事件持續頻發，商業銀行金融資產質量面臨較大的下行壓力。中小銀行因為資產總量中的信貸資產占比較為突出，經營發展受經濟周期性影響較為顯著，與宏觀政策形勢和區域市場環境密切相關，特別是普惠條線業務占比較大的地方法人銀行，不良處置和風險抵御的壓力更為嚴峻。2020年以來，中小銀行的不良貸款規模、不良貸款率均處于高位，不良資產核銷進一步加劇了對利潤的侵蝕。據統計，截至2022年末，城商行、農商行的不良貸款規模分別為4776億元和7546億元，不良貸款率分別為1.85%和3.22%。監管機構對中小銀行做好不良化解工作的從嚴監督，促使中小銀行持續加大撥備計提力度。

（四）中小銀行風險抵補能力偏弱對資本補充需求尤為強烈

隨著金融強監管大幕的逐步拉開，商業銀行深入落實表外資產回歸表內、預期信用損失法的實施以及穿透計量等監管要求，資本消耗也在逐步增加，如果不能夠及時得到有效的資本補充支持，不僅風險抵御能力面臨監管考核的壓力，資產規模的持續擴張也將受到限制和影響。據統計，地方中小銀行的資本充足率普遍低于商業銀行的平均水平，尤其是農商行在資本充足率連續下行的形勢下，資本補充的緊迫性明顯增強。據中國銀保監會的數據披露顯示，截至2022年4季度末，城商行、農商行撥備覆蓋率的平均水平分別為191.62%和143.23%，資本充足率的平均水平分別為12.61%和12.37%；同期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撥備覆蓋率的平均水平分別為245.04%和214.18%，資本充足率的平均水平分別為17.76%和13.57%。

三、商業銀行資本管理的現狀

商業銀行資本管理需要重點關注的是資本總量和加權風險資產總量兩個方面，雖然近年來根據資本管理精細化的要求，商業銀行在堅持做好內部資本充足評估的同時，注重發展輕資本業務，不斷提升資本使用效率，但資本節約意識不強，業務結構不合理的問題依然突出。

（一）風險加權資產比重較高

如果一家商業銀行的風險加權資產在總資產中占比較高，或風險加權資產的增速高于全行資產的增速，則表明該行仍在以資本消耗為代價追求資產規模的擴張，粗放式發展的模式急需做出本質上轉變。目前，為提高經營發展的質效，以城商行為代表的中小銀行在積極謀求集約化轉型，主動探索提升輕資產業務占比，但是在戰略引領和考核指標的制定上，普遍還沒有真正樹立起資本節約的理念，資產增長、存貸款增長的絕對額依然是績效考核的主旋律，較少將未來非預期損失計入當期成本來調整收益。尤其是中小銀行在營銷一些強勢客戶的時候，雖然總行層面制定有資本管理規劃，但是基層分支行出于市場規模搶占、績效考核得分和業績穩定性等多方面因素考慮，往往選擇忽視對業務結構持續優化的考量，信貸投放“壘大戶”情況普遍存在的同時，重資本業務的比重仍然在不斷累積，風險加權資產占比較高的情況得不到充分緩解。

（二）輕資本業務發展不充分

雖然輕資本業務的資本消耗遠低于傳統信貸業務，但是需要商業銀行在客群儲備、營銷能力、產品創新、研發能力等方面有長期的建設和積累，尤其對于中小銀行而言，需要在中間業務、零售業務方面有一個持續穩定的增長能力。然而，從現實情況來看，廣大中小銀行雖然始終在努力提高中間業務占比，拓寬收入來源渠道，包括推動理財產品凈值化轉型、積極開展信用卡分期業務等，但是受到產品豐富度和業務開展的地域范圍限制，中間業務收入對整體營收貢獻度極為有限，與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相比仍存在著不小差距。

（三）缺乏必要的管理系統支持

從理論上看，成熟規范的經濟資本考核應該涵蓋商業銀行全條線業務的FTP成本、管理費用分攤、風險成本、資本成本等；然而，目前國內大部分商業銀行，尤其是中小銀行，尚未建立起包括風險加權資產計量、壓力測試、內部資本充足評估程序、資本預算、資本配置及績效考核等全面、整體的信息管理系統，導致經濟資本考核中大量的風險及資本數據需要手工進行統計和測算，耗人耗時的同時，也難免會存在一定的誤差甚至錯誤，操作風險較大，考核的客觀公平性沒有保障，也不利于向管理層的經營決策提供價值可靠的數據支持和分析建議。

四、構建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能力提升的路徑

（一）增強資本約束意識，建立以經濟資本為核心的價值管理體系

以往，商業銀行的績效考核更多以追求規模增長為目標，此模式在一家銀行的成長初期優勢明顯，有利于盡快通過規模效應實現利潤目標，但增長紅利過期之后，粗放式增長的不合理之處將隨之凸顯。為了順利步入集約化增長的軌道，商業銀行必須增強資本約束意識，通過科學合理的資本規劃，推動建立以經濟資本為核心的價值管理體系。一是設計以EVA和RAROC為核心的績效考核標準，以經濟資本約束業務開展。避免出現規模導向下的盲目擴張行為，統籌好利潤與資本、規模與風險的關系，兼顧短期利益與中長期發展的協調統一；提高有限資本在條線間、分支機構間分配的合理性，最大化實現總行的合并資本收益。二是推動資產負債結構的持續優化。資產端，合理控制信貸資產的增長規模和投放節奏，提升利率市場化下信貸產品自主定價能力，大力發展輕資產業務，積極提升中間業務收入等非利息收入的營收占比；負債端，加強主動負債管理，滿足流動性各項監管指標達標的基礎上，從成本控制出發優化負債的期限結構，持續管控高息存款和大額存單的限額規模，主動通過產品創新、場景豐富和長尾客戶的管理爭取更多的低成本存款。

（二）強化戰略引領，推動輕資本業務轉型

商業銀行應該立足于戰略目標統籌規劃業務發展布局，做到全行上下統一思想、行動一致，從頂層設計到工作執行，以機制體制的建立完善為引領，推動經營發展由規模追求向效益為先的轉型。一是轉變發展理念。全行上下要充分認識到輕資本業務轉型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從組織架構、經營模式、產品種類、營銷能力的實際出發，立足所處的市場環境和具備的資源稟賦，統籌謀劃輕資本業務轉型方案；充分借鑒先進同業由“資源投入型向專業服務型”轉型的成功經驗，樹立以客戶為中心、強化長尾客群管理的營銷意識，為促進收入來源的多元化夯實客群基礎；通過總分聯動、部門聯動、要素整合，提升銀行內部管理的精細化水平。二是主動優化業務結構。分條線設計輕資本轉型的業務發展模式，其中，公司條線要緊跟政策導向，持續跟進客戶有效業務需求，找準客戶的需求點，設計針對性更強的產品和服務；零售條線要注重數字化轉型的實施和推廣，通過營業網點的職能升級，實現網點由單純交易向全服務旅程的打造，豐富中收業務品種，延伸代理業務種類，提升代理產品質效，通過優質產品提升客戶信賴度，進一步擴大中間業務覆蓋面；金融市場條線在金融強監管的背景下，要優化投行業務結構，推動債券承銷、資金撮合、資產證券化、賬戶監管等輕資本投行業務加速發展，促進投行業務輕資本轉型。

（三）強化主動風險管理意識，深化經濟資本約束機制

資本消耗實質上是商業銀行所承擔風險的一種外在表現，資本消耗越大意味著商業銀行所承擔的風險體量越大、風險積累越多，商業銀行主動加強風險管理，合理壓降不良資產規模和不良率水平，不僅可以減少對利潤的侵蝕，也是對資本充足各項指標監管達標的有力支持。一是要提升全面風險管理能力。持續完善全面風險管理體系，推動風險管理觸角向經營發展各領域、各環節、各流程延伸，實現各項業務合規穩健發展；加快不良資產處置步伐，優化不良資產管理體制機制，理清不良資產管理職責，增強行業分析能力，持續創新和豐富不良資產處置手段。二是提升全行員工資本約束意識，面向全行員工開展針對性的教育和培訓，促進各級員工對經濟資本管理理念深植于心，將經濟資本考核與績效緊密掛鉤，提升日常監測、通報及考核的力度和維度。三是加強風險定價管理，緊跟政策形勢和市場環境的變化，實現業務增長、期限結構與產品定價的合理平衡，構建和完善面向客戶及產品的差異化定價模型，加強存貸款的精細化管理，滿足不同計息規則下的客戶定價需求。

（四）持續推動系統優化，實現資本精細化管理能力的提升

商業銀行應該抓住數字化轉型的有利時機，全面提升資本管理和風險控制的數字化、數智化水平，為資本管理精細化能力的提升形成高質量的技術支撐。圍繞“客戶服務、業務核算、管理精細化、可視化”等關鍵問題，提高資產負債統籌管理能力，摸清數字化轉型堵點，持續加強數據治理，提升數據管理和分析能力，提高數據質量。做好客戶基礎信息維護，持續提升數字化轉型基礎保障，不斷提高經濟資本計量的準確性，督促各業務條線、各分支機構準確錄入可能影響到經濟資本計量的關鍵要素，并配置以相應的考核措施。持續加大對配套系統的資金投入和升級改造，搭建基于價值創造的現代化、數字化管理會計體系，構筑涵蓋客戶信息管理、全面風險管理、內外部定價管理、資本管理、績效考核等多層次、多維度的綜合信息化管理體系，提升歷史數據積累、經營運行分析、統計報表生成的自動化水平，實現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能力不斷向新的高度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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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烏魯木齊銀行計劃財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