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奕珺 黃俊生 馮佳 毛保華 周琪



摘要:建設低碳社會是應對氣候變化、阻止環境污染的重要舉措。根據日本與英國聯合研究低碳社會項目廈各國政策文件中對低碳社會的設想,提出了未來低碳社會的形態特征。依據各國的人均碳排放量情鞏將低碳建設國家分為高碳排放國家與低碳排放國家兩類,并分析了兩類國家低碳社會打造路徑的主要特點、具體措施以廈實施效果;從新能源戰略、經濟政策、宣傳教育等角度對比得出低碳建設的成功經驗,最后根據中國實際情況提出低碳建設的相關建議。
關鍵詞:低碳社會;可再生能源;碳排放;低碳政策;低碳技術
中圖分類號:X22 文獻標志碼:A
前言
2001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委員會(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IPCC)第三次評估報告指出,從1860年到2000年全球平均表面溫度大約增加了0.6℃。因此,全球應建立可持續發展目標,立即采取補救措施以減緩氣候變化。在此背景下,“低碳社會”概念應運而生,不少國家開始研究探索低碳社會推進計劃,提出低碳社會的實現路徑。
2006年,日本環境部(MinisUy of Enyironment,MOE)和英國環境、食品和農村事務部(Depzmment of Environment,Food and Rural Affairs,DEFRA)聯合啟動日本-英國低碳社會項目,較早提出了低碳社會概念。在2006年6月的第一次項目研討會上,指導委員會明確了低碳社會的四個特征:一是滿足可持續發展的原則,并確保社會內所有群體的發展需求能夠被實現;二是要求各國對降低溫室氣體排放量做出公平貢獻;三是需要高水平的能源效率且使用低碳能源和生產技術;第四,人們采用低溫室氣體排放的行為模式。以上定義旨在涵蓋所有國家,但實際上構建低碳社會對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國家影響是不同的,各國打造低碳社會的具體路徑也不相同。
目前,國內外已有不少針對日本、英國、美國等國家低碳社會形態及打造路徑的研究。鄧微達等總結了日本碳稅改革歷程,分別探討了改革中三個關鍵性問題,并針對中國綠色稅收體系發展提出了建議。梁曉菲等梳理了英國在綠色低碳轉型制度安排上的經驗教訓,為中國實現“雙碳”目標的制度安排提供意見。Xaquln等將美國國家經濟模型與家庭微觀數據相結合,評估了將碳定價加入一個收入回收計劃對美國環境政策的影響。這些研究側重于某一國家的低碳社會發展目標及發展路徑;文章系統分析了各國低碳社會形態特征,通過對比各國低碳社會建設路徑的異同提出了基于中國國情的低碳社會建設策略。
1低碳社會形態的推進策略
為發揮全社會協同的力量,需要一個清晰、完整圖景來引導未來低碳社會的推進行動。根據各國低碳社會相關政策文件,低碳社會推進策略涉及以下四方面。
1.1加大公眾對低溫室氣體排放的關注(政策宣傳層面)
溫室氣體的大量排放導致了全球氣候災害性變化,這需要全社會公眾的認知與關注。各國將溫室氣體排放量作為打造低碳社會的重要指標,通過不同、公開的政策形式設定了近期或遠期溫室氣體排放量目標。
近兩年,部分低碳建設先行國家承諾至2050年實現碳中和或凈零排放的目標。比如,日本2020年宣布,到2050年日本溫室氣體排放量減少到凈零,實現碳中和目標;英國2021年《凈零戰略:更環保地重建》提出2050年實現凈零碳排放目標。上述政策文件說明各國對未來低碳社會的定義較為清晰,對溫室氣體排放的要求也較為嚴格。
1.2大力推行低碳生活理念(全球化與社會化層面)
構建低碳社會、保護地球環境是全社會的責任,構建低碳社會離不開各國的共同努力。低碳建設體系較為成熟的發達國家不僅需要做好自身建設,而且應該加強彼此的溝通交流,互相吸取成功經驗,同時協助發展中國家減碳。英國與日本將幫助發展中國家加入解決全球變暖的行列作為聯合項目《通向2050年的低碳社會路線圖》的工作重點。日本政府在2003年開發援助大綱中要求,日本將通過國際合作機構(Japan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Agency,JICA)實施技術合作項目來援助發展中國家。日本2007年又推出“清涼地球伙伴計劃”等環保合作倡議,把合作的地域范圍從亞洲國家擴展到部分非洲國家。
1.3出臺鼓勵低碳行為的經濟策略(經濟層面)
構建低碳社會的同時,唯有兼顧全球各國社會經濟的發展需求,才能調動各國的積極性,引導更多公眾自愿參與低碳社會建設。英國政府在凈零戰略中闡述了類似的觀點:低碳社會里,政府需要尊重消費者的選擇,不強制拆除現有設施設備,并在經濟方面支持低碳轉型。日本政府也認為應調動整個社會的力量應對環境和氣候問題,在1988年《新千年計劃》中提出通過“多元協作”方式建設循環型社會,明確了不同社會主體的職責,把實現循環型社會作為21世紀日本經濟社會發展的目標。
1.4加強新能源技術產品的推廣(技術層面)
能源技術是與溫室氣體排放關系最緊密的技術。建成低碳社會必須要重視新能源的開發,提高能源利用效率。為此,各國針對能源結構轉型與節能技術發展又設定了詳細的戰略目標,明確了在未來低碳社會,石油、煤炭等不可再生能源占總能源消耗比重將會盡可能減少,太陽能、氫能等可再生能源將成為主要能源。2008年《日本構筑低碳社會行動計劃》也提出要建設高能效、低碳排放的未來社會。美國于2010年在《邁向2050年凈零排放的長期戰略》中提出社會各行業電力脫碳,2035年實現100%清潔電力目標。英國2021年《凈零戰略:更環保地重建》聲明,在保證能源供應安全前提下,2035年完全使用清潔電力。德國2020年修訂了《可再生能源法》,也提出到2035年所有電力將來自可再生能源,2050年電力行業和用電終端實現碳中和。
2全球低碳社會的打造路徑及其實施效果
21世紀初以來,為減緩全球溫室效應帶來的氣候變化,部分發達國家率先發起了低碳社會建設,通過制定節能減排政策改進了各國的組織制度與生產技術。不過,由于各國社會因素與自然因素的限制,低碳社會推進進度與預期效果有所差異。
為分析各國低碳社會水平,選取“人均碳排放量”作為表征地區和國家低碳發展水平的特征指標。人均碳排放量指各國當年碳排放量與總人口數的比值。該指標考慮了人口因素,可以更全面地分析各國公眾碳減排的行為與意識,從而反映各國低碳社會建設水平。(見圖1)
通過對比分析(見圖1)2006年- 2019年間日本、英國、德國、美國與澳大利亞的人均碳排放量,可將上述國家分為兩類:一類是人均碳排放量高于10tCO2/人的高碳排放國家,包括美國、澳大利亞等。這類國家資源豐富,生產生活高碳化,嘗試建設低碳社會,但受到多方阻礙,積極性不高,沒有長期堅持的低碳措施。另一類為低于10 tCO2/人的低碳排放國家,包括日本、英國與德國等。后一類國家資源較為匱乏,低碳發展緊迫性更高,低碳社會建設開始時間較早,社會群體對低碳政策更理解。
2.1高碳排放國家減碳策略
高碳排放國家以美國與澳大利亞為代表,主要依靠市場機制與經濟手段來控制各產業碳排放。不過,由于缺少法律強制性約束或相關法律政策持續性不強,既有、傳統的生產生活方式相對高碳,民眾低碳意識不足,近年人均碳排放量仍居高不下。
2.1.1能源結構調整戰略
高碳排放國家對于清潔能源的重視程度遠不如低碳排放國家,雖然部分國家頒布了相關法規政策,但實際實施過程十分曲折,效果并不明顯。
以美國為例,由于各黨派執政理念存在差別,對低碳建設態度不同,新能源戰略的推進也不順利。美國先后于2012年與2015年發布了《清潔能源標準法案》與《清潔電力計劃》,明確要求增加清潔能源發電的比例,推動清潔能源技術創新。不過,2017年特朗普上臺后廢止了《清潔電力計劃》,而且在政策上向化石能源傾斜,限制了清潔能源的發展,新能源在發電中的占比也有所下降。
澳大利亞能源相關法律政策較少,對實施新能源戰略態度較為消極。特恩布爾政府2017年底提出《國家能源保障計劃》,但2018年莫里森上任后立即宣布廢除,改為實行《氣候解決方案》,該方案對社會節能減排的強制性大大減弱,低碳建設效果主要依賴于碳排放企業的自愿性。莫里森表示,政府將實施傾向于傳統能源產業的政策,推動建造新的燃煤發電廠。因此,澳大利亞目前清潔能源使用率極低,煤炭在發電中的占比超過半數,從而造成了高碳排放的現狀。
2.1.2排放稅費政策改革
高碳排放國家多數以市場為主導,輔以政府宏觀調控。通過經濟政策來引導企業與民眾節能減排,包括碳定價、稅制、碳交易等,其作用路徑見圖2。
美國低碳建設以環境稅、財政補貼、排污權交易為主要方式,推動企業自愿減排。例如:1986年美國國會通過立法實施環境收入稅,2009年和2013年分別實施了區域溫室氣體減排行動和加州碳市場,利用碳交易來推動企業碳減排。這一模式的推進使美國實現了“自下而上”的減排過程,盡管受到執政黨派的影響,但美國社會低碳建設的大方向沒有改變。
澳大利亞打造低碳社會的做法與美國類似,主要依靠消費者和企業行為調整來推動減排。2011年通過碳稅制度后,人均碳排放量有所下降,減排有所成效。不過,由于碳稅增加了生產生活成本,碳稅制度受到能源部、企業以及民眾的反對,于2015年正式取消,碳排放交易機制也未能按計劃實施,2016年人均碳排放量回升。此后,澳大利亞多采用直接投資低碳項目的方式推進低碳建設,但沒有在立法層面體現,所以收效不大。
2.2低碳排放國家減碳策略
低碳排放國家以日本、英國與德國為代表,其低碳社會建設手段多樣,政府與企業、機構、民眾各方聯合節能減排,政府制定相關法律體系,對各群體的碳排放有較強的約束力,其作用路徑見圖3。
2.2.1能源結構調整戰略
相比于高碳排放國家,低碳排放國家對能源結構調整的重視程度較高,不斷通過立法來監督與支持各產業節能減排。從實施效果看,低碳排放國家的新能源戰略落實效果明顯,既提高了能源效率,也改善了能源結構。
日本發布了多項能源相關政策法規,包括1997年《關于促進新能源利用措施法》、2002年《新能源利用的措施法實施令》等。日本政府要求各部門使用核能、太陽能等清潔能源發電,并將氫能源技術列為未來能源技術發展重點。全國上下也根據國家要求提高設備設施的能源效率。到2020年為止,日本能源結構已有較大改善(如圖4所示)。除2011年與2012年受核泄漏事故影響導致化石能源發電占比增加、低碳能源發電占比大幅下降外,2012年以后日本可再生能源發電占比明顯上升。
在推動清潔能源發展方面,英國也出臺了多項政策與配套措施。2020年的《綠色工業革命10項計劃》提出了新能源發展目標及主要策略,包括推進海上風能、推動低碳氫增長等。2021年《凈零戰略:更環保地重建》也提到2035年英國將完全使用清潔電力。目前英國這一系列能源計劃已取得成效,2020年年度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占比首次超過化石燃料發電量占比,達到創紀錄的43.1%。
2.2.2排放稅費政策改革
2.2.2.1建立排放交易系統
部分低碳排放國家與企業之間建立了交易系統,鼓勵企業使用可再生能源,從而降低碳排放量。
英國是世界范圍內第一個實施溫室氣體排放貿易計劃的國家,2002年啟動了英國排赦貿易機制(UK Enussions Trading System,UKETS),2005年開始納入歐盟碳排放權交易體系(European Uruon Emission Trading SyBtem,EUETS)。2010年英國政府敦促所有的商業和公共機構全面參加“碳減排承諾(Carbon Reduction Commbnent,CRC)”的排放交易機制。英國自建立碳交易機制以來一直是歐洲碳交易的領頭羊,全球80%碳交易總額在倫敦完成。2020年末英國正式退出歐盟,UKETS于2021年1月1日開始獨立運行,并且比EUETS排放上限低5%。
日本主要有兩類交易機制。一是固定價格交易政策(Feed-in-Tariff,FIT),即政府在一定時期內以一定價格從個人或企業收購使用可再生資源發出的電能,并且對可再生能源的利用者進行補貼。FIT制度推出后,太陽能發電量大幅增加,從2012年的5.6 GW增長到2019年的49.5 GW。二是碳交易系統,體系如圖5所示。日本實行地方自治,地方與中央政府保持相對獨立。中央層面的碳交易市場分別應用于不同產業,通過補貼減排設備、承諾削減一定程度的碳排放量,但該體系均為自愿參與,沒有強制性,因而交易市場需求低迷。在地方層面,由于有國家政策引導和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以強制性為主,因此減排效果較好。(見圖5)
2.2.2.2稅制改革
低碳排放國家的稅收制度較為成熟,征稅手段靈活,平衡了國家經濟發展與低碳社會建設。
英國是全球率先推出并開始征收氣候變化稅的國家,早在2001年就開始推行氣候變化稅(Climate Change Levy,CCL)。征稅對象涵蓋四類能源產品:電力、煤炭及焦炭、液化石油氣、天然氣,且始終遵循稅收收入再返還的原則,獲得了良好的效果。2006年的報告指出,征稅以來已減少2 800萬公噸以上的碳排放量。
日本為實現低碳社會目標于2007年1月開始征收環境稅,2010年發布《全球氣候變暖對策基本法案》,2012年起正式征收全球氣候變暖對策稅,即在石油、天然氣和煤炭的進口、開采及精煉環節等方面課稅;此外,居民也需要繳納環境稅。這些稅款收入被用于支持《京都協議書》中有關事項的實施。2020年日本《綠色增長戰略》建立了碳中和投資促進稅制,如表1所示。日本的稅制改革直接抑制了溫室氣體排放,稅款收入的再次投入又可支持低碳政策實施,助推低碳產業發展。
2.2.3全民宣傳教育
低碳排放國家注重低碳理念的宣傳,國民低碳教育較為普及,公眾保護環境的責任感與低碳環保意識較強。同時,各類群體對低碳政策的反對聲較小,公眾比較支持政府低碳社會建設,各項低碳措施更易有效落實。
在低碳排放國家,政府利用電視、互聯網以及其它媒體宣傳低碳政策與基本知識,各類學校也加入低碳教育內容;通過學校教育與家庭教育的結合從小培養國民低碳意識。例如,日本將2008年八國峰會的開幕日定為“地球清潔日”,共有將近八萬處商業設施以及標志性建筑同時關燈來宣傳環保理念。英國2005年實施了“可持續發展學校計劃”,并將低碳經濟的有關知識編人教科書。德國向社會各界提供有關環保節能的資料,設立了超過300個咨詢點提供節能咨詢服務。
3結論
通過分析全球低碳社會形態,可以得到,低碳社會是以人類可持續發展為目標,通過全球共同建設的一種轉變高碳生活生產模式、樹立新文化理念并建立必要的社會運行保障制度的低能耗、低排放、低污染的社會形態。對比不同類型國家低碳社會打造路徑,可以發現,高碳排放國家通過經濟政策引導各類群體降低碳排放,缺少法律規范,能源結構較差,民眾缺乏低碳環保的責任感;低碳排放國家多種低碳手段并行,政府管控嚴格,清潔能源使用率高,民眾低碳意識好。中國應借鑒低碳排放國家經驗,做好適合中國國情的低碳社會建設頂層設計,建立碳交易市場,完善相關法律體系,加強低碳宣傳與教育力度,全方位發展低碳技術,優化能源結構,從而加速向低碳社會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