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力為 吳薇



摘?要:大企業是中國自主創新、突破發達國家“卡脖子”技術的主導力量,在參與國際競爭中延伸中國產業鏈與加大內循環、帶動國內供應鏈上下游中小企業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利用極值理論的POT模型測度了企業的突破性創新與漸進性創新指標,描述性統計發現:中國突破性創新主要由規模前25%的大企業引領,但大企業研究性投資強度較規模后75%的企業低;通過固定效應模型對政策支持、研究性投資與企業創新的關系實證檢驗發現:只有研究性(基礎研究、應用研究)投資強度對規模前25%的大企業突破性創新影響效果顯著為正,對后75%企業影響不顯著,說明不同規模企業的創新使命存在差異;政府R&D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直接作用于企業突破性創新的效果并不顯著,揭示了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內生性;政府R&D補貼會促進前25%的大企業增加研究性投資規模,進而正向激勵漸進性創新;對規模后75%的企業,政府R&D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都有利于企業增大研究性投資,但受研究能力的制約,只能顯著促進漸進性創新。政策支持下大企業的研究開發活動并沒有開始從實驗開發階段向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階段的轉型,這是制約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的根本原因。
關?鍵?詞:大企業;研究性投資;突破性創新;政策支持;POT模型
DOI:10.16315/j.stm.2023.02.009
中圖分類號:?F273
文獻標志碼:?A
收稿日期:?2023-01-14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1974026);大連社科聯大連市產業金融研究基地項目
作者簡介:?成力為(1960—),女,教授,博士生導師;
吳?薇(1996—),女,博士研究生.
Policy?support,?research?investment?and?firms?innovation:Based?on
the?dilemma?of?Chinese?large?enterprises?breakthrough?innovation
CHENG?Liwei,?WU?Wei
(School?of?Economics?and?Management,?Dalian?University?of?Technology,?Dalian?116024,?China)
Abstract:Largescale?enterprises?are?the?dominant?force?to?achieve?Chinas?independent?innovation,which?play?an?important?role?in?participating?in?international?competition?to?extend?Chinas?industrial?chain,?increase?internal?circulation?and?drive?the?development?of?small?and?mediumsized?enterprises?in?the?upstream?and?downstream?of?the?domestic?supply?chain.?The?paper?measures?the?index?of?breakthrough?and?incremental?innovation?of?enterprises?using?POT?model.?Descriptive?statistics?show?that?Chinas?breakthrough?innovation?is?mainly?led?by?the?top?25%?of?large?enterprises,?but?research?intensity?of?large?enterprises?is?lower?than?that?of?the?bottom?75%?companies.?The?empirical?results?showed?that:?Only?research?(basic?research?and?applied?research)?investment?intensity?has?a?significant?positive?impact?on?the?breakthrough?innovation?of?the?top?25%?of?large?enterprises,?while?the?impact?on?the?bottom?75%?is?not?significant,?indicating?that?there?are?differences?in?the?innovation?mission?of?companies?of?different?sizes.?The?direct?effect?of?government?R&D?subsidies?and?tax?incentives?on?breakthrough?innovation?is?not?obvious?which?shows?the?endogeneity?of?breakthrough?innovation.?Government?R&D?subsidy?will?promote?the?top?25%?of?large?companies?to?increase?the?scale?of?research?investment,?thereby?positively?stimulate?incremental?innovation;?for?the?bottom?75%?of?enterprises,?R&D?subsidies?and?tax?incentives?are?beneficial?to?increase?research?investment,?but?restricted?by?research?capabilities,?they?can?only?significantly?boost?incremental?innovation.?Under?the?support?of?policies,large?enterprises?R&D?have?not?begun?to?transform?from?the?development?stage?to?the?basic?and?applied?research?stage,?which?is?the?fundamental?reason?that?limits?enterprises?breakthrough?innovation.
Keywords:large?enterprises;?research?investment;?breakthrough?innovation;?policy?support;?POT?model
在“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實驗開發”的研究開發過程中,推動企業加強從“實驗開發”到“應用研究—基礎研究”階段的轉換,是突破性創新產生的微觀基礎,在我國正從中等收入邁向高收入國家的關鍵時期,政策支持能否推動這種轉變至關重要。在目前世界經濟不穩定時期,企業間的矛盾和動態競爭破壞了既定的技術范式,造成了市場的不確定性[1],實現從“0”到“1”源頭的突破性創新,是革命性技術產生的重要環節,也是將經濟從谷底中拉出走向復蘇的關鍵,對企業通過研發創新獲得競爭優勢將產生深刻的影響。從國際經驗看,20世紀20年代之前,企業實驗室是美國創新的首要來源,但到了80年代大企業開始撤出自己的研究力量,很多企業的產品創新更多地依賴大學和小型創業企業。企業基礎研究的不足導致近年來技術進步對加快經濟增長的效力大打折扣,從而認識到大企業原創發明成果的與眾不同及多個學科資源整合的創新優勢[2],強調調整現有創新結構的必要性。當前我國科技創新領域也面臨高投入、高產出、低轉化的問題,以985大學和中科院為例,2008—2017年授權的365?058件專利中,僅有19?331件被轉移到業界,轉化率僅5.3%[3]。國家雖然出臺了一系列鼓勵科技成果轉化的政策,但收效甚微,缺乏相應的承接主體是一個重要原因。大企業是中國自主創新、突破發達國家“卡脖子”技術的主導力量,是數字經濟下“中國制造”向“中國智造”的轉型的引領者,在參與國際競爭中延伸中國產業鏈與加大內循環、帶動國內供應鏈上下游中小企業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但目前中國大企業研究性投資強度過低,創新實驗室技術、人才缺乏,承接科技創新成果轉化的能力不足,嚴重影響了任務導向政策對突破性創新的作用效率。
因此為中國識別制造業行業中大企業與中小企業技術選擇上的差異,激勵大企業將研究開發活動前移,加大基礎研究、應用研究活動,擺脫在研究開發過程中主要集中在實驗開發階段的困境,為實現突破性創新營造有利環境,本文試圖探討任務導向政策下研究性投資(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對大企業突破性創新影響。其框架如下:首先,在數字化轉型中基于研究性投資對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引領作用進行闡述;其次,用極值理論的POT模型測度我國制造業不同規模企業的突破性與漸進性創新指標并比較其差異性;最后,對政策支持下不同規模企業研究性投資對突破性與漸進性創新的影響進行實證分析,強調研究開發階段前移、重視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在突破性創新中的作用。
1?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困境與任務導向政策下研究性投資的作用
與漸進性創新是線性的、連續的創新行為,旨在完善和改進其現有產品的性能、生產工藝和流程不同;突破性創新是激進的、基礎式的研發,旨在尋找新的資源以更新或者改變現有競爭地位,致力于非本地知識搜索、整合不同的知識以帶領組織走向新的技術軌道[4]。為更深入探討中國情境下的突破性創新的狀況,本文將深入到政府和市場的雙重作用機制下,對大企業引領未來發生巨大變化或躍遷的突破性創新進行研究。
1.1?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困境
大企業是中國突破性創新主導者但研究性投資強度低下。研究性投資(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常常被用來衡量一國的創新能力。其中基礎研究是創新的源泉,應用研究將基礎研究的成果轉化,通過拓展基礎研究所產生的知識積累來解決現實問題。然而,長期以來中國企業一直采用“市場換技術”策略,大量研發經費集中在實驗開發階段,基礎性、原創性成果缺乏,這是制約我國企業突破性創新能力提高的重要因素。基礎研究占比偏低意味著企業將主要精力放在了以模仿或改進已有技術為主的實驗開發上,突破性創新不足。
為了反映不同規模企業的創新水平,本文以銷售收入為標志,按大小排序,將銷售收入排前25%的企業稱為大企業。計算了2011—2018年1?194家不同規模與所有制制造業上市企業研究性投資(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強度、突破性創新與漸進性創新指標(計算說明見第三部分)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中國制造業上市企業突破性創新的成果并不突出,只占全部創新成果的4.119%;從規模看,前25%的297家大規模企業的突破性創新成果數量,占全
部1?194家企業突破性創新成果總數的84.16%,是后面75%的897家企業的5.31倍。其中,360家國有企業中,前25%的90家大規模企業突破性創新數量占全部1194家企業突破性創新總量的近1/3。但基于所有制,360家國有企業與834家非國有企業,突破性創新數量占全部創新的比沒有明顯差異,毫無疑問大企業是中國突破性創新主導者。
同時,規模前25%的大企業的研究性投資強度(按總資產)1.638%,明顯低于規模靠后75%的企業的1.813%;其中,169家大型國有企業的研究性投資強度1.485%明顯低于前128家大型非國有企業的研究性投資強度1.933%;360家國有企業中規模前25%的90家大規模企業的研究性投資強度只有1.449%,也明顯低于規模后75%的270家國有企業的研究性投資強度1.729%。大規模企業、特別是大規模國有企業的研究性投資強度低是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大企業研究性投資低說明其基礎性、應用性研究機構與人才缺乏,是難以支撐企業的突破性創新的主要原因。
1.2?研究性投資和任務導向政策對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的作用
涉及研究性投資,需要關注2個指標:第一,研究性投資規模。《美國科學與工程指標2020》報告顯示,研究性投資規模能反映出企業研發活動意愿和技術創新能力。但研究性投資規模的增長不一定帶來突破性創新,因為在銷售收入與資產規模快速增長期,研究性投資規模增長可能趕不上銷售收入與資產規模快速增長,企業的技術選擇與增長點仍然在模仿與量的擴張上,注重漸進性創新;第二,研究性投資強度。研究性投資強度的提升反映了其研究性投資的增長超過企業銷售收入與資產規模的擴張,體現了企業研究性投資狀況與自身規模和市場地位的匹配結構[5],在一定程度上是反映企業基礎研究模式從量變到質變的轉換的標志,對大企業突破性創新至關重要。特別在數字化轉型條件下,將企業的研究開發活動階段前移,深入到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階段,對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的作用體現在:一是,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的前沿性契合了大企業提供通用技術需要,其更有利于創造出產生重大外部效益的突破性創新。在數字化轉型背景下,隸屬于一體化的在位大企業實驗室,關注系統性創新或架構創新,并有強大的激勵重點。Kapoor[6]探究了半導體業的垂直分解,發現一體化的在位企業重新調整了自己的研究開發活動,更傾向于開展系統性創新;二是,基礎性的前沿技術開發與實際問題結合更緊密,加速了科學向商業應用轉化的進程。企業基于基礎性的前沿技術開發是具體任務為導向的,并著力于解決切實存在的具體問題。這種模式雖然較大學基礎研究限制了研究人員的自由度,但也降低了純理論反思的風險。此外,與要拼盡全力生存下來的小企業相比,大企業實驗室可以為研究人員提供豐富的資源,同時大企業有堅定的目標與風險承擔能力并減少大學研究那樣的惰性困擾,從而使得到的研究成果很可能有重大的產業應用,產生有使用價值的開創性研究成果與績效[7]。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1:研究性投資(規模與強度)對企業創新有正向影響,其中研究性投資強度對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發揮顯著促進作用。
任務導向是基于社會挑戰為基礎、以緊迫性戰略目標為導向而進行的系統性轉型變革[8]。盡管為了配合國家重大戰略與產業轉型實施的任務導向性研發補貼政策,具有一定的遴選標準,能否獲取資金支持取決于項目的創新內容、技術能力、潛在市場、研究的基礎性及技術外溢,同時存在兩方面效應:一是,研發補貼政策對突破性創新存在擠入效應。由于突破性創新需要大量的創新資源投入,同時面臨知識外泄、失敗等風險,政府研發補貼能有效緩解市場失靈,為突破性創新活動的開展提供了有力支撐[9];二是,研發補貼政策對突破性創新存在擠出效應。在外部環境較為穩定的研發補貼政策下,企業容易出現尋租行為以及為獲得李嘉圖租金,從而出現突破性創新的投入被擠占情況,此時企業更愿意選擇側重于對現有技術范式改進的漸進性創新。王永進等[10]認為受到政府扶植和補貼的企業缺乏足夠的激勵來進行技術創新。而稅收優惠作為普惠性政策,雖然稅收負擔減少可以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增加企業內部現金流,但是其任務導向特征不明顯,與突破性創新關聯程度沒有任務導向的補貼政策強。另外,通過虛增研發投入而獲得高新技術企業認定的公司,稅收優惠對其創新數量和質量均提升較少[11]。因此,提出如假設:
假設H2:相比于突破性創新,任務導向的政府R&D補貼與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漸進性創新的激勵作用更明顯。
1.3?政策支持引導研究性投資不足導致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缺乏
由于研發支持政策的異質性與獲得政策支持企業規模的差異性,政策支持下研究性投資對不同的企業影響不同。與面臨融資約束問題的中小企業不同,大企業普遍融資約束較低,創新資源相對豐富,其尊重“基礎研究—技術創新—成果轉化—產業化”的創新活動規律,成為任務導向政策下突破性創新的主要承擔者,從而構建高水平的研究機構、組建穩定的高水平研究團隊。隨著我國企業創新能力進入爬坡、攻堅階段,政府支持政策并沒有引導研究性投資強度提升進而促進大企業突破性創新,大量的研發經費投入主要聚集在實驗開發階段,形成對研究性投資的擠出的原因:一是,全球大穩健時期,中國以勞動力廉價的比較優勢加入跨國公司主導的全球產業鏈,面對與發達國家技術上的巨大差異,中國采取了購買大型承包設備引進外資、開展加工貿易參與國際循環、實施稅收優惠激勵高新技術企業創新等政策手段為企業創新提供有效支持,但也讓正處于國內技術前沿面的大企業在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上的投資削弱。二是,技術周期縮短與投資者對短期回報的苛求。中國商品市場與要素市場開放的不對稱,資產泡沫膨脹帶來的巨大收益與基礎研究收益高度不確定性之間的巨大反差,都會誘使大企業放棄研究性投資而通過過度金融化、投資房地產獲得收益;三是,與中小企業相比,大企業所進行的系統性創新或架構創新風險更大、周期更長。并隨著競爭加劇,發明創新和商業化之間的時間間隔不斷縮短,大企業越來越難從自己的內部研究中獲益,因此,實現突破性創新的難度大,對政府政策支持也具有更高要求。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3:在政策支持下研究性投資對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的影響存在差異,即研究性投資和政策支持之間有交互效應。具體而言,政府R&D補貼與稅收優惠政策沒有激發出大企業研究性投資強度提升,仍然聚集在實驗開發階段促進漸進性創新,形成對研究性投資擠出導致突破性創新缺乏。
政策支持、研究性投資(強度和規模)、突破性創新、漸進性創新之間的關系,如圖1所示。
2?研究設計
2.1?變量定義與測度
2.1.1?被解釋變量
企業突破性創新和漸進性創新。參照Castaldi等[12],張財經等[13],Su等[14]的研究,根據專利被引次數的統計規律,采用基于極值理論的POT模型來區分并測度突破性和漸進性創新,選擇Python計算樣本閾值和峰度,大于樣本閾值的專利都屬于突破性創新專利。建模如下:
假定n個專利的被引次數為隨機變量X1,X2,…,Xn,滿足獨立同分布,且具有相同的分布函數F(x),該函數表示專利被引次數的分布情況。當給定一個閾值u,若Xi>u,稱Xi為超閾值,yi=Xi-u為超閾量。Fu(y)表示超閾量y的分布函數:
Fu(y)=Pr(X-u≤|X>u)=
Pr(u
在此基礎上,對于充分高的閾值u(u→∞),yi近似服從廣義帕累托分布(GPD),即:
limx→usup|Fk(y)-Gε,β(y)|=0,(0< 其中:k表示超越給定閾值的極值數據,Fk(y)表示極值分布函數,Gε,β(y)表示廣義帕累托分布: Gε,β(y)=1-1+εyβ1ε,1+εyβ>0。(3) 其中:ε表示GPD的形狀參數,β>0為標度參數。當ε>0時,y>0;當ε<<0時,0≤y≤-β/ε。由于Gε,β(y)只是對原始分布的厚尾部分進行參數擬合,為了探索整體分布情況,由上可得F(x)=G,β(x-u)*[1-F(u)]+F(u),其中:F(u)原始數據中閾值前面的數據分布,與尾部分布無關。此外,對F(u)的一個合理估計為F(u)=(n-Nu)/n,其中n為樣本總數,Nu表示超越閾值的樣本數,將(3)和F(x)表達式代入F(u)中,得到有尾部的整個分布的表達式: F(x)=1-Nun1+εβ(x-u)-1ε,x>u(4) 構建POT模型的關鍵是閾值選擇,本文采用峰度法對閾值進行選擇。峰度法具體步驟如下:首先,計算樣本Xi的均值;計算樣本Xi的峰度K;其次,將計算得到的峰度與3(正態分布的峰度)比較大小,若K≥3,則將max(|Xi-X|)情況下的Xi從樣本中去除;再次對剩下的樣本重復上述步聚,直到樣本數據峰值小于3為止;最后選取余留樣本max(|Xi|)作為閾值。 本文選擇Python計算閾值和樣本峰度。峰度衡量樣本的峰態,峰度越高意味著樣本數據分布就有更多極端值,從而呈現尖峰厚尾分布。當選取閾值為3.936時,樣本的峰度值首次小于3,而根據式(4),選取被引次數為3.936作為閾值,大于這個被引次數的專利都屬于突破性創新,即得到46?320條突破性創新專利和1?078?098條漸進性創新專利,突破性創新專利占總體的比例為4.119%。進一步,本文把企業擁有的突破性創新專利的被引次數認定為突破性創新T,把企業擁有的漸進性創新專利被引次數認定為漸進性創新F,并加1取對數處理。 2.1.2?解釋變量 1)政府R&D補貼(Sub)。由于政府補助中部分資金用于非R&D項目,根據《企業會計準則—政府補助(2017)》,本文對樣本企業年報中“遞延收益”、“營業外收入”以及“其他收益”項目中涉及政府補助的屬于R&D補助的項目進行手工搜集,由于本文研究政府R&D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工具,在識別其中“研發”、“創新”、?“火炬計劃”、“專利資助”、“科技重大專項”等研發詞條過程中,剔除屬于創新研發范疇的含稅補助項目,并將含有上述研發詞條的明細事項加總獲得政府R&D補貼數據,用該變量與企業營業收入的比值代表政府R&D補貼強度; 2)稅收優惠(ln?cost)。通過參考Jia等[15]的研究,并在Bloom等[16]和張軍等[17]研究基礎上采用R&D支出的加權平均稅收成本(cost)進行衡量,并取自然對數,以稅收成本變化百分比即前瞻性有效平均稅率來衡量。ln?cost越低即稅收優惠程度越高。 3)研究性投資規模(ln?re)和研究性投資強度(RD)。研究性投資包括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投資,采用研究性投資的規模和強度指標來衡量:研究性投資規模采用(基礎研究+應用研究)投資費用的自然對數表示;研究性投資強度采用(基礎研究+應用研究)投資費用與營業收入的比值表示。 2.1.3?控制變量 參考Bicen等[18]、Delgado等[19]、夏晗等[20]研究,引入如下6個控制變量:資產收益率ROA、財務杠桿Lev、企業年齡Age、企業增長率Growth、企業期初現金存量占比Ratio、管理層報酬Epay,如表2所示。 2.2?模型構建 為了驗證任務導向政策支持與研究性投資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構建模型一和模型二。在模型一的基礎上引入交互項,構建模型三,檢驗政策支持下研究性投資對企業突破性與漸進性創新的影響。模型設定如下: Yit=α0+α1Xit+αControlit+ui+Year+εit,(5) Yit=φ0+φ1Policyit+φControlit+ui+Year+εit, (6) Yit=λ0+λ1XitPolicyit+λControlit+ui+Year+εit。(7) 其中:Y表示突破性和漸進性創新,Policy表示政府R&D補貼和稅收優惠,X表示研究性投資強度和規模,Control為控制變量集合。i為企業個體,t表示年份,ui表示個體固定效應,Year為年份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由于政府R&D補貼屬于事前激勵政策,事先被指定用來資助企業創新項目;而稅收激勵為事后激勵政策,企業進行研發活動后才能享受該優惠。因此在本文構建的模型中,政府R&D補貼取當期數,稅收優惠則取滯后一期數,其余變量均取當期數。 2.3?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自新《企業會計準則》頒布后,中國上市企業開始披露R&D支出,企業比例逐年提高并在2011年明顯躍升,因此本文樣本選擇年份從2011年開始;考慮到申請專利從開始被引到大量被引通常需要3~5年的時間,本文將樣本截止年度定為2018年。2011—2018年中國滬深兩市的上市制造業企業初始樣本包含2?136家企業,經過剔除金融行業、ST和?ST*異常、至少連續3年專利申請數缺失企業后得到1?194家樣本企業。專利數據來源于CNRDS數據庫;政府R&D補貼數據通過手工搜集和整理從企業年報中獲得;其它企業數據來源于Wind和CSMAR數據庫。對連續變量進行前后1%的Winsorize縮尾處理,如表3所示。 由表3可知,第一,總體上,樣本企業漸進性創新均值高于突破性創新,說明相比于突破性創新,樣本企業更愿意選擇短期回報快的漸進性創新。研究性投資強度均值為0.037?0,中位數為0.035?5;研究性投資規模均值為17.88,中位數為1.364;研究性投資強度和規模的上四分位數和下四分位數相差較大,說明不同企業間研究性投資活動存在較大差距。政府R&D補貼為0.003?7,標準差為0.007?7,衡量稅收優惠的加權平均稅收成本均值為-2.178,標準差為0.408,說明政府對不同樣本企業的R&D補貼和稅收優惠存在差異。第二,不同規模企業分組中自變量和因變量均值基本上均在1%水平下存在顯著性差異,其中規模前25%的大企業突破性創新和漸進性創新均值高于規模后75%的企業,而規模后75%的企業研究性投資均值則高于前25%的大企業,研究性投資規模則低于前25%的大企業,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不同規模企業在研究性投資過程和創新成果產出過程存在差異。 3?實證分析 為檢驗政策支持和研究性投資(強度和規模)對突破性和漸進性創新的影響,利用控制企業層面聚類標準誤的穩健OLS模型回歸,并控制時間固定效應。 3.1?研究性投資對企業突破性與漸進性創新的影響 為了檢驗假設H1,基于模型一的不同規模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由表4可知,研究性投資顯著促進了大企業創新:一是,研究性投資強度對規模前25%的大企業突破性創新影響顯著為正,在10%水平下研究性投資強度每增加1%,規模較大企業突破性創新增加4.573%;二是,研究性投資規模顯著促進了大企業漸進性創新,在1%水平下研究性投資規模每提高1%,規模較大企業漸進性創新提高0.117%。對于后75%規模較小企業,研究性投資規模與強度只能夠顯著影響漸進性創新水平,研究性投資規模和研究性投資強度每增加1%,漸進性創新分別增加0.116%和1.417%。假設H1得到驗證。 3.2?政策支持對企業突破性與漸進性創新的影響 假設H2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由表5可知:總體上,政府R&D補貼和稅收優惠(稅收成本減少)對企業突破性創新沒有顯著影響;政府R&D補貼對企業漸進性創新影響系數為2.590,并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明政府R&D補貼能顯著激勵企業漸進性創新。而稅收優惠政策對漸進性創新影響系數為負(即稅收成本下降有利于漸進性創新),雖然符合預期、但并不顯著。從規模分組來看,就規模前25%的大企業而言,政府R&D補貼對企業突破性創新和漸進性創新作用都不顯著。稅收優惠的影響系數為負,但并不顯著。而對后75%規模較小企業,政府R&D補貼對漸進性創新有促進作用,對突破性創新沒有顯著影響,稅收優惠有利于企業漸進性創新,但并不顯著。假設H2得到驗證。 3.3?政策支持下研究性投資對企業突破性和漸進性創新的影響 基于模型三的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由表6可知,對于規模前25%的大企業,交互項Sub×ln?re對漸進性創新顯著為正,說明大企業接受政府R&D補貼會顯著增大研究性投資規模,進而正向激勵漸進性創新;交互項Sub×RD對突破性創新系數顯著為負,可能的原因是中國大企業高水平的研究機構基礎研究力量薄弱,研究性投資并沒有與銷售收入、資產規模的擴張同步增加,大多投資仍然聚集在實驗開發階段,形成對基礎性、應用性研究性投資擠出,導致突破性創新不足。就規模后75%的中小企業漸進性創新而言,交互項ln?cost×RD系數顯著為負,表明稅收優惠促進了研究性投資強度對企業漸進性創新的正向影響;交互項Sub×ln?re在后75%規模較小企業樣本中顯著為正,即在政府R&D補貼的推動下,企業研究性投資規模增長對漸進性創新也存在顯著促進作用。假設H3得到了驗證。 3.4?穩健性檢驗 為驗證上述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采用以下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被解釋變量采用專利申請量(ln?P1,ln?P2)代替專利被引次數(ln?T,ln?F),如表7所示。分別引入規模虛擬變量,如表8所示。考慮遺漏變量與衡量偏誤問題,以企業人力資本與政策支持分別交互進行穩健性分析,如表9所示。結果與前文結論基本一致。 4?結論與政策建議 4.1?研究結論 本文通過對2011—2018年1194家中國制造業上市企業面板數據進行研究,結果表明總體統計分析發現大企業是中國突破性創新主導者,但研究性投資強度低是導致企業突破性創新不足的主要原因。實證檢驗發現:第一,研究性投資強度顯著促進了規模前25%的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研究性投資規模顯著促進了大企業漸進性創新。對于后75%規模較小企業,研究性投資規模與強度都只能顯著影響企業漸進性創新;第二,任務導向的政府R&D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對不同規模企業的突破性創新影響都不顯著,政府R&D補貼只能夠在10%的顯著水平下促進規模后75%企業的漸進性創新;第三,對于規模前25%的大企業,受到政府R&D補貼的企業會增大研發經費規模進而增加漸進性創新,政府R&D補貼沒有激發出企業研究性投資強度提升導致突破性創新的缺乏。而對于規模后75%企業,稅收優惠促進了研究性投資強度對企業漸進性創新的正向影響,而政府R&D補貼與企業研究性投資規模對漸進性創新的交互作用顯著為正。研究結果表明中國企業特別是大企業研究開發活動并沒有開始從量變到質變的轉型。 4.2?政策建議 根據研究結論,得到如下政策啟示:第一,國家創新體系的核心功能不是簡單的知識增量,而是知識分配。大規模企業與中小規模企業研究性投資的創新使命有區別,其研發政策目標、功能設計、政策實施結果評價應該有區別,鼓勵創新成果的多樣性;第二,企業突破性創新具有內生性,研發支持政策促進大企業突破性創新的重點是推動企業實驗開發向應用研究與基礎研究前移,實施任務導向性的補貼政策、基礎研究基金、產生突破性創新成果的稅收減免政策,鼓勵企業將凈利潤中的一定比例投入到行業的核心原理、關鍵技術和前瞻技術研究中并形成長效投入機制;第三,聚集國家戰略性科技力量,強化大企業高水平實驗室建設,使其發揮主導性、平臺性和牽引性作用;第四,需要反思20世紀80年代后,很多企業的產品創新更多地依賴大學和小型創業企業這一分工模式的局限性,深入研究數字化轉型條件下、面對全球產業鏈重構發展中大國大型企業基礎研究、應用研究投資結構轉型的必要性,從根本上解決研究成果轉化難的問題。 參考文獻: [1]?李玉花,簡澤.從漸進式創新到顛覆式創新:一個技術突破的機制[J].中國工業經濟,202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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