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貿試驗區網絡化體系建設的戰略提升

[摘要] 自貿試驗區建設10年來， 21個自貿試驗區（港）的片區與擴展區覆蓋了全國2/3的省份，已形成“海陸聯動、東西互濟、內外協調”的結構布局，目標定位更加明晰具體，結構內涵更加科學合理、任務指向更加合乎實際和順應時代要求，為自貿試驗區網絡化體系建設奠定了基礎。然而，與對標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及實現高質量戰略提升的要求相比，自貿試驗區建設仍存在驅動要素有待強化、壓力測試有待提升、戰略規劃有待完善等問題。未來，應著重從自貿試驗區擴圍、提質、增效三個方面發力，致力于自貿試驗區網絡化體系建設的戰略提升，使之成為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的試驗田、全方位制度型開放的推進器，更好地服務于國內經濟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 自貿試驗區（港）" "網絡體系" "戰略提升

[中圖分類號] F752.1"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004-6623（2023）05-0080-07

[基金項目]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構建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研究（22ZDA062）。

[作者簡介] 廖佳，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國際經貿學院副教授、科研處副處長，研究方向：國際貿易；黃建忠（通訊作者），上海對外經貿大學WTO教席（首席專家）、亞太培訓中心主任，研究方向：國際貿易、自貿區；賓建成，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國際經貿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國際貿易。

近年來，我國不斷加快自貿試驗區制度型開放和創新建設步伐。自2013年上海自貿試驗區設立以來，通過發布自貿試驗區總體方案，31個省級行政區中已有21個被批準建立自貿試驗區，形成了“海陸聯動、東西互濟、內外協調”的自貿試驗區新格局，它們構成了我國建設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的重要基礎、實踐載體和行動平臺。2023年6月，商務部發布《自貿試驗區重點工作清單（2023—2025年）》，明確了各自貿試驗區2023—2025年擬自主推進實施的重點工作，包括重大制度創新、重點發展產業、重要平臺建設及重大項目活動等，為未來自貿試驗區發展指明了方向。總結近十年我國自貿試驗區建設的經驗和不足，廓清我國自貿試驗區（港）在目標定位、結構內涵和功能布局方面為網絡化體系建設奠定的基礎，闡明我國自貿試驗區（港）在新的歷史階段上開放型經濟網絡體系建設的任務指向，為建設中國特色的自貿試驗區網絡化建設與體系化發展提供準確的時空定位，包括歷史坐標與現實方位，并確定未來的戰略升級方向，意義十分重大。

一、自貿試驗區網絡化體系建設的基礎

2013年9月—2020年9月，我國用7年時間完成了自貿試驗區布局，呈現出“由點到線，由線及面”全方位布局特點。21個自貿試驗區通過在局部地區進行壓力測試，大膽試驗，大膽闖關，逐步建立起與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金融與服務通行規則相適應的基本制度框架，并積累了防控和化解各類風險的寶貴經驗，在統籌發展與安全的基礎上，積極探索最佳的開放模式，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進入新時代的改革開放新高地、新平臺。

1. 自貿試驗區建設目標定位明晰化和具體化

2013年9月以來，我國發布了28份自貿試驗區建設方案，每一份建設方案均有特定自貿試驗區的戰略定位及發展目標。六批自貿試驗區建設的目標定位聚焦于改革試驗和制度創新，在貿易自由化、投資便利化、金融業開放、政策監管與安全、營商環境和法治建設等領域大膽試、大膽闖、自主改，并為此劃定了實現目標定位的時限，如“經過兩至三年的改革試驗”“經過三至五年改革探索”等。以上海自貿試驗區為例，2013年9月設立時，其總體目標是“建設具有國際水準的投資貿易便利、貨幣兌換自由、監管高效便捷、法制環境規范的自由貿易試驗區”。2015年4月擴區時，發展目標調高至“建設成為開放度最高的投資貿易便利、貨幣兌換自由、監管高效便捷、法制環境規范的自由貿易園區”。2019年7月設立臨港新片區時，發展目標進一步調高至“建成具有較強國際市場影響力和競爭力的特殊經濟功能區”。從“具有國際水準”，到“開放度最高”，再到“具有較強國際市場影響力和競爭力”，自貿試驗區的發展目標更為清晰，站位更高，自貿試驗區敢為人先、大膽創新，在深化改革、擴大開放等方面成效顯著，為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積累了有益經驗。隨著自貿試驗區的先行先試，不斷積累可推廣的經驗，順利通過各領域的壓力測試，上海自貿試驗區的發展目標也由2013年9月的“自由貿易試驗區”，升至2015年4月的“自由貿易園區”和2019年7月的“特殊經濟功能區”。廣東、北京、浙江等其他批次自貿試驗區的設立目標也順勢而生，發展目標根據國內外形勢變化出現新的調整和提升，圍繞自身發展定位，提高制度設計和任務舉措的針對性，推動建設了一批特色產業平臺和產業基地。

2. 自貿試驗區建設結構內涵科學化和合理化

縱觀六批21個自貿試驗區，其結構內涵主要體現在制度創新、產業集聚和對外開放合作三個方面。第一，自貿試驗區肩負著體制機制創新的“試驗田”的使命。從2013年9月至2020年9月，在長達7年的自貿試驗區總體方案發布歷程中，推進制度創新而不是提供政策優惠成為自貿試驗區建設的主旋律，推出的3400多項改革試點任務重在先試點，再局部地區復制，乃至全國經驗推廣，為我國“放管服”改革、對標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推進制度型開放等發揮了先導示范作用。第二，自貿試驗區承擔產業集聚發展“增長極”的重任。21個自貿試驗區包括54個片區，每個自貿試驗區實施范圍約120平方千米，海南自貿試驗區（港）則包括全島。每個自貿試驗片區與經濟技術開發區、綜合保稅區、經濟特區等功能區或海關特殊監管區域相重合，根據總體方案，承擔不同的產業集聚功能。以河南自貿試驗區為例，鄭州片區重點發展智能終端、高端裝備及汽車制造、生物醫藥等先進制造業以及現代服務業；開封片區重點發展服務業，打造服務貿易創新發展區和文創產業對外開放先行區；洛陽片區則重點推進裝備制造、機器人制造和新材料等高端制造業，以及研發設計、服務外包等現代服務業領域的快速發展。第三，自貿試驗區打造擴大開放合作的“新高地”。這主要體現在沿海、沿邊省市的自貿試驗區推進擴大開放合作。福建自貿試驗區被首次賦予開放與合作新高地的使命，充分發揮其對外開放前沿的獨特優勢，以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核心區為目標，致力于打造一個面向“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和地區開放合作的新高地。遼寧自貿試驗區大連片區、黑龍江自貿試驗區綏芬河片區、廣西自貿試驗區、江蘇自貿試驗區等根據區位優勢，被要求在改革開放進程中發揮重要的標桿引領作用。

3. 自貿試驗區建設的任務指向更加注重因地制宜和順應時代要求

從2013年9月至2020年9月，伴隨著我國改革開放進程的不同時期和不同階段，自貿試驗區建設任務也在不斷調整和升級。比如，上海自貿試驗區、廣東自貿試驗區的主要任務是通過將擴大開放與經濟體制改革相結合，將培育功能與政策創新相互配合，以建立起與國際投資和貿易通行規則相協調的基本制度框架。第三批7個自貿試驗區的主要任務是聚焦制度創新，以可復制可推廣為基本要求，加快市場取向體制機制改革。海南自貿試驗區（港）的主要任務是最終實現貿易自由便利、投資自由便利、跨境資金流動自由便利、人員進出自由便利、運輸來往自由便利和數據安全有序流動。由此可以看出，各自貿試驗區根據各自的戰略定位和地方特點，圍繞貿易、投資、金融和事中事后監管等方面，實施了具有差別化的改革試點任務，這些任務各具特色、各有側重，并具有系統集成性。此外，為了防控風險和減少試錯機會，在自貿試驗區的具體建設中，海關特殊監管區主要試驗“高水平開放平臺”建設任務，以貿易便利化為主要建設任務，非海關特殊監管區主要試驗深化市場經濟改革內容，以投資體制改革和投資便利化為主要建設任務。通過適當建立試驗屏障，確保自貿試驗區的試驗成效。

二、自貿試驗區網絡化體系建設

需要解決的主要問題

自貿試驗區建設作為一項重要的國家戰略，旨在進一步擴大全方位開放和高質量發展。相較于傳統的特殊經濟區和自由區政策，自貿試驗區在機制模式和功能內涵上具有更大的突破。這些政策涵蓋了貿易、投資、金融、創新、政府公共行政管理及協同發展戰略等多個領域。通過全方位、寬領域、深層次、高標準的制度創新，自貿試驗區實現了投資和貿易自由化便利化，深化了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導向的營商環境優化和創新驅動發展的制度性變革，為加快生產要素集聚流動和提升全球資源配置效率，打造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開放型經濟創新發展路徑。但是，在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和實現網絡化體系建設戰略提升方面，我國自貿試驗區仍存在一些問題和不足。

1. 自貿試驗區的驅動要素有待強化

從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和實現網絡化體系建設戰略提升的要求出發，自貿試驗區應當加快實現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的動力變遷。世貿組織總干事伊維拉在多個重要國際場合公開呼吁各國推進“再全球化”（re-globalization），強調要求進一步推進全球貿易便利化、服務貿易自由化和監管合作，通過數字貿易未來規則的建設幫助更多發展中國家降低貿易成本并進入全球價值鏈①。隨著《投資便利化協定》文本實質性結束談判，在世貿組織框架下和全球范圍內的投資體制改革動向向全球投資者發出了利好信號。加強投資領域合作、提高外部投資流入的規模和提升投資的質量效益，成為發展中國家應對經濟困難局面的一個起點②。因此，投資制度、政策和監管合作已經逐漸在某種意義上超越了貿易政策，成為世界經濟開放和發展的新議題。國民待遇的內涵范圍也逐步從原來的準入后向準入前進行全過程延伸。此外，負面清單和國民待遇原則的投資便利化制度安排，已成為自貿試驗區（港）吸引外資的新趨勢、新特征。

競爭和競爭政策的確立，是貿易自由化、投資便利化動力變遷的基礎。從理論邏輯和經驗事實出發，在投資與貿易一體化、網絡化的趨勢規律下，市場活力的源泉主要來自于競爭。因此，競爭政策是制度型開放的核心驅動因素。競爭政策是指通過消除或有效管制國內市場中的限制性商業行為，保護和促進市場主體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的系統化制度設計及運用。投資政策通過消除投資壁壘促進競爭，而貿易政策則通過消除貿易壁壘促進競爭，由此增強投資和貿易企業的國際化經營活力。現階段我國自貿試驗區投資、貿易政策在體現市場競爭規則方面尚有所欠缺。如果投資和貿易政策孤立于競爭政策而存在，或者二者之間缺乏有效的策略性協調，那么就會出現以下情況：雖然貿易自由化政策有助于推動關稅和非關稅限制措施的逐步減少，投資便利化有利于實現市場準入和國民待遇，但國內市場競爭政策的缺位，會促使企業尋求未受限制的商業慣例、共謀壟斷以及非透明性制度因素來規避競爭，導致投資準入而不準營，貿易自由化的利益也會因此而遭受侵蝕。因此，隨著投資、貿易和競爭政策對經濟開放發展的影響不斷增強，人們越來越強烈地要求在世貿組織等多邊合作機制框架內協調一國內部未受規制的壁壘性因素和競爭政策。這就使得形成一個兼容國際規則的制度型開放安排變得勢在必行。我國自貿試驗區要在構建更高水平的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目標上取得成效，就必須打造領域更寬、層次更深、標準更高的貿易投資網絡化對外開放格局，并且要加快構建與國際高標準貿易投資通行規則相銜接的市場競爭制度體系，實現投資、貿易政策與競爭政策的互動協同。

2. 自貿試驗區的壓力測試有待提升

我國自貿試驗區（港）承擔了改革開放壓力測試的任務，成為對外開放壓力測試和風險測試的重要平臺。近年來，自貿試驗區在外商投資負面清單、服務業開放等方面進行了壓力測試和風險評估探索并取得了明顯成效，但是在深層次對外開放，特別是數據自由流動、戰略性新興產業等敏感領域的開放試驗仍過于保守。

國際數字貿易規則在雙邊投資協定、區域自貿安排和世貿組織等方面均有所體現，不僅有《美墨加協定》、CPTPP等高標準的數字規則，新的數字經貿規則也在演化出新。2021年6月，美國與歐盟發起設立了美歐貿易與技術理事會（TTC）。2022年12月，第三屆TTC達成新的經貿成果：一是數字基礎設施和連接。美歐與伙伴國通過陸上和海底電纜等基礎設施項目建設，實現了安全和有韌性的關鍵數字基礎設施連接。二是新興技術合作。美歐就新興技術聯合路線圖達成一致，在增材制造、塑料回收和數字身份等方面加強可信賴的人工智能開發通用工具和標準合作，在量子加密和物聯網網絡安全等關鍵領域制定聯合標準，合作進行量子研究和開發，自愿共享有關國際標準化活動的信息，并對共同的戰略問題做出及時反應，以促進美歐貿易。三是建立有韌性的半導體供應鏈。美歐將合作建立解決和緩解半導體供應鏈中斷的預警機制，在半導體補貼方面實現前所未有的互惠透明度，以避免補貼競賽。四是加強跨大西洋可持續貿易和數字貿易。美歐啟動跨大西洋可持續貿易倡議，支持向低碳經濟轉型，并增加“綠色”貨物和服務的貿易和投資，探索合作領域推動能源密集型產業脫碳，并促進向可循環性凈零經濟轉型。美歐雙方將開展有助于減少貿易相關繁文縟節的數字工具試點項目，成立一個“人才促進增長特別工作組”，為數字化轉型培養人才。五是通過出口管制和投資審查加強安全。美歐將進行信息共享，針對俄羅斯進行先進技術的出口管制。雙方強調進行投資篩選和審查，重點是某些敏感技術投資帶來的安全風險。美歐將探索可用于解決非市場經濟政策和做法的政策工具，共同努力解決經濟脅迫問題①。

國際經貿規則的約束和不斷升級，必將對我國自貿試驗區（港）開展壓力測試帶來新的挑戰。盡管各地的自貿試驗區已經根據其所在地區的發展特點，在金融、醫療、航運、電信、工程等領域進行了開放試點，但是其覆蓋范圍和內容與國際經貿新規則的要求仍存在一定差距，還有許多新的內容需要進一步探索和實踐，如如何打造韌性和安全的供應鏈、如何實現綠色和可持續貿易投資等。還要看到，未來中國對外開放面臨的復雜性和難度將持續加大，風險不確定性也將增強。自貿試驗區要能夠適應這一形勢變化，對把握不準、開放效果和風險不清晰的領域，通過開放試驗進行壓力和風險測試。但由于受各種因素制約，各自貿試驗區對數字自由流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開放試驗設計內容不足，思路方案不清晰，也面臨著較多的行業準入壁壘。一些行業主管部門對于拿不準、開放效果和風險不清晰的領域堅決不進行開放試驗，導致自貿試驗區深層次的開放試驗嚴重不足，無法充分了解敏感領域的開放壓力和風險，難以進一步拓展開放的廣度。同時，各自貿試驗區缺乏全國統一的法律保障，鼓勵創新、容錯試錯機制難以推進，各級各部門的創新活力受到抑制。此外，一些行業主管部門基于風險考慮，對于已經列入總體方案的敏感領域的試驗任務是否啟動、何時啟動、如何啟動、如何終止等方面缺乏科學論證和系統考慮，導致試驗推進不積極。為避免被追責，一些地方部門也盡量回避或緩慢推進可能具有風險的領域。

3. 自貿試驗區的戰略規劃有待完善

與國際自貿區（港）建設吸納國際組織和專業機構的意見和建議相比，我國自貿試驗區（港）的戰略規劃仍顯不足，印發的總體方案中“經過三至五年改革探索”等表述，有的已經到期或即將到期，在時限過后是“完成試驗、準予畢業”，還是“繼續試驗、功能升級”，尚沒有明確的導向。對于自貿試驗區的未來發展，目前也缺乏長期系統性的規劃，其建設發展過程中存在諸多方向性問題亟待解決。如關于自貿試驗區與自由貿易港之間的關系，國家層面尚未有明確說法。這兩者是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延續或升級關系，還是發展模式不同的并行與協同發展關系，都將直接影響到未來自貿試驗區發展的戰略導向。

從國際經貿規則演化趨勢看，自貿試驗區的機制設計和充分授權均顯不足，難以實現有效協同。我國自貿試驗區（港）的試驗目標之一是服務業開放和服務貿易發展，世貿組織《服務貿易總協定》第6條對服務貿易國內規制提出了明確的紀律要求，包括程序性規定（如透明度原則）和實體性規定（如資格要求、技術標準和許可要求等），以建立既不構成不必要的貿易限制，又能有效保護自由服務貿易的機制。2022年12月16日，世貿組織舉行了一場關于服務貿易國內規制的聯合聲明倡議談判大使級會議，來自中國、美國、歐盟等55個經濟體的代表團宣布，已經完成《服務貿易國內規制參考文件》的國內核準程序，并商定于12月20日共同啟動談判成果在世貿組織的生效程序。這就需要中央與地方政府加強協同機制，以鼓勵更多自貿試驗區（港）自主試驗。然而，很多試驗任務不在省級事權范圍內，需要國家有關部門批準。地方政府從探索實驗的角度出發，表現出更加積極主動的推進態勢，而中央部門則基于風險防控的考慮，傾向于采取更加謹慎和保守的措施。此外，部分試驗措施受到中央部委相關規章制度的限制，即使已經在總體方案中獲得批準，也需要等待相關實施辦法或指導意見出臺后才能付諸實施，這使得實際運作中出現了“能進不能干”的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各地的制度創新進程。

制度創新是自貿試驗區建設的重中之重，當前中國的改革已進入深水區和攻堅期，各自貿試驗區已在關鍵領域和環節上取得了重大突破。然而，未來需要解決的問題更具挑戰性，需要突破的改革事項大部分屬于國家事權，在沒有自主實踐授權的情況下，各自貿試驗區只能在有限的權限范圍內進行零散的探索和實踐，難以進行深層次和系統性的創新嘗試，因此改革的系統性和綜合性仍顯不足。此外，我們還要看到，自貿試驗區（港）作為致力于吸引外資、外貿并進一步吸引國際經營業務的特殊區域，其生存和發展的基礎在于實行了某種特殊的政策，尤其是稅收優惠政策，以達到降低市場主體運營成本、提高運營回報的目標。不具備這種“政策洼地”優勢，它們就失去了吸引外資企業以及國際經營業務的重要手段。因此，我國自貿試驗區改革創新需要繼續在突破體制機制障礙方面加強戰略規劃。

三、自貿試驗區網絡化體系

建設提升思路

各自貿試驗區（港）圍繞建設總體方案要重點推進服務和融入國家重大戰略，更加注重在建設過程中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為標桿，充分利用各地資源和區位優勢，形成有差異的試點項目格局，為國家戰略如長江經濟帶發展、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等提供支撐。以上海自貿試驗區為代表的自貿試驗區網絡體系的發展經驗顯示，自貿試驗區正在成為各地培育新動能和加速新舊動能轉換的重要經濟功能區。其一，新產業、新模式和新業態已成為各自貿試驗區共同關注的焦點。各自貿試驗區將制度創新作為工作的重心，充分發揮戰略疊加優勢，解決發展難題，推動發展質量、效率和動力變革，以創新和新經濟為引領，實現高質量發展。其二，各自貿試驗區結合自身的戰略定位和地方特色，圍繞投資、貿易、金融、事中事后監管等關鍵領域，有針對性地推行特色鮮明、具有系統集成性的差異化改革試點任務。長遠來看，專注于某一特定行業的自貿試驗區能夠實現范圍經濟和規模經濟效益，提升技術水平，并增強勞動的專業性，從而進一步增強當地的競爭力。其三，各自貿試驗區依托自身區位優勢，深化與周邊國家和地區在經貿領域的合作，以更好地服務于整體的對外開放戰略布局。作為連接不同經濟政策和跨文化的緩沖區，自貿試驗區將吸引更多的外企進駐，提供更好的機會來了解當地的制度和文化傳統，進而推動經濟和文化的交流與合作。因此，事實上，我國自貿試驗區在統籌謀劃和系統集成中，正逐步走上網絡化體系建設的戰略提升過程。

如何進一步實現中國特色自貿試驗區網絡化體系建設的戰略提升？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報告要求“賦予自由貿易試驗區更大改革自主權，探索建設自由貿易港”。2020年10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強調“完善自由貿易試驗區布局，賦予其更大改革自主權，穩步推進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建設對外開放新高地”“實施自由貿易區提升戰略，構建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2021年11月，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指出，“構建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形成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對外開放格局”。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在“過去五年的工作和新時代十年的偉大變革”部分進一步指出，要“擴大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2022年11月，商務部黨組提出，“提升開放平臺功能”“發揮好改革開放綜合試驗平臺作用”。由此可以看出，自貿試驗區網絡化體系建設提升戰略，可以從擴圍、提質、增效三個維度來考慮。

（一）考慮自貿試驗區擴圍

我國沒有建立自貿試驗區的省份（10個）大多在積極創造條件，爭取國家新設自貿試驗區。對于條件成熟的省份，可以考慮批準建立新的自貿試驗區。特別是通過內陸和沿邊地區自貿試驗區的建設，可以加大向西開放力度，推進全面開放格局的形成。此外，除上海、浙江、海南以外，大部分省份的自貿試驗區面積在120平方千米左右。自貿片區與其所在的行政區、開發區的關系，各地處理情況不一。有的自貿片區管理機構或者協調部門主要忙于對制度創新經驗的總結和推廣，職權有限，體制機制改革的動力不足。在今后面臨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先行先試的任務時，有的自貿試驗區現有的地域設置不一定能夠滿足先行先試的要求。根據不同自貿試驗區的情況，各自貿試驗區可以考慮根據情況擴大地域范圍。有的自貿片區可以考慮擴大到所在的行政區，有的自貿片區涵蓋經濟開發區或者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的部分區域，可以視情況全域納入。

（二）致力自貿試驗區提質

世貿組織規則、雙邊投資協定和自貿協定有大量的非強制性鼓勵類義務，大多涉及非歧視、透明度、監管一致性等內容，這可以成為各自貿試驗區進一步做好“放管服”工作的對標標準。我國正在申請加入的《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和《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的部分規則標準高，自貿試驗區可承擔起先行先試的任務。貨物貿易方面，海南自貿試驗區同時在建設自由貿易港，貿易自由化領域可以承擔更多的試點任務，但需要區分封關運作前和封關運作后兩個不同階段，在二線關尚未建成的情況下，零關稅試點需要做到安全有序可控，進一步提高貿易便利化水平。服務貿易與投資方面，可以先行取消服務貿易部分行業的當地存在要求，考慮在電信、空運、建筑、自然資源勘探開發等領域，允許外國服務提供者在沒有在中國境內設立實體機構的情況下提供服務。在自貿試驗區先行擴大部分服務貿易領域和投資領域的開放。探索試行新的負面清單形式，將投資與服務貿易負面清單合并，將負面清單的內容從股權限制和高管限制擴大到準入前后兩個階段的國民待遇，促進國內規制改革。國有企業與政府采購方面，提高國有企業經營的透明度，完善政府投資與注資機制，提高政府采購的透明度，保障政府采購流程公平公正。在自貿港先行試點，放開部分政府采購市場，允許進口貨物和服務參加自貿港內政府采購。環境和勞工方面，實行高標準，建立與完善集體談判定價機制。競爭與監管一致性方面，確保競爭政策實施的公平性，提高各區域各部門監管標準的一致性。在落實和對標相關規則的過程中，從制度集成創新的角度，制定全面系統的分階段分步驟先行先試方案，促進自貿試驗區的高質量發展。

（三）抓好自貿試驗區增效

自貿試驗區建設要貫徹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將當地居民、消費者和市場主體的感受納入評價體系，讓人民群眾看到自貿試驗區建設的成效。通過制度創新推動市場主體的業務創新，提高科技創新能力。內陸自貿試驗區和沿邊自貿試驗區要特別發揮其帶動區域發展的作用，注重生態文明建設，充分開拓國內外兩個市場，利用兩種資源，運用兩類規則，推動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在對標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的過程中，自貿試驗區建設充分利用環境、勞工、透明度、監管一致性等規則，提高政府服務水平，提升自貿試驗區建設的獲得感。

總之，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了自貿試驗區（港）未來的發展路徑是“加快建設海南自由貿易港，實施自由貿易試驗區提升戰略，擴大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未來一個時期，預計還將有新的自貿試驗區（港）設立。現有的自貿試驗區（港）面臨擴圍、提質、增效的新任務，有必要查找自貿試驗區（港）的問題和不足，明晰我國自貿試驗區（港）面對的世界之變、時代之變和歷史之變，把握我國自貿試驗區（港）的時空定位，使之成為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的試驗田、全方位制度型開放的推進器，更好地服務于國內經濟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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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o Jia， Huang Jianzhong， Bin Jiancheng

（Shanghai 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1620）

Abstract： Over the past 10 years， 21 pilot free trade zones （ports） and expansion zones have covered two-thirds of the provinces in the country， and have formed a structural layout of “land-sea linkage， East-West mutual aid， internal and external coordination”， with clearer and more specific target orientation， more scientific and rational structural connotation， and more in line with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times. It has laid a founda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network system of the pilot free trade zones. However， compared with the requirements of international high-standard economic and trade rules and high-quality strategic upgrading， there are still some problem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pilot free trade zones， such as driving factors to be strengthened， stress testing to be improved， and strategic planning to be improved. In the future， we should focus on expanding the scope， improving the quality and increasing the efficiency of the pilot free trade zones， and devote ourselves to the strategic upgrading of the network system construction of the pilot free trade zones， so as to make it a test field of international high-standard economic and trade rules and a propeller of all-round institutional opening， so as to better serve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domestic economy.

Key words： Pilot Free Trade Zones （Ports）; Network System; Strategic Upgrading

（收稿日期：2023-09-12" "責任編輯：羅建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