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文化元素在數字舞美設計中的探索與應用

摘 要：上古神話《山海經》包含著豐富的傳統文化藝術元素，近年來不斷運用在表演藝術領域中。數字技術加持下，舞美設計與科技緊密相連，迅速滲透到演出行業的藝術生產、藝術傳播等各個環節，為舞美設計增添了無限活力，為傳統文化的創新提供了廣闊空間。本文從《山海經》文學文本出發，介紹其異獸元素、紋樣元素、色彩元素的內涵寓意及其在融入數字舞美設計時所進行的探索及應用，以期為后續同類創作提供借鑒。

關鍵詞：《山海經》 文化元素 數字舞美 DOI：10.12278/j.issn.1009-7260.2023.09.063

數字時代，人們對“美感”的追求逐漸變得多元化。數字藝術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傳統的線性敘事方式，重新解釋了審美的內在特質，強調觀眾的積極性和能動性，解構了傳統藝術的認知與審美方式。在數字時代，借助虛擬現實技術能夠打造出增強觀眾體驗的沉浸式環境，引導觀眾更好地理解和探索虛擬時空，建構出全新的審美體驗，掌握人和虛擬對象自然、和諧的交流方式。舞臺美術作為表演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舞臺表演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是營造詩性氛圍，打動觀眾的必要條件。無論是“虛”與“實”空間的并存和切換，還是虛實共生的角色，數字舞美在打造沉浸式體驗方面都發揮著重要作用。

專精于神話研究的袁珂先生，感嘆《山海經》“非特史地之權輿，亦乃神話之淵府”。其中的神話資源，為后代文學作品提供了無限延展的宏大空間，也成為數字時代表演藝術的靈感源泉。

本文以《經山海》為例，分析數字時代對這一重要傳統文化的創新轉化，并以筆者參與策劃創作目前正處于排演階段的詩樂舞劇《流觀山海》為例，闡述將傳統文化融入數字舞美設計的探索。

一、《山海經》文化元素種類

1.異獸元素

《山海經》由《山經》和《海經》兩部分組成，書中圖像元素的特點主要表現為：天馬行空和博古通今。其中，《山經》使用較大篇幅描述記載的神怪形象有251種，包括鳥、獸、魚、蟲、草、木，有形態介紹的神祇約382種，并衍生出四方位獸、四兇獸、瑞獸等上古異獸形象。《山海經·西山經》中曾提道：“是多奇鳥、怪獸、奇魚，皆異物焉。”《海經》部分有文字介紹的怪形約46種，神祇百余種，另外還有異國約26個。《山海經》中數量繁多、形態各異的神物異獸背后，體現出先民質樸的世界觀，是人獸共生的動物觀，是對自然萬物的敬畏，是對掌控自然的渴望，因此，先民賦予了它們不同的奇異力量和類人化的精神與品德。這些“神怪圖像元素不僅是一種意蘊深厚的文化形式，更是一種審美意象和精神符號”。

2.紋樣元素

受圖騰崇拜所激發，遠古先民的生活和藝術中留下了許多圖騰的遺跡。如龍、蛇、日月星辰等，都被先民視為圖騰。無論是畫身畫臉，文身，還是向現代紋樣本身過渡，都可看作是一種或濃或淡的圖騰同體行為，具有神圣的意味。瑞獸在《山海經》中占有很大比重，在對瑞獸進行描寫時通常伴隨大膽的想象，如九尾狐，在自然界中真實存在的動物的基礎上將尾巴數量增多，并賦予九尾狐以獨特的主觀含義。也正是這些遠古時期的圖騰形象，體現出中華民族對于圖紋的獨特感受，這是中國文化的一大顯著特色，也成為永不磨滅的圖紋設計題材。

3.色彩元素

中國色以黑、白、青、赤、黃組成的“五行色”為基調，并形成了世界上最早的色環。這樣的色彩體系，源于古人的宇宙觀，它們來源于日升月落、山川湖海，分別代表著古人觀察自然而總結出的特征。這在《山海經》中也有體現，“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傳說商之始祖閼伯便是由其母吞下玄鳥（也作鸞鳥）蛋之后降生。帶著這樣的神話色彩，鸞鳥成為天下安寧、吉祥如意的象征。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對中國視覺審美進行表達，對《山海經》中的神獸進行具象化的表達，以古人的顏色繪制古人的故事，在審美意義的層面，或許能更加真實地還原古人對于神話形象的想象。

二、《山海經》文化元素的寓意和內涵

1.創世始祖，敬重生命

中國古代豐富多彩的神話故事，是古老歷史的回音。同樣，它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民族精神的形成，影響了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先民對生存環境的戒懼，從《山海經》中的描寫中可見一斑。神話特別強調諸神不厭其煩、不辭辛勞的現實精神，體現了先人體會到現實的苦難。這與奧林匹斯諸神的形象形成強烈反差。中國古代神話對生命的尊重和對人的關愛之心充分展示出來。中國古代神話在表現人類生存境遇惡劣的同時，也為人類塑造了一些“見則天下太平”（《山海經·南山經》）的神話形象如龍、鳳等，它們的出現給人類帶來了祥瑞，也給人類帶來了慰藉。許多神話都體現出珍愛個體生命的內涵。

2.災害戰爭，敬畏自然

中國古代神話體現了先民們的抗爭精神。艱難的生存環境激發了先民們不屈的拼搏精神。在原始先民的眼中，自然萬物都與自己一樣，有靈魂，有情感，可以與人產生神秘的互動。由于原始先民在思想上還沒有把自己與自然截然分開，所以在對自然的感知上，常常會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的屬性轉移到自然界之上，從而形成了以自己的眼光看事物的思維特點。這在解釋自然現象時表現得更為特出。許多神話把晝夜、四季、風的形成，用人的生理行為來說明。原始先民習慣以自己熟悉的人體本身作為參照物，來詮釋自然萬物，為此，他們必須設想出一些巨大的神靈，從而也形成了一些開天辟地的神話。

3.以己觀物，會通合一

神話思維伴隨著濃烈的情感體驗。神秘莫測的自然現象在先人的心中引發恐懼、敬畏或驚奇等情緒，先人認為這些情緒也是外物本身所固有的屬性，同樣，在神話的流傳中，也帶有這些特點。每當《山海經》中出現龍鳳呈祥的神話形象，總會伴隨著歌舞樂曲，表現出一種安詳的情感經歷。神話是原始先民一種認識世界的方式，在文學創作上還不能說是有意識的。但神話在文學寶庫中的確又占據了很重要的地位。相比較而言，文學創作中的符號和情感表達更多的是主觀情感，而根植于集體意識中的神話情感和符號則多了幾分玄妙的意味。

三、《山海經》文化元素在《流觀山海》舞臺效果中的表現

1.“實”布景的空間打造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數字媒體技術在舞臺演出中的應用日益增多，利用LED顯示屏技術的強大功能參與舞臺藝術展示成為藝術家及主創者們的最佳選擇。而《流觀山海》計劃在LED顯示屏運用中探索創新，力求為觀眾帶來新的審美享受。教師通過對異形LED顯示屏進行合理利用，通過弧形屏幕營造出沉浸式的視覺效果，立體感深、沉浸感強，配以燈光效果，讓學生感受到恢宏的氣勢。

《流觀山海》舞劇的空間結構體現了創作者的個性及其作品的魅力，利用伸出式舞臺，與觀者產生更緊密的聯系，以更好地展現“流觀山海圖”的意蘊。舞臺裝置也不是憑空臆造的，由于《山海經》中的神怪異獸大多造型夸張，與現代人的審美相距甚遠，主創團隊需要依據《山海經》的主觀感受，在觀察客觀事物的基礎上，進行高度概括，歸納，設計符合當代審美的裝置與道具，提煉美的元素，并進行打破重組，在忠于事實的基礎上，為觀者提供廣闊的想象空間。在舞臺用色方面，追求主觀的感悟，追尋色調的意境和飄逸。

2.“虛”光影的時間回溯

舞劇在光影上的藝術追求是以少勝多、以無勝有、以簡勝繁。主創團隊希望通過追求一種人為的形式美，把《山海經》所體現的世界觀提煉出來，通過多通道環幕（立體）投影系統為觀者帶來更寬的視野、更多的顯示內容、更高的顯示分辨率，以及更具沖擊力和沉浸感的視覺效果。此外，在顏色應用上，主創團隊計劃利用幾種主色彩來表現世界的萬物和人物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再現了自然，但又有人為美感的痕跡。強調事物的內在美，以極簡單的外在形式來表現事物深刻的內涵。《流觀山海》削弱燈位傳統意義上的逆光，高側，頂光觀念，與其獨特的舞臺結構有機配合，利用燈光和投影準確把握構圖的切分線和比例，最大化展現畫面視覺美觀度。這種光影模式也應用在了PVC背投底幕上，形成多層次、有縱深感的畫面，輔以動態的位移效果，打造空靈的、有留白的視覺畫面。舞臺畫面雖然看起來比較簡約，但其內在的美學邏輯，與傳統繪畫和文學是同源的，留給觀者很大的想象空間。

3.虛實交融的沉浸式體驗

舞臺美術大師哥登·克雷說：“利用暗示， 你能把各種事物的感覺搬上舞臺。”通過各種暗示，為觀者打造“審美沉浸”的環境是數字技術融入舞美設計的目的之一。研究顯示，審美沉浸有一種文化存在的嬉戲感。《流觀山海》的數字舞臺空間整體風格呈現出淡雅、空靈、詩意的特質，道具以《山海經》中的中國傳統色為主色調，化用原著及劇本中的部分靈獸與草木為點綴，空間布景寫意夢幻，似一幅清雅莊重又不乏曼妙靈動的數字國畫。《流觀山海》主創團隊通過打造數字演藝要素，在機械裝置、數字技術、藝術形式的跨媒介交互中，以仿若山勢綿延的沉浸式流動性觀演體驗，在多重時空中探索出樂舞相融合的全新藝術語言。該劇依托數字、舞美、燈光、服飾、造型、道具、文學內涵、美學意境的精密配合與協同作用，于傳統色彩、紋樣、構圖、氣韻、比例的相似性串聯起《山海經》的世界觀與宇宙觀，在藝術跨媒介的融通共情中造象與造境，通過虛擬環境的創造，向參與者提供故事，讓參與者逐漸進入故事體系中增強沉浸式體驗。

四、《山海經》文化元素融入舞美設計的美學意義

1.提升主題契合性

近年來，《山海經》憑借其獨特的視覺要素及浪漫奇幻的世界觀受到眾多藝術家的青睞。以《經海山》為例，導演陳士爭是在歐美戲劇界享有盛譽并被推崇為“天才和大師”的美籍華裔藝術家，編劇是中國著名劇作家、詞作家關山，作曲是創作《哪吒之魔童降世》全片原創配樂的“90后”音樂才子朱蕓，他們為《經海山》鍛造九重幻境，八個故事，瑤池仙境、共工觸山、精衛填海、大禹治水、夸父追日、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刑天舞干戚、女媧造人等上古神話在《經海山》中變成人人可以身臨其境的幻境。在《經海山》中，沒有臺上臺下之分，沒有演者與觀者的界限，音樂從四面八方而來，演員把墻體當成地面，在空中呈90度奔跑騰挪和舞蹈。每一幕戲劇切片，立體地包裹著在場的所有人，給所有人的多元感官帶來全新的體驗。《經山海》利用文學文本《山海經》打破傳統的戲劇模式，將傳統文化與現代科技巧妙融合，用富有藝術性的呈現方式為現場觀眾展現了《山海經》中的奇珍異獸、創世神尊，上古奇書《山海經》打破時空的壁壘，穿越到21世紀的in-BOX空間舞臺上，化身一場名曰《經海山》的空間大秀，將創世神話以一種現代化的展現手法重新解構與演繹。

《流觀山海》同樣秉承著對傳統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設計理念，主創團隊經過充分的審美體驗后，在胸中能夠形成有關《山海經》的審美意象。《流觀山海》主創團隊以《山海經》的部分劇情藝術元素為“眼中之竹”，提純“《山海經》中的世界觀”為“胸中之竹”，意象化地使《流觀山海》的舞動為“手中之竹”。主創團隊將他們看世界的眼光作為審美參照，將心中的美感世界，釋放在舞美中、舞臺上、虛實相生的空間中，給人以極致的審美享受。

2.增強藝術感染力

“數字技術的發展與廣泛應用，給舞臺表演藝術帶來更加多元的表現手法、更加立體的創作時空和更有沖擊力的視覺呈現。傳統舞臺表演藝術的形態、樣式和門類正在不斷被突破。”所謂流觀山海，是觀賞者隨著演員的舞蹈進入想象空間，領略自己心中的“山海”。其劇情中的人物作為一種意象角色，是虛幻且具有多元象征的。演出綜合了詩、樂、舞的藝術表達形式，以舞蹈為最主要的呈現方式。融合寫實與抽象表演，在虛實相生的舞臺空間中強調人物個性與情感，豐富故事層次。將《山海經》中的歷史、神話、人類學、民族學等呈現在音樂、舞蹈、劇情中，上古地理、動物、植物等呈現在舞美元素中，構建起一個宏大的上古社會的世界觀。

3.拓展文化傳播范圍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在領導黨和人民推進治國理政的實踐中，把文化建設擺在全局工作的重要位置。經過近年來的不懈努力，文化傳承呈現出新的氣象。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發展，必須充分對古老厚重的傳統文化進行發掘整理，并將其與現代藝術手段和現代審美理念緊密結合。

《山海經》中的異獸形象、圖騰紋樣、傳統色彩是雜糅民間風俗文化、圖形創意、傳統文化內涵以及歷史典故的集中體現。其中記載的神話傳說與神物異獸都與當下流行元素不謀而合，不僅為現代藝術提供了大量傳承與創新的文化素材，在豐富舞臺美術元素的同時也提升了中國本土舞劇的感染力。任何時代都不乏神話故事，越來越多的主創團隊用《山海經》中天馬行空的瑞獸神物，來詮釋自己對各個藝術領域的獨到見解及獨特審美。

《山海經》有著極為深厚的文化底蘊，它將中華民族文化的統一性及差異性完美結合，通過數字技術的加持，以及在數字舞美技術的應用，能夠讓越來越多的人體悟到中華民族的靈魂，向世界展示中國數千年歷史中的神話資源。《流觀山海》的出現正是對傳統文化守正創新的最佳詮釋，其數字舞美設計中昭示著文化自信，彰顯及人也廣、感人也易、入人也深、化人也神的“人民山海”的美學意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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