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 李煜軒



摘 要:產業結構調整和實施綠色創新是旅游業綠色轉型發展的實現路徑和重要推動力,剖析并識別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的碳減排效果和作用機制,對于我國推進旅游業綠色轉型發展、促進形成綠色生產生活方式具有重要意義。選擇2012—2019年中國大陸30個省域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構建旅游產業結構調整、旅游綠色創新與旅游業碳排放關系的理論框架,分析并實證檢驗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高級化對旅游業碳排放強度的作用效果與旅游綠色創新的中介傳導路徑,以及環境規制在旅游綠色創新發揮傳導作用中的調節效應。研究表明,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綠色創新能顯著降低旅游業碳排放,綠色創新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中起部分中介作用,環境規制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綠色創新的影響中起正向調節作用。
關鍵詞:產業結構調整;旅游業碳排放;綠色創新;環境規制
中圖分類號:X322; F5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35X(2023)02-0051-10
DOI:10.16497/j.cnki.1672-335X.202302006
一、引言
走綠色低碳的高質量發展道路是緩解資源環境約束、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然要求。為應對全球環境治理挑戰,中國提出“雙碳”目標,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重點強調“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大力發展綠色經濟”。[1]旅游業是助推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支柱產業,隨著其經濟規模的持續擴張,旅游交通、住宿等旅游活動中產生的能源消耗量不斷加劇,其碳排放總量從1990年的1256×104t增長到2019年的1757×105t,年均增長率達9.52%,[2]旅游業的碳排放對生態環境退化和氣候變暖的影響受到深切關注。旅游產業結構能夠有效反映旅游經濟各部門、各種經濟成分及經濟活動各個環節的構成與聯系,[3]當前伴隨結構傳統、能耗雙控、能效管理能力不足等失衡問題,[4]使得旅游業在開發建設、運營管理、公共服務等多個環節產生高昂的用能成本,實現旅游業碳減排面臨嚴峻壓力。調整旅游產業結構、實現轉型升級,不僅能夠通過促進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發展,降低旅游交通、旅游住宿等部門對化石能源結構的依賴程度,還能夠通過實現旅游產業結構高度化轉變,促進消費結構綠色低碳化發展,進而有效推動旅游碳減排。同時,文化和旅游部制定《“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科技創新規劃》,[5]推進國家旅游科技示范園區試點建設,以新型能源旅游觀光車、旅游廁所生物降解等為代表的旅游場景下綠色技術創新實踐,以及“流量調控”等綠色智能化景區管理的創新旅游服務模式,能夠從源頭優化碳源結構,促進旅游產業結構的調整和綠色轉型,有助于實現旅游產業碳減排。2021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進一步強調“加強綠色低碳重大科技攻關和推廣應用,提升服務業低碳發展水平”,[6]也為旅游業開展綠色創新實踐指明了方向。因此,如何推動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實施綠色創新,促進旅游業碳減排,并提供政策支撐和保障,已成為旅游業綠色轉型發展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
解決旅游業碳減排問題首先需要厘清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因素。當前,學者基于“技術—結構—規模”的理論框架、STIRPAT框架,從內部和外部視角探討了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因素,研究發現,旅游產業結構、旅游產業集聚、新型城鎮化、環境規制等因素對旅游業碳排放均有不同程度的抑制作用。[7][8][9][10]其中,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升級作為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其不僅有助于產業業態優化、內部結構重組和產業效率提升,[8][11][12]而且有助于實現旅游資源循環利用與旅游環境可持續。在已有文獻中,多數學者采用因素分解模型將產業結構因素納入旅游業碳排放影響因子體系中,識別旅游產業結構對旅游業碳排放的驅動方向及其在整個影響體系中的地位與貢獻作用;[13]也有基于環境庫茨涅茲曲線、環境外部性理論等研究產業結構與碳排放之間的長期均衡關系,認為產業結構是影響碳排放的主要驅動因素之一,并基于產業結構優化理論、能源—經濟—環境(3E)理論,從產業結構合理化、高級化等多維特征以及能源結構優化等視角分別探討產業結構對碳排放的影響機制;[14][15]少數學者將碳排放作為旅游業生態效率、旅游業綠色創新效率的非期望產出,[16][17]識別碳排放約束下旅游產業結構對其的影響效果。雖然在現有研究中對旅游產業結構與碳排放的關系已有諸多探討,但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碳排放影響的研究還不夠充分,也忽略了“雙碳”目標背景下對提高綠色創新驅動能力的新的內在要求。內生增長理論認為,綠色創新作為突破資源環境約束、實現經濟增長的長期動力,綠色創新能力的提升不僅依賴于旅游產業結構調整所帶來的“結構紅利”,而且能夠通過提高能源利用效率等“技術紅利”降低旅游業碳排放。[18]盡管綠色創新對碳排放的抑制作用得到學者們的普遍認可,[19]但目前鮮有學者關注綠色創新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機理。忽視綠色創新在其中的重要影響作用,容易低估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的碳減排效應。因此,研究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綠色創新對旅游業碳減排的影響,對于明晰旅游業碳減排路徑、構建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現代旅游業新格局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與已有的研究成果相比,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首先,從碳排放角度研究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的環境效應,實證檢驗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業碳排放強度的影響,能夠在豐富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的環境效應的相關文獻研究的同時,對旅游產業結構優化理論和本土實踐進行補充和拓展。其次,綠色創新在旅游業的推廣應用,不僅能加快清潔能源的大規模場景應用,而且有助于打破傳統旅游部門對高污染、高排放能源資源的路徑依賴,進而降低旅游業碳排放強度。從綠色創新角度分析其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影響旅游業碳排放的中介作用效果,嘗試探索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影響旅游業碳排放的可能的內在作用路徑,有助于為旅游產業應對國家“雙碳”目標提供現實路徑、動力機制和政策設計。最后,在資源環境約束趨緊的背景下,環境規制能夠有效調節要素資源配置,引導旅游產業向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的綠色經濟增長方式轉型。本文將環境規制作為調節變量,探究環境規制約束下旅游產業結構調整、旅游綠色創新對旅游產業碳排放的影響,以期完善旅游產業結構調整作用于碳減排的邊界路徑,為科學有效地制定減排政策提供經驗證據。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旅游產業結構調整與旅游業碳排放
產業結構調整是指產業在要素配置、產品附加值、部門結構等方面動態調整的過程。[20]產業結構調整的環境外部性問題是環境經濟學領域關注的焦點。新結構主義經濟學認為,產業結構既是各類要素投入與產出的“資源轉換器”,又是各種污染物種類和數量的“環境控制器”,[21]產業內不同部門要素的組合類型與調整強度決定了該產業的經濟效益和能源利用效率,從而對資源消耗、環境污染產生間接影響。
旅游產業結構調整是指旅游資源要素在旅游部門內部和旅游部門之間的流動和擴散,當經濟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旅游產業結構就會逐步向形態更高級、分工更優化、結構更合理方向調整。[22]與工業制造業和其他類型服務業相比,旅游產業結構具有產業覆蓋廣、產業關聯效應強、產品附加值高等特征,[23][24][25]其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伴隨著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轉變與高級化演進。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是指旅游產業內部各部門間構成比例合理,不同部門之間可以相互協調促進。[22]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主要體現在:現代旅游業作為新興服務業部門,其較高的邊際生產率吸引了傳統產業的資源要素,[26]使得旅游產品的生產要素結構、組織方式逐漸合理化和優化,深化了旅游產業能源節約與旅游環境承載治理的分工合作,降低了對自然資源的過度依賴,促進了要素資源的節約與循環利用,進而抑制旅游業碳排放。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是指旅游產業部門結構的重心隨著旅游經濟發展由基本旅游產業向非基本旅游產業轉移的過程。[22]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要素資源驅動式的大眾觀光旅游向以技術進步驅動的體驗式休閑度假的轉變,刺激了旅游者對康養健身、文化體驗等旅游消費彈性較高的旅游產品的需求,旅游產品業態愈發強調知識創新性所產生的高層次精神愉悅效用,[26]由此形成的旅游新業態、新場景、新需求激活了具有低碳屬性的新型旅游開發方式、商業模式與服務方式,進而降低旅游業碳排放。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旅游產業結構調整能夠降低旅游業碳排放。
(二)旅游產業綠色創新的中介作用
根據偏向性技術進步理論,綠色創新能夠減少碳排放與能源消耗、降低環境污染,從而實現經濟可持續發展。旅游產業綠色創新是包含旅游領域內產品業態創新、工藝技術創新、商業模式創新、管理創新、制度創新等創新活動,[27]是節能技術、綠色開發、污染控制、環境信息化管理等多個領域知識在旅游產業的整合應用與轉移擴散,[20]以此實現旅游資源要素節約和生態環境友好的過程。
旅游綠色創新能力的提升離不開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帶來的“結構紅利”。一方面,旅游產業結構調整使得旅游產業規模迅速擴大,有利于發揮規模效應,降低酒店、景區等旅游企業的治污成本與其他綜合性成本支出,[28]為旅游企業綠色創新活動的開展提供資金保障。另一方面,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伴隨著高污染、高排放的傳統產品逐漸被低污染、低排放的新產品、新業態替代,根據配第—克拉克定理,該過程促進了研發資金、技術、人才等創新資源的空間流轉和重置,而創新資源的集聚在綠色技術突破、綠色產品市場化等旅游綠色創新的關鍵節點均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為旅游綠色創新活動的開展提供了資源保障。
旅游綠色創新能夠充分發揮“技術紅利”抑制旅游業碳排放。首先,旅游綠色創新通過降低能源強度、提升能源利用效率間接抑制旅游業碳排放。利用裝配式裝修技術的酒店建筑改造、生物降解的旅游廁所污水處理等旅游業節能改造、低碳技術推廣與應用,[29]促進了旅游業傳統能源基礎設施的升級,改善廢物處理能力和循環利用能力,降低能源損失,進而提升能源和環境要素的利用效率,使得相同產出的能源消耗更少,進而降低旅游業碳排放。其次,旅游綠色創新通過優化能源結構、降低污染產生率間接抑制旅游業碳排放。旅游綠色創新通過促進清潔能源研發在旅游業的推廣應用,如旅游業中的新能源房車技術、利用海洋風能的郵輪供電技術、利用物聯網智能控制的景區太陽能照明系統等,拓展了滿足旅游業發展所需要的能源空間,在旅游開發建設、運營管理、公共服務等環節降低了對以化石燃料為主導的能源結構的依賴,從產業系統、能源系統、消費系統降低污染產生率,從而降低碳排放。再者,旅游綠色創新通過引導綠色消費、促進消費結構轉型升級抑制旅游業碳排放。在旅游業領域,增加經濟性碳補償措施的管理創新和制度創新,能夠有效引導旅游者大幅降低對高檔奢華產品的追求意愿,使得以出讓環境污染為代價而換取旅游效益的消費習慣向綠色低碳的消費方向轉型升級,進而降低碳排放。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旅游綠色創新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碳排放的影響中存在中介效應。
(三)環境規制的調節作用
根據環境外部性理論,旅游業碳排放這一負外部性問題具有典型的公共產品特性,難以充分有效發揮市場調節功能,因此有必要通過政府環境規制調節,引導旅游企業共同承擔減少碳排放這一公共產品的責任。旅游業發展依賴于旅游目的地良好的生態環境,高昂的綠色創新投入成本使得旅游企業形成自主研發的動力有限,這將促使政府實施更加有效的環境規制政策。環境規制在旅游綠色創新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主要表現在:首先,“波特假說”理論認為,合理的環境規制標準在旅游部門內部和不同部門之間產生硬約束和正向引領,強化了旅游企業綠色技術改造意愿,旅游企業必須對其產品架構、管理模式、技術標準等作出相應的調整,加大對綠色技術研發與推廣的資金投入,可以有效地鼓勵旅游企業進行生產技術改革及環保技術升級,進而得到“技術創新補償效應”,以此填補旅游企業的“遵循成本”,[30]提高生產效率和轉變生產方式所帶來的創新效應,并且最終達到碳減排目的。其次,隨著旅游者環境責任意識的增強,旅游者對低碳旅游產品的支付意愿提升,使得具有綠色低碳屬性的旅游產品和服務在旅游市場競爭中更具備比較優勢,進而旅游企業出于獲得競爭優勢的考慮會加大綠色創新投入,提升旅游綠色創新能力,有利于降低碳排放強度。因此,環境規制與旅游綠色創新發生交互,能將旅游綠色創新對旅游業碳排放的抑制作用放大,從而使旅游綠色創新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影響旅游業碳排放的過程中更好地發揮中介作用。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環境規制強度越高,旅游綠色創新與旅游業碳排放的負向關系就越強,環境規制正向調節旅游綠色創新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影響旅游業碳排放中的中介作用。
綜上,本文將旅游產業結構調整、旅游綠色創新、環境規制與旅游業碳排放統一納入理論分析框架,剖析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機理和路徑(見圖1)。從直接影響上看,旅游產業結構調整能夠優化旅游業資源要素配置,通過實現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發展,有助于旅游產業業態優化、內部結構重組和旅游產業效率提升,實現旅游業要素資源的節約與循環利用,進而降低旅游業碳排放。從傳導路徑上看,旅游綠色創新能夠突破資源環境約束限制,通過加快新型能源的大規模場景應用,降低旅游交通、旅游住宿等部門對化石能源結構的依賴程度,發揮“技術紅利”降低旅游業碳排放。從作用邊界上看,環境規制能夠通過與旅游綠色創新發生交互作用,放大綠色創新對旅游業碳排放的抑制效果,進而引導旅游產業向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的綠色經濟增長方式轉型。
三、模型設計與變量選取
(一)模型構建
基于理論機制和研究假設1,本文設定如下基準模型,考察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
lncarbonit=α0+α1lnstructurei,t-1+θ∑controli,t-1+εit(1)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α0為常數項,lncarbon表示旅游業碳排放自然對數,lnstructure表示旅游產業結構調整自然對數,∑control表示系列控制變量,εit為隨機擾動項。為避免反向因果產生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將核心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均做滯后一期處理,以增強實證結果的可信度。
根據研究假設2,為了探究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在旅游綠色創新的中介效應下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過程和作用機理,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lncarbonit=α0+α1lnstructurei,t-1+θ∑Control+εit(2)
lngreenit=β0+β1lnstructurei,t-1+θ∑Control+εit(3)
lncarbonit=γ0+γ1lnstructureit-1+γ2lngreenit-1+θ∑Control+εit(4)
其中,lngreen為旅游綠色創新的自然對數,其他變量同模型(1);α1表示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碳排放強度的總效應,γ1表示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碳排放強度的直接效應,β1γ2表示通過旅游綠色創新傳導的間接效應。
檢驗各個方程主要變量的回歸系數的步驟為:首先,檢驗α1的顯著性,若不顯著,則不存在中介效應。其次,檢驗β1、γ1和γ2的顯著性,若β1和γ1都顯著,γ2不顯著,則存在完全中介效應;若β1、γ1和γ2都顯著,且間接效應β1γ2與γ1同號,則存在部分中介效應。
根據研究假設3,為進一步檢驗環境規制對旅游綠色創新影響旅游業碳排放的調節作用,本文引入環境規制和環境規制與旅游綠色創新的交互項,構建有調節的中介模型如下:
lncarbonit=β0+β1lngreenit+β3lngreenitlnregulationit+θ∑Control+εit(5)
其中,lnregulation為環境規制的自然對數,其他變量同模型(1);β3表示旅游綠色創新與環境規制的交互項系數,若交互項系數顯著,就存在調節效應。
(二)變量選取
1、解釋變量是旅游產業結構調整(structure)。這里采用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級化的熵權法得到。其中,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rationalization)主要基于旅游產業各部門的比例關系,反映旅游產業結構在量上的客觀要求。本文采用修正后的泰爾指數表征。[31]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upgrading)表現在不斷提高娛樂、游覽等高需求收入彈性部門比重,降低交通、餐飲、住宿等基礎部門比重。因此,本文采用購物、娛樂部門收入占旅游總收入比重表征。
2、被解釋變量是旅游業碳排放(carbon)。本文用旅游碳排放量與旅游總收入的比值表示旅游業碳排放強度。關于旅游業碳排放量的計算,眾多學者和組織分別從“自下而上”法、“自上而下”法、“旅游消費剝離系數”等進行了有益的嘗試。由于旅游業的碳排放主要產生于旅游交通、旅游住宿和旅游活動,因此,本文參考王凱、馬麗君等提出的計算方法,從旅游交通、旅游住宿和旅游活動三個方面測算旅游業碳排放量。[8][32]
3、中介變量是旅游綠色創新(green)。已有文獻采用R&D經費、地方財政科技支出等指標從創新投入的角度衡量綠色創新水平,但該方法難以將旅游綠色創新與一般的旅游技術創新區分開來,會造成較大的測量偏誤。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提供的綠色專利清單與專利數據結合來衡量綠色專利申請數,能夠有效表征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產出能力。因此,本文在董直慶和王輝衡量綠色創新專利產出方法的基礎上,[33]對該方法進行拓展。以“旅游”為主題詞在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檢索數據平臺進行檢索,結合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提供的綠色專利清單中列示的綠色專利國際專利分類(IPC)編碼,對旅游業創新專利數據集進行分離和提取,得到旅游綠色創新專利數據,并根據專利申請時間、專利申請人所在地區分類統計所得。環境規制(regulation)是本文的調節變量,采用環境污染治理投資額占GDP比重表征。
4、控制變量有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城鎮化率、工業化水平、對外開放水平、交通基礎設施水平、能源消耗強度。(1)社會經濟發展水平(pgdp)。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學說認為,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會帶來一定程度的污染排放,進而對旅游業碳排放產生影響。這里采用人均GDP表征。(2)城鎮化率(urban)。城鎮化展現出區域旅游活動承載實力,城市化的推進帶動了旅游業投入大量城市基礎設施和住宅投資,從而拉動酒店、景區等在供熱、制冷、照明、建材等高能耗高污染領域維持一定的增長態勢,導致旅游業碳排放強度增加。這里采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比重表征。(3)工業化水平(industry)。旅游業交通運輸、酒店住宿等部門依賴著大量使用化石能源的工業企業,造成交通擁擠、能源消耗量增加、污染物排放加重等情況,從而導致碳排放增加。這里采用第二產業比重來表征工業化水平。(4)對外開放水平(open)。旅游業外向型產業的屬性特征使得地區開放程度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重要性日益凸顯,對旅游碳排放產生影響。這里采用外商直接投資占GDP比重表征。(5)交通基礎設施水平(trans)。交通基礎設施作為旅游活動出行的載體,通過影響旅游流的流量對旅游碳排放產生重要作用。這里采用每平方公里公路里程數表征。(6)能源消耗強度(energy)。以煤炭為代表的傳統化石能源是旅游業碳排放的主要來源,受旅游業目前能源利用技術水平所限,旅游業整體能源消耗強度較高,進而影響旅游業碳排放。這里采用單位GDP能耗表征。
(三)數據來源
根據數據可得性,本文選取為2012—2019年全國大陸30個省份(不含西藏及港澳臺地區)相關指標的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原始數據來自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旅游統計年鑒》《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中國環境統計年鑒》和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檢索數據平臺,缺失數據用線性插值法補齊。為避免異方差影響,所有變量均采用對數化處理。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表1報告的是旅游產業結構調整與旅游業碳排放的基準回歸結果。第(1)列在加入被解釋變量一期滯后項以及控制變量以后,核心解釋變量旅游產業結構的回歸系數為-0.217,且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從經濟意義上來看,該回歸系數數值表明,在其他變量不變的條件下,旅游產業結構每提高1%,顯著導致相應的旅游業碳排放強度平均降低0.217%,表明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業碳排放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該結果支持并驗證了假說1。從區域異質性上看,第(2)列、第(3)列分別匯報了東部地區、中西部地區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從表1中可以看出,中西部地區比東部地區的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的碳減排效應更加顯著。
(二)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分析
表2匯報了旅游綠色創新中介效應的逐步回歸檢驗結果。由第(1)列可以看出,旅游產業結構調整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表明旅游產業結構調整抑制了旅游業碳排放強度的提高。第(2)列結果顯示,旅游產業結構對旅游綠色創新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旅游產業結構調整提升了旅游綠色創新能力。在第(3)列中,旅游產業結構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依顯著為負,表明旅游產業結構調整能夠通過提升旅游綠色創新能力抑制旅游業碳排放強度的提高,假說2得以驗證。
(三)進一步檢驗
表3報告了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高級化以及環境規制對旅游業碳排放的影響。其中,在第(1)列中,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說明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對旅游業碳排放具有抑制作用。在第(2)中,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說明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能夠促進旅游業碳減排。同時,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回歸系數高于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回歸系數,這說明相較于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影響效應,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帶來的減碳效果更加顯著。在第(3)列中,環境規制與旅游綠色創新的交互項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環境規制強度越高,越能將旅游綠色創新對旅游業碳排放的抑制作用放大,從而使旅游綠色創新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影響旅游業碳排放的過程中更好地發揮了中介作用。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選擇2012—2019年中國大陸30個省份(不含西藏及港澳臺地區)的面板數據樣本,對旅游產業結構調整、旅游綠色創新與旅游業碳排放的作用關系進行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研究結論如下:(1)基準回歸結果表明,旅游產業結構調整能夠顯著降低旅游產業碳排放;(2)中介作用渠道檢驗發現,旅游產業結構調整通過促進旅游綠色創新進而推動旅游業碳減排;(3)區域異質性檢驗發現,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業碳減排的影響在中西部地區更為顯著;(4)進一步檢驗發現,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高級化均能抑制旅游業碳排放,且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的碳減排效果更為顯著,環境規制在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對旅游綠色創新的影響中起正向調節作用。
針對上述研究結論,為明晰旅游業碳減排路徑,引導旅游產業向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的綠色經濟增長方式轉型,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調整旅游產業結構,系統推進旅游業低碳戰略轉型。首先,引導旅游資源要素的重新組合,發展環境友好型旅游交通和住宿部門,通過開發替代產品、優化出游路徑,調整旅游活動中航空、奢華配套設施等“高碳”產品的支出規模,減少旅游業整體碳排放總量。其次,在碳排放約束背景下,堅持綠色發展理念推廣生態旅游、低碳旅游和共享旅游等新業態,充分發揮國家公園等生態固碳作用,增強旅游業碳補償能力。
第二,提高旅游綠色創新能力,探索旅游產業綠色創新模式。首先,加強旅游產業在旅游交通新能源技術、旅游酒店住宿低碳建筑材料、旅游景區生態固碳技術等方面的技術創新和應用能力,推動旅游業能源結構轉型,實現旅游業能源結構的電氣化、清潔化、零碳化。其次,大力促進虛擬現實、人工智能、5G等數字技術在旅游產業的應用,借助現代科技,通過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賦予旅游產業新動能。
第三,強化政策引領,完善旅游業碳減排相關政策支撐。首先,制定旅游行業相關的碳排放政策標準,加強旅游業碳減排統計、監測和考核體系建設,將碳強度、清潔能源使用等納入到星級酒店認定、A級景區評定、全域旅游示范區建設、生態旅游示范區建設等各項旅游事業管理中。其次,制定旅游企業碳排放達標的獎勵政策,對旅游企業進行綠色創新投資或補貼,為旅游業碳減排強化人才、資金和技術支撐,以更好地服務于我國的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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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search on Industrial Structure Adjustment, Green Innovation and 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of Tourism
Abstract: The optimization of industry structure and the implementation of green innovation are the realization path and important driver for the green trans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industry. Analyzing and identifying the 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effect of tourism industry structure adjustmen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China to promote the green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industry and form a green production and lifestyle. Based on the panel data of 30 provinces and cities in mainland China from 2012 to 2019 as the research sample, the paper built a theoretical framework for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ourism industrial structure adjustment, tourism green innovation, and tourism carbon emission, and tested the effect of streamlining and upgrading of tourism industrial structure on tourism carbon emission intensity and the transmission path of tourism green innovation, and the regulatory effect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tourism green innovation.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adjustment of tourism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green innovation can significantly reduce the carbon emissions of the tourism industry. Green innovation plays a part of the intermediary role in the impact of tourism industrial structure adjustment on tourism carbon emissions.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plays a positive role in the impact of tourism industrial structure adjustment on tourism green innovation.
Key words: industry structure adjustment; tourism carbon emissions; green innovation;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