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公共圖書館文創未來

自2016年國務院發文推動文化文物單位文化創意產品開發以來，公共圖書館文創開發已經走過了六年之久，總結文創開發實踐經驗和教訓，為未來的文創開發之路提供啟發，是公共圖書館文創人必須重視的功課。現以國家文創試點單位——金陵圖書館的文創開發為例，回顧文創開發的歷程，梳理文創開發的重點，并對公共圖書館未來的文創開發提出建議。

正如筆者在與張艷紅合著的《大數據時代下公共圖書館服務深化思考與探索研究》一書中提到的觀點：根據最新的定義，公共圖書館是由各級政府、社會各界投資興建的，因此，圖書館的性質必然是公益的、大眾的、面向社會群體的，并在文獻整理、書籍借閱、信息搜集、參考咨詢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圖書館是公眾的、公益的，只要在開放時間內，就必須允許社會民眾參觀、瀏覽、借閱圖書，并無條件為民眾提供相關資料。公共圖書館的“公共”性質體現在三個方面：（1）圖書館必須面向社會大眾；（2）圖書館的財政經費由政府撥款；（3）圖書館必須遵守相關法律法規。

然而，公共圖書館文創的出現似乎讓其公共、公益性質受到了影響。

2016年，《國務院辦公廳轉發文化部等部門關于推動文化文物單位文化創意產品開發若干意見的通知》要求公共圖書館大力開展文創開發的各項工作。在這樣的潮流下，金陵圖書館作為國家試點文創單位，也率先“破冰”，開始了自己的文創之路。

所謂文創，根據陳澤愷《“帶得走的文化”——文創產品的定義分類與“3C共鳴原理”》一文中的分析，大致可以得出這樣一個概念——文創產品源自文化主題，經由創意轉化，具備市場價值，不僅具有良好的社會效益，還具有一定的經濟效益[1]。

在筆者以及金陵圖書館相關同仁的親身實踐下，筆者深切地感受到——相比于差額撥款（如博物館）、自收自支（如中國福利彩票）的事業單位，或者是自負盈虧的國有企業，公共圖書館進行文創開發最大的障礙就在于“性質”的障礙，也就是“能不能”的問題。

公共圖書館到底能不能進行文創開發

筆者在《公共文化視野下的文化創意探索》一書中提出：“文創”雖然是一個現代化的概念，但是在中國的傳統與歷史中有著“文創”的源頭。例如1990年出土于浙江嘉興的泥質灰陶人首瓶、1981年出土于陜西省旬陽縣的北周獨孤信多面體煤精組印等，均頗有現代文創產品的特質，唯一不同的僅僅在于古人不是用它來售賣的（不具備市場屬性）。

而這一不同點也是公共圖書館進行文創開發最難的“一關”——人才可以招攬，資金可以籌措，產品可以設計，但文創的市場屬性會不會讓公益“變色”。

文創會不會讓公益“變色”

文創不會讓公益“變色”。在社會主義的社會性質下，我們從事的一項事業并不是由單一的一種成分、一種元素構成的，而必然是多元、多樣的。公共圖書館進行文創開發，需要注意的問題并不是文創會不會讓公益“變色”，而是公共圖書館必須以公共服務為主，以文創開發為輔。

我國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個體經濟、私營經濟、外資經濟并不能撼動我國的公有制經濟，相反，它們能夠相互補充、相得益彰，促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健康、良性發展。而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政府的布局與調控[2]。

同樣地，既然涉及營銷、盈利、市場，研究公共圖書館與文創的關系時就不能僅僅局限在公共圖書館乃至公共文化的小圈子里，而一定要結合我國宏觀的發展形勢，做出科學、系統、符合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判斷，把握住大的原則與方向。

因此，文創并不會讓公益“變色”，但要想實現這一點必須滿足兩個條件：（1）黨和政府，包括公共圖書館的“掌舵人”必須緊緊把握住“公共、公益”的大方向，絕不能有主次顛倒、反客為主的情況發生；（2）加強公共圖書館體制機制創新，全力攻關“政策壁壘、制度壁壘”，在不違背社會主義原則、公共文化性質的情況下為公共圖書館文創開辟一條得以生存、發展的“綠色通道”。

文創會不會影響財務安全

說到“政策壁壘、制度壁壘”，最重要、最無法忽視的一個問題就是文創會不會影響財務安全？不解決這個問題，公共圖書館文創開發勢必寸步難行。

在金陵圖書館文創開發初期，館領導最頭疼的問題就是作為全額撥款的事業單位，文創辦得好，獲得的經濟收益卻根本進不了圖書館的賬。因為公共圖書館的財政預算具有很強的計劃性、公益性，其財政支出、使用必須有明確的理由和目的，必須是為了公益事業、公共文化而撥款。這就給文創開發帶來了兩個難題：（1）公共圖書館的資金再充足，也無法投入文創開發中，除非這些文創產品作為“公益品、宣傳品”向市民免費發放；（2）公共圖書館文創開發即使獲得再多的經濟收益，也無法“以文養文”，因為這種依靠市場經營獲得的利潤無法進入全額撥款單位自上而下、極其嚴格、責任到人的財務體系中。

因此，在破除“政策壁壘、制度壁壘”時，第一個需要攻克的就是“財務壁壘”。如何兼容“公共財務”與“文創財務”，是公共圖書館文創揚帆起航的重要一步，甚至是決定性的一步。

作為全國文創試點單位，金陵圖書館采取了“公共財務”與“文創財務”分開的方式，通過成立文創公司，建立單獨的“自收自支”的財務模式。“公共財務”屬于圖書館，“文創財務”屬于文創公司，文創公司的工作人員也是以公司的名義招聘的，但不屬于圖書館的編制人員，這就避免了“公私不分”的問題。

但筆者認為，這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模式雖然安全系數高，規避了許多風險，是圖書館人智慧的結晶，但是也存在一定的不足，即文創給圖書館帶來的多是宣傳推廣方面的促進作用，暫時無法做到更深層次的支持。如何讓文創資源與公共圖書館的資源實現雙向流動、優勢互補，是金陵圖書館文創開發面臨的重要問題。

公共圖書館從事文創產業的重點與難點

上級扶持政策的連續性

任何由政府推動的事業，在發軔時期，都需要上級強有力的扶持，這種扶持絕不能是“三分鐘熱度”的扶持，否則會給圖書館事業帶來損失，給國家資源造成不必要的浪費。

縱觀金陵圖書館的文創開發之路，2016—2018年，在上級（原南京市文廣新局）強有力的推動下，金陵圖書館迅速成立了文創公司和專門負責文創開發的文創發展部，并在“博物館及相關產品與技術博覽會”“中國（南京）文化和科技融合成果展覽交易會”“中國圖書館年會”等多個大型峰會中與國家圖書館一同展示文創開發的成果。遺憾的是，由于上級局機關（現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組織機構的變化，以及新的政策風向的改變，金陵圖書館文創開發難以再得到更多支持。

總體來說，正如筆者在《公共文化視野下的文化創意探索》一書中提出的，以公共圖書館的視角進行的文創開發，走的是一條兼顧“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之路。它與類似“手辦”等快速“變現”的商業性文創有著根本區別，它的發展壯大也勢必要經歷更長的周期，這就需要公共圖書館館員上下同心、上下同力，不僅要有高歌猛進的銳氣，更要有水滴石穿的耐心，如此才能把公共圖書館文創打造成一張熠熠生輝的文化名片。

創新財務機制、人才機制與風險機制

圖書館文創要想走出一條真正有前途、光明的未來之路，體制機制的創新至關重要。除了前面提到過的機制創新的第一關“財務機制”外，人才機制與風險機制的創新也非常重要。

目前，金陵圖書館將文創開發人員定性為“公司合同人員”。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將來，如果文創需要的是有生機、有激情、有闖勁的高素質人才，“公司合同人員”的收入就絕不能按照一般圖書館編外人員的收入進行核算，而應該實行“多勞多得”的分配模式，并建立創新獎勵的激勵機制，如此才能為公共圖書館文創注入強大的生命力。

同樣地，經營有一定的風險，這就要求圖書館負責文創的“開拓者”必須走出純粹圖書館理論的圈子，學習風險學、管理學等相關知識，真正把文創經營好，早日“斷奶”，為公共文化的發展與進步貢獻自己的力量。

走出“小打小鬧”的困境

金陵圖書館作為國家文創試點單位，在有國家政策保護的前提下，在從事文創開發的6年內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金陵圖書館依靠自主研發力量，深入發掘南京地方文化、歷史、民謠、民間故事等元素，開發文創產品100余種；同時開展廣泛的社會合作，與紙藝、陶藝、黏土工藝、景泰藍工藝等多家文化企業洽談合作；還舉辦了手工課堂、養生講座、非遺夏令營、文化沙龍、文創市集、水彩課堂等豐富多彩的特色文創體驗活動，這些活動有著很高的人氣。

但是，包括金陵圖書館在內，與如今風生水起的“商業化”文創、博物館文創，以及2019年中國1114.5億元的文化商品進出口總額相比[3]，公共圖書館文創的發展仍然屬于“小打小鬧”。因此，廣大中國公共圖書館人應當開動腦筋、努力創新，真正完成“破局”重任，把公共圖書館文創推向嶄新的高度。

公共圖書館文創路在何方

那么，公共圖書館文創路在何方？如何才能成功“破局”，讓圖書館文創實現質的飛躍？結合金陵圖書館及國內外同行的文創實踐，筆者認為，最重要的是要做到以下三點。

將“文創開發”與“文旅融合”相結合，打造“圖書館旅游文創”

2021年6月2日，文化和旅游部公布《“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其中明確提出要推動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創新發展，鞏固優勢疊加、雙生共贏的局面[4]。

公共圖書館是“文旅融合”的一塊尚未經過大規模開發的“處女地”，擁有非同尋常的潛力。以深圳市圖書館為例，每天來圖書館看書的人很多，如果不提前預約甚至連一個座位都沒有。

因此，“文創開發”進行得怎么樣，很重要的一點就在于推動“文創之船”風力的強勁程度。目前，只有發揮創意將“文創開發”與“文旅融合”相結合，打造“圖書館旅游文創”，同時大力進行營銷，打破市民讀者“去圖書館只能看書、自習、聽講座”的固有認知，才能讓公共圖書館文創真正實現發展。

大力打造線上文創平臺

目前，網上平臺對實體店的銷售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在這樣的背景下，大力建設線上銷售平臺、線上宣傳平臺等，對特殊時期圖書館文創的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

建立一支高素質、有信仰、有追求的文創團隊

文創的最終著眼點應該在“文化”而不是“產品”，這就需要文創產品、文創活動能夠真正取之于文、創新于文，有質量，有新意，更有關照現實的溫情。一句話，只有真正源自文化、為了人民的文創才是真正有價值、有未來的文創[5]。

而要想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建立一支高素質、有信仰、有追求的文創團隊。公共圖書館文創開發不僅要著眼于經濟利益，更要打造國家文化、特色文化、地區文化的亮麗名片，這要求文創團隊成員心中有熱愛、理想、信仰，不忘初心，砥礪前行，如此才能真正實現國家發展文創、弘揚文化、建設文明的終極目的。

歸根結底，文創開發和全民閱讀、文旅融合等命題一樣，是新時代公共圖書館轉變自身職能、實現融合發展的重要途徑。因此，文創發展之路與公共圖書館的轉型之路是命運相連、息息相關的。公共圖書館館員只有以人民為中心，以文化為源泉，面向當今，擁抱未來，開拓創新，公共圖書館文創之路才能充滿力量，充滿希望。

（作者單位：金陵圖書館）

[1]陳澤愷.“帶得走的文化”——文創產品的定義分類與“3C共鳴原理”[J].現代交際，2017（02）：103-105.

[2]十八屆三中全會公報解讀[J].中國建筑金屬結構，2013（23）：19-23.

[3]朱佳文.中國文創產業發展對中國國際貿易的影響——以故宮文創為例[J].全國流通經濟，2021（34）：120-122.

[4]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文化和旅游部關于印發《“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市場發展規劃》的通知[EB/OL].（2022-05-17）[2023-11-10].https：//zwgk.mct.gov.cn/zfxxgkml/ghjh/202211/t20221117_937503.html.

[5]楊崢.公共文化視野下的文化創意探索[M].南京：南京出版傳媒集團，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