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淥水向前,用浪花譜成歡樂的歌謠。有一位老人,用悠揚的樂音作伴。流水、樂音、孩童,交響成曲,越發好聽!
喜悅、興奮,又有點緊張,在好不容易盼來的雙休日,9歲的男孩彭德昊抱著竹笛一路小跑,奔赴“舒尤樂坊”。
樂坊位于醴陵市東富鎮枧頭洲村一棟民宅內。每到周末,這里都會傳出悠揚旋律。
時間回溯至2015年,醴陵市花鼓戲劇團退休團隊、71 歲的李舒尤回到家鄉枧頭洲村。
冗雜信息沖擊、人口逐漸減少、素質教育缺失……農村孩子的境遇,李舒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在村中建立一所公益性音樂教坊的想法,不自覺萌發出來。
生于斯長于斯的李舒尤,決定成立“舒尤樂坊”,將音樂之光灑向村中的孩子們。
阮音時而輕柔,時而低沉,老人的心境亦如樂曲,波瀾有驚,都是因為家鄉的孩子。
鄉村音樂教育“拓荒”之路并不平坦。家人和村民的質疑聲伴隨而來,“何苦在安享晚年的年紀活得這么累?”“民樂坊真的不收高昂的藝術培訓費?”
但在買了老房子、購置了新樂器后,一些人還是被李舒尤的誠懇打動。1 個、2 個、3 個……孩子們陸續被送到了樂坊。
貝多芬曾說:“音樂是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學更高的啟示。”枧頭洲村的孩子們,也因為嗩吶、笙、三弦等10多種民族樂器,悄然蛻變。
“我們村有5 個人通過學習民樂考上了大學,我便是其中一個。”如今已就讀于藝術學院的丁潔雯是“舒尤樂坊”的第一批三弦學員。9 歲那年,奶奶聽說村里來了位教彈琴的老師,便牽著她的手敲開了樂坊的門,也叩開了她心中的夢想之門。
阮音跳躍,在鄉村孩子的手中奏響,已不僅是音樂,是美好人生的前奏。
“我時常想,如果沒有樂坊,我或許和父母一樣,只能被迫選擇在外務工。”丁潔雯說,從毫無基礎到參加藝考,音樂對鄉村孩子的影響是緩慢而深刻的,“我期待著,在我以后的演奏中,能賦予樂曲新的意義。”
課余時間,彈奏中阮已經成為枧頭洲中學初一年級學生鄧歆琳的最大愛好。在彈奏《山丹丹開花紅艷艷》時,她的手腕和手指靈活轉動、協調發力,伴隨著自信的微笑,聽眾也仿佛被她帶進了陜北的溝壑之中。
誰也不會想到,鄧歆琳曾是一個不敢大聲說話的孩子,但音樂催生了她的自信。如今,碰到滿意的曲子,鄧歆琳會主動錄制視頻邀朋友或老師共賞。
“演奏音樂能給人慰藉。”六年級的鄧銘赫是鄧歆琳的弟弟,受家中音樂氛圍熏陶,他也拜師李舒尤,精心琢磨笙的演奏技巧,空閑時間不再沉溺于電子產品,人也更勤快了。
音符化身上善若水的使者,余音繞梁,不絕于耳,老人的知音漸漸多了起來。
臨村的孩子們紛紛想要學習柳琴、琵琶等。“百花齊放”的民族音樂,以一種獨有方式在枧頭洲村呈現。
張靈睿起初總是會把簡譜里的“do、re、mi、fa、sol”讀成“1、2、3、4、5”。師從李舒尤后,她格外珍惜得之不易的學習機會,持續打磨、反復訓練,經歷量的積累和質的升華后,今年順利通過了柳琴五級。
與六年前一邊哭、一邊學阮不同,立志成為演奏家的“好苗子”刁雅懿,現在每天堅持練琴2小時,指法越來越嫻熟,甚至能挑戰高難度曲子。刁雅懿說,在樂坊學藝的這段時間,是她最快樂的日子。
務工人員李伊返鄉后,第一時間帶著5 歲的女兒張尹露來到“舒尤樂坊”。雖然是樂坊中最小的孩子,但在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之下,張尹露的溝通能力、認知能力、共情能力都得到了提升。
一向羞怯的張慧茜,因為演奏音樂變得活潑、開朗、自信。張慧茜在音樂中感知到了快樂,并充滿了對未知世界的向往和憧憬……
民族音樂的根在土地,孩子們的夢想在舞臺。在春意盎然的油菜花田中,在彌漫豐收喜悅的稻花香中,伴隨著花開、鳥鳴、水流、葉響、風聲,孩子們各顯所長,上演了一場場“田野音樂會”。這里既是教室,也是舞臺。
在2019 年成立的醴陵市少兒民族樂團中,有60 多個孩子來自“舒尤樂坊”。他們既演繹傳統經典,又歌頌時代發展,一下拉近了民族音樂與觀眾的距離。“娃娃樂團”的名氣迅速攀升。
時光清淺,歲月流轉。淥水河畔的音樂夢想也從一個老人、一幫孩子的夢想,變成了一群人的夢想。醴陵市文旅廣體局送來嶄新的鋼琴、自然資源局為孩子們開展志愿服務活動,當地3 所學校請李舒尤提供課后服務。寒暑假期間,已經步入社會的樂坊學生會回來義務支教,音樂家的技藝與藝德薪火相傳。2022 年,李舒尤老人的女兒李紅從深圳回到家鄉,參與組織公益課堂。
從鄉間田野到舞臺中央,音樂讓淥水河畔的孩子進入了最好的時代。
2023 年11 月8 日,李舒尤和他的鄉村公益音樂課堂登上了央視大屏幕。彭德昊在作文中寫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站上這么大的舞臺,它是我最美好、難忘、有意義的回憶。”
彭德昊的母親在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欣慰和感動。她明白,藝術的種子,已在孩子心里生根發芽。
旋律優美、意境深遠、寓意深刻、百聽不厭……這就是民族音樂的凝聚力,也是文化傳播的主導作用。李舒尤用高雅的形式扎根鄉土,孩子們以精彩的演奏逐夢遠方。
他和數百名孩子們的故事,正是對“堅定文化自信、講好中國故事”這句話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