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飛 姚樂野
抗戰爆發后,國民政府西遷重慶。受政治、經濟、文化、教育集聚效應的影響,重慶逐漸成為戰時中國圖書館事業和中國圖書館界對外交流的中心。目前,學界關于全面抗戰時期重慶圖書館事業的研究集中在戰時重慶地區圖書館事業發展情況[1-2]、發展原因[3]、圖書館讀者服務[4],戰時文華圖專、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書博物館學系圖書館學教育[5-9]和圖書館社團[10]等方面,展現了戰時重慶圖書館事業的多重面相。但這些研究缺乏系統思維方法的應用,忽視對圖書館學教育、圖書館社團與圖書館互動關系的探討,相關內容的研究付之闕如。
系統論觀點認為組成系統各要素與系統整體之間,各要素之間都具有互相作用。以此來看,圖書館學教育、圖書館社團與圖書館之間都存在著互動關系。鑒于此,本文以系統論為理論基礎,從圖書館行業自身互動視角審視全面抗戰時期重慶地區圖書館學教育、圖書館社團與圖書館間的關系,分析戰時重慶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內在理路,總結圖書館事業與社會系統的互動發展規律,以助力相關研究。
圖書館與圖書館學教育的互動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方面,圖書館的發展刺激著圖書館學教育的產生和發展。從世界范圍來看,圖書館學教育是隨著圖書館事業的發展而出現的,圖書館對專業人員的需求刺激是根本原因,并不斷刺激著圖書館學教育規模的擴大。一是隨著職業化和專業化發展,各圖書館對專門人才的需求不斷增加,圖書館學教育機構的數量也隨之增加;二是圖書館學教育的形式也逐漸增多,出現了圖書館學高等教育、中等教育、函授教育、成人教育、在職教育多種教育形式,形成了從專科、本科、碩士到博士、博士后流動站的多層次圖書館學教育體系。另一方面,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又反作用于圖書館的發展,為圖書館的發展培養大量專門人才和研究人員,推動圖書館不斷職業化、專業化發展。
全面抗戰時期,東部地區內遷而來的一批圖書館成為重慶圖書館事業的一部分。同時,國民政府、重慶市政府和社會精英創辦了一些公共圖書館和學校圖書館[2]。因而,戰時重慶圖書館事業發展迅速,推動著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
從根本上說,圖書館發展快慢和發展程度決定著圖書館學教育的興辦與否。全面抗戰爆發前,重慶地區僅有個別圖書館開辦圖書館訓練班①據史料記載,重慶基督教青年會圖書館“1930年開辦圖書館訓練班”。參見重慶市市中區文化藝術編纂委員會所編《重慶市市中區文化藝術志》 (文化藝術出版社1990年出版)。。七七事變后,重慶地區不僅出現了專門的圖書館學教育學校,而且隨著圖書館事業的發展而不斷擴大,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獨立建制的圖書館學教育機構擴大辦學規模。文華圖專于1938年遷到陪都,當時重慶地區圖書館數量迅速增加,對專門人才需求也增加,致使該?!懊磕戤厴I生之供不應求(如二十七年夏,本校畢業生只有十人,而各圖書館來聘請者有二十余處,二十八年度畢業六人,各方函校聘請者有十七處,二十九年夏畢業七人,來校聘請者又二十余處)”[11],圖書館人才缺乏可見一斑。為了培養更多的人才,文華圖專從1940年開始擴大辦學規模,將招生條件降到高中畢業生或同等學歷者,次年開始每年分春、秋兩季招生,增加新專業。
(2)新的圖書館學教育機構設立。當時文華圖專培養圖書館人才供不應求,而快速發展的圖書館事業需要大量專門人才。因此,1941年8月1日,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書博物館學系(圖博系)應運而生,成為民國時期唯一的四年制圖書館學本科教育學校,以滿足各圖書館對專業人才的需要。
(3)圖書館學教育形式增加。除文華圖專和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博系從事圖書館學高等教育,培養圖書館??啤⒈究迫瞬磐?,也有圖書館學短期教育。如全面抗戰時期,四川省教育廳出于各中學圖書館圖書“管理人員缺乏學識與經驗,致辦理未臻完善者,為數亦不鮮。茲為增進管理圖書人員之專門技能,以便改進管理”的考慮而委托四川省立教育學院和四川省立圖書館合作開辦圖書館圖書管理員講習班[12]。顯而易見,全面抗戰時期重慶圖書館學教育規模的擴大受到了圖書館發展的影響。
戰時重慶地區圖書館的發展促進了圖書館學教育規模的擴大,但文華圖專和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博系培養人才周期相對較長,而重慶地區圖書館數量的增加與圖書館專業人員不足的矛盾日益突顯。為了解決圖書館人才緊缺問題,一些公共圖書館辦理圖書館學訓練班或補習學校,助力圖書館學教育。
重慶蟾秋圖書館(簡稱蟾秋圖書館)是重慶地區較早設立的公共圖書館之一,也是戰時為數不多從事圖書館學教育的基層公共圖書館之一。全面抗戰時期,蟾秋圖書館為了解決館員不足問題而開辦圖書館員訓練班。1939年3月4日,蟾秋圖書館訓練班正式開課,由文華圖專教務長毛坤教授指導教學工作。該訓練班“每夜上課一小時,刻聞已期滿,成績頗為良好,均已分發各館工作云”[13]。蟾秋圖書館訓練圖書館員不僅解決了館員不足問題,也為重慶地區圖書館的發展培養了急需人才。
國立中央圖書館是戰時陪都地區最大的公共圖書館,也是重慶的文化中心之一。當時圖書館人才缺乏,1942年7月15日,國立中央圖書館重慶分館“遵照教育部令,臨時附設圖書館學補習學校,以訓練圖書館事業人員及謀圖書館現職人員之進修為宗旨”,招收“高中畢業或有同等學力有志于圖書館事業者”和“現任或曾任圖書館工作人員欲求圖書館學之進修者”,開有圖書館學通論、編目學、分類法、圖書參考、圖書征購、目錄學和專題講演等課程[14]。經過兩個月的學習,所招學員順利結業。國立中央圖書館圖書館學補習班有著一定的辦學成績,得到了教育部的肯定。當年教育部下達指令稱國立中央圖書館附設的圖書館學補習學?!稗k理認真,成績優良。記載群實,覆核屬實,應予以嘉獎。”[15]
全面抗戰時期,重慶圖書館學教育機構在動蕩的社會環境中培養了一大批圖書館人才。文華圖專從1938年9月遷到重慶至1947年1月遷回武昌的近8年半時間里培養了圖書館學本科、??频雀黝惾瞬殴?36人,是戰前18年培養157人的兩倍有余[7]。他們中很多人獻身圖書館事業,成為戰時、戰后重慶乃至新中國圖書館事業發展的中堅力量。如戰時服務于重慶圖書館界的有國立中央圖書館的任簡、李鼎芳、鐘靜夫,北碚地理研究所圖書館的崔慎之,重慶市立圖書館采編部主任常遺生等;戰后服務于東部地區的有上海圖書館副館長陳石銘,中科院圖書館的程其奮,復旦大學圖書館副館長焦宗德等。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博系從1945年至1948年共培養圖書館人才62人[16],平均每年15人。他們大多服務于中國圖書館界,其中何人俊、邱克勤、許培基、吉鴻則成為新中國圖書館事業的重要力量。四川省立教育學院與四川省立圖書館舉辦的講習班旨在培養中學圖書館圖書管理人員,共培養人員25名[17],為川渝地區中學圖書館的發展培養了所需人才。
另外,圖書館學教育機構人員及其培養的人才從事學術研究,為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提供理論指導。如文華圖專沈祖榮的《今后二年之推進圖書館教育》《圖書館教育的戰時需要與實際》《我國圖書館新趨勢》《圖書館學校與圖書館員在中國》、毛坤的《建國教育中之圖書館事業》、汪應文的《空軍文獻的搜求與整理》、皮高品的《經書分類的研究》等,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博系汪長炳的《圖書館與社會》《圖書館教育在都市社會中之重要》《圖書選購論》《論圖書館施教目標》、徐家麟的《顯微攝影制書技術的器材與影片圖書》《關于圖書館的認識幾點觀察》、嚴文郁的《目錄學與事同人的關系》、黃元福的《圖書登錄》等文章注重研究圖書館學教育、文獻搜集與整理、圖書分類、圖書選購、圖書登錄、目錄學等圖書館事業發展中的實際問題,對重慶地區圖書館的發展不無益處。
圖書館社團的運轉依賴于圖書館的發展和支持??梢园l現,世界各國圖書館發展早期沒有圖書館社團成立。隨著圖書館的快速發展,以1876年美國圖書館協會的成立為標志,各國各類型圖書館社團也漸次設立。各圖書館作為機關會員加入圖書館社團,成為社團運轉的組織基礎。另外,會員圖書館也向社團繳納會員費,是圖書館社團運轉的經濟基礎。當然,圖書館社團的設立與運轉對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有著很大的推動作用。各圖書館社團成立后召開會議討論圖書館事業相關問題、出版圖書館學專業書刊、研究圖書館學術、為會員圖書館爭取利益、制定圖書館行業標準、促進圖書館立法等,以推動圖書館事業的發展。
全面抗戰時期,東部地區的一些企業、文教機構和社團遷至重慶北碚。這些機關單位、社團多設有圖書館(室),因而抗戰時期北碚地區圖書館(室)的數量得到增加。再加上戰前原有及戰時新建的圖書館,北碚地區的圖書館數量不斷增加,閱讀需求自然增加。為了實現“智力資源共享”,滿足讀者需求,北碚民眾圖書館聯合“國立編譯館、中山文化教育館、地理研究所、經濟部地質調查所、中央工業試驗所、農林部中央農業試驗所、國立復旦大學、江蘇醫學院、重慶師范學院……等單位圖書室的負責人,倡議設立聯合圖書館,但因人力、經費、地址等必要條件均難解決,只好作罷”[18]。雖然聯合圖書館的設想沒有付諸實踐,但是圖書館的聯合思想卻得到了實踐。1940年11月,北碚圖書館聯合會籌備會在發給嘉陵江三峽鄉村建設實驗區署的呈文中說到:“為謀本區各圖書館之聯絡,共謀圖書館事業之發展”起見,特互相聯絡,組織北碚圖書館聯合會[19]。最終,北碚圖書館聯合會于1940年11月17日成立??梢?,北碚圖書館聯合會的成立是北碚地區圖書館發展的需要與推動的結果。
抗戰勝利前夕,中國圖書館學社在重慶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博系成立,是繼中華圖書館協會之后成立的又一個全國性的圖書館社團。中國圖書館學社的成立是戰時重慶地區圖書館發展推動的結果。正如有學者指出:“隨著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成立了中華圖書館協會,1945年又成立了以研究圖書館學術、發展圖書館事業為宗旨的初級圖書館學術機構——中國圖書館學社[20]”。
全面抗戰時期,重慶地區圖書館的發展成為中華圖書館協會運轉的重要基礎,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重慶地區的會員在中華圖書館協會中占主要地位,是協會運轉的重要組織基礎。受戰爭影響,重慶時期是中華圖書館協會成立以來會員人數較少的時期,但重慶地區會員卻是各地中最多的。1940年,中華圖書館協會在國內外20個省、市、地區開展了一次會員調查工作,結果顯示個人會員共有193人,重慶地區人數最多,為64人,占33.16%。機關會員共計81個,重慶地區也最多,共19個,占23.46%[21]。顯然,重慶地區的個人會員和機關會員對中華圖書館協會的支撐作用最大。二是會員定期繳納會費,成為中華圖書館協會運轉的經濟基礎。全面抗戰時期,因通貨膨脹的影響,中華圖書館協會經費不足,多次向國民政府教育部和國民黨中央黨部、中央執行委員會申請經費補助,但仍難以滿足需要,中華圖書館協會只能向各會員催繳會費。重慶地區的會員積極繳納會費[22],一些會員除了繳納會費外,還向圖書館社團捐助。如1942年國立中央圖書館給中華圖書館協會捐款400元,文華圖專捐款100元,沈祖榮捐款10元,陳訓慈捐款8元,劉鉎遠捐款7元,汪長炳、毛坤、顏澤霮、梁慕秦、皮高品、姜文錦、胡文同、舒紀維、何國貴各捐款5元[23]。胡英是中華圖書館協會的干事,他曾多次捐款。1943年,中華圖書館協會經費困難,胡英曾捐款國幣2000元。1945年,胡英又捐款國幣10 000元,并代其友莫余敏卿、萬斯年各捐款1000元,代岳梓木捐款500元[24-25]。中華圖書館協會將捐款信息刊登在會報上,對捐款者表示感謝。在戰時通貨膨脹惡化的情況下,中華圖書館協會各會員的捐助費成為會費收入的重要補充,有利于會務工作的開展。
全面抗戰時期,重慶北碚圖書館聯合會和璧山中國圖書館學社相繼設立,在中華圖書館協會從昆明遷到重慶后即形成了兩大全國性圖書館社團和地方性圖書館社團堅守圖書館事業的局面。在重慶地區,圖書館社團開展了一系列活動,旨在促進圖書館事業的恢復與發展。
(1)召開會議討論相關問題,為圖書館的發展指明方向。如中華圖書館協會在重慶舉辦三次年會,探討圖書征購、編制聯合目錄、辦理軍營圖書館、辦理巡回文庫、增加圖書館經費、提高圖書館員待遇等問題,引導圖書館在困境中發展。北碚圖書館聯合會多次召開執行委員會,討論募捐、征收會費、編制聯合書目等問題。
(2)出版專業期刊,傳播學術知識。從1938年開始,中華圖書館協會堅持出版《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為中國圖書館界提供文章發表園地,促進知識的生產與傳播。中國圖書館學社成立后出版《圖書館學報》創刊號中不乏名家之作,為圖書館的發展提供學術支持。
(3)開展對外交流活動,了解國外圖書館情況。中華圖書館協會派員考察美國圖書館事業,或贈書給國外圖書館也邀請美國圖書館專家來華考察①這些內容在《圖書月刊》 (1943年) 《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 (1944年、1945年)上都有詳細的記載。。這種雙向交流有利于戰時重慶地區圖書館的恢復與發展。
(4)為會員圖書館爭取一定的購買書刊的優惠。如1941年國立中央圖書館發行《圖書月報》,刊登的“論著、消息極為精致、豐富,尤以新書月訊一欄,對于全國各圕采訪上甚為方便?!?月27日,中華圖書館協會函請國立中央圖書館對該會會員或由該會介紹常年訂閱者予以對折或六折之便宜[26]??傊@些工作的開展對于戰時圖書館的發展有著一定的促進作用。
抗戰八年期間,中華圖書館協會在重慶召開三次年會,為各圖書館的交流創造機會。1938年中華圖書館協會在重慶召開第四次年會,到會有機關會員21個。其中,機關會員多為重慶地區的圖書館,共有16所[27]。如國立中央圖書館(籌備處)、重慶市立通俗圖書館、巴縣私立圖書館、蟾秋圖書館、國立中央大學圖書館、重慶大學圖書館、川東師范學校圖書館、民生公司圖書館等重要圖書館都出席會議,彼此互通聲氣,加強聯系。
戰時社會動蕩、交通阻塞使得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員阻隔多地,聯系不便。因而,協會多在年會召開后組織會員聯誼會。如1938年中華圖書館協會第四次年會后在重慶青年會西餐廳舉行聯誼會,以達聯絡會員情誼之目的。1942年中華圖書館協會在召開第五次年會前舉行了在渝理監事聯席會議,通過了《為謀增加會員交誼,可否舉行聯誼會案》。是年,中華圖書館協會第五次年會結束后在重慶兩浮支路國立中央圖書館舉行了會員聯誼會。蔣復璁、沈祖榮等發表演講,姜文錦提出的《組織陪都區圖書館員聯誼會案》決議通過,由沈祖榮、陳訓慈、蔣復璁等負責籌備[28]。這一時期,重慶地區的圖書館利用地緣優勢積極參加中華圖書館協會年會和會員聯誼會,有利于增進各圖書館之間的聯系。
1940年11月17日,北碚圖書館聯合會成立后,積極加強各圖書館的交流。北碚圖書館聯合會通過業務關系加強各館間的聯系。1941年3月23日,北碚圖書館聯合會舉行第五次執行委員會,會議討論預計6月底完成中文書籍編目工作,8月底付梓印刷[29]。最終,在各館的共同努力下,聯合書目編輯完成,為北碚地區圖書館實施館際互借提供了條件。
圖書館學教育和圖書館社團作為圖書館事業發展的產物,在與圖書館互動發展的同時,兩者之間也有著頻繁的互動。一方面,很多圖書館學教育機構也成為圖書館社團成立的倡導者,這些圖書館學教育機構及培養的人才在圖書館社團的設立、運轉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圖書館社團成立之后也采取措施促進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從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發展看,圖書館社團對圖書館學教育的貢獻主要有召開年會討論圖書館學教育的相關問題,創辦圖書館學訓練班、補習學校、講習所,擬定圖書館學教育課程等。此外,圖書館社團作為行業共同體,還為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爭取經費,維護圖書館學教育機構的合法權益,保證圖書館學教育的有序開展。
近代中國的圖書館社團的創辦離不開圖書館學人的參與,他們中的一部分為圖書館學教育機構人員或培養的人才??箲饎倮跋Γ貞c璧山成立的中國圖書館學社與圖書館學教育機構有著直接關系。1941年8月1日,國立社會教育學院設立圖博系后,在系主任汪長炳的領導下發展迅速,為中國圖書館學社的成立奠定了基礎。1945年3月30日,中國圖書館學社在璧山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博系成立,其構成以圖博系教授為主,并吸收了國內圖書館界著名學者和圖博系學生,汪長炳、嚴文郁、徐家麟等圖博系教授被選為理事。該社有社員約100多人,其活動經費主要來自社員社費和捐助費[30]。6月30日,中國圖書館學社出版的《圖書館學報》由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館系汪長炳負責發行、徐家麟任編輯[31]??梢?,中國圖書館學社的成立、《圖書館學報》的創刊與發行是圖博系師生努力的結果。
中國圖書館學社的成立是圖書館學教育機構直接參與創辦圖書館社團的典型,北碚圖書館聯合會的成立則是圖書館學教育機構間接參與或影響圖書館社團的例證。檔案表明,崔慎之在北碚圖書館聯合會成立與運行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1938年9月,崔慎之考入文華圖專。1940年6月,他畢業后在北碚中國地理研究所圖書館工作,積極參與北碚圖書館聯合會的籌備工作。1940年11月17日,北碚圖書館聯合會召開成立大會,崔慎之參加會議,以6票當選為執行委員[32]。此后,北碚圖書館聯合會多次召開執行委員會,崔慎之都出席會議,討論相關問題,為北碚圖書館聯合會各項工作的開展做出了貢獻。
一是圖書館社團召開會議,討論通過相關議案,為圖書館學教育的發展提供參考。1938年中華圖書館協會在重慶召開第四次年會,討論通過有關圖書館學教育的議案,包括《請開辦西南及西北各省圖書館服務人員講習會案》《提請教育部籌設國立圖書館專科學校,在未成立前先于各師范學院添設圖書館學系,并指定目錄學及參考書使用法為大學一年級必修課程案》等。中華圖書館協會這次“年會在第三次年會的基礎上,不僅注意到建立圖書館學的??茖W校,還注意到圖書館學教育的專門教材與書目,使得圖書館學教育更加系統化[33]”。
1939年1月13日,全國社會教育討論會議在重慶召開,中華圖書館協會機會員國立中央圖書館籌備處主任蔣復璁提出的《請確定圖書館員養成制度以弘造就案》議決通過,送教育部參考[34]。議案中提出的圖書館學院和圖書館學??茖W校設立辦法雖然并沒有在整個抗戰時期付諸實踐,但金陵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博系、國立中央圖書館圖書館學補習學校等圖書館學教育活動的開展可能與蔣復璁的提案有關。1940年金陵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創辦的目的、招生對象、修學時限等內容①金陵大學圖書館學專修科非?!白⒅貙iT技能之養成,以求合于大學中學及民眾圖書館之需要”,招收“公立或已立案私立高級中學的畢業生”,修業兩年。參見《金陵大學文學院通訊》1940(2/3)“增設圖書館學專修科”一文。與蔣復璁提案理由、提案辦法②蔣復璁提案理由:“一.圖書館事業因需要而漸次發展,但專門人才甚少,深感供不應求?!斫鼘A晥D書館學之人才,皆為數處大圖書館所吸引,而一般民眾圖書館無從延致”,辦法為:“圖書館學??茖W校,目的在造就一般普通圖書館員,招收高級中學畢業生,分二部教授,一部訓練大圖書館之助理人員,一部訓練民眾圖書館之管理員,修學二年?!眳⒁?939年民國政府教育部社會教育司的《社會教育討論會報告》一文。基本一致,很可能受蔣復璁提案的影響。
1943年12月8日,中華圖書館協會理事會在重慶召開會議,討論的中心議題之一是戰后圖書館人才培養。1944年5月5日至6日,中華圖書館協會第六次年會在重慶國立中央圖書館舉行,討論的提案就包含《充實原有訓練圖書館人員機構,積極培養人才,以應戰后復興之需要案及培養戰后圖書館需用人才案》[35]。這表明中華圖書館協會對促進中國圖書館學教育發展具有前瞻性。
二是中華圖書館協會在圖書館學教育學校遭受轟炸損失時予以幫助。1939—1943年,日機集中轟炸重慶市區,位于曾家巖求精中學的文華圖專頻繁遭受轟炸。如1941年7月7日,敵機轟炸重慶,文華圖專“主要校舍康寧樓中彈全毀,瓦片無存,損失之重,不堪言狀?!盵11]中華圖書館協會了解到文華圖專的損失情形后,于7月9日致函慰問,對文華圖專遭受的損失表示同情,對該校的表現予以贊許,并明確表示愿意協助該校復興。文華圖專收到中華圖書館協會的慰問函后進行了回復,對協會的慰問表示感謝,說明損失情況。同時希望中華圖書館協會在分配國外捐贈圖書時,贈送圖書館學方面的書籍或致函國外教育文化機關征集刊物。中華圖書館協會“接到復函后,業經分別行文請予救濟。其中關于捐贈書籍一層,尚祈本會各會員及各文化教育機關踴躍捐贈,直接郵寄該校[36]”。這些精神上的鼓勵和物質上的幫助對于文華圖專渡過難關,實現復興具有一定作用。
三是圖書館社團創辦的專業期刊刊發相關文章,介紹戰時重慶地區圖書館學教育情況。如中華圖書館協會在會報上刊登了《重慶蟾秋圖書館訓練職員》《私立武昌文華圖書館??茖W校近況》《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近訊:畢業生之就業》《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近訊:添招新生》《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近訊:興建禮堂之落成》 《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近訊:(1943)本屆畢業典禮》等文章,詳細介紹了文華圖專的招生、畢業、就業、學校建設情況及蟾秋圖書館訓練班的情況。中國圖書館學社在《圖書館學報》創刊號上所刊登的《介紹國內圖書館學?!芬晃?,介紹了文華圖專、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圖博系等圖書館學教育機構的情況。這些文章在戰時有利于圖書館界了解重慶地區圖書館學的教育情況,在一定程度上也推動了圖書館事業的發展。
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的發展表明,圖書館學教育為圖書館的發展培養專門人才,圖書館社團為圖書館的發展尋求政府支持,維護圖書館、圖書館學教育機構和圖書館人的利益,增強圖書館行業聯系與凝聚力,而圖書館的發展則成為圖書館學教育產生、發展的動力和圖書館社團設立的基礎,這種行業自身的良性互動成為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內在理路。
全面抗戰時期,重慶地區的圖書館學教育、圖書館社團與圖書館的發展也遵循著行業自身的互動發展規律。但與戰前不同的是,當時不穩定的社會環境和惡性通貨膨脹導致重慶地區圖書館學教育、圖書館社團與圖書館間的互動發展效果相對有限??箲饡r期,日寇頻繁轟炸重慶,圖書館、圖書館學教育機構損失很大。同時,因抗日戰爭長期持續,國民政府將大量經費用于軍事方面,圖書館經費支出較戰前大幅減少。再加上通貨膨脹的影響,圖書館事業經費不足的問題時有出現[2]。這些因素限制著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從而削弱了圖書館學教育、社團與圖書館間的互動發展效果,導致戰時重慶地區各圖書館在發展規模、發展水平、藏書量及圖書館社團活躍程度等方面與戰前東部沿海地區相比遜色不少。因此,圖書館的發展既需要與外部社會形成和諧互動,也需要行業自身的良性互動。兩者的契合度越高,越有利于圖書館事業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