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責任承擔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研究

【摘" "要】 隨著我國經濟步入高質量發展階段，微觀企業高質量發展日益受到理論界和實務界的關注。然而，社會責任承擔作為一種重要的非正式制度，其對企業高質量發展有何影響值得研究。基于此，文章以2009—2019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研究發現：（1）社會責任承擔能夠顯著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表現為社會責任承擔狀況越好，企業發展質量越高；（2）相較于非國有企業，社會責任承擔提升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作用顯著增強；（3）相較于行業競爭度低的企業，社會責任承擔提升高競爭性企業發展質量的作用顯著增強；（4）社會責任承擔能夠緩解融資約束、提高人力資本質量。研究結論將豐富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相關內容，明晰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作用路徑，同時為政府加強企業社會責任承擔，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思路。

【關鍵詞】 社會責任承擔；企業高質量發展；行業競爭度；融資約束；人力資本質量

中圖分類號：F273.1"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8004（2023）02-0055-18

一、引言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我國經濟已經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于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1］作為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戰略目標，經濟高質量發展已成為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然而，宏觀經濟高質量發展離不開微觀經濟的支持，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必須著眼于企業的高質量發展。近年來，我國發生的食品安全、工業污染、藥品安全等問題引發了公眾和社會對企業的信任危機，推動企業社會責任承擔是關乎我國社會穩定的重要理論和實踐問題。《企業社會責任藍皮書2020》指出，中國企業三百強社會責任發展指數為36分，整體處于起步階段，超四成企業社會責任發展指數低于20分，處于旁觀狀態。2020年，習總書記在國內外多個場合公開提出對企業以及企業家承擔社會責任的要求，從頂層設計上對社會責任給予重視，給各個行業以及相關部門釋放出重要信號。在此背景下，越來越多的企業從自身發展戰略的角度意識到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可持續發展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社會責任承擔將會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產生重要影響。現有文獻主要研究了社會責任承擔對財務績效、企業價值、盈余管理等的影響［2-4］，但鮮有文獻關注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這為本文提供了研究機會。

此外，產權性質以及行業競爭度的不同使得企業的社會責任信息披露水平有所差異［5］。這種差異將導致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因產權性質以及行業競爭度的不同而表現出一定的異質性。基于此，本文將產權性質以及行業競爭度納入情境因素加以研究，分析了這兩種情境因素對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關系的異質性作用。社會責任承擔能夠從以下兩個方面作用于企業高質量發展：第一，社會責任承擔能夠加深企業與利益相關者的關系，減少企業與外部投資者以及政府部門的信息不對稱，降低企業的代理成本和交易成本，緩解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6］；第二，社會責任承擔有助于企業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吸引更多高質量人才進入企業，提高企業的人力資本質量［7］。以上內容均可能構成社會責任承擔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具體路徑。因此，本文將進一步檢驗融資約束、人力資本質量作為社會責任承擔影響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內在機制之存在性。

基于以上考慮，本文選取2009—2019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作用機制和情境特征。擬從以下三個方面做出特色貢獻：（1）現有文獻主要研究社會責任承擔對財務績效、企業價值、盈余管理的影響，鮮有文獻關注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研究將豐富社會責任承擔經濟后果的相關內容；（2）關于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因素，現有文獻主要從技術創新、政府審計、政府補貼、科技創新等方面進行研究［8-11］，本文則基于社會責任承擔視角進行考察，從而拓展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研究視角；（3）本文從融資約束、人力資本質量兩個方面檢驗社會責任承擔影響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路徑，有助于深入理解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產生影響的內在機理。在情境性分析中引入產權性質和行業競爭度，有助于加深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二者之間關系的情境性理解。

通過梳理與研究相關主題的文獻，可以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有關社會責任承擔方面的相關文獻，第二類是有關企業高質量發展方面的相關文獻，下文將圍繞這兩類文獻內容展開評述。

（一）社會責任承擔研究

在第一類文獻研究中，學者主要圍繞以下三個方面展開論述：（1）社會責任定義方面，目前學術界將社會責任定義為包括經濟、法律、社會、慈善四個方面的綜合責任［12］；（2）社會責任影響因素方面，學者對社會責任的影響因素展開了大量研究，大致涵括高管背景特征［13-14］、管理者自信［15］、政治關聯［16］、政府參與［17］、政治認可［18］等；（3）社會責任的經濟后果方面，相較于社會責任的定義和影響因素，社會責任承擔的經濟后果是經濟社會發展更為關注的命題。企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能夠與利益相關者建立密切的關系［19］，獲取區別于其他企業的競爭性資源［20］，如人力資本、外部融資和企業聲譽。此外，企業將社會責任理念充分融入企業的各項活動之中，為企業的可持續發展營造良好的內部環境，減少企業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短視行為，提高了企業的風險應對能力和戰略管理能力［21］。部分學者研究發現，積極承擔社會責任不僅能夠增強企業自身抵御風險的能力，而且還能夠減少負面事件對企業價值造成的沖擊［22-23］，從而形成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此外，社會責任承擔在抑制企業金融化［24］、降低企業債券信用利差［25］、減少高管內幕交易行為［26-27］等方面亦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二）企業高質量發展研究

與本文主題緊密相關的第二類文獻是關于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研究。已有文獻對企業高質量發展影響因素的研究主要圍繞宏觀經濟環境和企業自身特性兩個方面展開。（1）就宏觀經濟環境而言，主要包括營商環境、政府補助、政府審計等方面。第一，良好的營商環境能夠提升企業生產經營的信心，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28］。此外，政府通過限制企業貸款融資水平，減少私人投資，降低人力資本投資水平［29］，進而影響企業高質量發展。第二，政府補助通過緩解企業的內部財務約束和外部融資壓力［10］，增強外部投資者對企業的投資意愿，向外部傳達企業資產負債良好的信號［30］，彌補市場失靈，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第三，政府審計通過監督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增強信息透明度，減少企業的違規行為，起到提高企業發展質量的作用［9］。（2）就企業自身特征而言，主要包括內部控制、高管特征、企業管理實踐等方面。內部控制作為企業重要的內部治理機制，其通過減少代理成本與管理者的機會主義行為，提高企業的資源配置效率［31］。作為高管的重要特征，董事高管責任險能夠通過提高管理者的風險容忍度，做出有利于企業發展的創新決策，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32］。此外，企業的管理實踐對資源配置效率和勞動生產率均能夠產生促進作用［33］，為企業高質量發展奠定了基礎。

盡管已有文獻關注到營商環境、政府補助、政府審計以及內部控制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但社會責任承擔作為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素，其產生的影響不容忽視。因此，本文實證檢驗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及作用機理，有助于深入剖析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加深理論界和實務界對社會責任承擔經濟后果以及企業高質量發展影響因素的理解。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社會責任承擔作為企業內外部信息交流的重要方式，對企業的發展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已有研究表明社會責任承擔在減少盈余管理［3］、提升財務績效［34］、提高企業價值［2］等方面發揮著積極的作用。在企業實際經營過程中，資金和人力是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素，本文認為社會責任承擔可能通過緩解融資約束和提升人力資本質量進而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首先，社會責任承擔能夠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來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在市場經濟環境下，融資約束會增加企業的經營風險［35］，降低投資效率［36］，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產生消極影響。企業通過社會責任承擔能夠與投資者和政府建立更多的聯系，加深其對企業的了解和認識，降低內外部信息不對稱，降低代理成本和交易成本，緩解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具體而言，一方面，社會責任承擔能夠對企業財務報告信息進行補充，向外界傳達其良好的財務狀況，降低投資者對企業未來不確定性的擔憂，增強投資者的投資意愿［37］，為企業爭取到更多的信貸資金和更長的貸款期限［38］；另一方面，社會責任承擔作為一種非市場競爭策略，能夠幫助企業獲得良好聲譽并且建立政治合法性［39］，加深政府對企業的認可和支持，幫助企業獲得額外的政府補貼、土地資源和稅收減免政策等外部資源。綜上所述，社會責任承擔能夠加強企業與外部利益相關者之間的聯系，增強其對企業發展的信任和信心，為企業發展贏得資金支持，緩解融資約束，為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堅實的資金基礎。

其次，社會責任承擔能夠通過提高人力資本質量來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現有文獻表明，人力資本是影響企業發展的重要因素，其通過影響自身和其他生產要素的配置效率來達到影響企業生產效率的作用［40］，從而影響企業高質量發展。社會責任承擔能夠樹立良好的企業形象，吸引外部高素質求職者并穩定內部高素質人才，提升企業人力資本質量。具體而言，一方面，社會責任承擔能夠向外界傳達企業具有良好的道德意識和商業倫理，提高企業知名度和市場認可度，吸引勞動力市場中的高素質且富有創造力的人才加入企業［41］；另一方面，社會責任承擔能夠使企業形成兼顧員工利益謀求共同發展的企業文化，使企業內部員工感受到企業關懷，提高員工認同感和歸屬感［42］，激發企業內部高素質人才的責任心和使命感，提高員工的工作積極性和工作效率，進而減少企業內部人才流失。綜上所述，社會責任承擔能夠提高人力資本質量，在吸引人才和穩定人才方面發揮重要的作用，為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力的人才儲備。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社會責任承擔能通過緩解融資約束、提高人力資本質量來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鑒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限定其他條件，社會責任承擔能夠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09—2019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并剔除以下觀測值：（1）金融保險類行業觀測值；（2）數據缺失的觀測值；（3）處于ST和ST*等異常交易狀態的觀測值，最終獲得19 560個公司年度觀測值。在數據來源方面，社會責任承擔的數據來自于和訊網公布的企業社會責任綜合評分，其他研究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CSMAR。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在1%和99%的分位數上進行縮尾處理，以克服極端值對數據處理可能造成的不利影響。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

企業高質量發展（TFP）。參考張曾蓮等［32］的研究，本文采用全要素生產率作為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衡量指標。同時，本文參考魯曉東和連玉君［43］關于全要素生產率的測算方法，分別使用OP法和LP法作為主要回歸測算方法。

2.解釋變量

社會責任承擔（CSR）。參考顧雷雷等［44］的研究，本文選取和訊網公布的上市公司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總得分除以100來衡量社會責任承擔。此測評體系取自上交所和深交所通過官網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以及年度報告，從股東、員工、供應商、客戶、消費者、環境和社會角度進行考察，同時根據行業調整一級指標的權重比例，從而得到準確得分。社會責任總得分越高，社會責任承擔情況越好。

3.控制變量

參考陳麗姍等［8］的研究，本文選取以下控制變量：公司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現金持有水平CASH；成長能力GROWTH；企業年齡AGE；股權集中度FIRST；董事會規模BOARD；獨立董事比例RATIO；兩職合一DUAL；虧損狀態LOSS；年度虛擬變量YEAR和行業虛擬變量INDUS。

（三）模型設定

為了驗證假設H1中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參考陳麗姍等［8］的研究構建模型（1），以檢驗社會責任承擔能否影響企業高質量發展：

TFP=β0+β1CSR+β2SIZE+β3LEV+β4CASH+β5GROWTH+β6AGE+β7FIRST+β8BOARD+

β9LOSS+β10RATIO+β11DUAL+β12SOE+YEAR+INDUS+ε（1）

根據前文分析，預期社會責任承擔CSR與企業高質量發展TFP的系數β1將顯著大于0，表明社會責任承擔能夠顯著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表2報告了主要研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TFP_OP的均值為10.938 4，3/4分位數為11.357 1，最大值為13.273 6，最小值為9.412 8，說明不同上市公司的發展質量存在明顯差異。CSR的均值為0.250 3，3/4分位數為0.274 9，最大值為0.747 6，說明部分企業社會責任承擔情況較好。SOE的均值為0.391 4，說明國有企業在所有上市公司研究樣本中占39.14%，研究產權性質的異質性作用具有現實意義。SIZE的均值為22.174 9，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26.070 9和19.997 1，說明樣本企業規模存在顯著差異。LEV的均值為0.418 5，高于40%，說明樣本企業負債水平較高。CASH的均值為0.181 2，低于20%，說明樣本企業總體資金流動狀況不佳。GROWTH的均值為0.186 7，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2.445 0和-0.469 4，說明樣本企業成長能力存在明顯差異，部分企業成長狀況不佳。AGE均值為2.116 2，說明樣本企業年齡總體不高。FIRST均值為0.350 0，說明樣本企業股權集中度整體偏高。BOARD的最小值、均值和最大值分別為1.609 4、2.141 6和2.708 1，說明樣本企業董事會規模存在較大差異。RATIO均值為0.373 8，高于33%，符合獨立董事比例不低于1/3的要求。DUAL均值為0.258 6，高于20%，說明上市公司兩職合一現象普遍。

（二）相關性分析

表3報告了主要研究變量的相關性分析結果，左下和右上分別為主要研究變量的Pearson相關系數和Spearman相關系數。結果顯示，TFP_OP、TFP_LP與CSR均在10%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初步表明，社會責任承擔狀況越好，企業發展質量越高，支持了研究假設H1。但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還有待下文多元回歸分析的進一步驗證。

（三）多元回歸分析結果

表4列示了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多元回歸分析結果。回歸結果表明，CSR與TFP_OP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311 9，t值=9.974 5）；CSR與TFP_LP亦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304 6，t值=9.892 8）。以上數據綜合表明，社會責任承擔能夠顯著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即社會責任承擔狀況越好，企業發展質量越高，同樣支持了研究假設H1。主要原因在于，社會責任承擔能夠向企業內外傳遞其良好的道德意識和商業倫理，提高市場認可度。一方面，企業通過社會責任承擔提高投資者及政府對自身發展的信心，獲取外部資金支持，緩解企業高質量發展過程中面臨的融資約束；另一方面，社會責任承擔能夠為企業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和市場聲譽，并以此來吸引高質量人才和穩定內部高素質人才，提升人力資本質量。綜上所述，企業通過社會責任承擔緩解企業發展過程中的資金和人力問題，進而促進自身高質量發展。

控制變量方面：企業規模SIZE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隨著公司規模的擴大，企業發展質量有所提升，可能由于大規模公司的生產以及管理體系更加完善所導致；資產負債率LEV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公司財務杠桿越高，發展質量越好；董事會規模BOARD的系數顯著為負，揭示大規模董事會導致企業發展質量低下的事實；企業年齡AGE與企業高質量發展TFP_OP、TFP_LP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說明企業年齡越大，經營問題越多，會抑制企業高質量發展。

五、穩健性測試

（一）工具變量法

社會責任承擔能夠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而企業為了提高自身發展質量也可能主動承擔社會責任，從而導致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可能存在互為因果的關系。鑒于此，本文采取工具變量法來控制其對研究結論的干擾。具體地，本文選取地區法律環境指數作為社會責任承擔的工具變量，原因在于地區的法律環境能夠反映政府部門的司法效率、執法力度及成果，同時良好的法律環境能夠促使企業更加積極地承擔社會責任，即地區法律環境指數與社會責任承擔呈正相關關系。而地區的法律環境主要受地方政府以及司法部門影響，短期內不受外界因素干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不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因而具有較強的外生性，即地區法律環境指數符合工具變量的基本條件。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在系數1中，CSR與TFP_OP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15.883 4，t值=5.691 6）；在系數2中，CSR與TFP_LP亦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15.548 2，t值=5.689 0）。上述數據綜合表明，在控制了內生性后，社會責任承擔依然能夠顯著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研究結論依舊穩健。

（二）Heckman兩階段回歸

本文采用Heckman兩階段回歸方法來緩解實證研究中可能出現的內生性問題。具體地，在第一階段構建Probit回歸模型，預測樣本企業中存在社會責任承擔的概率，并計算出逆米爾斯比率IMR。具體構建的Probit模型設置為：

Probit（RSP）=β0+β1CSR_PRO+β2SIZE+β3LEV+β4CASH+β5GROWTH+β6AGE+β7FIRST+

β8BOARD+β9LOSS +β10RATIO+β11DUAL+β12SOE+YEAR+INDUS+ε（2）

其中，RSP為虛擬變量，若企業存在社會責任承擔則賦值為1，否則為0；CSR_PRO為排除性約束變量，以同行業同年度除以本企業外的其他企業的行業均值加以度量，其他變量定義與上文保持一致。第二階段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在表6的系數1中，CSR與TFP_OP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352 8，t值=10.942 3）；在系數2中，CSR與TFP_LP亦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344 0，t值=10.817 6），上述數據綜合表明，進行Heckman兩階段回歸控制內生性后，本文的研究結論依然成立。

（三）替換社會責任承擔的度量方式

考慮到單一的社會責任承擔度量方式所得出的研究結論可能存在偏差，在接下來的穩健性測試中替換社會責任承擔的度量方式，以進一步驗證本文的研究結論。具體地，本文參考陳玉清等［45］的研究，將社會責任承擔定義為營業收入、購買商品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支付的各項稅費、支付給職工以及為職工支付的現金和分配股利利潤或償付利息支付的現金之和與總資產的比值，并命名為CSR1。該比值越大，表明社會責任承擔狀況越好。將重新定義的社會責任承擔放入模型（1）中進行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在表7的系數1中，CSR1與TFP_OP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454 8，t值=105.469 0）；在系數2中，CSR1與TFP_LP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455 2，t值=108.034 6）。上述數據綜合表明，在替換企業社會責任承擔的度量方式后，研究結論依然穩健。

（四）替換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度量方式

為了使研究結論更加穩健，本文將企業高質量發展指標設置為OLS法計算的全要素生產率，并將其命名為TFP_OLS，作為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代理變量。該值越大，表明企業發展質量越高。將重新度量的企業高質量發展指標放入模型（1）中進行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CSR與TFP_OLS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187 8，t值=6.542 8），表明在重新設置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指標后，研究結論依然成立。

（五）制造業子樣本回歸

一般而言，制造業作為實體經濟的主體，在我國資本市場的平穩運行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社會責任承擔是否會促進制造業企業的高質量發展值得討論。因此，本文選取制造業企業進行子樣本回歸，重新進行模型（1）的回歸分析。表9羅列了制造業子樣本中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多元回歸分析結果，在系數1中，CSR與TFP_OP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341 4，t值=9.604 6）；在系數2中，CSR與TFP_LP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系數=0.339 2，t值=9.623 0）。上述數據綜合表明，進行制造業子樣本回歸后，本文的研究結論依然成立。

六、中介效應分析

在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設部分，本文將社會責任承擔作用于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路徑歸納為以下兩點：第一，企業通過社會責任承擔能夠與外部利益相關者建立更多的聯系，加深利益相關者對企業的認識，降低內外部信息不對稱，提高企業內部資源的利用效率，降低投資者對企業未來不確定性的擔憂，增強其投資意愿［36］，進而緩解融資約束，為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堅實的資金基礎；第二，社會責任承擔能夠使企業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提升企業的市場認可度。具體而言，一方面，吸引更多潛在高質量求職者加入企業；另一方面，穩定企業現有的高素質人才。換言之，社會責任承擔為企業帶來高質量的人力資源，為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力的人才儲備。因此，本文采用中介效應模型，以檢驗融資約束、人力資本質量在社會責任承擔和企業高質量發展關系中的中介作用。

（一）基于融資約束的中介效應檢驗

為了檢驗融資約束在社會責任承擔和企業高質量發展關系中是否發揮中介作用，本文構建模型（3）和模型（4）：

FC=β0+β1CSR+β2SIZE+β3LEV+β4CASH+β5GROWTH+β6AGE+β7FIRST+β8BOARD+

β9LOSS+β10RATIO+β11DUAL+β12SOE+YEAR+INDUS+ε（3）

TFP=β0+β1CSR+β2FC+β3SIZE+β4LEV+β5CASH+β6GROWTH+β7AGE+β8FIRST+

β9BOARD+β10LOSS+β11RATIO+β12DUAL+β13SOE+YEAR+INDUS+ε（4）

其中，FC為融資約束SA指數的絕對值，本文參考Hadlock和Pierce［46］的方法來計算SA指數。其計算公式為SA=-0.737×SIZE + 0.043×SIZE2 - 0.04×AGE，其中的SIZE為總資產的對數值，AGE為企業年齡。本文用SA指數的絕對值FC表示企業融資約束大小，FC值越大，融資約束越小。

表10報告了基于融資約束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在Panel A第1列中CSR和TFP_OP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311 9，t值=9.974 5），在第2列中CSR和FC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014 8，t值=2.416 2），說明社會責任承擔能夠緩解融資約束。在模型（1）的基礎上進一步控制融資約束，結果如第3列所示，發現CSR和TFP_OP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309 8，t值=9.910 4），且低于第1列中CSR系數的絕對值。Panel B中的結果類似，不再贅述。上述數據綜合表明，融資約束在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中發揮了中介作用，即存在“社會責任承擔狀況越好—融資約束越小—企業發展質量越高”的中介傳導路徑。綜上所述，社會責任承擔能夠緩解融資約束，從而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二）基于人力資本質量的中介效應檢驗

為了檢驗人力資本質量在社會責任承擔和企業高質量發展關系中是否發揮中介作用，本文構建模型（5）和模型（6）：

EDU=β0+β1CSR+β2SIZE+β3LEV+β4CASH+β5GROWTH+β6AGE+β7FIRST+β8BOARD+β9LOSS+

β10RATIO+β11DUAL+β12SOE+YEAR+INDUS+ε（5）

TFP=β0+β1CSR+β2EDU+β3SIZE+β4LEV+β5CASH+β6GROWTH+β7AGE+β8FIRST+β9BOARD+

β10LOSS+β11RATIO+β12DUAL+β13SOE+YEAR+INDUS+ε（6）

其中，EDU代表人力資本質量，企業高管的教育程度能夠從其知識存量方面反映企業管理層的質量水平，管理層作為企業投資決策主體，對企業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故本文參考韓靜等［47］的研究，采用高管團隊的平均教育水平作為人力資本質量的代理變量。具體地，用高管成員教育程度分類附值的總和與高管成員個數的比值來表示，其中中專及以下賦值為1，大專賦值為2，本科賦值為3，碩士賦值為4，博士賦值為5。

表11報告了基于人力資本質量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在Panel A第1列中CSR和TFP_OP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309 3，t值=9.8728），在第2列中CSR和EDU在5%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047 4，t值=2.006 2），說明社會責任承擔能夠提高企業的人力資本質量。在模型（1）的基礎上進一步控制人力資本質量，結果如第3列所示，發現CSR和TFP_OP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系數=0.306 7，t值=9.795 6），且低于第1列中CSR系數的絕對值。Panel B中的結果類似，不再贅述。上述數據綜合表明，人力資本質量在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中發揮了中介作用，即存在“社會責任承擔狀況越好—企業人力資本質量越高—企業發展質量越高”的傳導路徑，企業社會責任承擔能夠提高人力資本質量，從而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七、進一步分析

企業社會責任承擔狀況越好，其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關系越密切，社會認可度越高，經營發展所需的各項資源稟賦越豐富［48］。對國有企業而言，社會責任承擔是其與生俱來、不可推卸的分內職責［49］，其擁有較強的政府支持和社會認可，能夠吸引更多的高素質人才以及資金支持。行業競爭作為企業生存發展的外部環境，其對企業的經營決策具有重要的影響［5］，激烈的行業競爭環境會給企業造成巨大的生存壓力，為了擺脫激烈的競爭環境，管理者會加強對企業經營管理行為的規范，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維持經濟目標與社會目標的平衡。因此，產權性質和行業競爭將會使企業發展所面臨的融資約束、人力資本質量呈現出一定的情境性，使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存在一定的情境性特征。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將分別檢驗產權性質與行業競爭度這兩類情境性因素在社會責任承擔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關系中扮演的角色。

（一）基于產權性質的情境性分析

非國有企業在市場競爭中常處于不利地位，缺乏政府支持和社會認可，其能夠獲取的外部資金支持低于國有企業。此外，非國有企業的市場認可度低于國有企業，在勞動力市場上，國有企業更受求職者的青睞。因此，非國有企業迫切希望通過社會責任承擔與政府及公眾建立良好的關系，其社會責任承擔具有極端性的尋租動機，無法使其兼顧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從而弱化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為了檢驗上述推理，本文在研究模型（1）的基礎上進一步引入社會責任承擔與產權性質的交乘項CSR×SOE，構建研究模型（7）：

TFP=β0+β1CSR+β2CSR×SOE+β3SOE+β4SIZE+β5LEV+β6CASH+β7GROWTH+β8AGE+β9FIRST+

β10BOARD+β11LOSS+β12RATIO+β13DUAL+YEAR+INDUS+ε（7）

表12報告了不同產權性質下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關系的多元回歸結果。在系數1中CSR×SOE項的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113 1，t值=2.117 2），在系數2中CSR×SOE項的系數同樣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104 1，t值=1.978 5）。以上數據綜合表明，相較于非國有企業，社會責任承擔對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更顯著。其原因可能在于社會責任承擔對于非國有企業來說，是其實現利潤最大化的手段。由于其缺乏政府支持和市場認可，在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都缺乏競爭力，其社會責任承擔具有較強的目的性和逐利動機，無法兼顧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因此，非國有企業會弱化社會責任承擔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作用。

（二）基于行業競爭的情境性分析

行業競爭作為企業生存發展的外部環境，對企業的經營決策具有重要影響［5］。激烈的行業競爭能夠抑制企業的過度投資行為［50］，使資本結構向目標靠攏，提高投資決策效率，弱化投資風險，加強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行業競爭越激烈，企業的危機意識越強烈，越傾向于承擔社會責任，以此來加深其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的聯系，以向利益相關者傳達企業發展良好的信號，在獲取資金支持的同時，獲得高素質人才的認可與青睞，在資金和人力方面取得領先優勢。綜上所述，企業所處行業競爭越激烈，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越強。為了檢驗上述推理，本文在研究模型（1）的基礎上進一步引入社會責任承擔與行業競爭度的交乘項CSR×HHI，構建研究模型（8）：

TFP=β0+β1CSR+β2CSR×HHI+β3HHI+β4SIZE+β5LEV+β6CASH+β7GROWTH+β8AGE+β9FIRST+

β10BOARD +β11LOSS+β12RATIO+β13DUAL+β14SOE+YEAR+INDUS+ε（8）

參考賈興平和劉益［51］的研究，本文采用赫芬達爾指數衡量企業所處行業的競爭度，并以其中位數為標準，小于其中位數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

表13報告了不同行業競爭度下，社會責任承擔與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多元回歸結果。在系數1中CSR×HHI項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219 9，t值=4.125 8），在系數2中CSR×HHI項系數亦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系數=0.222 9，t值=4.245 6）。上述數據說明，企業所處行業競爭越激烈，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更強。其原因在于激烈的行業競爭給企業帶來巨大的生存和發展壓力，為了適應激烈的競爭環境，企業會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為企業帶來異質發展優勢，增強內部穩定性，從而為企業高質量發展奠定基礎。

八、結論與政策建議

社會責任承擔作為企業發展業務的關鍵要素，與企業高質量發展息息相關，并且理論上社會責任承擔會影響企業高質量發展。基于此，本文選擇2009—2019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了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社會責任承擔能夠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相較于非國有企業和行業競爭緩和的企業，國有企業和行業競爭激烈的企業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更強。在替換社會責任承擔的度量方式、采用工具變量法和縮小研究樣本等一系列穩健性測試之后，以上研究結論依然成立。進一步的作用機制檢驗表明，社會責任承擔主要通過緩解融資約束，提高人力資本質量來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本文的研究結論有助于深入理解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為加強企業社會責任承擔，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了參考思路。

根據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四點建議。第一，企業在生存發展過程中必須重視社會責任承擔，提高社會責任承擔意愿與動機，以更好地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一方面，企業需要將其社會責任承擔情況與內部的各部門績效掛鉤，產生一種激勵效應，提高社會責任承擔的動力，規避企業的潛在風險，更好地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另一方面，對企業進行功能整合，提高企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的意愿，從而有利于企業高質量發展。第二，國家需重視對非國有企業社會責任承擔的激勵，制定相關的政策條例，以更有效地促進非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國有企業承擔著維護經濟穩定和社會和諧的職責，社會責任承擔也是其不可推卸的責任。相比于國有企業來說，非國有企業的逐利天性決定了其社會責任承擔的尋租性動機，其社會責任承擔對企業高質量發展作用不夠顯著。因此，國家在進行企業社會責任制度設計時，要重點激發非國有企業社會責任承擔的熱情，對承擔社會責任的非國有企業給予政策補貼和政府補助，以提升非國有企業社會責任承擔水平，從而促進非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第三，政府應允許部分行業自由競爭，通過市場調節來引導企業的經營行為，激勵企業自覺承擔社會責任，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面對激烈的行業競爭環境，為了自身的生存發展，企業會積極承擔社會責任，形成自身的差異化戰略，在市場競爭中形成自身優勢，從而促進自身高質量發展。由于我國資本市場中有部分行業沒有開放，其市場準入受到限制，市場自由競爭功能未得到有效發揮。因此，對于不影響國民經濟平穩運行的部分行業，政府應鼓勵自由競爭，以充分發揮行業競爭的促進作用。第四，企業要及時鞏固與各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關系，在發展自身的同時也要給予員工足夠的關心，減少代理成本，降低內外部信息不對稱，以緩解融資約束。此外，企業應優化高質量人才儲備，為企業高質量發展奠定堅實的人力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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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 "強；校對：楊" "釗

Research on Social Responsibility to Promote the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ZOU Beibei

（School of Business， Anhui University， Hefei Anhui 230601， China）

Abstract： As China’s economy enters the stage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theorists and practitioners pay more and more attention to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However， as an important informal institution， the impact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on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is worth studying. Based on this， taking China’s capital market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from 2009 to 2019 as research samples， the empirical method was used to analyze the impact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performance on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th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an significantly promote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the better social responsibility performance， the higher enterprises development quality; compared with non-state-owned enterprises， the function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promoting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is significantly enhanced; compared with enterprises with low competition in the industry， the role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in improving development quality of highly competitive enterprises has been significantly enhanced; social responsibility can ease financing constraints and improve human capital quality. The conclusions enrich the literature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clarify the way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affects on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and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government to strengthen social responsibility of enterprise and promote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Key words： social responsibility;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industry competition degree; financing constraints; human capital qual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