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兒童家庭教育指導的問題與策略芻議

黃永嫻

一、問題的提出

2019年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明確提出：“構建覆蓋城鄉的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體系。”2021年9月，國務院印發《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21—2030年）》，增設了“兒童與家庭”“兒童與安全”兩個新領域，在新增的“兒童與家庭”領域，綱要提出立德樹人、保障兒童權利、監護人責任、培養好家風、增強親子互動、基本建成覆蓋城鄉的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體系、基本形成支持家庭生育養育教育的法律法規政策體系、提升家庭領域理論和實踐研究水平的八項主要目標。2022年1月1日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明確規定：“各級人民政府指導家庭教育工作，建立健全家庭學校社會協同育人機制。縣級以上人民政府負責婦女兒童工作的機構，組織、協調、指導、督促有關部門做好家庭教育工作。”家庭教育指導經過近十年的發展，已逐漸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家庭教育指導的要求逐漸向規范化、全面化、系統化、科學化方向發展。

2021年，教育部明確提出“實施鄉村教育振興計劃”，辦好以學生為本的鄉村教育，同步推進城鄉鄉村教育振興和教育振興鄉村。實施鄉村振興是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必然選擇和必由之路，實現鄉村家庭教育振興是實現鄉村教育振興的關鍵所在。然而，鄉村地區的家庭教育意識淡薄，家庭教育指導人才短缺、水平不高已經成為突出問題，這些問題將進一步影響著鄉村教育振興。可見，如何整合資源、創造條件有效提高鄉村家庭教育質量、促進兒童健康發展成為當前鄉村振興過程中的重要課題。

二、鄉村兒童家庭教育指導中的四個突出矛盾

筆者向廣東省10個地級市的農村地區兒童家庭發放線上問卷，同時結合面向家庭教育相關行政人員、家長、兒童、教師四個不同的對象進行系列訪談，對鄉村地區家庭教育的現狀以及鄉村地區家校社協同機制下家庭教育指導的情況和需求進行調研，結果反映當前農村兒童家庭教育指導中主要存在以下四個突出的矛盾。

（一）政府層面看：家庭教育宣傳力度加強與指導適切性不足之間的矛盾

家校社的共同協作是鄉村家庭教育指導的重要支撐，農村家庭教育指導尤其離不開政府作為責任主體合理的介入和發揮積極作用。政府層面需要在組織領導、機制建設、指導人員資質認定、活動組織協調等方面予以家庭教育指導服務的供給。從訪談的結果看，大部分受訪者認為在推動家庭教育指導政策落地過程中，政府層面開展了多種形式的宣傳活動，努力營造良好的家庭教育社會氛圍，調查結果也顯示75.99%的受訪者認為當地的家庭教育氛圍好，行政部門在家庭教育指導中作出了指導并產生了較大的影響。然而，65.3%的受訪者認為所在地區缺乏有效的家庭教育指導，77.6%的受訪者認為所在地區家庭教育科學理念的培育有待加強，63.84%的受訪者認為所在地區在家庭教育的存在問題比較突出。可見，隨著家庭教育相關政策的不斷完善，政府層面在家庭教育宣傳方面作出了努力，然而，家庭教育宣指導適切性不足，如何針對鄉村家庭教育的特點和需要打通家庭教育指導的“最后一公里”，提出并實行具有針對性的家庭教育指導服務乃當務之急。

（二）家長視角看：家庭教育指導的認知水平高與能力低下之間的矛盾

隨著家庭教育相關政策的落地與宣傳，結合互聯網時代信息傳播銜接性與緊密性的提高，科學的家庭理念逐漸深入人心，在農村落地生根。但對農村家長而言，“知道”與“做到”之間存在較大的差距。通過對家庭教育認知方面的調查結果顯示，被調查者對家庭教育的必要性、主體責任、親子關系的重要性、家庭教育的重要內容等方面的認知程度是比較高的，比如92.82%的受訪者認為家庭教育的培訓非常重要，92.39%的家長認為道德品質與行為習慣的正確引導在家庭教育中尤為重要；95.9%的受家長認為自己在家庭教育中關注孩子的情緒、感受，重視與孩子的情感交流等等。然而，在家庭教育實施的過程中，69.69%的受訪者認為親子間缺乏交流，77.6%的受訪者認為家長在家庭教育中缺乏方法。可見，在鄉村兒童家庭中，家長們已明確意識到父母是家庭教育的第一責任人，他們對家庭教育的理念、內容與方法有著比較正確的認知。同時，鄉村兒童家庭教育的質量并不理想，家庭教育認知與家庭教育指導能力之間存在較大的差距，家長們缺乏有效的方法支持其開展家庭教育，因此對家庭教育的學習有著巨大的渴求。

（三）教師層面看：專業化要求高與專業化能力低之間的矛盾

教師是家庭教育指導的中堅力量，是傳播科學家庭教育理念的主力軍，《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第三十九條提出：“……中小學校、幼兒園應針對不同年齡段未成年人的特點開展家庭教育指導服務。”同時提出家庭教育指導應納入教師培訓業務以促進教師的專業發展。教師往往是以專業的姿態介入家庭教育指導中來。通過對鄉村中小學、幼兒園教師的訪談了解到，當前，教師在家庭教育指導方面存在一些突出的問題，比如角色定位不準確，家庭教育指導為學校工作便利而生，教師在開展家庭教育指導過程中缺乏兒童視角與家庭視角；指導能力不足，指導方式以家長會為主，集中指導多，個性化指導少；教師對于家庭教育系統學習的機會少，更多地用學校教育與班級管理的思維應對家庭教育中的問題，更多地要求家長配合學校工作，家庭教育指導收效甚微；家庭教育指導隨意性大，輻射面窄，學校內部也未能形成共學共研的學習氛圍，教師個人經驗指導較多，指導僅限于學校內部甚至班級內部，重點在于對兒童行為與習慣的矯正等。家庭教育指導需要一個專業、系統與科學的學習過程，專業化要求比較高的，90%以上的教師也意識到迫切需要家庭教育指導的系統學習，以進一步提升指導能力，調整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之間的關系，為兒童的成長創造和諧合一的環境。

（四）兒童視角看：情感需求大與親子溝通缺失之間的矛盾

家庭教育最終落腳點在于兒童的成長，兒童是最直觀反映家庭教育質量的評價指標。調查結果顯示89.75%的家長認為自己能做到親自養育并保證每天有陪伴孩子的時間，這一點與兒童的訪談結果是吻合的，大多數兒童都感受到來自父母的愛，這種愛也就是孩子天然的情感需求。而當被問及“你和爸爸媽媽吵過架嗎？你們之間最大的矛盾是什么？”，兒童受訪者普遍認為父母在溝通中缺乏足夠的耐心、發脾氣和對孩子缺少肯定。父母受訪者則認為缺乏溝通和關系緊張是家庭中的突出問題，其中首要突出問題是親子之間缺乏交流與溝通技巧，占比69.69%。可見，兒童對于父母的情感需求是強烈的，所謂血濃于水，家庭教育的重點是如何搭建一座溝通的橋梁，讓愛可以流動與傳遞。因此，如何進一步了解兒童需求，提升父母溝通技巧，構建良好家庭關系成為家庭教育有效指導的關鍵。

三、提升鄉村兒童家庭教育指導質量的策略

《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明確提出：“父母或其它監護人應當樹立家庭是第一個課堂、家長是第一任老師的責任意識，承擔對未成年人實施家庭教育的主體責任……”家長素質如何直接影響著家庭教育的成敗，家庭教育不可能單靠經驗和模仿就可以達到無師自通的理想效果。如何為鄉村兒童家長創設良好的學習氛圍，提高家長的家庭教育能力是鄉村家庭教育質量提升的核心。筆者于2019年開始圍繞“為鄉村家庭教育賦能”做了系列實踐活動，面向多個鄉村開展家庭教育指導活動超40場，取得一定的社會效應。通過對實踐經驗的梳理與反思，筆者認為可以從四個方面為家長實施家庭教育賦能。

（一）加強服務體系建設，充分發揮政府主導作用

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體系是一個系統工程，對于家庭教育發展、家長能力提升和兒童未來發展都具有戰略性深淵影響，必需加強系統思維和頂層設計。《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對不同層級人民政府都提出了具體的支持要求，然而目前鄉村家庭教育處于教育部門、婦聯系統和社會教育三者交叉又無管理主題的狀態下，對于鄉村家庭教育的管理是鞭長莫及。政府在家庭教育發展與質量提升的工程中應發揮主導作用，在制度保障、政策保障、經費保障、監督機制、質量監控等方面做出全面系統統籌，為鄉村家庭教育指導的發展打下根基、建好框架。

（二）加強師資體系建設，發揮指導者隊伍的造血功能

家庭教育指導的質量提升離不開家庭教育指導者的專業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在推動構建職前職后協同，多方發力構建家庭教育專業人才培養體系方面指明了方向，在此背景下，以“三全育人”的理念構建家庭教育指導人才體系成為今后的發展趨勢。鄉村兒童家庭教育師資體系的構建需要具備專業化、多元化、層次化、本土化等特點，才能真正發揮造血功能，促進家庭教育指導的可持續發展。

筆者在實踐中，通過組建“導師團—講師團—種子師資—志愿服務者”四級鄉村兒童家庭教育指導人員梯隊，嘗試構筑一個以高職院校專業力量介入支持、職前職后雙向銜接、充分發揮本土專業力量的可持續發展的師資支持體系，以開展課程設計、人才培養、實踐指導、督導評估等方式為鄉村家庭教育指導提供專業引領。四級鄉村兒童教育指導人員梯隊突出三個“強調”：一是強調高校資源介入。通過高校專業相關教師組成導師團隊，加強課程設計與實施、指導團隊建設與發展的科學性。二是強調發揮本土資源優勢。通過本土學校教師組成講師團隊、挖掘鄉村具備一定教育、心理學或豐富家庭教育經驗的優質資源組成志愿者團隊，通過志愿者建設“一村一站點”，以達到發揮師資團隊造血功能，促進團隊可持續發展的目的。三是強調后備力量的培養。構建由高職院校教育學相關專業大學生組成種子師資團隊，作為家庭教育可持續發展的后備力量，強化隊伍建設的銜接性。通過不同層級資源的有效整合建成師資梯隊，逐漸改善鄉村家庭教育指導人才短缺、水平不高的現狀。

（三）加強課程體系建設，兼顧家庭教育指導的共性與個性

家庭教育指導的個性化不足，尤其是面對特殊群體的針對性指導缺失是當前鄉村兒童家庭教育指導中的又一問題，筆者在實踐中結合鄉村兒童家庭教育的特點與需求，建設以家長核心素養課程為主體，結合兒童成長課程、婦女成長課程、親子游戲力提升課程以及困境與留守兒童指導課程共同推進的“一體四翼”課程支持體系。

“家長核心素養課程”聚焦鄉村兒童家庭教育中的親子溝通、家庭關系、情緒管理、兒童發展特點等核心問題，通過家庭關系構建、看見與了解兒童、家庭教育技巧、家庭情緒管理技巧四大模塊廣泛提升家長的家庭教育指導能力。“兒童成長課程”面向兒童個體發展，充分發揮種子師資的專業優勢，針對不同年齡階段兒童開展“兒童情商訓練”“兒童專注力游戲”“兒童溝通訓練”等系列活動，重點關注兒童的心理健康以及社會性發展，加強兒童的社會連接力。“親子游戲力課程”針對目前在鄉村人口流動的背景下，子女因無法隨遷而導致親子互動缺乏環境、父母受傳統觀念與習慣做法影響而缺乏親子互動的意識、父母缺乏與孩子互動的方法與技巧等情況，通過簡單有效的親子互動游戲加強親子關系，同時讓家長在簡單的游戲中領悟家庭教育的技巧，提升家庭教育能力。面對家庭教育中的重要群體——婦女開展的“婦女個人成長活動”幫助婦女構建良好家庭關系，促進個人成長，實現助人自助而展開，通過政策宣講小組、家庭關系成長小組、溝通能力提升小組、個人關系成長小組四大模塊幫助婦女在關系處理中的困惑，深度支持婦女用積極的心態面對問題，提升個人溝通與表達能力，改善婦女家庭關系與社會關系，形成友愛互助的支持力量。困境與留守兒童家庭教育指導活動通過“游戲化親子互動活動”“繪本中的家庭教育系列講座”等方式開展，針對這類型家庭更為緊張的家庭關系以及更少的情感鏈接的特點，讓家長和孩子在繪本故事中感受不同角色以及不同情節，在游戲規則的執行中收獲情感互動，從而領悟家庭教育中親子關系的重要性，提升親子互動，打開心扉。

（四）加強在線資源體系建設，打通家庭教育指導“最后一公里”

互聯網時代，信息技術的發展為各行各業帶來新的沖擊同時也注入了新的活力，更為教育資源薄弱的鄉村地區家庭教育帶來新的希望。應充分利用互聯網自身具備高效、快捷、全面、方便傳播的特點，為鄉村兒童家庭教育指導過程中更新家長教育觀念、學習養育知識以及提升教養技能都提供了有力的支持。筆者在實踐中通過實踐案例集、育兒工具箱的方式建設顆粒化家庭教育指導在線資源包，為線下家庭教育指導活動提供了嵌入式資源與有效的補充，結合社群互動為家長獲得持續性、有針對性的線上指導，取得一定的效果。同時，筆者認為在互聯網與教育結合越發緊密的后疫情時代，鄉村兒童家庭教育指導中如何對琳瑯滿目的線上資源進行合適的篩選、線上資源與線下課程如何有效融合、如何提高線上資源的利用率等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互聯網背景下家庭教育線上資源在鄉村兒童家庭的有效傳播更需要管理體制、協同機制以及專業整合等方面的全面推動，這也是今后值得深入思考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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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2022年江門市基礎與理論科學研究類科技計劃項目“互聯網+背景下幼兒園開展家庭教育指導的策略研究”階段性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魏家堅