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伍,蘇雨冉,胡世雄,2
(1.山西師范大學 地理科學學院,太原 030000;2.東斯特勞斯堡大學 地理與歷史系,賓夕法尼亞 18301,美國)
生態環境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基礎,文化是人類發展的歷史積淀和民族象征,旅游已經成為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重要產業和國民經濟的重要支柱,也是不同國家和民族文化交流的重要渠道.良好的生態環境是旅游產業可持續發展的必要條件,旅游產業的繁榮發展也促進了文化的傳承和積累.黃河流域是中華文化保護傳承弘揚區和國家生態安全的重要屏障[1],歷史文化和旅游資源豐富,生態環境脆弱.2019年,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生態-旅游-文化之間的協調發展也成為研究熱點.因此,構建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協調發展,使三者互利互存、共贏共榮是實現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舉措.
國外學者對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之間的互動關系和融合發展研究主要集中在旅游節事活動、影視旅游等[2-3];國內學者運用產業融合理論,探究我國省級旅游產業和文化產業之間的耦合關系[4-5].國外學者對生態環境與旅游的研究多集中在生態旅游的定義、經濟價值[6]、教育作用[7]和未來發展方向[8-9]等理論探討方面;國內研究往往加入區域經濟指標作為評價的獨立子系統之一,建立了區域經濟-旅游-生態環境耦合協調度指標體系,并引入數學模型進行實證分析[10].文化保護與生態環境方面,主要集中在人文、資源和生態環境協調發展的關系[11],民族文化旅游開發的問題與模式[12]以及生態旅游產業開發模式[13].上述研究為生態-旅游-文化協調發展奠定了理論和實證分析基礎,由于生態-旅游-文化是涉及多維度、多領域的復雜開放系統,不同階段、不同區域三者之間的相互作用形式、特征與效益也不同[14-15].本文以黃河流域9省區為研究對象,探索其生態環境、旅游產業、文化產業三大系統的耦合協調發展狀況并進行分析,以期為實現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提供新思路.
生態-旅游-文化的融合平衡是實現區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條件.區域生態-旅游-文化是一個內容廣泛并具有耦合特征的開放系統,三者在發展中相互依存、相互適應、滲透交融、互動影響[15](圖1).生態環境為旅游和文化提供發展本底與資源基礎,良好的生態環境吸引旅游消費,容納旅游活動,游客注重對自然環境的體驗和對文化的欣賞;地域文化作為生態環境的非實體性映射深刻反映了不同自然景觀下塑造的文化景觀,旅游的觀賞行為與當地的文化景觀融為一體.文化與旅游具有天然的耦合性,旅游資源的開發在創造經濟效益的同時促進當地文化傳承、開發與保護;而文化景觀的開發、文化展示形式的創新以及科技手段的運用使文化產品的旅游功能得以展現,不僅豐富了旅游資源,更改善了傳統且單一的觀光旅游方式,使旅游者的綜合體驗感增加.旅游行為產生的同時可以直接提供資金和人力刺激旅游環境的維護,而旅游項目、產品的“綠色化”,強化了旅游地民眾和旅游者的生態意識,進而維持生態系統和保護文化多樣性.但三者間的互動并非完全是積極影響,過度的旅游開發給自然生態和人文環境造成壓力,本地文化為迎合旅游者引起旅游地文化的適應性變化或造成文化碰撞等,導致區域生態-旅游-文化無法協調,長此以往影響區域發展.

黃河流域內山脈眾多,地形地貌多樣.9省區總人口占全國人口總數的30.42%.流域內生態環境脆弱,水資源短缺,水土流失嚴重、生物多樣性受到脅迫.2018年流域內GDP為25.39萬億元,僅占全國GDP的25%,各省區經濟發展不均衡.各省(區)旅游總收入差異巨大,2019年四川省旅游總收入高達11 594.3億元,寧夏回族自治區僅為340億元.黃河流域蘊含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和文化遺址,但流域內文化資源分布不均,2018年9省區中文化產業增加值山東省最高為2 528億元,青海省最低僅有49.4億元.黃河流域要高質量發展,需要縮小地區經濟差異,保護生態環境,構筑生態-旅游-文化協調發展不僅響應國家戰略,也是實現區域性良性循環的重要舉措.
數據來源于2011-2020年的《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旅游統計年鑒》《中國文化文物統計年鑒》《中國文化及相關產業統計年鑒》以及各省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個別缺失數據通過線性插值法進行補充.對所選指標的原始數據采用極差標準化法進行標準化處理.
2.3.1指標體系構建
依據區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機理,結合前人研究成果[16-23]和生態建設系統理論[20],構建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附表Ⅰ).將生態-旅游-文化作為一個復合系統,包含生態環境、旅游產業、文化產業三大子系統.生態子系統從資源稟賦和環境治理維度反映生態環境狀況,旅游子系統和文化子系統指標選取根據三大系統的互動關系,從供需視角出發,分別從產業基礎和產業效應2個維度共20個指標來表征.
2.3.2耦合協調度模型
本文采用耦合度作為測度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復合系統中三大子系統相互作用的程度強弱,耦合協調度模型側重于反映三大子系統協調發展水平的高低.
1)綜合評價函數模型
生態環境綜合評價函數
(1)
旅游產業綜合評價函數
(2)
文化產業綜合評價函數
(3)

2)生態-旅游-文化復合系統耦合度
(4)
(0,0.3]為惡性耦合,(0.3,0.5]為拮抗耦合,(0.5,0.8]為磨合耦合,(0.8,1]為良好耦合.
3)生態-旅游-文化復合系統耦合協調度
(5)
D為耦合協調度,T為生態-旅游-文化復合系統綜合評價函數,α、β、γ分別是三大子系統的權重系數,且α+β+γ=1,參考文獻[15],設定α=β=γ=1/3,并將耦合協調度劃分為10個等級.(0,0.1]為極度失調,(0.1,0.2]為嚴重失調,(0.2,0.3]為中度失調,(0.3,0.4]為輕度失調,(0.4,0.5]為瀕臨失調,(0.5,0.6]為勉強協調,(0.6,0.7]為初級協調,(0.7,0.8]為中級協調,(0.8,0.9]為良好協調,(0.9,1]為優質協調.
2.3.3地理探測器模型

其次,借助交互作用探測模型判斷不同因子交互作用對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情況的影響類別.判定原理如下:計算因子xi和xj對Y的QA,B值QA,B(xi)、QA,B(xj),如果QA,B(xi∩xj)
根據式(1)~(3),計算出各省生態、旅游和文化綜合發展水平(表1),山東、四川兩省旅游發展水平高于生態、文化發展水平,山東省尤為突出.該省依托優越的區位條件和良好的旅游資源稟賦,旅游經濟發展水平處于絕對優勢地位[25];河南、山西兩省文化發展水平高于其他兩系統發展水平,河南省地處中原地區,文化根源性強,作為戲劇大省,藝術表演團體個數位居全國前列;山西省的地上建筑和非物質文化遺產數量在9省區中排名靠前,文化吸引力和影響力也較為明顯.其余省份生態發展水平均高于旅游和文化發展水平.
根據式(4)可以得出,各省區平均耦合度均在(0.5,1]之間,說明9省區三大子系統主要處于磨合與良性耦合之間,整體上處于低水平的高耦合狀態,即發展水平不高但子系統間關系緊密.

表1 沿黃省份三大子系統平均綜合指數、平均耦合度
由圖2可以看出,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度呈現緩慢上升趨勢.其中,生態環境綜合發展指數由2010年的0.261增長至2019年的0.400,特別是2015-2017年增長速率快于其他年份;旅游產業和文化產業發展態勢一致,其綜合發展指數在2010-2017年都略低于生態環境發展指數,2018年旅游產業發展指數超過生態環境但文化產業發展指數仍落后于生態環境,這說明文化產業發展有一定的滯后性,文化品牌建設和文化市場發育需要一定時間.整體上,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三大系統關系密切但綜合發展水平較低,增長率較低,發展進程較為緩慢.

為進一步探究黃河流域旅游生態-旅游-文化復合系統耦合協調發展的時空演變特征,更直觀表現三者耦合協調的差異情況,本文選取2010和2019年作為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分析的基準年和水平年,給出了耦合協調度等級(表2).

表2 黃河流域9省區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度等級
近10年9省區三大系統耦合協調度等級呈逐年優化趨勢.整體上看,研究期內山東省一直保持領先地位,經過10年的調整與發展,從初級協調調整到良好協調;河南、陜西、四川的耦合協調發展水平同步性較強,均從勉強協調調整到中級協調,但仍然存在內部競爭,河南省耦合協調度更高;山西省從瀕臨失調提高至初級協調,主要原因在于山西省古建筑較多且保存完好,文物保護單位眾多使其文化影響力增強,但環境治理壓力大、公共交通不發達仍是制約其生態系統協調發展的重要因素.內蒙古自治區相對落后于其他省區,協調發展速度也相對緩慢.甘肅、青海、寧夏的耦合協調發展水平均低于區域平均水平,主要原因在于旅游產業基礎設施的嚴重滯后影響文化產業的正常發展和生態環境的深入維護,從而陷入惡性循環.通過測算研究表明,黃河流域東中西部耦合協調度發展差距很大,且高值區與低值區呈現明顯的發展不同步性,兩極化趨勢顯著,內部分異性強.
3.3.1影響因子選取
驅動因素分析是探究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變動情況根源的關鍵,區域生態-旅游-文化三者間互動關系的復雜性決定了三大系統的耦合協調程度受到多種因素的共同影響[15].為了能夠合理分析不同驅動因子對區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的影響,本文從5個維度選取9個指標作為潛在驅動因子進行探測(表3).

表3 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驅動因素指標體系及結果
3.3.2影響因素分析
2010年,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驅動因子指標體系中,一般公共預算支出、申請專利授權量和R&D經費支出3個指標的影響力最高,對應的Q分別為0.970、0.920、0.908.說明政府投資能力和科技的投入與產出能力在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且一般公共預算支出的影響程度高于其他2項指標,說明政府投資能力對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具有正向推動作用且影響力最大.
2019年,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驅動因子指標體系中,除申請專利授權量和交通運輸客運量2項指標外,其他指標影響力均增強,特別是人均GDP、近5年環境保護支出年均增長率和每100 km2高速公路里程的影響力增長率較快,說明經濟發展水平、環境保護重視程度和區域公路發展水平對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影響力顯著增強.申請專利授權量和交通運輸客運量的影響程度有所下降,即對三大系統協調發展機制的驅動效應呈現相對衰弱態勢.原因在于2019年底新冠疫情來襲導致春運期間客運量大幅減少,交通運輸規模減弱導致影響力降低.
3.3.3影響因子交互分析
交互作用探測用于識別不同驅動因子之間的交互作用,即雙因子交互作用下對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度的影響情況(附表Ⅱ).
構成影響因素的9個指標兩兩交互都表現為雙因子增強和非線性增強,這說明任意兩因子交互均比單個因子對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度的影響作用要明顯,即各因子對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度空間分異的影響存在內在聯系,而不是孤立作用.特別是2010年人均文化娛樂消費支出與R&D經費支出、申請專利授權量、交通運輸客運量,近5年環保支出年均增長率與R&D經費支出、申請專利授權量、交通運輸客運量,R&D經費支出與高速公路密度、一般公共預算支出,申請專利授權量與高速公路密度的交互作用;2019年人均文化娛樂消費支出與交通運輸客運量、高速公路密度,第三產業占GDP比重與R&D經費支出、申請專利授權量、交通運輸客運量,近5年環保支出年均增長率與申請專利授權量,交通運輸量與高速公路密度的交互作用,均達到1.這說明居民消費水平、政府投資能力、科技水平和交通運輸條件共同推進了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值得注意的是人均國內生產總值與近5年環境保護支出年均增長率的交互影響力由2010年的0.488增長至2019年的0.977,這說明政府對環境保護的重視程度不斷增加,投資與科技、消費形成了良性互動,同時科技水平的提升激發了受眾在文化和旅游領域的消費活力,為文化和旅游產業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發展條件,也為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提供更好的財力支撐.
1)9省區生態、旅游、文化三大子系統發展水平不均衡.東中西差異顯著,整體上呈現出生態水平>文化水平>旅游水平的態勢.2010-2019年,呈現緩慢上升趨勢.空間上形成了山東省、四川省平均發展水平高于其他地區的“雙核心”特征.生態環境和文化產業綜合水平較為平穩,但整體指數不高,中西部省區旅游產業發展水平嚴重滯后于東部地區.
2)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水平表現出持續向好的態勢,然而在空間演化上,省區間存在明顯差異,中西部省區由于旅游產業發展水平較低導致耦合協調度水平不高.2010年和2019年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度均呈現出從東到西逐步遞減的空間分布特征,山東省是唯一高值核心區.國土空間開發規劃與區域一體化戰略是形成該種空間分布的主要原因.中西部地區尤其是西北3省區,由于生態環境壓力大,生態功能區大規模限制資源開發、旅游產業發展嚴重滯后等問題,影響耦合協調度水平.
3)根據地理探測器模型結果分析,行政力、科技水平、交通運輸條件、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結構依次是影響9省區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水平的重要驅動因素.經過10年的發展,行政力仍然是影響力最顯著的驅動因素,科技水平次之,產業結構對三大系統協調發展水平的影響力提升最顯著,其他因素影響力都在逐步上升.雖然5大影響因素的影響力差異較大,但其兩兩交互的影響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對區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水平提升起到了積極作用,也從側面印證了三大系統協調發展是基于公共資本、科技水平、社會消費、基礎設施共同驅動作用的結果.
研究表明三大系統發展水平東部省區整體較高,西部省區整體較低,中部省區介于兩者之間,與文獻[15]研究結果一致.三大系統的相互帶動作用有限.依據低水平協調的原因,尋找產業創新聯動是提升整體發展水平的關鍵.對于不同省區的不同情況應注重兼顧各方利益,實現協同共進.
政府公共投資在耦合協調過程中發揮著很大的作用,但未涉及政府制定的政策對耦合協調度的影響.行政手段和政策組合對區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水平能產生多大的影響也成為后續的研究方向.
附 錄
附表Ⅰ~Ⅱ見電子版(DOI:10.16366/j.cnki.1000-2367.2023.03.004).

附表Ⅰ 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協調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附表Ⅱ 黃河流域生態-旅游-文化耦合度驅動因子交互探測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