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短劇敘事特征分析

楊思錦

（河南大學 開封 475001）

2022 年11 月4 日，《2020-2022 年微短劇發(fā)展觀察報告》發(fā)表指出：2020 年1 月-2022 年9 月，長視頻平臺共上線了965部微短劇，備案總量高達3297部。愛情類與古裝類題材占比居多，分別達到了36%與14%。近年來，由于國家政策影響以及社會快速發(fā)展下受眾生活方式的改變，使得具有微時長、低成本、快節(jié)奏等特征的微短劇得以快速發(fā)展，并達到井噴式的呈現。

中國微短劇的前身最早可追溯到2012 年的《屌絲男士》與2013 年優(yōu)酷上映的《萬萬沒想到》。這兩部劇以其短小精悍的劇集生產模式以及“沙雕式”的內容情節(jié)在網絡得以迅速流通，這為微短劇的形成發(fā)展起到了帶頭作用。由于當時中國網絡大環(huán)境的發(fā)展水平與受眾觀影接受方式的影響，此類短劇的制作發(fā)展并未得以廣泛生產與流通。

2019 年以來，微短劇的發(fā)展呈現出向好的趨勢。由于短視頻的發(fā)展與用戶豎屏觀影的習慣，微短劇首先在“快手”“抖音”等短視頻平臺出現并嶄露頭角。在推出專屬微短劇板塊的同時，鼓勵用戶參與制作，使得校園、言情、懸疑等類型的微短劇大量涌現。近年來，包括優(yōu)酷、愛奇藝等長視頻平臺先后推出了微短劇迷你小劇場，使得微短劇得以真正流行，并推出了《千金丫環(huán)》《念念無名》《別跟姐姐撒野》等多種類型微短劇，取得了重大反響。本文認為，其成功之處離不開獨特的創(chuàng)意以及微短劇短敘事的魅力所在，接下來，本文將從關注“女性”自身、極簡敘事以及氛圍感敘事三方面來分析微短劇的敘事特征，從而為微短劇得以更好發(fā)展提供指引。

一、女性主義敘事：“她者”的重視與情節(jié)“反套路”

學者蘭瑟于1986 年在美國的《文體》雜志上發(fā)表了《建構女性主義敘事學》，此篇論文首次采用了“女性主義敘事學”這一名稱，并對該學派的研究目的和研究方法進行了較為系統(tǒng)的闡述。開辟了女性主義敘事的先河，并為女性與男性平等地位的呼聲奠定了基礎。對于“她者”的重視還體現于女性意識的覺醒。學者林廣澤認為：女性意識是指女性的自我意識，即立足于女性的“此在”去感知、體驗人生與世界，傳達女性的欲望與追求，肯定女性的經驗與價值。女性意識的出現，使得包括部分導演在內的人的女性意識得以普遍覺醒，并將這種意識運用到了劇情片中。

《別跟姐姐撒野》《念念無名》等微短劇真正做到了性別平等，在《念念無名》中作者將性別平等做到了極致。首先是職業(yè)的平等。《念念無名》中的念念與無名這對歡喜夫妻的身份為拯救社會的劍客，在劇中，雙方每次都同時執(zhí)行任務，并且在最后一次護送“世子”這一任務時，雙方展開了斗爭，表現出了實力相當的一面。與傳統(tǒng)的男強女弱，男性拯救女性的老套情節(jié)形成了反差。其次，這種女性意識還體現在男性對待女性的態(tài)度方面。《念念無名》中并無男性刻意傷害女性、思想出軌等情節(jié)。無論是念念無名的感情線還是妹妹與侍衛(wèi)的相處模式，都體現出了男性對于女性真正的尊重與寵愛。比如在影片中無名為了保護念念，而刻意隱藏自己劍客身份的情節(jié)，不論是對于武器還是身體受傷的隱藏，都體現出了男性對女性的在意與身份認同感。

美國后現代主義理論家哈桑指出，不確定性揭示了后現代主義的精神品格。不確定性是指中心消失，這是對一切秩序和構成的解構，后現代主義不再追求永恒不變的終極真理，表現出一種叛逆性和價值選擇性。不確定性使得人們難以拿敘事化的眼光看待此類劇情。相較于古代男女結婚后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的傳統(tǒng)觀念，《千金丫環(huán)》中，女主人公與其他男性訂婚后依然堅持本心，其并沒有向權力、勢力所妥協(xié)，大膽且果斷地與自己心愛之人表明愛意。不僅表現出了導演所要堅持的情節(jié)“反套路”，真正打破了以往偏見且保守的婚姻觀念，而且真正體現出了女性其自身的意識，表明了女性本該具有的獨立思想與斗爭性。同樣，在《別跟姐姐撒野》中，導演挑戰(zhàn)以往霸道總裁與小嬌妻的俗套模式，轉而將視野聚焦在強勢事業(yè)女與“奶狗”大學生的情節(jié)上面，在保持先婚后愛甜寵情節(jié)的基礎之上，制造了一個又一個令觀眾意想不到的小驚喜：女強人對大學生的求婚、為男主制造生日驚喜、轉賬10萬元等反向操作。

總之，無論是體現男女平等觀念的《念念無名》，還是反套路、“不確定性”模式的《別跟姐姐撒野》、《千金丫環(huán)》，此類微短劇不僅呈現出了女性主義的敘事特征，而且做到了對于女性觀眾的尊重，使得女性受眾在觀影的同時找到了內心深處的共鳴感與感同身受的心理認同。

二、“極簡”敘事面面觀：情節(jié)、人物、時間

“極簡”敘事是指相較于傳統(tǒng)長劇集、拖沓情節(jié)的電視劇來說，在情節(jié)、時空、人物關系等方面進行簡化，改變以往長劇集多條復雜的情節(jié)轉而集中到一個敘事線中。學者古斯塔夫·勒龐在《烏合之眾》中指出：“影響民眾想象力的，并不是事實本身，而是他們發(fā)生和引起注意的方式”。微短劇以每集幾分鐘至十幾分鐘的微時長，實現了劇情簡化，保留了精準內容，在適應社會發(fā)展、受眾快節(jié)奏生活的同時，滿足了觀眾的觀影需求，節(jié)約了受眾觀影時長，真正做到了精品化、高效性。

在《虛言》《別和姐姐撒野》《念念無名》等多種類型微短劇中，可以發(fā)現，其在情節(jié)的編排中，將多線索、多層次敘事轉向了單一情節(jié)內容。并且強調經典敘事學的情節(jié)觀，主張把“功能”看做故事的基本敘事成分。學者普洛斯提出，無論故事中的人物如何變化，人物在抽象的結構層面承擔的功能是相同的。所以，此類微短劇盡管在時間上、情節(jié)上做到了簡化，但卻抓住了作為劇情片所真正吸引受眾眼球的一部分。比如，在此類愛情劇中，都會有這樣一個現象：不變的任務行動（功能）和變化的人物角色。例如在《念念無名》中，開始即將男女主人公的身份與關系交代清楚，通過一件件“丟包裹”的搞笑情節(jié)與“接任務”的劇情設定推動劇情發(fā)展，然后由于某一事件造成誤會而使雙方關系面臨危機，最后化險為夷，和好如初。在此類微短劇中大部分都是以愛情線為主線索，在《2020-2022 年微短劇發(fā)展觀察報告》中，不難發(fā)現古裝愛情劇最受歡迎，其受眾面也隨著微短劇制作的精品化而不斷擴展，精良化的極簡情節(jié)真正俘獲了受眾的芳心。

微短劇由于其短敘事的特征，對于人物的設立方面需要做到精簡，但做到精簡的同時必然要考慮到人物設計的效果以及受眾對此的反應。“作品中的人物是具有心理可靠性或心理實質的（逼真的）人”。影視中的人物其內心世界的豐富性與復雜性絲毫不亞于現實生活中的真人，使得受眾可以真正從角色當中找到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身影，做到與影片人物同歡喜，共悲傷，繼而實現共情效應，比如在《千金丫環(huán)》中，女主人公由于誤會把男主人公看作是殺父仇人，并且也表現出其野蠻、狠心的性格，但隨著故事進展，得知真相后，女主人公性格卻隨著經歷發(fā)生了巨大改變。這正是符合了心理型人物觀中“圓形人物”的現象，在體現人物多面性、復雜性的同時，制造故事驚奇，增強其逼真性，同時使受眾洞察到了人性、生活的復雜。

學者熱奈特在《敘述話語》中探討了話語的順序、時距、頻率，這三點均屬于時間范疇。時距是指用許多劇集來描述一天的事或用很少篇幅概述較長時間段發(fā)生的事件；頻率是指一個事件在故事中的次數與該事件出現在劇集中的敘述次數之間的關系。對于微短劇來說，順序、時距、頻率這三者與以往的長劇集片相比，有了很大的改變。諸如《千金丫環(huán)》《別和姐姐撒野》等微短劇，插敘、概述與單一敘述成了其特點所在，并且往往使用第一人稱體驗視角與全知模式視角結合敘事，在《念念無名》中，男女主人公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而互相隱瞞時，觀眾卻對其真實情況了如指掌，但影片卻始終存在一個隱藏點，并且往往到最后才得以向受眾揭示，男女主人公最后的結果如何？為何男女主人公總是面臨同一個任務？在影片最后往往通過插敘的形式向觀眾解釋說明。并且大部分影片的敘述時間是遠遠小于其故事時間的，由于其要在微時長里敘述事情來龍去脈，必然要用概述的時距與單一敘述。這種手法，在造成懸念的同時，可以讓受眾直接接觸人物想法，增強了其戲劇張力。既保證了情節(jié)內容的完整性，又能向受眾解釋清楚，呈現出其獨特的編劇功底。

三、氛圍感敘事：視聽表現的呈現緊抓受眾

《漢典》中將“氛圍”一詞解釋為圍繞或歸屬于某一特定根源的，有特色的、高度個體化的氣氛。本文認為，“氛圍感”在劇情片中主要是指影片通過視覺、聽覺等元素將內容傳遞給受眾，使受眾通過其特殊的設計感受到影片的獨特魅力與創(chuàng)意，從而對受眾的心理造成一定沖擊與影響。微短劇要想真正獲得成功，讓受眾為之著迷，必然離不開其獨特的視聽元素。

色彩能夠直觀地讓人們產生心理聯(lián)想，也能喚起人們對待事物不同的情感體驗。對于將受眾面劃定為青年女性的微短劇來說，暖色調的作用更能讓人們感受到愛情的美好與影片體現的“甜寵”元素。《念念無名》中，無論是男女主人公的衣服色彩，還是影片中道具的體現，都采用了較為明亮的高飽和度色彩。在第一集最后，男女主人公由于各自的疏忽不得不隱藏自己的秘密時，無論是裝禮服的盒子還是畫面中所體現的光影朦朧感，都讓影片整體的氛圍偏向于暖色調，讓受眾不自覺地感受到男女主人公之間誤會的消解。但是，為了受眾地審美舒適以及觀影體驗，在劇中，創(chuàng)作者會有意地在暖色調中穿插個別冷色調片段，這種冷暖色調的組接體現出了影片的視覺反差，令影片的視覺表達更具豐富性與沖突性。例如，《念念無名》剛開始介紹男女主人公身份的片段，男女主人公在執(zhí)行任務時的畫面以及衣服的穿搭，明顯體現出了凄冷感與冷酷性，緊接著男女主人公相遇的片段，燈火通明的集市與男女主人公衣服顏色的展現，讓受眾明顯體驗到人物的親切感與溫和，這種冷暖畫面的轉接，烘托出了影片具有的甜蜜氛圍，讓受眾為之吸引，心情也得以放松。

鏡頭剪輯是影片后期制作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它能夠從影片整體結構中提取有機成分，可以自己作為一部分單獨出現，也可以對影片進行完善，剪輯藝術的出現推動了整個影視藝術的發(fā)展與進步。鏡頭的運用、剪輯技巧的使用，對受眾觀感的體驗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不同以往影片以全知性視角對人物身份的概述，在《念念無名》中男女主人公身份的介紹是通過兩個“第三者”的視角完成的，并且通過“反語”的設計將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得以揭露，再加之穿插鏡頭的使用，凸現了情節(jié)的戲劇性與反差感，使影片更具趣味性與觀賞價值。同時，《念念無名》多次使用道具進行轉場，增加了畫面美感與流動性，這種剪輯風格與故事情節(jié)的展開相互匹配，使得劇情片走向于歡快、明朗的氛圍，體現其甜蜜氛圍感的同時凸現其主打的圓滿結局。由于微短劇短敘事特點，經常出現跨時間、快剪輯鏡頭的運用，這種拍攝與剪輯，可以在較短時間內完成情節(jié)的完整敘事，規(guī)避了劇情的拖沓感，適應了當下快節(jié)奏的生活，讓受眾在吃飯、工作之余獲得大量信息，節(jié)省了受眾的時間，為影視藝術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借鑒。

在音樂主題動機出現時，觀者自然聯(lián)想到與音樂所相一致的畫面，音樂便是通過視覺形式，甚至運用視覺來代替感性抽象的方法產生了造型功能。音樂對于劇情片氛圍的烘托發(fā)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在微短劇中，音樂所占的劇集篇幅相較于長劇集來說更大。為了達到始終吸引受眾的目的，創(chuàng)作者必定要在每一集都制造劇情爆點，而在這些情節(jié)之中必然要加入與主題動機相一致的無源音樂，這種視聽一致的調和使得畫面更加協(xié)調，劇情更具燃點，在推動劇情發(fā)展的同時，也產生了持續(xù)的戲劇性。在《別和姐姐撒野》中，第一集多次出現不同種類的OST，其作用在情節(jié)中也不盡相同，在男女主人公第一次相遇時以及男女主人公發(fā)生較為親密的行為時，音樂通常表現為舒緩、浪漫的特征，也從中可以感受到男女之間的甜蜜氛圍與曖昧感。在女主人公得知男主人公學生身份以及女主人公“霸道總裁”似的為男主人公準備衣服和早餐時，則運用了強節(jié)奏、鼓點密集的較短BGM，這種音樂的運用與影片中一反傳統(tǒng)的劇情安排相匹配，從而令受眾感受到劇情的戲劇性與喜劇感。音樂的使用，使得劇情片在營造氛圍感的同時，讓受眾更加了解人物的特征，并且更加期待情節(jié)的發(fā)展。

結語

毫無疑問，微短劇在近年來的發(fā)展趨勢逐漸向好，引領了微敘事潮流，同時緊跟時代潮流，從大眾需求出發(fā)，實現了影視發(fā)展的又一突破。但是，部分微短劇的制作存在著劇情老套、演技尷尬、模仿抄襲等問題，如何使微短劇的發(fā)展越來越好，還需要中國影視市場繼續(xù)努力與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