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霞


星期一的早上,飛飛偵探事務所收到一封貼有三片海藻的信。送信的郵遞員海龜先生說這是一封今天早上需要急速傳送的信件,因為事態緊急,希望收信人可以在郵遞員在場的情況下趕緊閱讀。于是,小五就趕忙把飛飛探長叫了過來——
尊敬的飛飛探長:
您好!當您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快要被海神召喚離開這個世界了。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時光里,我曾經懷疑、害怕、糾結過無數次是否要去做這件事,但我最終還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盡管我只是為了追求心中的正義。
眾所周知,我們蝦虎魚的壽命極其短暫,尤其是我們這一族的蝦虎魚。據人類統計,我們的平均壽命不過五十九天。我們的時間就好像被海神按下了快進鍵,一天幾乎相當于你們的一年。我們迅速長大、結婚、生子,再迅速死亡,這種“迅速”的感覺讓生命中的一切都變得沒有了意義。可我們想,海神之所以讓我們徜徉在大海中,讓我們用五十九天感受這個世界,也許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價值和意義所在。
因為我們的生命極其短暫,所以我們很少和外面的生物交往。畢竟生命僅有五十九天的我們,跟外面的生物建立感情的話,對雙方都是一件殘忍的事情。因此在蝦虎魚的轄區內,我們有自己的學校、商場、工廠……一切都是自給自足。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么無常。我的女兒安娜竟然失蹤了!我們找了很多它有可能去的地方,但沒有發現一點兒線索,可我們又不怎么和外界接觸,所以只能拜托您——鼎鼎大名的偵探先生了。
這次失蹤還要從六天前說起。
六天前,安娜剛滿十四歲(按照蝦虎魚的算法)。它是個善良、乖巧又聰明的孩子,一般蝦虎魚孩子二十天才能學完的功課,安娜只用十三天半就學完了。在畢業典禮上,校長也夸獎安娜,說它是蝦虎魚界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當然,我也給安娜安排好了它的未來生活——畢業后到我的診所上班,然后順利地結婚、生子。但就在畢業典禮結束的晚上,安娜說它想要去蝦虎魚轄區之外的世界看一看。
為了讓它打消這個念頭,我告訴它:“蝦虎魚的生命是很短暫的。為了讓這短暫的一生過得充實,所有的蝦虎魚都會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很少做壞事,所以我們的轄區很安全。但外面就不一樣,外面的生物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甚至有的生物走上了犯罪道路。”可安娜聽了這些話卻笑了笑說:“正是因為我們蝦虎魚生命短暫,我才更想要去外面看一看。不然五十多天一過,自己連外面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那這一輩子多遺憾呀。”
我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我只有安娜這一個孩子,更何況,安娜還年輕,想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也是可以理解的。最終我決定給安娜一整天的時間讓它去霍華德莊園旅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霍華德莊園是我和妻子曾經約定要去度蜜月的地方,雖然我們最終沒有去成,但我們在圖片上看到那里的環境不錯,想來治安也是沒有問題的。
安娜非常開心地出發了。早上到達霍華德莊園后,安娜就給我打了電話,說它在這里看到了各種各樣的生物,有身體會發光的、有身體色彩斑斕的、有身形巨大的……都是一些只在圖書館的書上才見過的生物。
到中午的時候,我給安娜打了電話。可當時它卻非常不耐煩,而且我還聽見它房間有別人的聲音,這讓我有些不安。我問它剛才是誰的聲音,它卻回答只是一個朋友,然后就匆忙掛了電話。到了下午,我一次一次給安娜打電話,可直到晚上都沒有人接。我知道安娜是不會無緣無故不接電話的。于是,我就趕忙去了霍華德莊園,那里果然沒有安娜,我就趕緊報警了。
警察來到霍華德莊園后,了解了詳細情況,卻說讓我再等等,因為它們覺得這個年紀的孩子要不然是玩得太高興而一時沒接電話,要不然就是離家出走。什么離家出走!安娜是不會這樣的!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等著了。
我完全不認為我的女兒會離家出走!雖然它曾經患過抑郁癥,但那是因為它太聰明、太執著,和周圍的孩子有些格格不入。可它已經完全好了呀!它在整個大學時代都過得非常快樂,而且它那天和我通話時一切都很正常。
后來,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就跟霍華德莊園的經理溝通,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經理在電話里告訴我,安娜那天晚上參加完一個派對后就退房了。后來,服務員在安娜的房間里找到了一張還沒有寄出的明信片,上面寫了“時光匆匆,生靈渺小”一類的話。再加上安娜住的房間門窗完好,沒有被暴力破壞的痕跡,所以警察就認為安娜是自行離開的。
我看了安娜留下來的那張明信片,安娜是個多愁善感的孩子,如果說那句話是離家出走的留言,不如說是它寫的詩。更關鍵的信息是,明信片最后的署名是“安”。但實際上,安娜更喜歡署名“A”。
而且安娜說的那個朋友,我始終不知道是誰。那天晚上參加派對的我都找過了。一個是小丑魚艾希小姐,我還沒說明來意,它就嚇得直叫,讓我有什么事情去問警察。第二個是花帽水母阿羅小姐,它見到我的時候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反而勸我不要太著急。第三個是裂唇魚昂洛斯小姐,它一直拒絕與我見面。阿羅小姐跟我說,它們三個原本就是好朋友,這一次它們是約好在霍華德莊園一起游玩。碰到安娜以后,發現它們四個很聊得來,就相約參加了晚上的派對。但我總覺得這不是實話,因為安娜是不會隨隨便便交朋友的……
后來,警察又給了我一條項鏈,說是在安娜的房間里找到的。可我知道這條項鏈不是安娜的。我們蝦虎魚體形本來就小,項鏈什么的對我們來說完全就是累贅,我們只戴特制的手表。可警察卻認為這條項鏈是今年最流行的樣式,也許安娜也喜歡。而且項鏈上刻了“A”,這很有可能就是安娜出來旅行后買的。
安娜實在是太可憐了。我們原本的生命就不到六十天,它卻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警察那邊一直沒有安娜的消息,我已經等不下去了,我覺得那三個女孩是最可疑的,所以我就騙了它們——我到酒店后的第二天以安娜的名義邀請了它們。
請想一下那條項鏈,安娜、阿羅、昂洛斯、艾希,它們名字的首字母都是A。這是不是說明項鏈也有可能是它們其中一個人的?可它們的項鏈又怎么會在安娜的房間里呢?
現在,我把它們關在了某個地方,并且允諾,只要它們愿意說出真相,我就放走它們。可是它們卻打定主意不告訴我!不管我怎么哀求、威脅都不告訴我!沒錯,它們肯定是覺得我活不了多久了。現在我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走投無路的我只好尋求偵探先生的幫助。
我這一生活得短暫又充滿遺憾,我既沒有找到女兒,又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因此我希望偵探先生可以盡快幫我找出真相,如果能找出真相,我會告訴您那三個女孩的下落。如果您也找不出來的話……那我……那我只能讓它們去陪安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