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穿“紙老虎”“醛”在掌握中

張曉芒

在人們的印象中，甲醛似乎伴隨著裝修“無處不在”，近年來聽到的室內污染事件也大都與它有關，商家也以此為噱頭，推出各種“無醛”材料。國家對此有何規定？裝修中遇到的無醛板是否真的0甲醛？目前流行的甲醛治理方式靠譜嗎？

帶著這些問題，筆者采訪了廣州市建設工程檢測協會專家庫空氣環境檢測專家組成員、高級工程師余曉瓊。從2002年起，余曉瓊就開始從事建筑工程室內環境污染檢測相關研究工作，關于甲醛，讓我們來聽聽一線專家怎么說。

不必“談醛色變”國家已有標準

室內空氣污染主要是人為污染，其中又以裝修產生的化學性污染最為突出。據余曉瓊介紹，造成化學性污染的污染物主要有總揮發性有機污染物（TVOC），半揮發性有機污染物（STVOC），氮氧化物（NOx），硫氧化物（SOx），一氧化碳（CO），氨（NH）以及顆粒物等。過高濃度的甲醛、TVOC是造成室內空氣污染的主要原因。

其中，甲醛的應用領域最為廣泛，像個定時炸彈四處“潛伏”。這是因為裝修建材中的膠合板、細木工板、中密度纖維板和刨花板等人造板材大都使用脲醛樹脂作為膠粘劑，造成板材中殘留甲醛逐漸向周圍環境釋放。含有甲醛成分并有可能向外界散發的還有貼墻布、貼墻紙、化纖地毯、泡沫塑料、油漆和涂料等各類裝飾材料。

眾所周知，甲醛是一種刺激性比較強的有機化合物，1995年就已經被國際癌癥研究機構確定為可疑致癌物，2004年又由2類致癌物質上升為1類致癌物質。人體暴露在甲醛濃度超標的環境中，會使眼睛、肺和皮膚受到刺激，時間久了會出現咳嗽、眼膜或者皮膚灼傷、肺水腫，消化道腐蝕性灼傷等癥狀，最嚴重的后果就是致癌。

聽上去是不是很可怕？對此，余曉瓊卻說：“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甲醛其實是無處不在的，但通常濃度很低，人體少量吸入甲醛是可以被身體代謝掉的。之所以說它危害性大，是因為大部分情況下它都是悄無聲息地存在著，釋放過程持續又緩慢，容易被人們忽視。”

那么，甲醛的釋放周期可控嗎？余曉瓊介紹道，以裝修板材為例，甲醛的釋放周期跟板材的加工工藝和封邊技術有很大關系，如果封得好，板材在使用期限內可以做到基本不釋放甲醛，但如果不幸遇到了劣質板材，那么甲醛就會一直超標釋放。

目前，國標規定七類必檢的室內污染物是：甲醛、苯、甲苯、二甲苯、氨、TVOC和放射性氡。國家強制規定民用建筑工程驗收時必須滿足《建筑環境通用規范》（GB55016-2021）和《民用建筑工程室內環境污染控制規范》（GB 50325-2020），驗收合格后才能投入使用。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標準對幼兒園、學校教室、學生宿舍、老年人照料房屋等“Ⅰ類建筑”的裝飾裝修提出了更加嚴格的污染控制要求。其中，規定設施室內裝飾裝修驗收時，室內空氣中氡、甲醛、氨、苯、甲苯、二甲苯、TVOC的抽檢量不得少于房間總數的50%，且不得少于20間。當房間總數不大于20間時，應全數檢測。如果對相關建筑的室內空氣質量存疑，那我們就可以有理有據地提出查看相關檢測報告的要求。

甲醛無處不在 究竟如何選材

正常情況下，裝修完工后，有害氣體將進入1至3個月的快速釋放期，然后進入4個月至2年的一般釋放期，經過前兩個階段，有害氣體的排放會趨于穩定。第三階段則是3至12年的緩慢釋放期，在此期間甲醛雖有緩慢釋放，但只要定期通風不讓污染物積累，微量的有害氣體一般不會對人造成傷害。如果板材、膠水、涂料等選擇不當，則容易造成甲醛濃度超標，使室內環境一直保持低毒狀態，長期生活在低毒環境中，容易因不易覺察而使人致病。

甲醛究竟藏匿在哪些家裝建材里？據余曉瓊介紹，作為膠粘劑的化工原料，可以說有膠、有漆、有染料的地方，都會有甲醛。比如用粘合劑粘黏的復合板材，各種裝修用粘膠，油漆，甚至窗簾、沙發等各類紡織品，都不可避免含有甲醛。我們也可以通俗地理解為，“加工過的材料基本都含有甲醛”。市面上常見的板材有多層板、顆粒板、歐松板等，每個板材的特點不同，適用的方向也不同，讓人眼花繚亂，該怎么選呢？

“其實，能上市銷售的產品，都是通過國家檢測標準的。”余曉瓊解釋道，“剛好最近我家也在裝修，所以我在實驗室里測試了市面上最流行的30多種板材，發現顆粒板最穩定、多層板耐潮、歐松板握釘力強。大家各取所需就好。”

市面上的環保板材大都標榜自己是“0甲醛”，對此，余曉瓊又是怎么看的呢？“目前市面上不存在百分之百0甲醛的板材，除非生產的過程中，沒有使用任何膠和漆，但這種情況又幾乎不可能存在。”但她也提到，這并不是說所有宣傳“0甲醛”的商家，都是虛假宣傳，行業檢測里面也的確會出現“0甲醛”的報告。但這是指檢測對象的甲醛含量低于檢測下限，可以忽略不計。而一般商家宣傳的0甲醛板材，是達到國標Enf標準的板材。

關于甲醛含量是否合格，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判定標準。據介紹，目前環保標準從高到低分別為：國標Enf>國標E0>美國NAF>日標F4星>美國CARB P2>歐標/國標E1>美國CARB P1。2021年，我國頒布的《人造板及其制品甲醛釋放分量等級》中，首次出現了國標Enf標準。可以看出，國標Enf是目前最嚴苛的等級。

“一些進口板材被吹得天花亂墜，實際只達標本國的環保標準，所以不要花冤枉錢，盲目相信進口的就是最好的啦！”同時，余工還特地提醒大家：“也不要在甲醛檢測上再交‘智商稅’哦！”

檢測是否靠譜 如何科學治理

筆者在某寶搜索“甲醛檢測”，立即彈出成千上萬條商品信息，價格從十幾元到近萬元不等，購買量最多的則是一款的20元的甲醛檢測盒，已賣出了幾萬份。那么，小小的甲醛檢測盒，能測甲醛嗎？

“作為長期混跡在實驗室的人，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這種檢測方法不靠譜！”面對筆者拋出的問題，余曉瓊片刻都沒有猶豫就給出了自己的觀點。

據介紹，正規的甲醛檢測，要嚴格按照新國標進行檢測，而且檢測對象不限于甲醛，還包含苯、TVOC、甲苯、二甲苯、氨氣、氡氣這幾項污染物；如果檢測的是已入住的室內甲醛含量，還需要關門密閉12小時，再采樣檢測；如果檢測的是板材，則需要按標準大小對板材進行取樣。

“實驗板材樣本檢測的方式也有很多種，比如測試艙法、干燥皿法、穿孔法等等。你想想這么復雜的工藝，怎么可能通過一張試紙或者小小的儀器，就能做到呢？”余曉瓊說，“即使是目前市面上能買到的上萬元的便攜式甲醛檢測儀，也只能作為輔助工具，進一步檢測還是要進實驗室。”

“此外，千萬不要相信什么深度去除甲醛。甚至有些商家推出可以分解甲醛的地磚和涂料，吹得神乎其神。咱們都知道甲醛是分階段釋放的，就算是現階段最流行的光觸媒，也只能去除已釋放的甲醛。除甲醛并不是一勞永逸！并不是一勞永逸！并不是一勞永逸！”重要的話，余工重復了三遍。

通過余曉瓊進一步介紹，筆者了解到，日常生活有效除甲醛的方法，居然是成本低廉的“開窗通風＋活性炭吸附”！此外，還有一個更“壕”無人性的方法：一邊開暖氣，一邊開窗通風。這是因為甲醛化學性質活躍，可以在高溫環境下加速釋放，加快除醛進程。用植物去除甲醛的效果就非常有限了，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看來這筆錢也可以省省了。

而余曉瓊最不推薦的方法，則是化學除甲醛。“化學除醛過程中會產生新的化學反應，很難保證沒有新的有毒物質產生。”余曉瓊以曾經接手過的一個檢測項目為例：某電子產品連鎖店室內空氣甲醛檢測不合格，于是請來某治理公司處理，結果處理后的檢測結果反而是TVOC濃度比原來暴增10倍，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當時該處理公司選用的就是化學除醛法，雖然經過治理甲醛含量的確降低了，但是噴灑的化學藥劑卻與一些污染物結合，從而產生了大量更有毒、更致命的TVOC，最終治理效果自然事與愿違。廣大消費者在網上購買的除醛噴劑是否也有類似的隱患，便也可以此類推了。

那么，選擇通風的方法除甲醛，大概多久可以住進去？“這個很難確定。具體要看裝修材料和家具用材的情況，有時候天氣也是重要變量。不過在溫度適宜的情況下，甲醛在前3個月會達到釋放的高峰期，所以一定要留足通風的時間。”余余曉瓊建議道，“不過除醛工作不是一蹴而就的，哪怕入住后，還是需要注意多通風。”

“板材只要是符合標準，咱就放心買；裝修好后，有條件可以開工業大風扇吹，沒條件的就開窗通風；還是不放心，就再找有CMA資質的單位進行檢測。只要這三步走對了，甲醛的‘真面目’就是‘紙老虎’，沒什么好怕的。”最后，余曉瓊還給了個友情小提示，在已經入住的情況下，加裝并常開新風系統也是不錯的治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