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州 彭 婷
①銅仁學院教育學院 554300 E-mail:xiaozhouedu@163.com ②貴州健康職業學院人文基礎部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5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止2022年6月,我國手機網民規模已達10.47億,其中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達到99.6%。可以看出,手機已經成為了人們日常生活的必需品,能夠滿足人們的社會交往、信息獲取和娛樂放松等需求[1],再加之手機實現了功能的高度集中、擁有了個性化、易得性和便利性等特點[2],人們越來越離不開手機。但是手機為人們帶來便利的同時,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手機成癮傾向的風險,因此受到了研究者的廣泛關注。手機成癮傾向是指個體對手機使用產生強烈、持續的渴求感與依賴感,導致出現明顯的社會、心理功能損害[3],進而出現心理與行為不適的現象。研究表明,手機成癮傾向會產生一系列消極或負面影響。情緒方面,手機成癮傾向會引發個體產生抑郁、孤獨和焦慮等情緒問題[4];認知方面,手機成癮傾向會引發個體產生注意力渙散、認知失敗等認知問題[5];生理方面,手機成癮傾向會引發個體產生免疫力降低、視力下降和睡眠障礙等生理問題[6]。同時,手機成癮傾向還與個體吸煙、酗酒、自殺等行為存在密切高相關[7]。不難看出,手機成癮傾向會對個體的心理健康和社會適應帶來諸多不利影響,進而對個體的發展產生阻礙。對于大學新生而言,剛進入大學校園,生活環境與高中時期截然不同,高中時期由于學業負擔重,升學壓力大,需要大量的認知資源對知識進行加工學習,對網絡使用的注意力減少,手機使用頻率低。但到了大學后由于自由支配時間多,學習與生活環境較為寬松,手機具有的多功能性、實時性、便利性和互動參與性等特點使得大學新生廣為喜愛,因而更易于沉溺于手機之中。此外,大學新生剛進入校園面對陌生群體,與他人之間線下交往的意愿較低,而手機使用(如微博、微信和QQ等社交網站)一定程度上可以促使大學新生在新的陌生環境中暫時替代線下人際交往的局限,對其產生較強的依賴性,會出現使用時間長、頻率高等特點。因此,大學新生更有可能出現手機成癮傾向,有必要對大學新生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機制進行探究,為有效預防大學新生手機成癮傾向提供依據。
正念是指個體有意識地把注意指向當下目標,不批判、以開放和接納的態度對待當下產生或體驗到的意識狀態[8]。核心成分是幫助個體增加當下體驗、培養反應靈活性和提高情感寬容度,進而有助于個體意識到自動化思維和行為[9],中斷對過去的苦惱和對未來的擔憂,將注意力聚焦于當下[10]。正念再感知模型認為,正念水平高的個體能有效識別和表達情緒[11],運用情緒調節策略管理自我情緒,對生活保持積極樂觀狀態,主動尋找生活意義[12]。同時,正念應對模型理論認為,正念水平高的個體在面對壓力威脅和傷害事件時,能夠以靈活的認知策略對當下事件進行積極重評,采取積極的態度與方式應對消極事件[13]。不難看出,正念是一種積極心理資源,能夠有效幫助個體管理情緒,應對困難,并將注意力集中于當下時刻,調節自我行為,形成良好的控制感和自我決定感[14],進而對自我發展起到保護作用。研究發現,面對當前網絡成癮的狀況,正念在緩解網絡成癮方面起到了重要保護作用[15]。正念與手機成癮傾向存在顯著負相關,正念可以預測手機成癮傾向[16]。正念理論的核心觀點是注意,即對當下事件或狀態保持專注,說明正念水平高的個體更容易聚焦自己當前的狀態,投入到當前活動中,并對當前的狀態持積極接納和認可態度[17],不會隨意改變當前狀態或者轉移注意力,更不會輕易通過頻繁地使用手機尋求滿足與改變。因此,正念水平高的個體通常對當前狀態持積極態度,有較強的意志力和自我控制力,輕易不會出現非理性的行為(手機成癮傾向)[18]。由此可知,正念可能會對大學新生的手機成癮傾向產生影響,很有必要考察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機制。
社交焦慮是個體在多種社交場合中因害怕自己的言行會引起他人負面評價而產生的焦慮現象[19],個體在與他人的交往過程中常伴有緊張感、恐懼感、憂慮感和害怕等大量負性情緒體驗,容易產生較多的社交回避行為,更嚴重的社交焦慮還會使個體產生社交焦慮障礙[20]、偏差行為或問題行為[21](如手機成癮傾向、物質濫用和自殺等),進而對個體的心理健康與社會適應帶來損害[22]。研究證實,社交焦慮是手機成癮傾向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社交焦慮與手機成癮傾向存在顯著正相關,社交焦慮可以顯著預測手機成癮傾向[23]。根據社交焦慮認知模型,對負面信息的注意偏向是個體社交焦慮狀態得以保持的關鍵,社交焦慮者會刻意對環境中的負面信息進行關注,社交過程中會時常伴隨著對負面信息的注意[24],進而對人際關系會變得極為敏感[25]。此時,對于社交焦慮者而言,會刻意回避現實中與他人面對面的交往,而手機作為當下觸手可及的工具,具備了社交互動功能[22],社交焦慮者將會依賴手機在線上開展人際互動,以緩解或減少內心的社交緊張、恐懼與壓力[26]。因此,社交焦慮者更容易產生手機成癮傾向。此外,研究表明,正念與社交焦慮存在顯著負相關,正念可以預測社交焦慮[27]。正念是以一種非評判或接受的態度,有意識地將注意力集中于當前想法、情感的直接體驗[28],說明正念水平高的個體在人際交往中能夠以“存在”的模式進行人際關系的溝通,即全身心的投入和參與到與他人的互動中,形成良好的人際互動模式,提升社交技能,進一步減少社交焦慮。
綜上所述,正念影響社交焦慮和手機成癮傾向,而社交焦慮又會影響手機成癮傾向。那么,在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中是否存在社交焦慮這一中介變量。鑒于此,本研究以大學新生為研究對象,探討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機制,以期為預防大學新生手機成癮提供一定的思路。
采用整群抽樣的方法,從貴州不同高校選取大一新生為調查對象,實施問卷調查的具體時間為新生入學3個月后開展,共發放問卷1100份,回收后刪除無效問卷,有效問卷945份(85.90%),其中男生213人(28.29%),女生732人(71.71%)。文科專業461人(48.78%),理科專業484人(51.22%)。大學新生的平均年齡為19.08±1.20歲。
1.2.1 正念量表 采用陳思佚等人修訂的中文版正念注意知覺量表[29]。共15個項目,單維度,采用Likert 6點計分法,從“總是”到“從來沒有”分別計1~6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的正念知覺水平越高。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內部一致性系數α為0.91。
1.2.2 社交焦慮量表 采用Fenigstein等人編制[30]、Scheier和Carver修訂的社交焦慮量表[31],中文版由汪向東等人修訂[32]。共6個項目,單維度,采用Likert 4點計分法,從“一點也不像我”到“非常像我”分別計0~3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社交焦慮水平越高。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內部一致性系數α為0.79。
1.2.3 手機成癮傾向量表 采用熊婕等人編制的手機成癮傾向量表[33]。共16個項目,4個維度(戒斷癥狀、凸顯行為、社交撫慰和心境改變),采用Likert 5點計分法,從“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分別計1~5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的手機成癮傾向程度越嚴重。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內部一致性系數α為0.90。
采用SPSS 21.0對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相關分析和回歸分析,參照Hayes等人提出SPSS宏程序PROCESS進行中介效應檢驗,并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法檢驗中介效應的顯著性。
本研究收集數據通過問卷調查獲得,均為被試主觀報告,由于被試的主觀差異性會對數據結果產生影響,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的影響。因此,根據Harman單因素法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將原始3個量表的所有項目全部分析后,結果表明,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有6個,并且第一個公因子的方差解釋率為30.18%,低于臨界值40%。因此,在本研究數據中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的影響。

表1 正念、社交焦慮和手機成癮傾向在人口學特征上的差異
性別在大學新生在正念和社交焦慮的得分上均無顯著性的統計學意義,在手機成癮傾向的得分上具有顯著性的統計學意義。專業在大學新生正念、社交焦慮和手機成癮傾向的得分上均無顯著性的計學意義,見表1。
對大學新生正念、社交焦慮和手機成癮傾向進行相關分析。結果發現,正念與社交焦慮、手機成癮傾向之間存在顯著相關,社交焦慮與手機成癮傾向之間存在顯著相關,見表2。
根據相關分析結果,大學正念、社交焦慮與手機成癮傾向之間存在顯著相關,為進一步探索變量之間的關系,研究采用中介效應檢驗方法[34],根據中介效應校驗流程,在控制了性別和專業后,以正念為自變量、社交焦慮為中介變量,手機成癮傾向為因變量,檢驗大學新生社交焦慮在正念與手機成癮傾向之間的中介作用,通過回歸方程分析探究變量之間的關系。表3顯示,正念能直接預測手機成癮傾向(β=-0.44,P<0.001),正念能直接預測社交焦慮(β=-0.56,P<0.001);當正念和社交焦慮同時預測手機成癮傾向時,正念和社交焦慮對手機成癮傾向均有直接預測作用(β=-0.34,P<0.001;β=0.18,P<0.001)。這表明社交焦慮在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

表2 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結果(r)

表3 模型中變量關系的回歸分析

表4 Bootstrap中介效應檢驗及置信區間估計

圖1 中介效應路徑模型
為了進一步檢驗中介效應的顯著性,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方法進行分析檢驗,重復抽取5000次,計算中介效應的95%置信區間,若置信區間不包括0,表明中介效應顯著,見表4。
結果發現,該模型總體效應(95%置信區間[-0.48,-0.36])的置信區間不包含0,表明總效應顯著;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直接效應(95%置信區間[-0.38,-0.25])的置信區間不包含0,表明直接效應顯著;當引入中介變量社交焦慮時,間接效應的(95%置信區間[-0.14,-0.06])的置信區間不包含0,說明社交焦慮在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中起到顯著的中介效應。中介效應模型路徑圖及路徑系數如圖1所示。
研究發現,大學新生正念、社交焦慮和手機成癮傾向的得分在專業上無顯著性的統計學意義,大學新生的正念和社交焦慮的得分在性別上無顯著性的統計學意義,但手機成癮傾向的得分在性別上具有顯著性的統計學意義,大學新生中女生的手機成癮傾向得分顯著高于男生,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35],表明大學新生中女生相對男生更容易出現手機成癮傾向。社會角色理論認為男女在社會化過程中由于文化標準不同,所扮演的角色以及承擔的責任也各不相同,使個體在社會化過程中會表現出性別差異[36],女性一般傾向于依存型自我,男性傾向于獨立型自我。研究證實依存型自我更加注重人際關系,認為自己是群體的一部分,通過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來實現自我價值。而獨立型自我注重個人自主,善于采用內在規范管理自身,對于他人或社會的依賴性少,主要通過自我實現和滿足來實現自我價值,人際交往過程中較隨意,很少關注他人評價[37-38]。而大學新生由于入學時間短、面對陌生環境、陌生群體,與他人線下交往意愿低,手機使用(如微信和QQ等社交網站)的便捷性一定程度上可以促使其在新的陌生環境中暫時替代線下人際交往的局限,會對其產生較強的依賴性。因此,大學新生中女生比男生更容易出現手機成癮傾向。
研究發現,大學新生的正念與手機成癮傾向存在顯著負相關,正念對大學新生手機成癮傾向有顯著負向預測作用,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39],表明大學新生的正念水平越高,則手機成癮傾向越低。根據正念理論,正念的核心觀點是對當下事件或狀態保持注意和專注,也就是對注意的自我控制,個體不會隨意改變當前的狀態或者轉移注意力[17]。對于大學新生而言,進入大學校園后面臨的首要任務就是適應性問題,這種適應性主要包括學業、人際交往、生活環境和經濟等方面,這就需要大學新生集中精力和注意力積極調整好自己的心理與行為,盡快適應大學生活。因此,正念水平高的大學新生將集中注意力和精力投入到大學的適應性任務中,有較強的意志力和自控力不斷適應大學生活,不斷調整身心狀態,用理性行為代替非理性行為[40](手機成癮傾向),從而降低了手機成癮傾向出現的可能性。
中介效應表明,社交焦慮在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這表明正念不僅能直接影響大學新生的手機成癮傾向,還可以通過社交焦慮間接影響大學新生手機成癮傾向。首先,大學新生的正念會影響社交焦慮。根據正念再感知模型,正念水平高的個體在認知、情緒和行為方面具有較強的靈活性,能客觀體驗當下的意識狀態,同時能夠以客觀、接納的態度對待自身不足,對自我持有更積極評價,因此在社交場景中會表現的更加主動自信,社交焦慮水平低[41]。作為大學新生,人際交往作為大學適應的必要條件,這就要求大學新生在入學初期需要在人際交往方面付出較多精力與注意力。而正念水平高的大學新生,人際交往過程中能集中注意力全身心地投入到當前社交活動中,有效與他人溝通,并且在人際互動過程中能夠覺察他人情緒,協調掌控自我與他人的互動策略,提升人際交往質量,伴隨著較低的社交焦慮。在此基礎之上,大學新生的社交焦慮又會影響手機成癮傾向。根據社交焦慮認知模型,社交焦慮高的個體時常伴隨著對負面信息的注意,對人際交往有極高的敏感性,通常對自己的社交能力缺乏信心[42],社交過程中會表現出強烈的自我焦慮狀態,對人際交往持消極態度。對于大學新生而言,入學時間不久,一方面還未形成良好的人際交往模式,另一方面對陌生的環境可能還伴隨著社交焦慮情緒,尤其是社交焦慮水平高的大學新生,在社交活動中不能很好發揮社交技能,通常會導致其社交活動失敗[43],而手機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避免現實中人際互動的不適感,因此可能會導致大學新生沉迷于手機,以滿足現實中未實現的人際關系。同時,由于手機的便攜性能夠滿足個體獲取信息,娛樂放松等需求,一定程度上使得社交焦慮的大學新生更傾向性于借助手機來緩解內心的緊張與不安[44],導致手機成癮傾向明顯。因此,大學新生的正念可以通過社交焦慮的中介作用對手機成癮傾向產生影響。
本研究對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進行了初步探究,初步驗證了社交焦慮在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中所起的中介作用,具有重要的貢獻意義。理論方面,本研究探究了大學新生的正念可以通過社交焦慮的中介作用對手機成癮傾向產生影響,進一步豐富了以往研究,加深了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影響機制的理解。實踐方面,本研究為高校學生管理部門和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者預防大學新生手機成癮提供了參考。一方面要注重對大學新生正念水平的培養。這就要求高校大學新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者在大學新生的入學教育中,融入以正念為主題的心理輔導或者正念冥想等,增強大學新生的正念水平,使得大學新生集中注意力投入到入學適應上,積極面對大學生活,合理使用手機;另一方面注重幫助大學新生構建積極的人際交往系統。高校學生管理部門可以組織針對大學新生的集體活動,引導大學新生積極參與其中,增強大學新生與他人之間的互動頻率,從而增加大學新生積極的人際交往體驗,減少社交焦慮。同時,班主任、輔導員或者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者設計以人際交往為主題的班會、講座和團體心理輔導等,引導大學新生形成積極人際交往觀念,提升人際交往技能,避免出現社交焦慮現象,以現實人際交往替代手機依賴,合理使用手機,降低大學新生入學后手機成癮傾向的出現,進而在大學階段更好的學習與生活。同時,本研究可能存在一些不足。首先,采用的是橫向研究,對于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以及變量在個體發展過程中的動態變化難以嚴格掌握,未來研究可以采用追蹤研究進一步考察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其次,考察了大學新生社交焦慮在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影響中所起的作用,除社交焦慮變量外可能還存在其他變量影響二者之間的作用機制,未來研究可以考慮引入其他變量在更復雜的模型中更全面、系統和綜合的探討大學新生正念對手機成癮傾向影響的內在機制。
基于上述分析可知,正念與大學新生手機成癮傾向呈顯著負相關,并且能夠顯著預測大學新生手機成癮傾向;社交焦慮在正念對大學新生手機成癮傾向的影響過程中起中介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