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集序》的“三樂”“三悲”

劉應福

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的“內心感觸”可以概括為“三樂”“三悲”。

三樂：一是與友同樂。身為會稽內史的中級官員王羲之，并沒有高高在上，擺官架子，而是放下身段，與友同樂，與眾同樂。以真誠的心態邀請友人聚會。“群賢畢至，少長咸集”，來者唯才是請，不論尊卑，不講輩分，不看背景，一律熱情邀之、待之，表現了王羲之求賢若渴、愛才如命的政治智慧和高尚的格局、胸襟。大家聚在一起，勝友如云，高朋滿座，無拘無束，氣氛十分和諧、歡快。王羲之變“獨樂樂”為“眾樂樂”。二是雅樂。他們不在高樓大院的衙門、酒肆聚會，而是特意選擇在“崇山峻嶺”“茂林修竹”的曠野清幽之地——蘭亭舉辦活動，既不嘩眾取寵，也不大操大辦，體現了一種清雅、清潔的志趣、情操。雅樂最突出的表現是“引以為流觴曲水”，把大自然清澈甘洌的泉水引到亭中的環形水槽里，酒杯盛酒，漂在水面上。杯停何人之處，就由何人吟詩。吟詩不出，則飲酒罰之。他們不劃挙，不起哄，不流于粗鄙。因此，他們的聚會之樂，顯得高雅、快樂。三是自由之樂。大家聚在一起，既有流觴曲水的集體活動，也有隨心所欲的個人活動。41個人，并不是每個人都吟出了詩，有的人吟了好幾首，而王羲之的兒子王獻之則一首也沒有寫出來，除了“罰酒”，別無他罰。有的人極目遠眺，“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有的人“暢敘幽情”，竊竊私語，說悄悄話，也無人干涉。各得其便，各取其樂。“眾樂”與“獨樂”并存，“公樂”與“私樂”同在，快樂極了。

然而，“樂”只是作者思想的淺層表象，刻骨銘心的還是作者靈魂深處潛藏的“悲”。

作者有“三悲”：一是人生易老之悲。作者時年51歲，“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時光飛逝，人生苦短，白發叢生，功業難成，不知不覺之中，“竟不知老之將至”“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怎能不令人悲傷？二是死亡的不可避免之悲。“況修短隨化，終期于盡”，人人都要老去，個個都有一死。生命多么珍貴，活著多么美好。一個人連生命都沒有了，一切快樂也就統統歸零。三是席散離別之悲。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俯仰之間，已為陳跡”，大家在一起“修禊事也”“信可樂也”，但轉眼之間，就要散伙，勝友高朋，天各一方，明年的今天，曉得誰在何方？友在何處？相聚容易再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