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
40多年前,我從老家泰興的一個鄉村走出來,印象最深的是家門前的那條河。離家那年,我剛剛16歲,沖勁十足,一心想要到外面闖世界。我刻苦讀書,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好的成績讓我如愿走出村莊。
上世紀八十年代,交通還不發達,從工作地福建回一趟老家比出國還難。雖然幾年才回鄉一次,但令我久久難忘的還是家門前的那條小河。站在水邊,可以清晰地看到河里小蝦小魚歡快游動的身影。那時村里沒有水井,更沒有城里人享用的自來水,村民的飲用水、洗衣、洗菜全部在河里解決。盛夏時為了消暑,我時常跟村里的小伙伴們光著身子在河里泡著,潛水、戲水、打鬧,雖然家長們在岸上大喊著:小心!但我們還是我行我素,樂此不疲。
離家5年后的第一次探親,農村已經實現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家里分了幾畝地,父母每天圍著這幾畝地忙碌著,辛苦又快樂。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種上了各種蔬菜和瓜果,到了收獲的季節獲得感滿滿。門前的那條河依舊寂靜安然,清清河水似乎在向我訴說著思念和牽掛,它依然承載著村民對水的需求,但水位已經沒有之前那么高了,看得出它有點“透支”了,站在岸邊也難得見到小魚的身影。這些變化,讓我心里總有些不安。
后來每次回家,我總要沿著家門前的那條河走一走,站在水邊靜思遐想。那幾年,河的水位越來越低,河水越來越渾,岸邊長勢一向旺盛的蘆葦也顯得有點萎靡不振。我問父親是怎么回事,他嘆著氣告訴我:村里有不少人家在搞規模養豬,他們把豬圈里的糞水排到河里,久而久之,河水由清變渾、由渾變紅、由紅變綠了。看到自己鐘情的河變得如此無助落魄,我感到陣陣心酸。
離家20年后,農村開始環境整治,河面不再像我印象中的那樣寬,水也不是那樣深、那樣清,但已經開始慢慢恢復,河兩邊的土坡上也種上了樹。雖然沒有城里河道的石坡護欄、小橋草坪,但卻充滿鄉村特色,粗獷中帶有細膩、狂野中蘊藏著靦腆。
前年回家,父母電話里早就告訴我,河邊修了一條柏油路,現在不需要繞路,可以直接把車子開到家門口,家里還通上了天然氣,方便多了。雖然心里早有準備,但到家后的感覺還是比較震撼。下車后我發現,不僅有太陽能路燈,家門口還安裝了太陽能夜燈,晚上在家門口活動時可以享受到跟城市廣場一樣的感覺。
我念念不忘的那條河,也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眼前。雖然當時是冬天,但河的兩岸還是綠草如茵,站在河邊遠遠望去,晨霧中蘆葦隨風搖曳,清澈的河水如同明鏡,倒映著兩岸的景色,猶如一幅美麗長卷徐徐展開。我站在水邊,又清晰地看到了小魚在游動。這是多么熟悉的場景啊。我欣喜萬分,問身邊的父母,為什么才幾年時間,變化這么大?他們告訴我:村里把豬場改成了林場,把過去排污水的池塘改成了垂釣中心,鎮里和村里出資對河道進行了徹底整治,兩岸建起了護坡,種上花草,沿河的村民每家修了排污池,生活用水不再排入河道,自我凈化后變成種地的肥料。現在,農田租給了專業公司,村民有的建起蔬菜大棚,有的開了農家樂,有的經營苗木盆景公司,不需要再背井離鄉去外地打工了。
河水的變化映襯時代的變遷。望著悠然靜謐、含情脈脈的河水,真是思緒萬千。我愿依偎著這條河,與它相伴到老。
(作者單位:江蘇省紀委監委宣傳部)
責任編輯:霍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