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取、融通、嵌入
——中國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路徑選擇

■李賀，馬文靜

(沈陽化工大學人文與藝術學院，遼寧 沈陽 110142)

社會工作本土化是中國社會工作高質量發(fā)展的必然選擇，其中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尤甚。鑒于各自文化土壤和社會現(xiàn)實的差異，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困境與問題，故而開展中國社會工作倫理的本土化路徑研究尤為必要。

一、文獻綜述與問題的提出

（一）文獻綜述

社會工作源于西方且發(fā)展百余年，不論是價值觀還是倫理守則都具有完整的體系。近年來，隨著社會工作在我國的不斷發(fā)展，由于本土社會工作行政色彩濃厚、部分專業(yè)化的特點，在具體專業(yè)實踐情境中源自西方的社會工作價值觀與倫理守則在中國的土壤上出現(xiàn)了適應性不足、水土不服的問題，各種實踐問題和困境逐漸顯現(xiàn)。這一問題也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學者進行了各種理論探索。

近年來，國內學者對于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主要關注本土化本質與實現(xiàn)路徑兩方面。一是對社會工作本土化實質的探討。王思斌在區(qū)分社會工作本土化與本土社會工作的基礎上指出，本土化是外來事物進入不同文化環(huán)境后雙方不斷適應和改變的過程，更強調后者發(fā)揮的作用，側重于被進入文化區(qū)域的主體性[1]；潘綏銘指出倫理準則的焦點即為專業(yè)化的人際關系，強調其是具有多重意涵、多個角度的關系，是專業(yè)關系、工作關系和朋友關系的融合[2]。二是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實現(xiàn)路徑的研究。朱志偉認為，本土化要關注中西方文化的差異，既要對本土現(xiàn)實進行思考也要注重理解本土的文化脈絡[3]；孫健指出，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是一個“典范轉移”的過程，需要雙方優(yōu)勢互補[4]；顧東輝提倡，要將西方社會工作的價值觀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助人思想相結合[5。

本文認為本土化不是單純的外部文化輸入的過程，而是西方文化被本土文化先接納后相互磨合再逐漸找尋到雙方相互契合的適應點，不斷進行雙向適應的過程。本文以適合中國國情及本土情境為前提，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國特色核心價值觀、西方社會工作倫理三方面推進中國社會工作倫理的本土化進程。

（二）問題的提出

社會工作傳入我國時恰逢現(xiàn)代化轉型發(fā)展階段，中國選擇沿用西方社會工作倫理價值理念及實踐模式，卻忽略了本土情境的排他性與不適用性。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歷史底蘊使得西方社會工作的知識理論和技術無法在中國現(xiàn)實情境中得到成功的運用。故而需加快推進中國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進程。回顧已有文獻，研究熱點大致有三個方向：一是梳理本土文化脈絡或提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助人理念[6]；二是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導向，構建社會工作倫理體系；三是強調中西方文化的相異性與相似性，整合吸納西方社會工作倫理價值中可適用的部分[4]。

進入新時代，社會工作已融入多個領域。結合時代需求，本文試圖分析當前國內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發(fā)展的困境，關注本土情境與文化環(huán)境，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取向與西方社會工作價值體系有機融合，以此探索中國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的路徑選擇。

二、中國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的困境

（一）傳統(tǒng)文化與西方價值理念的差異

第一，因果報應是佛教思想的基礎。佛教認為萬物的結果都由因而起，后遇到緣才會得到結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種思想扎根于中國人心靈的最深處，反映在我們日常言行甚至道德準則中。受佛教因果論影響，服務對象會說服自己接受生活現(xiàn)實而不會考慮從外部獲得專業(yè)幫助與服務。第二，儒家“仁”文化強調仁義忠孝、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思想，告誡人們要克制自己內心的欲望，時時刻刻規(guī)范自己的外在行為，以壓抑、服從、忍讓作為標準。這種克制小我為大我的道德準則與注重個人自由意志的人本主義是明顯相悖的。

（二）中國社會工作本土化實踐與研究的困難

第一，本土化方式未統(tǒng)一。我國學者大體上持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我們應直接套用西方倫理價值；第二種觀點認為西方價值觀與我國傳統(tǒng)文化價值觀有共融之處；第三種觀點認為應注意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對西方社會工作理念及價值觀作適當調適與改變。第二，內生基礎薄弱。中國社會工作主要承擔者是中國民政工作，行政性特點顯著，深受國家政策影響，缺乏民間發(fā)展基礎和內在動力。第三，學界意見有分歧。學界關于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的很多基本問題沒有達成共識，導致重復的學術研究，造成資源浪費。第四，發(fā)展時間短。社會工作在中國的發(fā)展時間比西方短，制度化和專業(yè)化的程度不太高，國內社會工作專業(yè)實踐崗位少之又少，影響了社會工作倫理的專業(yè)實踐，無法推進和驗證中國社會工作倫理的成果，不利于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的順利進行。

（三）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中的現(xiàn)實情境困境

第一，倫理守則具體應用情境不清晰。民政部制定的《社會工作者職業(yè)道德指引》中的社會工作倫理守則大多籠統(tǒng)、抽象，只強調了通用且普適性強的基本倫理原則，尚未指向具體實踐情境的運用，在實際操作中不能作為具體倫理困境的參考指引。第二，法律規(guī)章保護制度的缺乏。我國現(xiàn)有法律尚未為社會工作專門立法，因此，各地頒布的法規(guī)與規(guī)章及地方性政策甚至一些口頭約定成為社工暫時的工作依據，但這些地方性規(guī)章政策之間缺少聯(lián)系，內容多有重復及容易產生法律空白，且法律位階低，不具有權威性和保障力度。第三，倫理守則情境適應性欠缺。守則只具有通用普適性，面對特殊的情況和倫理困境不一定全都適用，對于一些特殊情境的倫理困境缺乏指引。

三、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的策略——汲取、互鑒、嵌入

（一）傳統(tǒng)文化視域——汲取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

1.儒學倫理思想——“仁愛”“大同社會”

儒家學說的發(fā)源遠早于社會工作的發(fā)展時期，但二者的思想內核具有高度相似性，應思考儒家文化精華對于中國社會工作倫理體系的適用性。第一，儒家“仁愛”思想提倡孝敬父母、敬愛兄弟，由近到遠、由內至外發(fā)散情感，再以愛天下眾人為終點，這契合社會工作中利他主義的價值理念。第二，“大同社會”理念的滋養(yǎng)。《禮記·禮運》描述了一個仁愛、公平、民主、誠信、共享的大同社會，每個個體都有自己的角色以及相應的責任與義務。每一個社會工作者都應當對未來的社會持有樂觀的態(tài)度，相信通過社會成員的努力，社會將變得越來越美好，社會工作者不應只順從機械的步驟建立與案主的專業(yè)關系，更應以心中的理想信念投身于專業(yè)實踐，增進社會福祉，實現(xiàn)現(xiàn)世的“大同社會”。

2.道家倫理思想——“小國寡民”“人與天地”

道家強調道法自然與無為而治，道家思想精髓與我國社會工作倫理有許多契合點。一是小國寡民是老子《道德經》中描繪的理想世界，每個人都能在社會里獲得機會并自由生活，表達了他希望人民脫離戰(zhàn)爭與貧困的美好愿望。這種救民疾苦的思想和追求平等理想社會的愿景符合社會工作人本主義與人文主義的取向。二是道家用“道”來研究和解釋人與天地、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道”是世界萬物的母親，遵循大道的無為，才能獲得人生的快樂與意義。毋庸置疑，個體與環(huán)境是互相影響的，個體對外部環(huán)境的主動實踐與反思是不可缺少的。此與社會工作“人在情境中”理念相通。三是老子認為，任何事物都有相反的一面并且不斷向著相反的方向一直發(fā)展，生便往死，死亦向死，即使是有罪的人也是可以擁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這與社會工作“去標簽化”理念相契合。

3.佛教倫理思想——“慈悲”“平等”“自決”

國家石油公司國際化經營起步較晚，但視野開闊，在全球范圍內尋找油氣機會。但由于國際化經營經驗欠缺、技術與管理能力有所差距，國家石油公司依靠資金優(yōu)勢，以參股形式參與全球的大型油氣勘探項目。國家石油公司在某些領域也有技術專長，在成熟盆地、陸上常規(guī)的重大油氣發(fā)現(xiàn)中也有國家石油公司的身影，但在深水、非常規(guī)等前沿領域依然是國際大石油公司占據主導。整體上國家石油公司在大多數領域基本作為跟隨者。

佛教文化在國人心中有著無可替代的地位，佛教與當代社會工作倫理高度契合。第一，佛教慈悲觀。佛教利他濟世的慈悲精神十分契合社會工作助人精神。第二，佛教福田觀。佛教將給予幫助的對象稱為“福田”，助人好比種植希望，會收獲福報，即告誡人們，應常懷慈悲心，關懷周濟老弱貧病。這與社會工作的助人理念不謀而合。第三，佛教教誨人“自性自度”——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解脫自己的苦，強調個體本身的主觀能動性，要求人掌握自決權。服務過程中社工要鼓勵案主認識自我、發(fā)掘自我，充分發(fā)揮自我的主觀能動性。

4.中國的差序格局

費孝通先生的“差序格局”強調，中國的社會格局就像是水中扔進一顆石子，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波紋，由近到遠水波愈來愈薄。

在本土社會工作實踐中，差序格局能給社會工作倫理建構提供獨到的思路。首先，差序格局與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的共通之處。差序格局表明中國的社會支持網絡有親疏遠近之分且具有不同功能，處于關系網絡中不同層次的主體有不同的功能，如家人主要提供情感性支持，陌生人更多提供工具性支持，朋友提供的是兼具情感性與工具性的混合性支持。其次，差序格局中資源鏈接的運用。差序格局的強度與政治地位、經濟實力、文化水平成正比，那些生活在困境中的人們人際關系較為松散，無法給他們提供有效的幫助。社會工作者需要做的就是“助人自助”——在案主的差序格局中引入資源來實現(xiàn)案主與他人的資源互換。最后，差序格局中職業(yè)倫理的遵循。社會工作者要謹記自己的職業(yè)操守和職業(yè)道德，本著以人為本的精神幫助案主解決難題。

上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粹同社會工作價值理念與實踐具有高度相關性與契合性，在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過程中應當加以合理汲取，并將之運用于社會工作實踐領域。

（二）中國核心價值取向——融通新時代的力量

中國的社會工作想要落地生根，必定要符合國家意志與上層建筑，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同社會工作倫理價值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從微觀、中觀、宏觀三個層面上為中國本土化的社會工作專業(yè)倫理提供了參考，社會工作的倫理價值取向需要體現(xiàn)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理念。

1.微觀層面

2.中觀層面

第一，強調“以人為本”。社會主義制度旨在為人民提供自由的生活和發(fā)展的機會，而社會工作也是一門關懷人、幫助人的專業(yè)，服務困弱群體，增進社會福祉。第二，促進社會公平公正。社會工作側重補償性原則，在公益事業(yè)中推動社會公平與正義。第三，踐行“兩鄰”理念。以習近平總書記“與鄰為善、以鄰為伴”兩鄰理念為指導，除注重小鄰鄰里間互動、互信、互愛、互助，同時注重大鄰大的社區(qū)與駐區(qū)單位、社會組織之間的合作協(xié)同，堅持要事共商、社區(qū)共建、社會共治、成果共享，要實現(xiàn)小鄰和睦、大鄰和諧，即鄰里和睦、環(huán)境和美、文化和融、社區(qū)和諧。

3.宏觀層面

第一，堅持人在情境中的理念。要將發(fā)展社區(qū)物質條件與提高居民自治精神相結合，推動社區(qū)治理轉型。第二，共同建設和諧的未來。社會工作者調節(jié)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環(huán)境之間的關系，追求社會系統(tǒng)內緊密聯(lián)系的各部分協(xié)調與和睦。第三，以“五社聯(lián)動”理念為指導。堅持社區(qū)、社會組織、社工、社會資源及社區(qū)自治組織之間的協(xié)同聯(lián)動，以社區(qū)為平臺，社工為引領，社會組織、社會資源及社區(qū)自組織為合力，共同推進社會治理協(xié)同發(fā)展，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

中國社會工作倫理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個別與一般的關系，融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中國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的必然選擇。

（三）西方社會工作理念——互鑒適于中國情境的價值元素

1.生命至上原則

生命至上原則指在實務過程中社工有責任保護服務對象及第三人的生命安全。面對倫理困境時，社工應當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生命至上是人民利益至上的具體表現(xiàn)，社工需謹記所有倫理守則都要以生命安全為基礎，如若個體的生命無法得到保障，那么其他價值都毫無意義。

2.重視保密原則

與西方不同，中國人有“家丑不可外揚”的思想，生活中遇到挫折或困難會選擇自己隱忍。因此，社工要注重對案主隱私與案情的保護，社會工作者沒有案主的知情同意不得泄露案主的隱私。

保密原則與生命至上原則作為西方社會工作價值理念中的重要守則同樣適用于我國現(xiàn)實情境，應采取借鑒的態(tài)度。文化因交流而精彩，因互鑒而豐富，倫理亦然。中國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對于西方價值理念應當是“典范移植”，優(yōu)勢互補為宜。

四、結論

社會工作在傳入中國的幾十年來切實解決了部分社會問題，也幫助許多陷入困境的人走出陰霾迎來陽光，但不可否認，西方的倫理與價值觀并不能百分百適應中國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社工無法直接將其運用在中國本土的實踐情境中。近十幾年來，中國學者不斷從社會工作倫理的理論建設、實踐歸納、倫理教育等多個角度出發(fā)探索著中國本土化。

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應從三方面出發(fā)：第一，從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汲取精華力量，追溯文化的歷史脈絡為倫理本土化提供原動力；第二，立足時代背景考量新時代中國特色核心價值體系，才能在正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第三，從中國本土情境出發(fā)，借鑒和整合西方社會工作專業(yè)倫理中與本土情境契合的部分。總之，新時代社會工作倫理本土化進程應立足本土情境，建立具有中國特色與傳統(tǒng)文化色彩的社會工作專業(yè)倫理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