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戲曲民間劇團的生存與發展研究
——以宋家班柳子劇團為例

何欣雨，韓雅鑫

（山東理工大學 法學院，山東 淄博 255000）

一、研究緣起

非物質文化遺產維系著幾千年來華夏文明的發展，為我國積累了寶貴的物質和精神財富。近幾年，隨著我國精神文明建設工作不斷深入，國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與發展工作也愈加重視。而戲曲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大門類，在社會快速發展與現代文化沖擊下，其文化生態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柳子戲作為中國四大古老劇種之一，其蘊含的文化價值與民俗內涵對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相關工作開展具有重要意義，因此推動柳子戲的傳承與發展迫在眉睫。

劇團作為戲曲發展的介質，其生存狀態直接影響戲曲的存續與發展。[1]民間劇團扎根于民間，一方面加強戲曲的賡續傳承，另一方面豐富社會的多元文化生活以及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需求。筆者通過查閱文獻資料發現大多數學者集中于對柳子戲的歷史源流與劇種本體的研究，而對民間劇團的研究較少。因此，本文以定陶縣宋家班柳子劇團為研究對象，采用文獻法和訪談法，對宋家班柳子劇團的生存現狀進行研究，分析其發展困境與機會，并為柳子戲的傳承與發展提供借鑒。

二、劇團概況

柳子戲，因以小三弦為主要伴奏樂器，又名弦子戲，在黃河以北的地區流傳，又稱“北調子”。柳子戲距今已有百年歷史，其表演風格獨特，表演劇目內容豐富多彩，表演類型上也兼有武戲和文戲，深受人民群眾的喜愛。有一句俗語：“吃肉吃肘子，聽戲聽柳子。”句中的“柳子”就是柳子戲[2]。清朝末年至20世紀30年代初，柳子戲以京杭大運河為界分為四路，其中西路以曹縣的大曾班和小曾班、定陶縣宋樓班、巨野縣的孫家義班為主，這些劇團以魯西南的菏澤地區為基地，所以被稱為“西路柳子”[3]。

山東省菏澤市定陶縣杜堂鄉宋樓村是西路柳子的發源地，宋樓村里的宋家班是非常有名的柳子戲民間劇團，歷經百年仍然在傳承發展[4]。20世紀20年代初，定陶縣宋樓村有一個大地主，這個大地主學過柳子戲，是曹縣柳子劇團樂隊彈弦的學生。他在河北看到柳子戲演出收入頗豐，于是回到家賣了50畝地，聘請老師并招收學員。1921年至1923年，他在宋樓村招收到了一批學生，遂以大地主名字命名劇團為宋家班。新中國成立后，宋家班一個班的人到鄆城演出并在那里落戶，成立了鄆城縣工農柳子戲劇團。1959年，宋家班的大部分成員上調山東濟南并成立了山東省柳子劇團，還有一小部分人留在宋樓村繼續傳承柳子戲，其中有一位是宋家班團長的父親。

2008年，現任團長在其父親的鼓勵下創辦了宋家班柳子劇團，是宋家班第六代傳承人。十幾年來，宋家班柳子劇團招收了一百多位學員，堅持下來的只有不到20人。截至2020年，宋家班柳子劇團共有21名學員，最小的5歲，最大的17歲，人均年齡為10歲，以中老年和青少年為主，青年演員暫時斷檔。大部分學員的家庭生活條件差，其中有留守兒童、孤兒還有殘疾兒童，他們從小缺乏父母的關愛和監護，也都是因為喜歡才加入劇團。因此，宋家班不僅不收取學費，還承擔了學員們的生活花費。在戲曲技藝傳授方面，學員們每天堅持上早晚功，白天學習文化課和劇目唱腔理論聲韻課，文化課與技藝學習都不能落下，當然他們還可以通過藝考考取大學并繼續深造技藝。

三、劇團面臨的問題及原因分析

（一）劇種本體受限

柳子戲是一種歷史悠久的舞臺藝術樣式，戲曲本體的特色成為其發展的局限。在唱腔上，柳子戲是多唱腔曲牌劇種，現存曲牌六百多支，以古代宮廷戲為前身，由不同的宮調、不同的板式的曲牌構成，在發展過程中不斷吸收借鑒了高腔、青陽和昆曲等劇種的劇目與唱腔，形成了唱腔獨特、曲牌種類繁多的特點。但正因柳子戲的唱腔古老繁雜冗長，多用本嗓演唱且拖腔多、節奏慢、缺乏美感，所以容易使觀眾疲勞。在劇目上，柳子戲現存傳統劇目有兩百多部，題材主要來源于歷史故事、民間傳說、傳統戲曲和現實生活，表演劇目仍以傳統劇目為主，部分劇目內容老舊不符合現代人的審美，缺乏符合當下文化浪潮的現代題材。在演出上，柳子戲的傳統伴奏方式較為單一，舞美燈光設計簡陋，缺乏立體感。

（二）招收學員困難

宋家班的傳承人以中老年和青幼年為主，青年演員暫時斷檔。宋家班招了一批又一批學員，最后留下繼續學習的人卻特別少。“老天爺賞飯吃”這句俗語表明天賦在戲曲技藝學習中尤為重要。柳子戲集文學、音樂、舞蹈、美術、武術、雜技以及表演等多種藝術形式為一體，表演難度大，沒有一定的天賦是無法訓練的。柳子戲唱腔種類繁多，表演難度大，加之其獨特的方言唱腔和無特定旋律的唱法，因而對演員要求極高。而且戲曲技巧需要從小開始練起。例如，表演武場打戲時的蹬腿、打飛腿等動作，在對打時需要舞弄真刀真槍，這些打戲的技巧需要演員從小勤學苦練，方能在舞臺上呈現出來。筆者從與團長的訪談中得知，現在大多孩子吃不了學戲曲的苦，父母也不愿意讓孩子接受辛苦的訓練。宋家班會定期與學校合作，開展戲曲進校園活動，影響卻是微乎其微的。活動只會吸引一部分學生，多數學生家長還是會選擇讓自己的孩子專注文化課學習。

（三）劇團資金短缺

宋家班經濟來源匱乏，主要收入是送戲下鄉，一場收入是2000元。劇團學員是不收取學費的，劇團還會負責他們的飲食住宿，一場商演的收入完全不足以支撐日常開支。政府會給予一定的補助，可以使劇團勉強運行，但是需要每年提交補助申請，并不是每年都可以申請下來，資金的不確定性使得劇團在運行上存在一定風險。社會各界愛心人士有時也會給予一些捐贈，使宋家班的場地條件、生活條件有了基本保障。筆者還了解到，團長為維系戲班的發展，在經營劇團的同時還繼續干農活，也有意把劇團附近的幾處地方改造成農家樂，從而吸引更多外來游客，以期增加經濟收入。

（四）受眾群體少

柳子戲的聲腔與板腔體有所不同，8句能唱四五分鐘，字少腔繁腔彎多。然而現在的年輕群體喜愛即時滿足，熱衷于在快節奏的短視頻上消費閑暇時光，喜歡精短、直接的語言形式。柳子戲演唱時的語言以菏澤、濟寧地區的官話為主，屬于魯西南方言，這一范圍的群體是可以聽懂、接受的[5]，這也導致了柳子戲的普適性問題。宋家班會到各個地方進行商演，由于地區方言的差異，當地群眾聽不懂，即缺乏語言環境基礎；跨地域表演過程中，當地群眾感受不到民俗故事背后地意義，即缺乏人文環境基礎。筆者想到自己聽歌仔戲的經歷，歌仔戲是閩南方言的戲曲劇種，筆者在其演出過程中完全聽不懂，需要依靠字幕來了解大致內容。筆者也會像當地群眾那樣隨著劇情哈哈大笑，與當地群眾不同的是，筆者是因臺上演員的滑稽動作而大笑，當地居民則是因劇目情節而大笑。柳子戲亦是如此，缺乏語言環境與人文環境基礎導致其受眾群體較少，無法更好地傳播與發展。

（五）宣傳方式和演出市場有限

戲曲受眾群體小，就缺少傳播源頭，宣傳所需要的關系網絡也無法建立起來。宋家班宣傳柳子戲主要是靠熟人圈子，宣傳效果甚微。宋家班通過組織送戲下鄉、戲曲進校園等活動引起大家的興趣只是一時的，無法通過熟人圈子進一步擴大影響。柳子戲的宣傳方式有限，加之當下媒體網絡的宣傳對象主要以青年人為中心，柳子戲這一傳統劇種難以打入年輕群體市場，所以其在宣傳上面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讓更多的年輕群體了解并喜歡柳子戲。除了送戲下鄉和戲曲進校園外，劇團還依賴于婚喪嫁娶等傳統習俗或者民俗節日的演出活動。但在現代文化的沖擊下，年輕群體對傳統習俗和民俗節日活動越來越陌生，話劇、音樂劇、兒童劇和音樂節等演出活動迅速占領市場，使得戲曲的演出市場逐漸縮小。

四、對戲曲傳承與發展的思考

（一）內部

1.改良創新傳統劇目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現代文化的沖擊，柳子戲劇種本體的內容、唱腔和演出等與現在年輕群體的審美在很大程度上是不相適應的。柳子戲想要吸引更多的年輕群體需要在以下三方面有所改變。在內容上，保留優良的歷史劇的同時創作符合現代生活的劇目。現代劇目的加入可以豐富劇目的類型，吸引更多年輕群體的關注；在唱腔上，將古老唱腔中的冗長拖沓的部分精簡化，使其符合現代觀眾的口味；在演出上，對舞臺和燈光進行精美化和多樣化改良，使其符合現代觀眾的審美。此外，還可以向京劇、昆曲等當下影響力比較大的劇種借鑒經驗，在改良與創新中賦予柳子戲新的時代內涵，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對于美好生活的精神需求。

2.加強對傳承人的培養

柳子戲的傳承發展以劇團為載體，劇團發展依靠傳承人。因此，對傳承人的培養是傳承柳子戲文化的關鍵，具體措施可以從量與質兩方面著手。在量的方面，要想解決招收學員困難的問題，就需要定期組織招生活動。與地方中小學進行合作，在校內開設柳子戲興趣班，吸引更多年齡較小的學生了解并學習柳子戲。與戲曲院校進行合作，招收有戲曲基礎的青年學生，解決青年演員斷檔的問題。在質的方面，鼓勵傳承人重視并加強技藝基本功的練習，扎實掌握表演技巧，全面領會柳子戲的戲曲特點，有效傳承柳子戲精髓。要求演員提高自身文化素養和演出水平，更好地適應現代演出市場的要求。同時，劇團需要引進創作人才，創作新劇目有利于進一步打開演出市場，也有利于柳子戲的長遠發展。

（二）外部

1.充分發揮政府文化職能

為弘揚優秀傳統文化，各地方政府也出臺了一系列保障扶持政策，通過財政補貼改善民間劇團生存狀況。例如，定陶區政府在“一村一年一場戲”政策中給予宋家班以資金支持，推動了劇目創作，調動了演出的積極性。劇團依靠財政補貼只能維持基本運行，為實現更好發展還是需要自身去尋找出路。因此，地方政府除了加大資金的支持外，還需要整合政府和社會資源，積極為劇團拓展演出空間。組織開展戲曲文化節，搭建交流平臺，加強各文化之間的交流。另一方面，政府要充分發揮其文化職能，采用多種形式對柳子戲進行宣傳報道，擴大柳子戲的社會影響，為柳子戲的傳承與發展營造良好的發展氛圍。

2.積極做好宣傳工作

宋家班柳子劇團為更好擴大傳承隊伍和受眾群體，必須做好宣傳工作。宋家班應積極參與傳統習俗和民俗節日等演出活動，將柳子戲帶進校園、社區和鄉村，普及柳子戲知識，推廣柳子戲文化，使柳子戲融入群眾的生活，從而擴大受眾群體。在宣傳方面緊跟現代文化浪潮，借助豐富的媒體資源，創新傳播渠道，搭建傳播平臺。比如，在微信公眾號和今日頭條等公眾平臺上傳有關宋家班柳子劇團的推文和演出視頻。還可以嘗試與電視臺、廣播電臺、互聯網直播平臺等展開合作，拓展宣傳途徑，開展形式多樣的演播活動，進一步擴大演出市場。比如，在受眾群體較為廣泛的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開展一系列宣傳活動。

五、結語

在戲曲文化發展的歷史長河中，各個劇種都在接受時代考驗，有的固守傳統漸漸衰落，有的不斷創新慢慢成熟。具有百年歷史的柳子戲在清代中葉繁盛一時，在乾隆時期逐漸衰落，又在建國以后逐漸復興。在柳子戲的發展過程，民間劇團作為載體發揮著重要作用，其發展狀況直接影響柳子戲的傳承發展。宋家班肩負著傳承發展柳子戲的重要使命，要依據柳子戲劇種自身的特點，為適應現代文化生態有所改變，同時也要結合時代特點，不斷探索新穎的宣傳方式，從而使更多群體認識并喜歡柳子戲，共同加入柳子戲傳承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