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禎
景德鎮陶瓷大學 景德鎮 333403
后疫情時代(Post- Pandemic)是指新型冠狀病毒導致的肺炎疫情過去后的時代。隨著對大規模爆發的疫情的克服以及對新型冠狀病毒的深入了解,可以發現疫情并不會在短期內完全消除,面對不可避免的境外輸入以及季節性發作的情況,后疫情時代下疫情可能會小范圍地爆發,存在時起時伏的危機。[1]此外,此次全球性地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對人類賴以生存的各方面都造成一定的沖擊,在如此沖擊下,人們的行為模式也會隨之改變。
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往往會對大眾心理會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抑郁、恐懼、焦慮、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等等心理問題會對不同群體的部分人群造成困擾。在后疫情時代中,人們的思維方式、行為模式因生活狀態的變化也會隨之改變。在種種變化的作用下,疫情留下的心理印記在后疫情時代面臨加深的趨勢。
1.2.1 時間失序
后疫情時代的防疫政策將不可避免地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時間失序。核酸檢測的常態化為人民安全提供保障,同時也讓傳統的時間邊界模糊。“三天兩檢”“七天兩檢”成為新式生活節奏,計算時間的尺度從“一天”“一周”變成“48小時”“五日”。居家隔離下的時間時序更為明顯,部分行業無法在居家隔離中進行工作,長時間封閉在中家會直接造成違反自然規律的時序混亂,大眾在無奈中造成時間的去當下化,導致當下的時間空虛。
1.2.2 催生負面情緒
由于疫情存在各地小規模時起時伏的情況,大眾除了對自身身體的感覺與變化格外關注外,對出行時疫情及其防護也十分在意。此外,對新冠病毒的認知是動態變化的,疫情何時結束也難以預測,后疫情時代所要面對的挑戰以及疫情的不確定性會讓大眾失去安全感,并處于不同程度的緊張、焦慮、恐懼的狀態中。
1.2.3 行為與生理感受不良
在后疫情時代里,疫情防護維持常態化趨向,對于與疫情前大相徑庭的生活現狀使部分人群會產生厭煩情緒,因而導致回避行為。對出行回避,對人際交往回避,對親密關系回避等等,甚至出現使用酒精和藥物來逃避現實的行為。同時,長時間的隔離易導致生活作息紊亂,失眠也成為部分人群所面臨的問題。
后疫情時代是整個社會的解構與重塑,打破了傳統的生活方式及固有的觀念,然而改變需要大眾被動接受,這種與疫情出現前相異的時代難免造成大眾的心理上的落差。[2]故此,在后疫情時代里,大眾應更加關注自己的身心健康。在如此背景下,陶藝手作這種輕松、健康、理想化的療愈方法便值得提倡。
手作(handmade),發軔于原始社會,彼時由于生產力水平受限以及生存需要,人類與自然環境的共生和博弈間常常需要手工藝制作,手作成為當時人類的生產活動之一。在現代,手作被賦予新的價值。[3]現代手作涉獵范圍極廣,陶藝也是其中一種。
陶藝手作從屬于現代陶瓷藝術。它以陶瓷制作原料為材,技術上依賴手工制作,但陶藝手作的價值并不僅僅體現于制作時的技術價值,甚至在陶藝手作的眾多體驗者中,大多是未經過專業訓練的非專業人士,所以陶藝手作更側重于精神價值和過程體驗。最常見的陶藝手作的成型工藝有兩大類:手工制作技法;拉坯制作技法。后者是手工與機械的結合。手工制作技法(Hand-building)是最為純粹的手作,又可分為捏塑成型、泥條成型與泥板成型三種。陶藝手作的體驗者用不同的成型技法依照自己的創作理念制作器物的過程實現了手與物之間交流,也為手與泥土創造了連接,達到了一種物化的和諧。
2.2.1 個性化
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人對世界的感知、解讀和行為也存在差異,在不同雙手下以帶有個體差異的創作方式創造出的陶藝作品也必然存在差異。德國哲學家叔本華說,人的軀體也是自我意志的表現。在陶藝手作的過程中,軀體的表現受到自我意志的影響,即便是出于相同的成型技法、相同的器型、相同的設計理念,在個體間不同的自我意志影響下,陶藝手作的結果也有所不同。同時陶藝手作從制作到燒成具有偶發性和隨機性因素,個性化也成為必然。
2.2.2 觸覺感受
在人的感官中,觸覺是所有感官的基礎,是一種強烈的身體經驗,人類的一切創造活動依賴觸覺得以實現。由于觸覺中包含著充分的身體經驗以及情感色彩,它在審美創造活動中具有潛在的支配作用。[4]以陶藝手作的拉坯成型技法為例,在制作過程中,參與者需以坐姿展開活動,手肘貼合膝蓋內側以求穩定,后將雙手置于陶土上,“手眼并用”,觀察泥土變化的同時,以手施加適合的力。參與者的雙手充分接觸在機器的帶動下旋轉泥土時,摩擦產生的熱度與泥土濕度在它的形變中傳導,獨特的觸感、因摩擦逐漸上升的溫度、不斷形變的泥土、泥的特性以及手指無意間呈現的自然肌理都可以激發
2.2.3 高情感特征
陶藝手作實現了手與物之間的交流,也為手與泥土創造了連接。體驗陶藝手作未必需要高超的制作技法與出色的設計理念,創作者可通過選定的成型方法,依照自己的手法創造出豐富多彩的手工陶藝作品。這些手工作品更多展現的是體驗者自己的趣味和審美。陶藝手作體驗者通過對泥性的認知,將其物化的同時,所寄寓的情感內涵也被糅合在作品之中,心靈與材料的對話被作品的物性直觀地呈現出來。陶藝手作的制作過程與承載體驗者情感的陶藝手作作品皆為體驗者精神領域的開拓與描繪的見證,它使得陶藝手作具有高情感特征。
英國文化理論家雷蒙德威廉斯在“文化唯物主義”的理念中提出情感結構這一術語,“情感結構是一種在歷史過程中不斷發展、變化和有機的東西,即始終處于塑造和再塑造的復雜過程之中。”在后疫情時代里,人類的情感結構也有如上文所說的諸多變化。因此精神層面需求的重視使陶藝手作成為這個時代值得嘗試的療愈方式。大眾重視的不只是使用陶瓷與欣賞陶瓷的過程,更加注重的是在參與制作過程中的感受為人們帶來的精神愉悅。人們對這種生活方式的訴求使得陶藝手作被大眾體驗和參與,陶藝手作也在這過程中發揮其療愈作用。
所謂“兒童自我狀態”(Child Ego State),是由童年殘留的遺跡搭建而成的,包含小時候體驗過的所有情感。人在嬰兒時期,只具備幾種最基本的情感,如快樂和深情、憤怒、悲傷、恐懼等,都是兒童自我狀態的重要組成部分。幼年時,這些基本情感逐漸發展演變成更微妙、更復雜的行為模式,這些行為模式成為自我的核心,融為我們自身的一部分,定義了個體一生的行為。正因為這樣,某些特定的情形和場景會激發我們的基本行為模式,讓我們自動做出反應。[5]
陶藝被稱為“泥與火的藝術”,在很多人心中泥與火是兒時記憶的載體。孩提時對手工的興趣表現多種多樣,其中包括對泥土的把玩。而陶藝手作的過程是童年殘留遺跡的復現,這種復現會激發體驗者的基本行為模式,體驗者在過程中往往會自動做出反應,童自我狀態下的基本情感也會貫穿實踐始終,讓參與者在陶藝手作的過程中得到療愈。
在物質文化與消費文化盛行的時代,勞動者的勞動產品本質上不屬于勞動者本身,多數情況會流通于市場。無法直接享受勞動成果會導致勞動者在勞動中無法獲得自我肯定,以至于出現“帶薪摸魚”“報復性消費”“擺爛”“上班如上墳”等心態。究其根本是勞動異化的現象。所謂勞動異化是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構建的學說,是指人創造的產品最終站到了人的對立面。
陶藝手作本身便是一種切實的勞動,參與者通過雙手創造物,從泥成器直至燒成獲取物品本身這一過程,使參與者將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放大,在泥土里糅合自己的情感和心血,是參與者個體創造力、想象力與智慧的體現。換言之,勞動者再通過勞動行為將自己的體力與智慧凝結在勞動產品(即陶藝手作作品)中,將情感和努力即時物化出結果,這種勞動過程是“自由有意識”的活動,如此生產出的勞動產品不再遙遠,成為觸手可得的“人面前的對象”,這種實在的收獲對個體的“自我確認”起到促進作用。
陶藝手作的魅力在于沉浸式體驗。作為手作之一,往往需要參與者做到專注,沉浸在制作本身,感受觸覺。陶藝手作的許多環節都需要持久的專注,在這一過程中,體驗者易于進入所謂“心流”狀態。“心流”理論是積極心理學的范疇,是一種在有清楚目標、有主控感、有即時反饋的情形下全神貫注做事的忘我的狀態。這種狀態又被哲學家莫里斯·梅格-龐蒂稱為“物我同化”。當陶藝手作的體驗者不再感受到手與泥土的接觸,而是全神貫注在材料變化本身,自我意識將逐漸褪去,甚至很難察覺到自己的身體,這便是“物我同化”的體驗。體驗者會產生自尊、自信、愉悅、幸福等等積極的心理情緒反饋,在這種反饋下,創傷會得到療愈。
本文主要描述了后疫情時代的時代特征對大眾的影響,并對陶藝手作及其特點加以分析,針對其特點挖掘陶藝手作在后疫情時代對大眾的情感療愈功能。本文所敘述的陶藝手作的情感向度存在一定局限性,未對大眾參與陶藝手作的場合加以描述,可結合大眾流行文化內容加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