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背景下“農光互補”發展優勢與困境研究

摘要：“農光互補”是實現生態脆弱區內鄉村振興、發揮綜合價值的有效模式。在“農光互補”模式的現實實踐中，持續發揮著經濟價值、生態價值以及社會效益等多重優勢，但同時，受限于自然環境條件下作物選擇困難，社會層面監督管理的缺失、制度文本的操作化程度弱等困境?；诖耍岢鐾晟埔惑w化的監督管理機制、實施“板上板下”分區域性管理、并培養多主體的環境意識與行動自覺等措施，以促進生態脆弱區內“農光互補”模式的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農光互補；生態脆弱區；鄉村振興；可持續發展

中圖分類號：X22 文獻標志碼：A

前言

2021年是實現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第一年，“十三五”期間的光伏扶貧項目持續發揮優勢，成為了續接成果的現實載體，也為鄉村振興不斷注入新活力和新契機。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最艱巨的任務仍然在農村，生態脆弱的農村地區更是關鍵。中國生態脆弱區的環境治理難度大、生態問題突出且經濟發展相對滯后，更易陷人生態惡性循環。

在“農光互補”的治理方式下，突破了側重對農戶生計資本的支持，更具有綜合性，一方面遵循著“寓治于產”環境治理與生產有機結合。合理利用板下空間，以期走上內源性綠色減貧的發展路徑。形成板上與板下共“產”，生態環境與社會環境共“治”的一體化格局。

陜西省合陽縣介于渭北平原與黃土高原的過渡地帶。氣候干旱，水土流失嚴重，生態環境脆弱。脫貧攻堅期全縣四分之一的人口屬貧困人口?！笆濉逼陂g，被列入光伏扶貧項目第一批計劃之中，逐步建成21個電站，分布于縣內10個鄉鎮19個村。2022年合陽縣人選國家鄉村振興示范縣，光伏扶貧項目發揮著銜接鄉村振興的作用，并借用“農光互補”的模式實現“經濟－環境－社會”三重優勢，但同時也受現實困境制約。通過分析發展的優勢與困境，以期提出促進農光互補可持續的對策建議。

1發揮綜合效益的“農光互補”

1.1區域總體概況

合陽縣位于陜東與晉南的交界處，煤炭資源較為豐富?？h域東側緊鄰黃河，處渭河北側，地勢上看，總體呈現西北高、東南低的走勢。縣內黃土塬占總面的65.6%，塬面廣闊平緩、黃土覆蓋深厚，黃土構造處置發育形成節理，濕陷溶蝕，水土流失嚴重。整體氣候干旱，光照充足，年均日照約2 528.1小時，年太陽輻射總量保持在560×107焦／平方米；水源缺乏，年平均降水量533.3毫米，在6月夏收夏播期內，80%保證率下降水最多28.4毫米至32.2毫米，伏旱嚴重，亦稱“渭北黃土旱塬”。

1.2“農光互補”模式的發展優勢

1.2.1經濟價值——高效利用棄地并提高土地產出

光伏項目產生了良好的經濟價值。一方面在于光伏板發電帶來的直接經濟收益。以合陽縣方村一兆瓦聯村光伏電站為例，根據《方村光伏扶貧電站收益分配使用計劃》，2022年10月至2023年9月期間共產生可用于分配的凈收益18.35萬元，占地30畝，由于作為縣域第一個光伏扶貧試點電站，光伏板僅高1.5米，勞力與機械無法進入。即便如此，核算后每畝地光伏收益達6 166.7元。相比之下，當地的土地承包費用在每畝300元左右，靠天吃飯的旱地農業，畝產極其不穩定，糧食產量多則600畝少則不到100畝，農戶常有“包不住種地的本”的情況。相較于此，光伏發電帶來了極為可觀的經濟收益。

另一方面，運用“農光互補”模式的光伏項目，合理利用板下空間帶來了附加的經濟價值。如牛村集體經濟合作社通過承包板下土地，根據季節性的氣候變化，以“夏板冬棚”的方式在板下進行香菇培植，2022年牛村經濟合作社自產10萬菌棒，共培植鮮菇17萬斤。合理靈活地利用板下空間，有效增加了光伏板創造收益的能力。板上板下共同生產帶來的土地畝產，遠高于棄地、荒地、低產旱地本身的價值。

1.2.2生態價值——產治結合且推進綠色發展

農光互補模式基于光伏電站的建設，開發利用了不利于農業種植的自然條件，為縣內提供了能源轉型的契機，逐步推動縣內“由黑色變綠色，從地下到地上”的產業格局的形成。

2022年全年合陽縣煤礦實際產量達600萬噸，人類活動進入生態脆弱區不斷進行煤炭資源的開采，不僅加劇了水土流失等自然災害，更造成了土地塌陷、農田污染、大氣污染等環境問題，使縣域內的環境問題帶有復合效應。而太陽能資源的有效利用為縣域的能源轉型及綠色低碳的發展提供了一個契機。次之，合陽縣自然條件差、耕地資源貧乏，降水量少且不穩定，加之灌溉技術尚未普及，不利于農業生產的環境下，光伏板的建造卻“化害為利、變廢為寶”，一定程度上，借助當地降水少的“劣勢”，合理有效地利用“被棄”土地和太陽能等自然資源，助推生產清潔能源。

1.2.3社會效益——提供就業崗位并創造就業機會的同時提升社套治理水平

“農光互補”模式的社會效益以直接和間接的方式產生。光伏發電的經濟收益是發揮直接社會效益的基礎，受益對象為村集體和脫貧戶，用以滿足生產生活的需要。以北村對脫貧戶的獎補看來，享受光伏扶貧發電收益直接獎補的共計10戶，其中三戶因病受助、六戶因水災受助、一戶因殘受助。另一方面，光伏收益用來發展村內公益事業，直接用于村內基礎設施的建設與補修，對村內巷道的綠化和修復，符合了村莊人居環境整治要求，同時也滿足村民出行和營造良好生活環境等日常需求。如北村2022年光伏發電收益分配使用方案中：

開展小型公益事業支出預計87 459元。其中包括：

項目一：巷道綠化，預計支出37 459元；

項目二：水毀巷道修復，預計支出50 000元。

間接產生的社會效益依托“崗位”的供給，創造新的就業機會并增加村民收益的同時，也促進了農村社區的治理。崗位供給分為兩種，一是光伏收益分配中既定的村公益崗位的設置，主要包括鄉村道路維護、環境、河道巡查、護林綠化、鄉村保沽等崗位。公益崗位的支出以每人500元／月的標準發放，平均每村提供10個公益崗位，占村內發電總收益的30%左右。其二在“農光互補”中，需要利用人力進人光伏板下方空間進行農業生產。如牛村集體經濟合作社承包了建在本村的光伏電站并雇傭村內勞力進行板下種植，農戶干完自己的農活就來合作社里做工，二至三月和十月制菌棒農忙期，用20余工，一工日薪80元。板下種植的農業生產崗位，提供了村民就近擇業的機會，增加收入，調動了村民的積極性。同時也防止農村大量閑雜勞力因無事可做出現越軌行為，促進了村級治理的良性運行。（見圖1）

2“農光互補”的可持續困境

2.1自然因素的限制——板下作物選擇受限

板下種植作物的選擇要與板下環境、經濟的投人與產出和勞動力所持有的農業技術三者間相適配。在實際的農光互補運行中面臨著作物的選擇困難，限制了“農光互補”模式的可持續發展。如牛村合作社2021年冬季在光伏板下進行羊肚菌的培植，一畝地菌種成本達5 000余元，本地直銷困難且外銷價格低，余下的100余斤干菌至今滯銷。村內光伏板下的空間除夏季培植香菇，其余時間處于閑置狀態，因此始終在探索一種最適宜的作物。板下種植作物的選擇成為一大難題。

在自然條件的限制下，光伏板減少了下方作物的光合作用，而植物的生長發育、營養吸收都與光照有著密切關系。因此首要考慮的是，種植作物的生長條件與板下環境是否適配。當地的自然環境，降水少氣候干旱，但充足的太陽光照也有利于作物的生長，光伏板的建造卻弱化了本有的優勢條件。其次，除了要考慮“能種什么”，即“環境適配”，還要考慮板下種植的成本投人與產出的適配。相較于傳統農業，板下種植附加了地租和人工成本。成本投入較高，但初級農產品的利潤空間低，對于承包者來說試錯成本高，作物選擇受限于經濟適配。除此之外，在傳統農業生產中，農民適應了本地的氣候環境，持有適于當地種植的地方性農業知識，面對新來的經濟作物和板下氣候環境的轉變，本有的農業知識無用武之地，“農技適配”同樣限制了種植作物的選擇。

2.2社會因素的制約

2.2.1生產者抗風險能力弱

縣域內光伏板下土地承包的主體較多且分散，面對不穩定的農產品市場，不同承包主體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棄耕或是艱難維持生產的局面，以致“農補”現狀的差異性較大。目前，承包光伏電站板下土地的主體主要分為三類：農業公司、村集體經濟合作社和個體農戶?，F實情況下，涉及農業公司承包農地的電站，均未進行正常農業生產，追求利潤最大化的農業公司，為擴大自身經濟收益，千方百計的逃避社會責任，將內部成本外部化，農產品市場不景氣時，農業公司為降低勞動力成本選擇放棄耕種，不顧及對環境的破壞和板下種植的可持續發展，違背了農光互補模式“一地多用、立體化生產”的根本宗旨。村集體和個人作為承包者時，基本能夠符合“一地多用”的理想生產模式，但小農的局限性使得農業生產面臨著從產到銷各個環節的困境。對外小農抵抗市場風險能力弱，對內板下種植結合農村實際情況，雇傭的勞動力多為老年群體。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想要充分發揮農光互補模式的社會效益十分困難。

2.2.2縣域統籌管理不足

在農光互補模式下，未結合不同生產主體的差異對板下空間進行統籌管理，且對各承包生產者的扶持不足，導致了農光互補無法有效運行。另一層面，光伏板的建設對小氣候環境的改變，為板下雜草的野蠻生長提供了有利的條件，是光伏板存在安全隱患的前提，缺乏對光伏電站的監督和管理是促成安全隱患顯化的關鍵。

一方面對光伏電站的統籌管理不足。據調查所知，2019年7月縣內設立縣級光伏公司并下設兩個部門，專職負責村級扶貧電站發電收入結轉和電站的維護運行工作。光伏公司帶有“代政府”的性質，成立至今，雖一轉“一光了之”的現象，收益轉結工作步人正軌，但內設部門的權責范圍和人力、財力有限，并未及時有效對板下環境和農光互補是否正常運行進行統籌監管。另一方面，對光伏電站的直接管理，崗位設置權責模糊。公益崗位的設置重點在于村內人居環境的整治，板下雜草的清理工作被弱化甚至無視了?？傮w而言，縣域層面的管理不足以致出現農光互補的各種亂象，同時未能與村集體進行有效的連接，使村集體也處于“不想管、不敢管、無能管”的尷尬局面之中。

2.2.3制度保障缺失

在“農光互補”模式中可操作性的管理制度多集中于板上，對于板下空間的管理、監督、運營、規劃等沒有明確的指導性文本，因此高效的一體化用地處于理想狀態。縣內承包面積最大的農業公司，2022年末采收完太空辣椒后，并未按照原先規劃進行下一輪的種植，農產品利潤小且耕作周期長，低廉的土地租金和人工成本，使得農業公司在達到經濟效益最大化時，出現了“能跑則跑”的負外部性局面，所承包的電站“被迫廢棄”后，也沒有對板下的環境進行清理和打掃，最終“一走了之”。在光伏板下方空間的管理規定中，制度文本對違背農光互補行為的約束力弱，同樣對破壞板下環境的行為的界定弱。

光伏公司沒有設立專職監管部門，事發后“農光不補”被擱置，成了無人問津之地。更為重要的是，“農光互補”模式的發展卻步履維艱，個體農戶與村集體無法擺脫小農的局限性，同時由于生產規模小、產出量少，且生產的經濟作物不被作為縣域發展的重點而得不到相應的補貼與政策扶持。對板下“農補”主體的管理和服務的缺失，以致一體化多層次利用土地的理想模式不具備可持續性。

3“農光互補”模式可持續發展對策建議

3.1完善一體化的監督管理機制

傳統農業技術中講求間種，然而光伏板的建設可理解為立體的生產的結合。對于“農光互補”的管理更要基于現實情況，構建一體化的管理機制。首先在于空間的一體化，對農光互補電站的管理，要將板上發電和板下農業種植視為一體的。光伏公司要設立板下空間的專職管理部門，把控板下小區域環境的變動，如對閑置的光伏板的下層空間進行定期除草，并聯合村集體加強對電站的監管，避免不安全事件的發生。其次在多承包主體間，建立一體化的管理制度。任何一類承包主體都無法脫離雇傭勞動力獨立進行農業生產，而在勞動力的大量外出，加之老齡化嚴重的農村社會現狀下，雇傭多為老年人，如何保障老年勞動力的安全，是維持農光互補良性生產的關鍵，如實際操作前要進行安全作業的實操培訓，明確界定勞作范圍等，促進承包主體與農村勞動力的有機結合。

3.2實施“板上板下”的針對性管理措施

“農光互補”模式集“板上發電與板下生產”、“光伏產業與農業”為一體，由此也決定了生產過程的多樣性和復雜性。為穩定農光互補模式的可持續運行，要根據板上與板下的不同情況，制定不同的措施。

首要的是，保證光伏板的正常運轉，一方面要定期對板上板下進行清理，如光伏板上的塵土、板下的雜草清理等。另一方面，制定破壞光伏板的行為的適當懲罰措施，并形成監督機制。其次，要提升對板下農補的幫扶，提高保障機制，增強地方政府的服務職能。地方政府要鼓勵承包主體進行板下農業生產的合理探索，依據農業技術人員的理論指導，展開作物的地方性種植嘗試，并給予補貼降低生產者的試錯成本，發揮板下空間種植的最大優勢。種植過程中，板下種植的門檻較傳統農業高，需農技人員定期對生產者進行農業技術和安全生產培訓，對板下生產環節和流程具有整體性把控，保證農產品質量產量的穩定性。最后，發揮政府、光伏公司的帶頭作用，積極帶領拓寬板下農產品的銷路渠道。在本地銷售為主之上，借助網絡直播帶貨等開辟多種銷售方式，避免農產品的積壓，另一方面要延長產業鏈，以縣域為主體支持板下作物的深加工，為農光互補的生產持續注入資金。

3.3培養多主體的環境意識和行動自覺

培養多主體的生態自覺的意識和行動，是維持當地生態和農光互補模式的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一環。首先，農村居民要從個人出發，保證不進人、不破壞、不干擾光伏設備的正常發電和運轉，且要配合村集體對光伏電站具有破壞的行為進行監督。其次承包主體要自覺地進行農業生產活動，要有社會責任感，板下生產形成“進入－生產－退出”的閉環，生產過程中維護電站安全，退出要保證電站便于下次生產的良好環境。最后，地方政府要實時關注且把握縣域所有電站的狀態，在現實的基礎上完善農光互補的保障制度，以制度文本為引導，提升對板下空間管理和服務的實際操作性。

4結束語

“農光互補”是實現土地資源高效利用、多種生產方式并存、結合綠色發展與農業生產的極佳模式。實際運用中能夠發揮出綜合性優勢，尤其是在生態脆弱地區重新構造了被棄資源的價值。然而，現實實踐中受到自然環境與社會條件的約束，無法最大化發揮出多重效益，限制了農光互補的可持續發展。因此，只有從農與光結合的整體性視角看待農光互補的發展，并建立一體化的監管機制，同時將板上與板下空間分區域進行管理，提升制度保障并完善管理措施，農光互補模式的可持續發展才得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