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線下文旅的線上破局之路

許靜波

元宇宙一出，線下文旅深覺凜冬將至——有了元宇宙，人們會不會不到景區游玩了？

按照最為具象的元宇宙想象，電影《頭號玩家》中的虛擬游戲《綠洲》炫目而豐富，現實世界則是衰敗、無聊和苦悶的；甚至《黑客帝國》系列則更進一步，將“矩陣”所打造的幻想空間視為現實，而真正的現實則是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巨大培養皿。

在這些想象中，現實與元宇宙處于零和博弈之中，元宇宙就像是現實的癌癥，早晚會吞噬自己的母體。當然，從電影的角度來說，人本主義是大體遵循的政治正確，即便是《頭號玩家》的主角在勝利后也要勸說身后的玩家們多陪陪現實中的家人，所以這些電影對于數字空間自然抱有深深的警惕，甚至惡感。

其實，元宇宙目前僅僅是一個概念，即便要實現電影中的想象，也需要AR、VR、MR、數字孿生、區塊鏈和AI等技術極為跨越式地發展。我們其實不必以元宇宙的高階形態來想象今天的應用，就像我們終有一天要走向星辰大海，但是現在還是老老實實深化探月或者嘗試探日來得更加實際。

也就是說，現實和元宇宙遠遠沒有到針鋒相對、正面對決的地步，那些尚且不過是影視作品中的想象和科學倫理的前瞻探討。在今天，我們更應尋找兩者結合的可能，而這種可能其實并不難實現。

什么是元宇宙？雖然目前科技和投資領域對于元宇宙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但是究其本質，還是在硬件系統的基礎上建立一個永遠存在、完全覆蓋的虛擬空間。但對于人類來說，也許有一天這個虛擬世界可以自給自足，但是缺乏了人類的存在，那么對于人類是毫無意義的。

所以，從根本上說，人是元宇宙和現實的連接，只要有人存在，那么不管是硬件連接、符號映射，還是倫理規則，元宇宙在人類擺脫肉身之前，必然要和現實保持一定程度上的連接。

如果我們先把人機接口、AI學習、數字財產保護、數字貨幣升級等技術問題先擱置一下，回歸元宇宙的本質，就會發現廣義上的元宇宙伴隨人類文化史同時誕生，巖洞壁畫、敦煌壁畫、口語故事、文字、戲劇、2D和3D游戲，都是某種形式的元宇宙。

復旦大學鄧建國教授提出一個“元宇宙率”的概念，只要有了超越現實的想象，就擁有了元宇宙率，不同的技術使得比例升高，但是純粹的元宇宙，就像是遠方的地平線，我們只能接近，卻無法到達。

既然如此，我們就要探討如何更加實際地讓現有產業實現“元宇宙+”的突破。相對以往談論較多的網絡游戲、社交媒體等行業，線下文旅其實也可以在此有所作為。

超越文字的媒介——元宇宙

我們曾經針對蘇州文旅的現狀提出一個城市戲劇的概念。

蘇州旅游資源不像北京和杭州，有故宮和西湖這樣的核心景區，而是一串珠簾（護城河沿岸各個城門）、一幕繁星（各大園林），相對比較零散，無法串聯出一個核心來，所以也就難以形成一條故事線，單獨拿出一個虎丘、拙政園來，也難以和西湖、瘦西湖比，更不用說故宮了；而有的景點形態有了，但是缺乏內容，只能讓人草草一觀，比如相門城墻和蛇門遺跡。

既然古城區眾多旅游資源缺乏整合，缺少故事線，那么就需要規劃者主動設計提供一條故事線來串聯起整體旅游設計。而城市戲劇就是對目前的困境進行突破。

城市戲劇是藝術融合文旅的3.0時代。1.0時代是劇場戲劇，觀眾買票入場，但消費標準、藝術門檻相對比較高；2.0時代是各地的實景演出，代表作為張藝謀的“印象系列”，因為配合實景，所以相對具有沉浸式的觀感體驗，蘇州打造的沉浸式《浮生六記》是一種精致化、微型化的案例。而3.0時代的城市戲劇則是專門解決蘇州古城景區“多、散、小”問題的模式。

城市戲劇是將整個蘇州古城作為一個沉浸式的大舞臺。游客除了自由行的散客之外，會開放一類特邀客人，他們將會在來到蘇州前，收到一份請柬，而在請柬中則給出了故事背景，提示在3天的蘇州游中將會發生怎樣的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可以是吳越爭霸，可以是唐寅風流，可以是虎丘清雅，可以是民國風雅，也可以是將以上元素串聯起來的《姑蘇兩千年》。

正如戲劇舞臺上的“幕”的概念，只是舞臺上的“幕”變成了蘇州的一個個實景，如在盤門舉行開城儀式，在拙政園舉辦良朋雅集，在蘇倫場圍觀懸疑推理劇《十五貫》（昆曲經典劇目改編成民國背景），在虎丘千人石設置戲劇高潮。

每一位特邀來賓都是這個戲劇故事的沉浸式參與者，在歷史劇中加入懸疑和推理的成分，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故事的結局走向。從而把類似于沉浸式表演《不眠之夜》，武漢知音號輪船劇本殺從一棟樓、一艘輪船升級為整個城市，這樣可以有效整合城市旅游資源，并且以不同檔次和互動機會對游客進行分層特邀。

城市戲劇的故事聘請專業團隊進行打造，故事線可以每年更換，而在擁有一定數量之后，可以每月都輪換不同的故事線，形成城市戲劇矩陣《十二姑蘇月》，把江南文化具象化、整體化呈現。

由于城市戲劇是沉浸式互動體驗，所以也可以理解為這是一場以現實城市為舞臺的大型真人版游戲。

然而在實際推行的過程中，遇到最大的問題在于，如何將城市的文旅資源技術性整合。這一套設定詳細、內容豐富的城市戲劇背景，每一個幾乎都是厚厚的一本書，倘若完全拋給游客，沒有人能夠有耐心讀完這些設定文字，更別說在里面明確自己的角色，迅速融入故事中，獲得良好的沉浸式互動體驗。

比如我的一個朋友曾經進行過一個測試，在某景區的一條街上設置了一場實景沉浸式劇本殺，邀請包含了中青年的游客團隊前來參與。與密室劇本殺每人兩本起步、高達兩三萬字的劇本不同，實景沉浸式的劇本殺的劇本已經被壓縮到兩頁紙的規模，然而即便是這樣，也有很多游客耐不下心去讀完，更不用說里面的邏輯推理的部分。

那么，城市戲劇的故事背景該如何傳遞給游客，讓其對于城市文旅的體驗不僅僅從一區一域的逛吃逛吃變成一城的逛吃逛吃，而有更深刻的體驗呢？我們必須有一個超越文字的媒介做這樣的統合工作。

這就是元宇宙。

元宇宙+文旅的護城河說到底是內容

元宇宙如何介入城市文旅的整合系統之中？實際上，我們需要制作的是一個既與現實文旅項目緊密聯系，又作為整體故事設定基礎，游客、系統、現實三者互動的數字平臺。

簡單來說，網絡游戲《魔獸世界》的背景是艾澤拉斯大陸，電視劇《權力的游戲》的背景是維斯特洛大陸，而我們這個元宇宙+文旅的背景設定則是這座文旅城市。

還是以蘇州為例，元宇宙對于城市戲劇的加成作用主要有三個方面。

其一，數字蘇州和現實蘇州的深度融合。

相當于在網絡上建設一個數字蘇州，每一個文旅的景點作為這個元宇宙蘇州的一個個節點，而不同版本的故事線則將這些節點串聯起來，成為一條條文旅路線。這些節點的通過方式，不是網絡對戰，而是在現實中獲得答案。

也就是說，在這個階段，“元宇宙蘇州”實際上是一個任務分發平臺，引導游客到現實中尋找問題的答案，完成任務，這樣帶著問題去游覽，就比單純的逛吃看戲有了深度和意義。

其二，沉浸式角色設定和互動平臺。

如上所述，單純文本型的背景和人設說明對于游客十分不友好。通過“元宇宙蘇州”，游客可以事先了解自己的角色和任務，并且通過線上游戲，完成一個個文旅景點線下任務間的故事邏輯，并且憑借自己在線下景點完成任務的積分、寶藏、經驗值在線上實現與其他游客的互動。

以實景劇本殺為例，在我們的測試中，在密室中閱讀劇本確實不是一種輕松愉悅的體驗，大家都想早點進入實景搜證的環節，而元宇宙平臺則是讓前期這個參與故事的必備環節變得有趣一些。元宇宙+文旅就是把具有超強記錄和傳輸能力的“遙在”和現實場景的“此在”結合在一起。

其三，真正統合旅游資源并為之賦能。

并不是所有的景點都有著同樣的自然和人文稟賦，所以這才有了旅游景區分級。在傳統意義上，佘山再怎樣努力，還是比不上黃山，巢湖也無法和西湖比肩。但是有了元宇宙加持之后，景點可以成為元宇宙下的一個具象行動點，哪怕是一個土坡，當有了在線任務的加持后，也會變得十分有“玩點”。這種元宇宙+文旅特別適合兩類地區：一類是蘇州這樣散、多的景點，缺乏主線的；一類是稟賦一般，缺乏內容的。

總的來說，以往我們在設計旅游增項的時候，一般會考慮建設新的園區，無論是主題公園，還是文旅小鎮，不僅要一筆不菲的基礎投資，還很難帶動原有的文旅資源，而元宇宙+文旅則是相當于在虛擬空間中盤活現有景點，以參與游戲的方式實現文旅路線的串聯。

在最初的階段，并不需要一步到位的技術，哪怕是2D技術，只要內容好玩有新意，即可建設這樣一個屬于一座城市的元宇宙，隨著技術的發展，則將此元宇宙不斷升級。

在這個過程中，可以推動相應的產品研發與推廣，有一些即便在現階段也可以實現。比如，游客與元宇宙系統的互動，就可以超越PC、手機、PAD等工具，而使用像更加輕便的智能眼鏡這樣的可穿戴設備，不僅在景點特設的互動區域可以使用，也能在日常場景中使用，比如飯店吃飯等上菜的時候，不像現在這樣刷手機消磨時間，而是登錄城市文旅元宇宙，進行線上互動；再或者坐在前往景區的出租車上，智能眼鏡接受了元宇宙AI發布的任務列表。

那么，實現城市文旅元宇宙的真正痛點在什么地方？不是技術，技術可以不斷升級，在未來必然會低成本普及，各個城市之間不會有什么大的差異。技術成不了地方文旅的護城河，況且元宇宙的遠景必然是開放和廣連接，這些地方元宇宙 終有一日會連接在一起，就像互聯網上沒有國界一樣。你可以說元宇宙是技術，是應用場景，甚至是生活方式，但說到底是內容，就像人和人都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里，卻過著不一樣的人生。

所以，元宇宙+文旅的護城河是內容創作，用什么故事整合，每個節點的任務如何設置，參與者人設為何，線下文旅實景怎樣和元宇宙空間互動，主線劇情和支線彩蛋怎樣配合，這些需要集合文旅、戲劇、游戲等領域的原創專家進行系統制定。

“元宇宙+”并不是過去簡單的“互聯網+”，前者之于后者，并不僅僅是技術的進步，而是有著自己的靈魂，技術所賦予的有著更多可能的敘事空間。說到底，我們需要一個優秀的講故事的人。在未來的世界，不僅僅是文旅，任何一個產業都是線上線下界域打通，才會產生1+1>2的效果。

“元宇宙+”，是出給所有行業的一道填空題，并最終演繹成一道論述題。你做好答題的準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