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

烏爾夫·尼爾松

一天，媽媽一頭沖進我們的窩里，她渾身顫抖。從她的反應可以看出，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憤怒的老鼠！”她低聲說。

她躺下來休息。我明白，垃圾桶那里出事了，可怕的事。我拍拍她的腦門，拉住她的手。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好多了。

“哎呀，哎呀，哎呀。”她有氣無力地說。

我爬出去看個究竟。

我緩慢靠近垃圾桶。它看上去一切如常。我從洞里爬進去。

“喂。”我喊道。

我聽到塑料袋之間有嘶嘶聲，憤怒的嘶嘶聲。是一條蛇？

不是，我面前站著一只可怕的、憤怒的大田鼠。不是一只憤怒的小家鼠，是一只暴怒的大田鼠！他齜著牙，背上的毛豎了起來，尾巴瘋狂地亂甩。我該怎么辦呢？

“對不起！”我說，“我們是一些住在這里的四條紋草鼠，通常……”

“滾開！”大田鼠尖聲喊道，“這里的一切都是我們的！”

我嚇得直發(fā)抖，但還是試著盡可能平靜地講話。

“我們的？”我說，“沒錯，我們這里有很多老鼠。這里有一些很難找到食物的小家鼠。”

“這里是我的！”大田鼠喊道，“滾開。”

他朝我跑過來，在我的耳朵邊咔嚓一聲合上了一嘴尖牙，他只是想嚇唬嚇唬我。我朝著小洞后退。

但是，這樣可不行。我必須為所有的小老鼠做點兒什么。

我必須想出個辦法來！

我要給他講個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只大田鼠，”我說，“他又大又強壯，還很有本事。他也很聰明。”

大田鼠停住了。

“一只特別聰明的大田鼠，一只什么都明白的大田鼠。”

他坐下來。現(xiàn)在，他在聽。

我繼續(xù)往下講我的故事。

“有一只又小又瘦的家鼠。她有三個饑腸轆轆的孩子。這只個頭很小的老鼠媽媽要外出覓食。‘我們餓極了。’孩子們喊道。‘我一定能從垃圾桶里找到點兒吃的。’媽媽說完就出發(fā)了。噢，她很疲憊，而且饑餓難忍。”

我看著大田鼠。他撓撓頭。

“她的肚子疼嗎？”他問。

我點點頭，繼續(xù)往下講。

“但是，垃圾桶旁站著一只又大又強壯，而且特別聰明的大田鼠。‘親愛的大田鼠先生，行行好，我的孩子們肚子餓壞了，幫幫我。’小老鼠媽媽又疲勞又無力，尾巴在打戰(zhàn)，薄薄的耳朵在顫抖。那只聰明的大田鼠回答說……”

我不說話了。現(xiàn)在，我想讓大田鼠自己說點兒什么。

“你為什么不往下講了？”大田鼠疑惑地問。

“我想，你恰巧是一只特別聰明的大田鼠，你可以幫我講講一只特別聰明的大田鼠應該怎么說，”我解釋道，“我自己認為，所有的老鼠都應該互相幫助，這樣做，對大家都更有好處。”

也許大田鼠能設身處地替那只小老鼠媽媽考慮？也許這只大田鼠能明白我說的道理，而且愿意幫忙？

大田鼠在思考。他皺起了眉頭，又思考了一會兒。

“嗯，”大田鼠說著，用一只爪子撓撓頭，“嗯，這個問題有點兒難……”

我等啊，等啊，等著大田鼠回答。我目不轉(zhuǎn)睛，緊緊盯著大田鼠的雙眼。他似乎已經(jīng)決定要與人為善，和所有小老鼠和平相處了。

“一個人永遠都不應該過多地索取，”我說，“因為那樣……”

就在這時，塑料袋間發(fā)出了一陣吱吱聲。吱吱聲沒有停，接著又出來另外一只大田鼠，他比我這輩子見過的任何一只田鼠都更大、更憤怒。

就是他們倆想要霸占垃圾桶。那只個頭更大的田鼠向我撲來。他沒聽見故事的開頭。只要他們倆都聽到開頭，我的故事就能起到作用。

現(xiàn)在，我被迫逃命。

我穿過垃圾桶下面的小洞。那只更大的田鼠在我身后緊追不舍。

“滾！”他喊道，“否則我會咬死你！這里的一切都是我們的！”

我朝著棚屋跑去。大田鼠在我身后追。我一蹦一蹦地朝前跑，盡量邁最大的步子，蹦跳、奔跑、彈跳……

我跑過公牛的牛圈，牛低垂著頭，站在雨里，用頭撞一根欄桿。我繼續(xù)跑，跑到以前從沒去過的肥料堆。在那里，其他的田鼠在泥沼、肥料和發(fā)酸的秸稈間爬行，尋找一些能吃的東西。那里還有散發(fā)著刺鼻臭氣的污水管。我看見一只又瘦又小的田鼠孩子在那里尋找食物。

大田鼠還在緊追不舍。

我跑不動了。我能想出什么辦法自救呢？

思考，思考，思考！我必須思考！

但我滿腦子都是田鼠在肥料堆旁生活的畫面。他們?yōu)榱朔柿虾陀倌嘀械囊稽c食物碎屑而大打出手。瘦小的田鼠不得不在爛泥里來回尋找，試圖找到一點兒可以吃的東西。為了守住這些吃的，他們還要和其他田鼠搏斗。

我真為自己是草鼠而不是田鼠感到高興。

“我要咬死你！”

現(xiàn)在，我真的跑不動了。我必須想個主意！

我要是能知道這只田鼠在想什么就好了……

他們是兩只在肥料堆上饑腸轆轆的田鼠，一只田鼠媽媽和一只田鼠爸爸。他們想要生田鼠小孩。“不行，我們必須找到好一點兒的食物。”他們說。然后他們找到了一個裝滿奇妙美食的垃圾桶。“這里的一切都是我們的，”兩只田鼠幸福地說，“看啊，我們的東西多好呀！”突然，他們看到一長串小家鼠把食物都搬走了。“那是我們的，”他們喊道，“滾開！”他們是在肥料堆和污水管旁長大的，在那里，他們需要為每一點兒食物打斗爭搶。

“我們必須同時考慮草鼠、家鼠和田鼠。”我沖著追我的那只大田鼠喊道。

但我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如果有人太貪得無厭，那就會出事，我想。也許大狗應該看看這里發(fā)生的事情……

狗？

納尼！我有主意了！納尼每天都會從停放拖拉機的棚子和肥料堆前溜達到牛圈。如果我跑到她的巡視路線上，再朝著相反的方向跑，那我很快就會遇到她。 然后，就會有好戲看。

我徑直朝吐著舌頭悠然漫步的納尼跑去。她立刻認出了我。

“一切都還好嗎？”

“救命！”我喊道。

然后，大田鼠大叫一聲，掉頭就逃。納尼看到那只大田鼠了，于是追了過去。她一路狂奔，腳下的碎石子四下亂飛。大田鼠一路跑回到垃圾桶，一下子鉆了進去。

納尼站在垃圾桶旁，瘋狂地汪汪大叫。

這時拖拉機開了過來，兩個穿淺色工作服的黑人停下來站在垃圾桶旁觀看。奶酪?guī)熥吡顺鰜恚麄冮_始討論要怎么做。然后，他們把垃圾桶倒過來看個究竟，兩只嚇得魂飛魄散的大田鼠跑掉了。納尼一路追著他們，直到把他們攆回肥料堆。

這兩只大田鼠現(xiàn)在是不是明白了？如果有人太貪婪，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對貪婪者自己來說，也一點兒好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